修罗七绝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喜逢故人歃血为誓
    濮阳维愕然回顾中,一个高大肥胖的秃头大汉,如飞般地向他急奔而来,两臂张开,口中大叫道:“维少爷,维少爷,你不认识我吗?”
    濮阳维亦已看出这秃头大汉好生面熟,他还未及想出这人到底是谁?又怎的能进入这帮中总坛重地?那汉子已经一把将他搂住,颤声道:“维少爷,你还记得长工老俞的儿子大秃子吗?”
    濮阳维闻言之下,全身微微一震,一把紧抱着秃头大汉道:“你……你便是大秃子!
    哦!不,大元兄……”
    秃头胖汉松开手臂,端详着濮阳维,虎目含泪道:“维少爷,你长的真俊,与小时已大不相同……记得十四年前,小的与少爷整日戏耍游逐,少爷从不将小的视为下人,口口声声喊小的为秃哥……”
    濮阳维一旦遇着幼时的伙伴,亦等于是他唯一的亲人,不由得真情激动,目蕴泪光道:“十四年了,十四年变幻多大啊!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他不觉感慨万千,稍顿又道:“秃哥!你这些年来,生活得怎样?”
    这秃顶的胖大汉子,原来是濮阳维家长工之子,姓俞名大元,这人自幼粗鲁憨直,了无心机,却是天生秃发肥胖,臂力过人,濮阳维与他最是相投,二人年纪虽然相差一大把,却是常在一块嬉戏,亲同骨肉。
    在濮阳维七岁那年,这纯朴鲁厚的俞大元却突然失?,那时他双亲早死,濮阳维父母焦虑异常,着人到处寻找,均音讯全无,也只得任他而去。
    濮阳维当时亦为这位憨直的秃哥哥焦急,时常想念他。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这种场合之中遇见这旧日的失?游伴。
    他又急又问道:“秃哥,你那时到底到哪儿去了?害得我们一家人好苦,都以为你必被歹人拐走了。”
    秃子闻言,咧开大嘴,嘻嘻一阵傻笑,道:“我并未被坏人拐走,却是我师父带去了。我师父好大的一身本事,他老人家都传给我了。对了!维少爷,听说你现在已成了‘冷云帮’帮主!啊!真了不起,你一直比我强。”
    二人真情洋溢,紧握着对方手臂,似哭也似笑,喃喃不休的谈笑着,四周的一般豪杰侠士,都默默站着,他们都深深了解这他乡遇故知的滋味,是如何使人兴奋激动!
    少顷,一旁默立着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才微微踏前一步,大声道:“启禀帮主,这位俞老师便是名震关东的‘力拔九岳’其师‘大力尊者’为武林前辈,功力卓绝。”
    濮阳维昔日亦听恩师说过这“大力尊者”此人性情孤僻高傲,武功深不可测,平日绝不与一般武林人物往来,独来独去,遇事全凭自己善恶为之,是一位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
    他此刻听顾子君一说,不由喜道:“原来秃哥哥已是‘大力尊者’老前辈的传人,真是可喜可贺!令师一向隐居关东独?崖,不问世事,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胖大秃顶的俞大元,一摸光头道:“好!好!他老人家现在一顿饭足能吃上十来碗,嘿嘿!比我都胖呢!”
    俞大元,一旁又躬身道:“厅内已准备就绪,请帮主与各位师傅入内待茶。”
    濮阳维长笑一声,对众人拱手说道:“在下一时忘情,只顾与这位儿时故友叙旧,使各位久等,礼数不周,尚祈各位海涵。”
    说罢,单手一摆,道声:“请。”便领先鱼贯进入庄内,濮阳维一面走,一面将年来经过,简略的告诉了俞大元等人。
    趁他们往庄内行走的当儿,作者且将这“力拔九岳”的经历,在这里补述一笔:这俞大元在濮阳维家失?的那天,是因小主人被老主人带出访友,自己一人在家寂寞无伴,无聊之下,独自偷偷溜了出来,跑到城外一处小山上戏耍。
    正当他独自一人玩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却不知是谁家的两头水牛,竟在山坡上吁吁连声的斗了起来,那两头水牛,各不相让,互相用头上那对犀利的双角,往对方身上乱挑,乱拱,不多一刻,两只水牛身上,已是血痕斑斑,口吐白沫,但这两只畜牲,仍是毫不休止,兀自拚死力斗。
    俞大元看得有趣,却又怕两只水牛,会重伤而死,他恃着自己有一身超人臂力,竟毫不考虑的大喝一声,向前走去,一手扳着一只牛的角,拚着全身之力,霍然向左右一分,那两只正在拚死力斗的水牛,竟吃他这天生神力,呼的一下分了开去!
    俞大元力分两牛,心中高兴已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哪知这两条水牛,竟似疯狂一般,被人分开后,齐红着一对巨眼,吁吁的向俞大元直冲过来。
    俞大元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其中一只,撞了个仰面朝天,且连小腿也被划破了一道血槽。
    他生性粗鲁憨直,大怒之下,也没有想到后果,顺手举起一方磨盘大小的石头,倾全力掷向水牛头上。
    但闻“克嚓”一声,血光涌现,那冲来的一只水牛,已吃他掷出的巨石,砸得脑袋稀烂。
    俞大元眼见自己闯了大祸,正自楞然发呆,另一只水牛又发狂地朝他冲来。
    他急怒之下,不由狂喝连声,双手握在那水牛两角,往外用力一扳,那水牛如何经得住他天生神力?但闻惨?一声,两只牛角,带着血浆淋漓的脑髓,被他硬生生的拗了下来!
    俞大元一见自己接连杀死了人家两只水牛,虽然自己是为了自卫,但别人怎会相信?
    若要自己赔偿,却又哪来这许多钱?到后来岂不又要连累那待自己若亲子的濮阳老秀才?
    他一个人坐在山坡上,愈想愈愁,愈愁愈急,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正当他哭得天愁地惨,涕泪纵横之际,蓦然背后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真没有出息,如此大的汉子,竟学那妇人孺子,哀嚎大哭,呸!我老人家愈看愈有气。”
    大元闻声之下,不由吓得一哆嗦,心想─准是要牛的主儿来了!
    他慢慢回头一看,不由又吓得退了三步─只见面前这人,长得身高八尺,身着一件五色缤纷的锦衣,斜披着一件金钱豹皮,两道浓眉之下,细瞇着一双环眼,一只大红鼻子正一嗡一嗡的搧动着,神态好不滑稽。而且,这怪客更奇的是,竟与俞大元一样……
    天生秃顶,童山濯濯。
    俞大元见了这人,不由哭丧着脸,嗫嚅说道:“这两只水牛想是你的,它……它们撞我,我一时失手,将这两条牛打死了。你别……别怪我家主人……这全是我不对,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但……是我没有钱赔偿,我可以为你做工……”
    那高大怪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果然蛮力不小,相当年,我‘大力尊者’在你这个年纪,也不过如此。喂!小子,你不用哭哭啼啼的担心赔牛的事,干脆随老夫回关外独?崖,让老夫将一身本事,传授于你。”
    俞大元愕然问道:“老人家什么独?崖,你能教本事?这牛不用赔了么?”
    那自称“大力尊者”的怪人大笑道:“哈哈!笨小子,你真和老夫小时一样笨,傻头傻脑的。有了本事就不受人欺侮,独?崖是老夫住的地方,给你说也不明白……”
    俞大元仰着头仍然坐着不动。
    他一看俞大元露出一股不信任的神色,不由洪声道:“小子,你蛮力大,是没有用的。嘿嘿!老夫让你硬打三拳试试,看你能否打倒老夫?”
    俞大元呆呆的道:“不行,要是我打死了你,又要吃人命官司,我可吃不消!”
    那怪人大笑道:“你放心,莫说你打不死老夫,便是打死了,也是老夫自找,怨不得你。来呀!你小子连打人的种都没有么?”
    俞大元吃他用语一激,不由大声道:“好!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与我大秃子无关,你注意了。”
    说罢,他大踏步走上前来,那怪客将一颗大肚皮用力一顶,俞大元暗一咬牙,已用力一拳击在怪客肚皮之上,拳落之处,却宛似打在一堆软棉絮上,竟丝毫不能着力。
    俞大元大惊,又是全力捣出一拳,但闻“噗!”的一声,如击败革,对方仍自毫无损伤,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他不由大嚷道:“喂!你不可能使用邪术,我第三拳可用尽全力打你了。”
    怪客大笑道:“谁用什么邪术?你还是用力打这最后一拳吧!我老人家等着呢!”
    俞大元猛力吸口气,大喝一声,一颗斗大拳头,已倾全力的擂在那怪客肚皮上,拳头刚刚沾着肚皮,但觉得着手处竟忽然凹了下去,一股劲力将他拳头完全吸入。
    俞大元大惊之下,不由用力一挣,怪客肚皮下凹,竟然紧紧的吸他的拳头,任他左摇右拔,弄得面红耳赤,兀自拔不出来。
    那怪客见他这副窘像,不由大笑道:“去罢!”肚皮一鼓,一道柔韧劲力涌出,已将俞大元弹出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楞呆呆的瞪着一双大眼,望着面前这高大的怪人,心中又是惊佩,又是羞惭。
    那怪客含笑道:“小子,这回你服了吧?可愿拜我为师么?你可要知道,别人想要入我门下,却没有这般容易呢?”
    俞大元此时想道:“自己孑然一身,无亲无故,长久寄人离下,也不是办法,堂堂七尺之躯,若想有所成就,非要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本领不可,如随这怪客回去,说不定自己正可藉此机会,学得一身出奇的本领……”
    他想到这里,不由“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师父在上,徒儿大秃子给您老人家叩头。”
    怪客大喜道:“好!好!乖徒儿,你小子可真合我老人家胃口,起来吧!”怪客弯腰扶起俞大元,问了一下这傻小子的身世,微一沉吟道:“这样吧!你也不用再回去了,反正他日你如有成就,再谒见你家主人不迟!”
    俞大元一想也是,便唯唯答应下来。怪客一提俞大元腰带,笑道:“走啦!傻小子。”
    两脚一撑,便如飞般呼声掠空而去。
    “大力尊者”原名叫勒烈行,有名的性格孤僻高傲,他虽整日对人嘻嘻哈哈,却是遇事都随心任性,动辄伤人,乃是极为难惹的人物,江湖上黑白两道,提起此人,莫不大伤脑筋,无可奈何!
    “大力尊者”自后收了俞大元为徒之后,便绝迹江湖,一心一意隐居独?崖,悉心传授他这唯一的爱徒,八年以还,俞大元已尽得这怪杰的衣钵真传。
    别看他人憨直,只为他没有其它心眼,一心一意的在武学上下功夫,“大力尊者”
    勒烈行一生仗以成名的“雷霆掌”与威力奇大的“罗汉气功”已被他练得有青出于蓝之势。
    他自别师下山之后,便在关东一带行道,不数年便嬴得“力拔九岳”的称号。
    俞大元出师时,“冷云帮”早已归隐江湖,但他对“冷云帮”的事迹亦略有所闻。
    直到“冷云帮”宣称重新开坛复帮之时,“玉面修罗”濮阳维之名,亦如狂风般传遍天下。
    俞大元闻悉之下,便自惊愕不定,他忖道:“这与小主人同名同姓的武林高手,是否便是自己当年同游的旧侣?”他心中一动疑,便兼程赶往皖中淮阳山中,寻到“八臂神煞”顾子君,详尽言明了一切,得到的回答却使他惊喜欲狂,果然!这威名震惊四海的濮阳维,便是他梦寝难忘的小主人!
    他因而在“冷云帮”总坛……回雁山庄,留居了下来,并表示愿意随侍昔日小主人身侧效力。
    “八臂神煞”顾子君,虽对俞大元之言深信不疑,但他是胸府深沉的老江湖了,他恐怕俞大元万一是仇家冒充派来卧底的,那岂不要负上轻信失察之罪!
    故而表面上,虽对俞大元,招待的无微不至,但暗地里,却对他的一举一动,莫不派人严密监视,以防万一。现下有了适才俞大元与帮主相见的那一幕,才使他放下压在心中的这块大石。
    此刻,众人经由一丛修篁之侧,转至一条完全以细白碎石铺成的小道之上,但见眼前的雄伟屋宇,上书“冷云厅”三字,一色的朱红栏柱,衬着丝光闪烁的琉璃,石阶全以白色玉石砌成,走廊下挂着十数盏浅绿色纱罩的八角宫灯,屋宇两侧,各有一心形荷花池,此刻正值深秋,荷花凋零,仅剩那枯叶断梗,在金风里摇曳。
    群豪步上台阶,两傍司值的十八名帮友,全部躬身肃立。
    各人一进厅,已瞥见正梁上那一方巨匾,乃是黑底白字“唯我独尊”四字。
    冷云厅面积甚大,广约三十余丈,地面全以白色玉石打磨而就,光可鉴人,四根两人合抱的墨色巨柱,矗立四角,每条柱上,都鬼斧神工的雕镂着一条五爪金龙,栩栩若生,好不威武庄严。
    大厅正中,供奉着“冷云帮”祖师若梦子及上代帮主“毒手魔君”的神位,香烟袅袅,气象肃穆。
    此时,厅中已摆下数十张酸枝太师椅,上面一色青色软垫,整洁无比。
    濮阳维向众人略略一让,自己便在一张完全以古树根就形雕成,上铺金色椅垫的大椅上坐下。
    他端起茶杯向厅中群豪一让,朗声说道:“在座各位,或为本帮元老,或为即将入盟本帮之豪士。在下承恩师遗命,接掌本帮,自知才薄能鲜,不足胜任,祈请在座各位,大力匡扶,群策群力,共襄大举,齐赴危难,但愿诸位入帮后,能赤肝义胆,忍辱负重。
    本帮各堂舵司职人选,在下早已征求有关意见,予以选定。且俟各位正式加盟后,便由司礼香主宣布。”
    濮阳维言甫毕,“八臂神煞”顾子君已霍然起立,向外一招手,四名青衣帮友,已抬了一只三足银鼎进来,大厅香案上,亦已摆好了三面令旗,及一块金光闪烁的赤血令牌,另有十二只粗若儿臂的红烛。
    濮阳维率先起立,群豪亦纷纷站起,此刻,厅外天井中,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冷云帮”中数百帮友,个个鸦雀无声,屏息敛气,气氛严肃之极。
    各人座位,此时已被司值帮友撤开,一位年约五旬的青衣香主,往香案侧旁恭身肃立。濮阳维亦正襟肃身,面目沉凝。“八臂神煞”顾子君正待宣布开坛,蓦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道:“且请稍待!”两条人影,已如闪电般掠入厅来。
    傍门站立的是“黑水一绝”孙寒,闻声之下,以为有江湖人物乘机扰乱,勃然大怒,双掌霍然推出。同时口中喝道:“大胆鼠辈,滚出去!”来人亦三臂齐出,迎上这一片如狂涛似的劲风。但闻轰然一声,“黑水一绝”孙寒挫退了两步,空中二人,竟被震飞丈许,翻了两个空心筋斗,落在地上。
    蓦闻两声暴叱起处,“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二人,已拔剑扑上。
    濮阳维双目如电,已然看清来人是谁,忙大声喝道:“大家住手,都是自己人。”
    韩氏兄弟,闻言之下,双双撤身后退。
    来人已大声道:“在下‘铁翼金睛’伍百修,与这位崆峒三杰之首‘独臂金轮’石鲁,因来迟一步,有扰开坛盛典,特此向各位致歉。”说罢,双手一拱,行了个罗圈揖。
    濮阳维缓缓走出,向二人拱手道:“伍老哥与石大侠难得适时赶到,免得日后补行仪式,今日是本帮首次正式开坛,以前虽曾大传武林帖,通知江湖黑白两道。但为避免意外事件,却没有邀请任何帮派参加。”
    他向二人微微一笑道:“因而在下一归山,便即举行开坛大典,故亦未能及时通知二位。好在二位来得正是时候,也免了在下另行邀请了。”
    说罢,濮阳维道声“请”自己又徐步,走回主位。
    此刻,那站立香案侧傍的青衣香主,已朗声唱道:“‘冷云帮’复帮开坛大典开始,由帮主率领全体帮众拜祭本帮师祖……”
    厅内厅外群豪,由濮阳维领头,齐向正中香案跪倒。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起立后,濮阳维缓缓转过身来,满面肃然之色。
    他双臂微抬,长吟道:“唯我独尊数冷云。”
    红衫红须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洪声接道:“旭阳辉煌耀古今。”
    瘦长的“黑水一绝”孙寒大声接道:“五岳四海入麾下。”
    下面由“生死判官”褚千仞接道:“绵绵能留万古名。”
    此时,厅内厅外群豪,亦轰然齐声道:“绵绵能留万古名!”声音洪亮高亢,豪气干云!
    此刻,那位司礼香主又高声宣读“冷云帮”十大帮规。再由“八臂神煞”顾子君简略的,说明“冷云帮”创帮宗旨,及其经过历史……
    群豪听后,不由个个都感到,日后自己任务重大艰巨。
    接下去的一个仪式是“歃血为盟”但见四名帮友,将那早先抬入的三足银鼎,放置大厅正中,一名帮友单膝跪于鼎旁,双手高举着一只红缎垫底的银鼎,盘内放着一把晶莹耀目的匕首。那司礼香主微一点头,另有一位帮友,已将一瓮上好美酒倾入。
    濮阳维朗声说道:“本帮得蒙列位豪杰加盟,非但使本帮实力骤增,更令本帮威信日隆,如今,在下忝为帮主,以身作则,首先沥血为誓。”
    濮阳维说毕,伸手拿起盘中那把晶莹耀目的匕首,往右手指上,微微一刺,几滴殷红的鲜血,已流入银鼎之内,并高举右手,口中朗宣入帮誓言。
    其次由“八臂神煞”顾子君,与“黑水一绝”孙寒,“七煞剑”吴南云等豪雄,逐次上前,依样沥血盟誓,其它帮众虽也挨个沥血,却共同盟誓一次。良久此一仪式,才得完毕。
    最后的一个仪式,是由全体帮众推派“八臂神煞”顾子君为代表,向帮主呈献令牌及令符。末了濮阳维高声宣布道:“本帮开坛入盟大典已毕,现下便由司礼香主宣读本帮各堂舵司职名单。”
    此时,厅中众人,分立两旁,整座大厅之中寂然无声,空气中竟显得有些紧张。
    那位适才司仪的青衣香主,往大厅中一立,先叩拜了祖师神位,又向帮主濮阳维长身一揖,然后捧着一卷金黄色缎面的锦册,展开后,朗声读道:“奉龙头帮主法谕,派定本帮各司职弟子如下:监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刑堂堂主,”七煞剑“吴南云。礼堂堂主,”黑水一绝“孙寒。”青衣香主念到此处,面容肃穆的向众人一望,继续念道:“内三堂,九节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孝竹堂堂主,”双连掌“浩飞。
    紫芒堂堂主‘断魂镖’秦骥。外三堂,化龙堂堂主‘笑面佛’秋月大师。白虎堂堂主‘独臂金轮’石鲁。芙蓉堂堂主,”青蝶“秦柔柔。”
    青衣香主又朗声道:“以上为本帮总坛三堂,及内、外三堂,各堂司职堂主名单。
    各舵主香主,将交于其上属各堂谕悉。本帮两大护法‘铁翼金睛’伍百修,‘力拔九岳’俞大元。”
    司礼香主一口气念到这里,厅外“冷云帮”帮友,已齐齐欢声雷动,激奋的跳跃起来,高声欢呼。
    “八臂神煞”顾子君,面色激动,上前躬身道:“顾子君何能?竟蒙帮主擢为监堂!”
    濮阳维虎目含泪,不让他把话说完,低声道:“顾堂主,你为本帮元老功臣,本帮仰赖你之处甚多,监堂主司全帮监察,总揽要务,非你莫属,只是……只是又要劳累你了。”
    “八臂神煞”顾子君,见濮阳维对自己如此倚重,只得长身一揖,退至一旁。各堂下所属香主、舵主,均纷纷上前向各人道贺,洋溢着一片欢愉之声,气氛热烈已极。
    移时,厅中摆上了数十桌酒筵,众人均欢然就席。
    濮阳维百忙中,看见那“绿娘子”方婉,正在低首拭泪,悄然自热闹非凡的大厅中退去,他知道方婉是为了什么!但,她怎会明白自己的苦衷?濮阳维欲待追出去解释,又碍于自己现在身为帮主有所不便,其时适“七煞剑”吴南云率着众人,向濮阳维敬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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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血雨腥风啼声初试
    这是一个沉寂的下午,回雁山庄刁斗森严,四处─或明或暗,巡弋着一批批的劲装帮友。尤其是总坛中枢“冷云厅”的四周,更是三步一卡,五步一桩,把守得密不通风,恍如铁桶。
    “冷云厅”门窗俱闭,四周守卫者,竟然皆是袖镂银丝的香主。
    “甘凉双剑”韩义、韩勇二人,亦面色肃穆,紧立厅门两旁,看情形,大厅内彷佛正在举行着一次甚为重要的会议似的。
    厅内,此时依序摆着十二张坐椅,濮阳维雄居首位,手中拿着一张简明地图,朗声说道:“本帮开坛以始,已逾三月,各地分舵,亦相继成立。现据江北各分舵入报,本帮世仇……‘黑旗帮’及‘江北丐帮’前些时虽经在下予以痛创,如今复又大张旗鼓,网罗各地高手,准备再度向本帮启衅……”
    濮阳维语至此,内三堂首席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起立道:“启禀帮主,想‘黑旗帮’与‘江北丐帮’在早年既已罔顾江湖信义,暗袭本帮关故帮主于秦岭鬼愁谷。不久前,又阴谋暗算帮主于毒龙潭。此等狂妄嚣张之辈,我等必得还以颜色,好教他们得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内三堂紫芒堂堂主,“断魂镖”秦骥亦起身道:“本帮再兴,除欲在武林中,争一席之位外,还有另一要务,便是湔雪关故帮主不共戴天之仇,予此等江湖败类一些教训,以维护江湖正义。”
    护法伍百修,亦洪声道:“说的对,老帮主毁容残体之血仇,定要洗雪……”
    孝竹堂堂主浩飞,白虎堂堂主石鲁亦相继发言,皆是主张即日出师,一雪前恨。
    厅中群豪,一时间群情愤激,个个热血沸腾。
    监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此时,双臂一举,沉声说道:“各位,且请稍安毋燥!”
    他一双精光四射的巨目,向厅中各人一扫,续道:“一帮之兴隆,首在治内得法,内部无忧,才能向外发展,扬威振名,现下,本帮内务,幸赖各堂主戳力同心,已步入正轨;在对外而言,首要急务正如各位所言,便是清洗上代老帮主之血债……”
    厅中各人,肃然无声,个个屏息聆听。
    “八臂神煞”顾子君顿了一顿又沉声道:“此事虽关本帮荣辱,与本帮前途,有切身利害关系!但也关系武林劫运,如何妥为策划,尚待帮主谕示,不知各位高见如何?”
    濮阳维闻言颔首道:“监堂此言,正是我的心意,不知各位是否尚有其它的高见?”
    厅中群豪齐声道:“吾等同意,全凭帮主示谕行事!”
    濮阳维见众人如此,面容一整,指着手中地图道:“老帮主昔日仇家,经我诛戳者,已有‘流沙剑’金怒江,‘三面道人’袁化,及‘屠龙手’康彪等人,‘铁掌’华武远避少林,‘金算子’李奎亦身受重创,料其已不足为患;‘江北丐帮’中三老中‘神杖烈火丐’邵展雄,亦已毙命。余下‘黑旗帮’‘摩云鵰’白英等人,自其手下三堂堂主,二死一伤后,想也无甚作为。惟今据传闻‘江北丐帮’三老中,未死的二老,及‘黑旗帮’贼子又招揽人才,重整旗鼓,暗地准备与本帮一决生死……”
    他双目中寒光倏射,大声道:“俗语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吾等自不能待他们养精蓄锐,寻上门来,当予以逐个击破,以免养痈遗患。”
    群豪轰然应诺称是。当下计议,决定由帮主濮阳维为首,率外三堂,化龙堂堂主“笑面佛”秋月和尚,白虎堂堂主,“独臂金轮”石鲁,芙容堂堂主“青蝶”秦柔柔,及各堂主属下香主十二人,攻击“江北丐帮”山西石磴山总舵。
    由监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率九节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孝竹堂堂主“双连掌”浩飞,紫芒堂堂主“七煞剑”吴南云,及各堂属下十名香主,径袭黑旗帮河北临城总坛。
    当下,决定由刑堂堂主“七煞剑”吴南云,率十二红巾,于两省交界处之沙河县,居中策应。
    回雁山庄便由礼堂堂主“黑水一绝”孙寒,及帮中两大护法伍百修,俞大元等坐镇。
    三拨人马,预定于翌日清早启程。
    计议停当后,群豪循次告退,鱼贯出厅。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了。
    濮阳维俟众人散了后,独自一人,缓步行至寂静的后园漫步,他脑中思潮如涌,他想到这场必定震动江湖即将来临的厮杀,亦相到纠缠自己的情孽,白依萍、方婉……
    这些都在他脑海里萦回难遣!
    他愁绪万千,漠然望着空中的一弯冷月呆呆的出神。
    蓦的,园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继而他身后响起了一个破钹也似的声音:“少爷,哦!不!帮主!夜凉如水,你也该由些休息了,明日尚有一段长路要赶哩!”
    濮阳维回身一看,原来背后出声之人,竟是那儿时游侣,忠心耿耿的“力拔九岳”
    俞大元。
    他满面关切之色,注视着濮阳维。濮阳维寂然一笑,道:“谢谢你!大元哥,你也该睡了。我们归寝吧。”
    第二日凌晨,晓雾迷蒙的笼罩回雁山庄,那巨大的黄铜庄门,倏然打开,自庄内走出十二个手牵骏马雄纠纠的壮士,一出门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但视青衫飘飘,红巾飞扬,霎时,已消失于山道尽头。
    这正是“七煞剑”吴南云率领,前往燕晋交界的沙河县,居中策应的十二红巾。
    秋阳高悬,在中午红衣金环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又率着“生死判官”褚千仞等十四骑,绝尘而去。
    上弦月升起时,“冷云帮”帮主“玉面修罗”濮阳维,轻裘缓带,他率着十五位浑身劲装的草莽豪土,整装待发,这其中,竟尚有一位巾帼须眉。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肃立门前恭送他的礼堂堂主孙寒说道:“孙堂主,我外出期中,帮内一切多赖你费心劳神。”
    孙寒欠身答道:“帮主且请放心,本座必竭心尽力鞠躬尽瘁。本座弟子,预祝帮主凯旋归来。”
    孙寒身侧的“铁翼金睛”伍百修,及“大力尊者”勒烈行二人亦齐声道:“帮主及随行各位,请善自珍重。”
    濮阳维微一颔首,单掌挥处,众人齐认镫上马,月光下但见幢幢黑影,如飞而去。
    只有那铁蹄敲着青石路的单调声音,兀自清晰传来,渐次才转弱遥远。
    秋风萧索,黄叶飘零,西风也在尖锐呼号,这是坐落于山西境内的石磴山。
    此山并不高,却是险峻无比,只见山下有一条黄泥道路,遥遥通到一处村庄之内。
    “冷云帮”群豪们,经过数日的奔波,这日已来至石磴山下。
    当先一骑,正是那白衫飘拂的濮阳维。
    他此刻,双目拢聚,集中目力,遥望着那片村庄。
    未几,只见他回头道:“石堂主,我看前面这片村落,必是‘江北丐帮’总舵的前站,你以为然否?”
    “独臂金轮”石鲁也是一位久走江湖的好汉,他闻言之下,不由仔细凝望了一阵,向石磴山看了一看,点头道:“帮主所言,甚有道理,本堂判断,亦与帮主相同。”
    濮阳维略一沉吟,遂道:“咱们既然来此,不论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险境绝地,皆要闯他一闯。”
    他双目一睁,毅然道:“石堂主率六位香主,随我由正面入庄,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率其余各位香主,迂回庄后冲入。”说罢,濮阳维双腿一夹,纵辔疾驰而去。
    秋月和尚向众人一招手,已与“青蝶”秦柔柔率领了六位香主,迂回绕向庄后。
    却说濮阳维这一拨人。一路纵马狂奔,不多时,已驰至这村落之前。
    濮阳维目光锐利,早已看见庄外坐着十来个鹑衣百结的汉子。那些人骤闻蹄音如雷,忙立起身来,愕然的向来路察看。
    其中更有一人,急急地奔向庄内。
    濮阳维一马当先,如飞地驰至这些人面前,只见他一勒?辔,那匹坐骑已唏聿聿的人立而起。
    濮阳维身形稳如山岳,文风不动的坐在马背上,这十来个汉子,不由骇然退后数步。
    濮阳维俟马势一落,星目带煞的道:“尔等是否‘江北丐帮’门下?”
    这片村庄,果然便是“江北丐帮”总舵的前锋,“江北丐帮”在此,势力甚为庞大,等闲人物谁也不敢在石磴山百里之内,惹事生非。久而久之,也无形中,养成丐帮中人一种自骄自大的心理。
    这十来个人,正是“江北丐帮”门下的弟子。此时,他们虽觉来人英气逼人,神色不善,却恃着在自己势力范围之内,庄中高手如云,是以毫不见惧。
    只见这群闲汉中,大踏步的走出一人来,瞪眼叉腰,大声喝道:“不错,我们正是丐帮弟子,你问此做甚?”
    旁边又有人接口道:“你们这伙人,旁若无人的放马驰奔却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等如此撒野?”
    濮阳维双目微闭,抬头向天,漠然说道:“吴香主烦你将这些臭叫化的打发一下。”
    一言甫毕,他身后已如飞掠出一条黑影,洪声应道:“谨遵令谕!”答话之声才落,便已闻得惨号声连起,丐帮弟子已有七人,当堂栽倒地下。
    这位化龙堂属下,号称“百手仙猿”吴平的香主,确然不凡,只见他再度身形闪处,余下四名丐帮弟子,也吃他一把金钱镖击伤倒地。
    濮阳维冷然一笑,正待催马前行。蓦然,庄内已传出一阵急促之声,各房舍内,已涌出数百名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丐帮帮友来。
    只听他们一声吶喊,兵刃高举,蜂涌而前,将“冷云帮”众人,团团包围起来。
    濮阳维等数骑,仍然旁若无人,驻骑待敌。
    此刻,丐帮人群中,已走出七名中年化子来,只见这七人胸前,皆补着六块补钉,当先那身材矮胖的一人,厉声喝道:“尊驾系哪路高人?为何出手伤我丐门弟子?须知‘江北丐帮’亦非易与之辈。”
    濮阳维等人,仍然是不言不动,只是冷漠的瞧着这发话的人。
    丐帮人群中,已有人忍禁不住,叫骂之声彼起此落,出口的尽是些下流秽语,但是,那七个头目似的人物,竟然部勒不住。
    其中,更有两人帮同叫骂道:“直娘贼,哪来的一群呆鸟?找场寻隙,也得说个明白呀?”
    濮阳维面罩寒霜,冷然望着这般毫无纪律的乌合之众闹了一阵。
    才冷冷的开口长吟道:“唯我独尊数冷云。”
    “云”字出口,两手十指弹出尖厉锐风,丐帮门下,已应声倒地十人。
    “独臂金轮”石鲁接吟道:“旭日辉煌耀古今。”单掌疾扬,劈出一股掌风,人群中又翻倒了五六个。
    “百手仙猿”吴平双手齐发,暗器如狂风暴雨般洒出。口中接吟道:“五岳四海入麾下。”
    那丐帮领先七人,此时已慌得不及救援门下,忙得奔跃逃窜自保其身。
    “冷云帮”众豪,此时同声朗吟道:“绵绵能留万古名!”说罢,掌风、指力、暗器纷然袭出,漫空遍布,锐风呼啸,猛不可当。
    丐帮帮众惨嚎之声加盛,连续倒地,霎时已躺下数十余人。
    连那七名首领模样的化子,也倒了三个。
    余众口中颤声呼号:“冷……冷……‘冷云帮’是‘冷云帮’快快报总舵知晓!快快……”
    此刻,庄中爆出一支响箭,接着又是三只信鸽翔空而起,朝石磴山振羽飞去。
    那未死的四名中年化子,此时狂声大喊道:“弟兄们,帮中大援立即可到,咱们冲啊!”
    说罢,一舞手中兵器,抢先扑上。
    丐帮弟子跟着一声吶喊,潮水似的冲了上来。
    濮阳维见状,长笑道:“对了,这样才过瘾。”只见他身在马上,双掌连挥,一片狂飙,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嚎叫声中,又有数十人被震飞半空摔落。
    “独臂金轮”石鲁,一声暴叱,身形蓦然飞起,带着一溜金光,扑入丐帮人群之中。
    他手中金轮运转如风,双腿连环踢出,丐帮门下,惨嚎连连,当场断命!
    “冷云帮”中六位香主,各各抽出兵器,横砍竖劈,丐帮中人披靡莫当!
    杀声震野,呼号连天。兵器交击中,血光涌冒,头颅横飞。
    正在此时,后庄又突然冒出几处火光,秋高物燥,不多时,已是烈焰冲天,势成燎原了。
    丐帮众人,大惊之下,分出一部份人奔往救火,但见那些人,跑出不及十丈,便已嚎叫连声,一一倒下。
    骤闻数声长啸传来。后面也有八匹铁骑,如飞扑到。
    来骑急速无比,尚未达到斗场之前,马上骑士,已全然掠身扑下,兵刃齐挥,拳脚纷飞。
    不到一刻,丐帮门下已伤亡累累。仅剩下百十来人尚在勉力应战,已呈不支之状。
    濮阳维早已勒马一旁,好整以暇,瞧着场中战况,其状甚为悠闲。
    蓦的!石磴山半腰处,也遥遥传来数声厉啸,啸声尖锐刺耳,奇快的向庄内移来,只见人影闪现,嗖嗖连响,丐帮中已有高手七人赶到增援。
    丐帮众人,此时一见大援已到,不禁欢呼雷动。
    七个援手之中一人大声怒吼道:“无用饭桶,还不与我住手!”
    丐帮众人闻言,齐皆撤身闪至一旁。场中仅剩下“独臂金轮”“笑面佛”“青蝶”
    等“冷云帮”中诸人。
    那怒吼之人,此时踏前三步,冷然说道:“‘冷云帮’的朋友,如此寻仇,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
    被鲜血染满全身的石鲁,双目向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扫,亦冷然答道:“瞧阁下这份意思,似乎要本帮各人,为贵帮门下念上一段长生经?”
    来人中,这位身材削瘦,面如寒铁,颔下尚有三绺鼠须的老人,闻言之下,不禁扬首狂笑道:“就凭你这两句话,我古庸就要见识见识,阁下到底是什么出类拔萃的英雄好汉?”
    一言甫毕,陡然不远处,一个冷冰冰的口音接道:“这却犯不着,姓古的,咱们俩较量一下,才是正经。”
    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古庸,闻声巡视之下,不由全身悚然一震,面色倏变,颤声道:“是你!”
    他背后六人中,亦有五人失声惊叫道:“玉面修罗!”
    原来,这五人正是年前毒龙潭一役,侥幸漏网的丐帮十大弟子中,仅存的五人。
    自暗处转出的濮阳维,仍然意态潇洒,他骑在马上,口角隐含笑意,双目向丐帮七人一扫,冷然道:“古庸,这次咱们可以公正的较量一场了。唔!原来还有五位,皆是区区的掌下游魂!”
    他注视丐帮五大弟子之外,另一个身材高瘦的陌生面孔道:“这位却面生得很,尚未请教大名?”
    这人,面色苍白如蜡,衣着污秽,只见他双目一翻,尖声说道:“大爷‘邪丐’钟天民,乃新任丐帮总监堂堂主。”
    濮阳维冷笑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亦是丐帮的杰出人物?”
    钟天民尖声道:“你不服气么?”
    濮阳维长啸一声,身形猝然暴起,右手幻成无数掌影,疾向“邪丐”钟天民劈去,左掌颤成圈圈圆弧,击向“铁臂乞”古庸。
    同时之间,他双腿已连环踢出五脚,分袭丐帮其它五大弟子!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阵“劈啪”连响“邪丐”钟天民已是长衫碎裂,冷汗直流。
    “铁臂乞”古庸,已被同时震退三步。
    丐帮五大弟子中,内有一人因闪避不及,吃濮阳维一脚踹中腹部,吭也没吭出半声,便已倒地气绝。
    濮阳维一击得手,双臂一抖,人又电射而回,安坐马上。
    “铁臂乞”古庸见状面色全变,他引吭长啸一声,人已如闪电般急扑而上,大喝道:“老夫与你拚了。”
    喝声中,双指并戟,急点濮阳维胸前“将台”“期门”“七坎”三大要穴,右臂却抡向敌人顶门。
    濮阳维冷笑一声,双臂突然划起一道半弧,掌势如疾雷闪电般递出。
    古庸但觉敌人双臂一圈之际,便有一种无形潜劲反弹而回,自己攻势已卸于无形,丝毫着不上力。
    正当古庸一惊之际,濮阳维掌缘已近胸前,他惊怒之下,猛然一提真气,全身已急然倒翻而出,饶是如此,那如削掌风,已刮得他胸肋隐隐生痛。
    濮阳维尚未下马,便已逼得“铁臂乞”古庸狼狈不堪,这份功力,使丐帮诸人,个个震惊得目瞪口呆,正值此时,一声震耳长笑陡起,两条灰色人影,电射而至。
    濮阳维注目一瞧只见来人一个是黄梁高冠,黑须如漆的老道人,另一人面容绉纹重叠,毫无表情,赫然便是丐帮龙头“冷面乞”常公明!
    濮阳维一看,暗忖道:“这倒好,可免了我一番跋涉,再上石磴山寻找……”
    二人落地后,双目已扫向那满地尸体。那仙风道骨的老全真,不由连声道:“善哉!
    善哉!”
    “冷面乞”常公明却厉声说道:“濮阳维,俗语有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与老夫有过不去的地方,可径自来寻老夫解决,如此滥杀无辜,算是哪门子英雄好汉?”
    濮阳维闻言之下,仰首狂笑道:“姓常的,我且问你,三十年前于秦岭鬼愁谷,我恩师与本帮堂主三人,又有什么罪名?却横遭尔等数十名高手明攻暗袭,落得三死一伤!”
    他双目煞气毕露,冷削已极的说道:“半年前,区区行经毒龙潭,也遭尔等与‘黑旗帮’联手暗袭,区区又有什么罪过?”
    常公明一时语塞,只见他怒极狂笑道:“好!好!老夫不与你饶舌。来!来!来!
    丐帮门下,今天这些人命,必要自你‘冷云帮’众人头上索回!”
    濮阳维嗤道:“手下败将,掌底游魂,尚有何面目卖狂。”
    说罢,便待飞身扑下。那位老年全真,倏然跨前一步,拦身二人中间,单掌当胸问讯道:“施主莫非便是近日名震江湖的‘玉面修罗’濮阳维么?”
    濮阳维强按怒气,道:“不敢!正是在下,道长有何见教?”
    那老道双目平视,朗声道:“贫道苦樵,忝掌武当监院,今有一言,奉劝施主……”
    濮阳维心中微震,暗忖道:“怎么这常公明还能跟武当派攀上渊源?”
    原来,武当派素以内家武学而名重一时,与少林、峨嵋、昆仑、点苍、华山合称武林六大宗派,派中名家高手辈出,门徒遍及天下,更是堂堂正正的名门大派。
    是以濮阳维心中微感诧异,武当派怎会与这“江北丐帮”连上关系?
    那苦樵道人又朗声道:“江湖仇杀,原是缠绵不绝,谁是谁非,各执一词。贫道乃出家之人,‘冷云帮’与‘江北丐帮’的一段恩恩怨怨,贫道不予置评。惟天生万物,首戒杀戮,而重仁心,但施主却凭一己之快,视苍生如草芥,贫道却为施主这绝世英才惋惜不值……”
    濮阳维心中甚为感动,但目下情势不容他自认杀戮过分,沉吟稍顷,长笑道:“借问道长,俗语说‘尊师若父’未知道长此语以为然否?”
    苦樵道人不料濮阳维有此一问,不由愕然道:“这个自然,岂容置疑?”
    濮阳维又道:“若师门恩怨重重,为人子弟者,是否便须竭力承担?”
    苦樵道人略一沉吟,道:“理应如此。”
    濮阳维紧接道:“师门蒙恩,便须报答,师门受辱,便应湔雪,天下各帮各派,莫不如此。未知道长武当一派,是否独异?”
    苦樵上人无奈答道:“自也无异!”
    濮阳维面容肃然道:“‘江北丐帮’自命为名门大派,但却联合武林中,一般宵小败类,暗袭在下恩师于秦岭鬼愁谷,以致在下恩师终生残废,复又纠众暗算在下于毒龙潭。此次在下千里寻仇,丐帮却自恃人多,群起殴击,在下等迫于无奈,才大肆杀戮,以儆凶顽。”
    苦樵上人也一时语塞,他虽然暗中偏袒丐帮,却苦于此时,无法全斥其非。
    濮阳维蓦然长吟道:“予我一斗银,报还十斗金,残我一口人,灭其满家门。”
    一语念罢,身形突闪中,已向“冷面乞”常公明,连连攻出七掌。
    苦樵上人不禁大骇,以他如此功力,拦身二人中间,对方仍然极其自如,越身而过,自己却连对方如何出手,亦未看清!
    他急忙中,不由洪声道:“濮阳施主,且请住手。”
    濮阳维长笑答道:“道长乃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之人,何苦淌此浑水?千祈退出!”
    谈笑声中,又好似疾风般,飞快攻出九掌。
    “冷面乞”常公明,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闹得个手忙脚乱,仓惶后退。
    一旁站立的“铁臂乞”古庸见状。迈步急上,大声喝道:“小子休狂,看掌!”
    说罢,一掌劈出,正在他掌势递出的剎那─陡闻身后一声暴喝道:“臭要饭的,你歇歇罢!”一股狂飙,袭至古庸背后。
    古庸大惊之下转身翻臂疾迎,“劈啪”暴响中,已与来人换了一掌。
    古庸微微闷哼一声,后挫两步;来人却连退五步,始拿桩站稳。
    古庸闪目一看,袭击他之人,乃是“独臂金轮”石鲁。
    他因单掌相接之故,因而较古庸多退三步。
    石鲁冷笑一声,独臂急扬,一溜金光,已劈向古庸天灵。
    古庸暴叱一声,左臂运起“铁臂功”横截石鲁胸腹,右掌以“大摔碑手”击向石鲁面门,一身两式锐不可当。
    “独臂金轮”一见古庸的出招手数,便知遭逢劲敌,心念转动之间,手中金轮急旋,幻成一圈金虹,划向“铁臂乞”古庸胯下。
    古庸在厉叱声中,双臂挥舞如山,也招招击向敌方要害。只见金虹翻飞中,一条削瘦人影电闪挪移,二人行动皆是快速绝伦,进退之间,招出如飞。
    一旁呆立的苦樵道人,此刻但见自己久未见面的方外挚友“冷面乞”常公明,这时已疾如流星般,施出他赖以成名的绝技“大力鹰爪功”间或还夹着一记内含“少阳神功”
    的掌力。
    虽则如此,却仍被濮阳维腾跃如电的身形,及刚猛无俦的“赤煞掌”掌力,逼得左支右绌,步步后退。
    苦樵道人内心焦急,暗一咬牙,道声:“罢了!”只见他微一滑步,洪声说道:“濮阳施主请留意,贫道要得罪了。”
    他微一稽首,单掌翻处,一股绝大劲力,绵绵而出,逼向濮阳维。
    濮阳维长笑一声,右掌化成一片掌影,疾奔常公明上盘。左掌却一圈一挥,迎向苦樵道人袭来的劲力。
    常公明自觉难于招架,纵身闪避,骤闻“波”一声轻响,但见濮阳维只是身形微晃,自己那位久未见面的老友……苦樵道人,却连退了两步。
    苦樵道人,正感羞愧难当之际。陡然一阵狂笑之声传来,并闻道:“老牛鼻子,咱们都是出家人,正好亲热,亲热!”
    苦樵道人闻声回视,只见说话者,乃是一个满身油垢的矮胖和尚,手持一根若蛋粗细的佛门方便铲,冲着自己嘻嘻而笑。
    苦樵道人不由心中暗忖道:“奇怪!莫不成‘冷云帮’中,还有出家之人?”他心中念动,已缓声启口道:“未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卓锡何处?怎的出口便即伤人!不怕有辱清名么!”苦樵道人为武当派监院主持,辈份名气之大,只略逊其掌门师兄,备受武林中人尊崇。故此,他骤闻来人口出不逊,大为不悦。
    岂料,那矮胖和尚,仍然笑嘻嘻的说道:“贫僧秋月,人称‘笑面佛’忝为‘冷云帮’外三堂,化龙堂堂主,老牛鼻子,听清楚了吧!”
    苦樵道人涵养功夫虽然高深,但被秋月大师左一句“老牛鼻子”右一句“老牛鼻子”
    不由被骂得微蕴怒意,形诸容色。
    苦樵道人冷笑道:“秋月大师,不必徒逞口舌之利,贫道今日,单凭一对肉掌与你印证一番便了!”说着一挽袍角,沉桩立马,双目凝视着“笑面佛”。
    秋月和尚大笑道:“好!”双目一睁,佛门方便铲带着灿烂银光,罩向苦樵道人。
    这位武当监院老道也自朗声一笑,身形如旋螺般旋转开来,同时闪电般击出七掌。
    “笑面佛”左移右挪,大喝连声,一根重逾八十余斤的方便铲,已如混海蛟龙般,带起呼呼风声,急如狂飙的攻向苦樵真人。
    这位身着黄色道袍的玄门道长,口中已发出一声有如老龙清吟般的长啸,更是快速的疾走起来。
    只见他双掌翻飞中,招招均指向“笑面佛”秋月大师的周身重穴。
    手法变幻繁复,使的正是武当谪传“十段锦”加杂着三十六手大擒拿。
    秋月和尚暗暗吃惊,双目怒睁如铃,手中方便铲是是舞得如山崩潮涌,声势惊人。
    此乃秋月和尚之师门绝技“回马铲”之法。此铲法是秋月和尚之师,赤眉大师,自西北回回棍法中,撷取菁华,再融以本门心法,演练而成。其中共二百三十式,招出如飞,威猛无俦,身法亦变幻莫测,端的十分精奇。
    但见苦樵道人,身形起落如飞,双掌忽而劈、忽而击、忽而擒、忽而拿。在“笑面佛”秋月那如山铲影中,如穿花蝴蝶飞舞绕走,煞是好看。
    此时场中已然展开一场惨烈无比的混战,“冷云帮”芙容堂堂主秦柔柔,手持一把青锋长剑,精芒闪闪,恍如青龙翅空,与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四大弟子,激斗一处。
    其余十二位香主亦与丐帮中近百的头目徒众们,展开了惨厉无比的肉搏血战。
    但见兵刃起落交击,闪烁生光,热血飞溅之中,加杂声声惨厉哀嚎。
    此际,丐帮帮主“冷面乞”常公明,与帮中新任总监堂邪乞钟天民联手,始堪堪抵住濮阳维那犀利无匹的攻势,但仍岌岌可危,勉强支撑。
    “独臂金轮”石鲁,力敌丐帮三老之一的“铁臂乞”古庸,却是大为吃力,一柄金轮虽然急攻快打,舞得密不通风,犹自挡不住古庸那凌厉攻势,他已是满身大汗,却仍然拚死力敌。
    丐帮余下众人,却在秦柔柔及十二名香主的往返冲杀下,死伤累累。
    “冷面乞”常公明,一面竭力抵挡,一面心中暗忖:“截至目前,自己门下弟子,已然伤亡过半,现下唯有不顾江湖道义,施展辣手拚掉一个是一个……”
    他正想到这里,濮阳维身形已如电闪般,一掌击向他胸前而来,常公明大喝一声,一式“双?手”用力一格,人已飞掠而出。
    濮阳维正自诧异,方待追上,“邪丐”钟天民又缠攻而上,指顾之间,已拍出五掌,踢出三腿。
    这一耽搁,常公明已掠入丐帮弟子群内,只见他一声大喝,双臂齐出,“冷云帮”
    一名香主,已被震飞寻丈,倒地不起。
    常公明头也不回,涌身又急扑“青蝶”秦柔柔而来。
    秦柔柔陡见常公明,面如青霜,煞气毕露,不由惊得一窒,手中长剑,本能的舞起一道寒光,护着上盘。
    常公明见状,冷笑一声,右手弯曲如?,施出“大力鹰爪功”抓向秦柔柔利剑,左手却寂然无声的,印向“青蝶”右胁。
    秦柔柔猝不及防,但觉手中利剑陡然一紧,一股如削锐风,已袭至右胁。
    正当危急之时,蓦闻两声暴叱,一根竹节鞭,夹着一片青光闪闪的金钱镖,已袭向常公明背后。
    哪知“冷面乞”常公明,倏然一声长啸,面色惨厉中,竟然毫不闪躲,只运起“少阳神功”护住背后要穴,掌势仍然不变向秦柔柔右胁猛击而下……
    秦柔柔闪避不及,只有闭目待死!
    常公明狞笑声中,掌沿已触及秦柔柔衣衫─陡然,他觉得背后那片暗器中,竟有一枚透过他护身的“少阳神功”袭向“精促穴”而来。常公明此刻,如继续一掌击下,秦柔柔固然会立即香消玉殒,但他本人,亦会吃这枚暗器射中“精促穴”而致当场吐血而亡。
    常公明恨得刚牙猛咬,挫身疾翻,人已倒射而去,饶是如此,秦柔柔被他临体掌风,震得退了三步,方始拿桩站稳。
    这些经过说来很慢,但在当时,却快似电光石火。
    只见常公明一个大翻身,已扑向出手狙击他的两名“冷云帮”香主。
    那名叫谢斌,手持竹节鞭的香主,见状不由大喝一声,手中兵器,抖得笔直,点向常公明咽喉。
    他身旁的“百手仙猿”吴平,亦冷笑一声,两大把暗器,又如飞蝗般奔向常公明全身要穴。
    好个“冷面乞”确不愧为丐帮帮主,但见他长啸一声,那么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一连两个翻滚,又猝然往下坠落,双掌已闪电般击在谢斌胸前。左脚疾出,亦将“百手仙猿”吴平,踢飞两丈开外。正在他一击得手时,蓦然,一声惨嚎起处,那邪乞钟天民已吃濮阳维一掌震碎了脏腑,口喷鲜血,翻身栽倒。
    濮阳维一掌击飞敌人,急疾扑向常公明而来,他眼见自己手下香主已有三人倒地不起,急痛之中,双掌运出十成劲力,腾身跃起,凌空击向常公明天灵。
    “冷面乞”常公明,此刻也目眦欲裂,急运全身功力,硬接硬架而上。
    四掌触处,但闻“劈啪”连声暴响,濮阳维身形又向空中升起两丈左右,常公明却双足深陷,入地半尺,满面赤血如火,急喘吁吁。
    濮阳维身在空中,陡然发出一声夺人魂魄的厉啸,复又落在那正告不支的“独臂金轮”身侧。只见他,双手疾圈倏吐,一片如狂飙般的炙热劲力,已将“铁臂乞”古庸,震得连退五步。
    石鲁精神一振,手中金轮疾挥,乘机进击,但见血光迸冒,古庸前胸,已被金轮利齿划破一道尺许长的血槽。
    正当此际,忽闻一声闷哼传来,濮阳维回头一看,只见“笑面佛”秋月和尚,正斜拄佛门方便铲,面色苍白如纸,胸部起伏甚剧。
    再看那与他对敌的苦樵道人,却面含愠怒,右手抚着肩头碎裂的一片道袍。
    濮阳维冷笑说道:“苦樵道长,在下一直认为你乃玄门得道高人,故而敬你三分。
    不料你强自插手,掌伤我帮中堂主。哼!你道我‘冷云帮’人,不敢动你不成?”
    苦樵道人本待答言,但见濮阳维俊目含煞,缓缓已步向他行来,不由心中忖道:“此刻我若不应战,旁人必以为我惧怕于他。”是以他闭口不语,默运功力,蓄劲以待。
    濮阳维冷冷一哼,一言不发,双掌快速无伦的拍向苦樵胸腹,掌劲如山崩峰塌,势不可挡。
    苦樵道人大喝一声,亦运足全身功力,急迎而上,轰然巨响声中,濮阳维身退一步,苦樵道人却满面赤红,后挫七尺。
    濮阳维面色凝重,冷冷说道:“道长功力果然非凡,请再接一掌试试?”
    说罢,双臂倏抬急吐,一式“双撞掌”又击向苦樵道人身上。
    苦樵道人暗道一声:“罢了!”也不管此刻五内如焚,倏然默用全身功力,硬封而上,“劈啪”巨响中,但见地上泥土翻飞,空气激荡如啸,濮阳维又倒挫一步,巾发散乱,面色微现苍白。再看那武当监院苦樵道人却踉跄退出寻丈,口喷乌血,面如金纸的跌坐在地上,急喘之声,三丈可闻!这雄踞武当第三高手宝座的监院主持道长,此时,已受了严重的内伤。
    濮阳维嘴角,虽微微闪过一丝怜惜的意味,但稍现即隐。
    此刻周遭忽出奇的寂静。他回首四顾,但见“冷云帮”随来十三人中,除倒地三人死生不知外,其余众人,包括身负内伤的秋月和尚,皆目不转睛,紧张的瞪视着这场全是以硬打硬,空前猛烈的比斗。
    濮阳维长啸一声缓缓说道:“敌人现已全数逃逸,本帮弟兄,请即刻查验伤亡!”
    众人闻言,方始悚然惊醒,齐齐游目四望,仅有那已成尾声的火势,犹自在哔剥燃烧着,地下除了死伤残骸外,哪里还有丐帮半个人影?原来,当苦樵道人与濮阳维出手对掌时,“冷云帮”帮众与丐帮门下,无不关心此一胜负关键所系之拚斗,皆住手观战,在苦樵道人硬拚第一掌,落了下风时,丐帮帮主“冷面乞”常公明,已宵然率同“铁臂乞”古庸,挟着邪乞钟天民尸体,与余下丐帮弟子不声不响而退。
    “冷云帮”众人见敌人已全部撤走,急忙找寻担架抬自己那三名伙伴,不多时,已有六名香主,抬着三人而来。
    “独臂金轮”石鲁逐一探望了一下,满面含着悲戚,向濮阳维道:“启禀帮主,本座探视之下,本帮此次战役中,共死伤七人……”
    濮阳维双目急睁,问道:“是哪七位?”
    石鲁道:“化龙堂属下香主‘无敌鞭’谢斌,芙蓉堂属下香主‘小吕布’方忠,战死殉帮。负伤者五人,乃化龙堂主秋月大师‘百手仙猿’吴平吴香主,胡衍胡香主,林向上林香主,赵世杰赵香主……”
    濮阳维急道:“伤者不知伤势是否严重,快敷药急救。”
    说罢,跃至秋月和尚身旁,问道:“大师,伤势如何?是否有碍?”
    矮胖的秋月和尚豁然长笑道:“帮主放心,这点小伤贫僧还挺得住。”
    濮阳维见众人均忙着替创病疗伤,自己再回头一望,那位与自己对掌的武当老道,此刻,正好调息完毕,蹒跚的站起来,用衣袖一抹嘴角血渍,缓声说道:“濮阳施主功力盖世,贫道钦服莫名。今后,施主有暇。请赴武当山一游,贫道及掌门师兄以下,必扫径以迎。”
    虽然落败,言谈风范,依然不失一派宗师气度!
    濮阳维见那苦樵道人,说话时,喘息不定,双眉时蹩,便知他内腑受伤,必定不轻,于是,他向前几步,说道:“道长此言,甚令在下汗颜,只待在下近日俗事一了,必亲赴武当山,向贵派掌门人请罪!”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翡镂金小盒,打开后,从盒中取去一粒其色如雪,大如拇指的药丸,阵阵清香,自丸中传出,濮阳维拿着送到苦樵道人面前道:“道长适才与在下对掌,想必中气略浮,此丸名‘玉璞’乃先师采自大雪山绝顶之千载雪莲,配以其它珍贵药材炼制而成,功能活血凝气,扶神补元,祈请道长服下。”
    苦樵道人哈哈一笑,接过这清香沁鼻的“玉璞丸”置入口中,单掌当胸竖立,稽首说道:“濮阳施主雅量容人,贫道必长记心头,他日有缘,再行相见!”
    说罢,双足微一顿地,人已飘然掠走……
    苦樵道人身形一杳,濮阳维也缓缓趺坐在地上,闭目调息起来,原来,适才他与这位武当第三高手对掌,虽将对方震伤,但自己却也是大耗真元,中气虚浮,只因他定力深厚,当时未曾现出罢了!约莫经有盏茶时光,他双目骤睁,自地下霍然立起,向众人说道:“此间事情已了,咱们也该走了。”
    他又走向秋月和尚面前道:“大师伤势,亦须小心维护,这粒‘玉璞丸’亦请大师服下…”
    说罢,又自那晶绿莹翠的小盒中,取出一粒药丸,递给秋月和尚。
    众人此时,已将死者觅地安葬,各个黯然相对,状至凄怆,现出无限哀悼之意。默立片刻后,各人才扶了伤者上马,缓缓而去。残阳斜照下,阵阵微风拂过,只剩下这已成废墟的村落,与纵横遍地的尸体,苍茫景色中,平添了无比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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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荒庙遗尸银鹰孤叟
    驿道蜿蜒,城廓隐隐。
    这是燕晋交界的沙河县郊。
    一座挺秀的山丘下,有着一片不算大的树林,向内望去不远,便可以看到一间破落的土地庙。
    庙门之前,却异乎寻常的,有着七、八匹健马,正在安详的啃啮着地上微显枯黄的青草。
    驿道尽头,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骤的蹄音,眨眼间,已见十数乘铁骑,急奔而来,轻车熟路的转入林中,在这座破败的土地庙前,戛然停下。
    原来,这正是出袭山西石磴山,大破丐帮的“冷云帮”群豪。
    他们在大获全胜之后,仍由濮阳维率领,向沙河县地面行来,目的要与率着十二红巾,在此居中呼应的“七煞剑”吴南云等人会合。
    神釆焕发,俊逸夺人的濮阳维,仍是一袭白色长衫,虽然,经过了这数日的旅途劳累,却丝毫未现出一丝困倦之色。
    他身在马上,将手一举,后面各骑,已纷纷停步。
    濮阳维面容湛然,凝神注视着这破旧的小庙,却并不下马,他后身的“独臂金轮”
    石鲁,策马行至一旁,低声道:“帮主,可是发现了什么碍眼的事么?”
    濮阳维神色凝重,沉声道:“石堂主,咱们是否与刑堂吴堂主约定,在此会合?”
    石鲁四周仔细一瞧,点头道:“不错,此地本席曾来过一次,绝不会错。”
    濮阳维双目如炬,向庙内望去,只见庙门半掩,隐约可见庙堂的台阶。
    他轻声道:“石堂主,我们一行十三骑的奔驰之声,远近可闻,按说吴堂主必会闻声出迎,怎的直到咱们行至这小庙之前,却仍未见一人出来?”
    “独臂金轮”石鲁亦满面疑惑的说道:“确实奇怪?但庙前草地上的几匹坐骑,却显然是十二红巾的……”他暗一思索,又道:“而且,就凭吴堂主那一身能耐,寻常的武林人物,休想动得他分毫。”
    坐在马上,神色略见憔悴的“笑面佛”秋月大师,蓦然一声怪叫,道:“咦?你们看!那挂在树上的是什么玩意?”
    濮阳维等随声望去,不由悚然一惊,在距离众人右侧二十丈处,一株矮树之上,挂着两条鲜红绸巾,在微风中飘拂。
    濮阳维神色不动,冷然道:“游堂主,请你前往林中查视一下。”
    号称“神眼”的白虎堂属下香主游华,应诺一声,身形已电掠而去。
    濮阳维星目煞气隐现,喝道:“石堂主,秦堂主率其余各人保护伤者,并严密监视此庙周围!”
    一言甫出,身形已轻如柳絮般,飘向小庙。
    这座土地庙小得可怜,进入庙门后,见只有一间供神的堂屋,一片不大的天井,却生满了野草,纠结蔓延。
    濮阳维纵身入内,已赫然见到一具尸体,旁倒墙角,头上缠着一方红绸巾,手中尚握着一柄精芒闪灿的尖锤,突目裂嘴,已经气绝多时。
    濮阳维心中一凛,不用细看,便知正是随着“七煞剑”吴南云来至沙河县打算接应的十二红巾之一。
    悲哀化成愤怒,他“哼”了一声,掠身进入供神的祠堂内。
    身形尚未落地,他鼻中已闻到一阵血腥的气味。
    濮阳维双目环顾,不由怒发直竖,目欲喷火。
    祠堂内,又是两具尸体,其中一个,也是头扎红巾,满面鲜血,背上的尖锤,仍好端端的插着未动,胸前带的匕首,却有三柄,深深插入祠堂门框之上。
    另一人仰着躺在地下,头颅粉碎,血肉模糊,一身打扮,不伦不类,黑衣赤足,腰间围着一条金黄斑点的豹皮。
    最令人触目心惊的,却是在这人右手食指上,载着一枚金色的蛇形指环。
    濮阳维暗中一惊,忖道:“瞧这厮的打扮,极像海外‘黑砂岛’贼人,莫非十二红巾死去,皆是‘黑砂岛’凶徒下的毒手?”
    他悲愤填膺的四处察视,只见这小小的庙堂,门窗裂碎,案倒桌翻,地上竟然有数十个深陷入地的脚印。看情形,这样好似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濮阳维嘴角上,浮起了一丝凄凉的笑意,喃喃的祝道:“死去兄弟,英魂不远,濮阳维必竭心尽力,将‘黑砂岛’凶人个个诛绝为你们复此血仇。”
    他缓步向外行去,心中已被复仇的火焰填满。
    庙门外“独臂金轮”石鲁正紧张的等待者,尚未受伤的“青蝶”秦柔柔,及六名香主,亦屏息站立四处,全神戒备。
    石鲁见濮阳维面容凄苦,自内行出,便知事情不妙。
    他久经大阵,定力极高,虽知事态有异,却强自按捺心中激荡,上前问道:“帮主,里面情形可是……”
    石鲁心中忐忑焦急的望着濮阳维。
    濮阳维冷笑道:“好辣手的‘黑砂岛’贼人,本帮十二红巾,已有二人命丧于此……”
    “独臂金轮”石鲁额上,青筋暴涨,双目怒睁,叫道:“帮主!我们必须尽歼‘黑砂岛’群贼,以……”他新仇旧恨,齐涌上心头,激动之下,已语不成声。
    濮阳维冷电似的目光,四周一扫,只见“冷云帮”众个怒形于色,面容悲愤。
    他斩钉截铁的道:“石堂主放心,‘冷云帮’伤亡一人,必要‘黑砂岛’岛徒偿上十命!”
    受伤尚未痊愈的秋月和尚,也哇哇大叫道:“好!又是‘黑砂岛’的魔崽子,老衲拚着他日不能证果,也要大开杀戒。”
    濮阳维回头说道:“石堂主,适才游香主探查结果如何?”
    “独臂金轮”石鲁咬牙切齿的道:“两条红巾皆已破碎,像是强行自头顶撕下,树木枝叶之上,隐沾血渍。”
    濮阳维面色冷如寒霜,沉吟一阵,毅然道:“石堂主率三位香主,由庙左搜查敌?,并注意吴堂主及余下各人行?,秦香主率三位香主留下,护卫伤者……”
    他脸上闪过一丝残酷的冷笑,又道:“在下独探右侧树林,若发现‘黑砂岛’凶徒及其它同路之人,一律格杀,绝不宽贷。”
    石鲁大声道:“谨遵谕令。”说罢,回身招手,率着三位香主,纵身消失于庙墙之后。
    濮阳维正待离去,“笑面佛”秋月大师忽叫道:“帮主,老衲亦请命出战。”
    濮阳维未及回话,“青蝶”秦柔柔已纵身上前,说道:“帮主,你可曾发觉庙前只有八匹健马?吴堂主一行却是十三人……”
    她满面忧急之色,因为“七煞剑”吴南云,在她心目之中,远比世上的其他一切都来的重要。
    不过她却坚信自己摰爱的人,永远不会遭到厄运,故而她心中虽然远比别人焦虑,却仔细的注意到此点。
    濮阳维心中一动,微微颔首道:“秦堂主所见,甚有道理,可能另有五人出外办事未归,但愿他们平安无事。”
    他低声向秦柔柔道:“秦堂主可放心,南云武功卓绝,必不致遭到危险!”
    秦柔柔被濮阳维一语道破心事,不由粉面微晕,忸怩不安。
    濮阳维轻笑一声,人已飞出八丈之外。
    他驭着一口至精至纯的真气,在林中往返奔驰,细心侦查。
    只见一条淡淡的白影,彷若幽灵般,脚不沾地,以眩人心目的快速四处游走。
    若是有任何一件岔眼的事物,也绝不可能逃过他眼光的搜索。
    但是,他失望了,除了适才发现红巾的地方,有着些微践踏凌乱的足印外,其它却没有一宗奇异之处。
    濮阳维心中暗自焦虑,抬头一望,却看见那座庙后的小山。
    他心中一动,忖道:“既是这里没有发现什么,不妨再到那山上一寻,反正此山不大,来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想着,已向那小山之麓,急急奔去。
    这座小山虽然不大,却极为挺秀险峻,仅有一条小径,蜿蜒而上。
    濮阳维展开身法,起落间,如鹰隼翱空,眨眼功夫,人已到达半山。
    忽然他目光掠处,竟发现一丛杂草之间,隐约有着一条人腿。
    他缓缓行近,只见这条人腿,却是赤足未着鞋袜,脚掌粗短,厚茧满结。
    濮阳维冷哼一声,单掌虚虚一抓,那条人腿已“呼”声飞起,细一瞧,原来这条腿是被人硬生生的齐根斩下。
    濮阳维望着那血迹斑斑的创口,十分整齐,心中不由揣想道:“瞧这条切断的人腿,想必是‘黑砂岛’贼人……”
    他又想道:“十二红巾多使用尖锤,用剑的仅只‘七煞剑’一人,想这贼人必是伤在‘七煞剑’手下。”
    他想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引吭清啸,复向山上疾行而去。
    腾升不到十丈,又看到一处松软的泥土中,倒栽着一个黑衣赤足之人,齐胸以上,埋在土中,腹部却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鲜血凝成紫色。
    濮阳维一阵高兴,想道:“看情形,可能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糟……”
    他举步转过一个山岔,在一堆嶙峋巨石之间,又赫然看到两具尸体。
    他一眼望去,心中彷佛浇下一盆冷水,面前俯扑地上的,竟是一个头戴红巾的大汉。
    压在他身下之人,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黑砂岛”凶徒。
    濮阳维仔细一看,只见那红巾大汉的双掌,深深的插入对方胸腹,将敌人内腑五脏都掏了出来。
    红巾大汉却面色黑紫,双目怒睁,一只黝黝的勾形兵器,正插在他小腹之上。
    濮阳维怒火冲天,大骂道:“好毒的‘紫鲨断肠?’!”
    忽然,他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阵扑翼之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奇大的银翼巨鹰,正在低空盘旋飞翔,火眼金睛,翅巨爪利,显得十分威猛。
    濮阳维一阵纳闷,忖道:“好大的鸢鹰,怎的此鹰羽毛却是银白之色?奇怪……”
    想未想完,这巨鹰已“啾啾”两声锐啼,双翅一敛,疾如流矢般,向濮阳维当头扑下。
    濮阳维冷然一笑,喝道:“畜牲,你可是找死!”
    左手虚空一抓,右手五指已飒然弹出。
    那银色巨鹰想不到来人身手如此高绝,车轮般大的身体,已随着濮阳维左手一抓一吸之势,如流星般坠下。
    眨眼间五缕尖锐劲风,已猝然袭到,巨鹰“呱”的一声厉叫,一蓬银闪闪的羽毛,已四散飘落。
    濮阳维手中使劲一登,那巨鹰猝然又吃一股大力弹起,银白色的羽毛,落满一地。
    巨鹰虽然吃了大亏,却仍然盘旋空中,既不飞走,也不再下扑。
    濮阳维暗忖道:“瞧这扁毛畜牲适才扑落之势,劲大力宏,动作敏捷,等闲武林中人,怕也不易闪躲,这座方圆不大的小山中,怎的有如此凶猛的飞禽?”
    他正在思量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尖锐悠长的哨音,那翔空巨鹰,陡的又是一声厉叫,双翼连振,铁爪箕伸,电光石火似的又抓向顶门。
    濮阳维叱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闪一旁,手臂倏伸,已握住巨鹰铁爪,他嘿声吐气,运劲一抡一拋,那银羽巨鹰已“噗”的一声,撞在一棵大树上。
    濮阳维冷然瞧着这巨大无朋的巨鹰,在地下扑翼挣扎,两旁的泥土,竟吃它划出两道深深的槽痕。
    忽的,又是一阵柔和而急切的啸声传来,那头银色巨鹰悲鸣两声,双翼奋力一振,又摇摇欲坠的飞向空中,向那啸音发出去之处,缓缓飞去。
    濮阳维微微一笑,想道:“原来这畜牲乃为人所饲,我却要看看是什么厉害人物?
    竟纵鹰伤人!”
    他想到这里,已掠身向那巨鹰飞行方向,追?而去。
    在空中飞翔的巨鹰,因受伤不轻,飞得甚为缓慢,濮阳维紧紧跟着,也丝毫不显吃力。
    转过一道石壁之后,眼前已豁然开朗,现出一片方圆约数十丈的草坪来。
    草坪上,栽满了各种奇花异卉,五色缤纷,争丽斗艳,幽香扑鼻,虽在初秋,却了无萧条之色……。
    草坪之外,有一弯清澈的小溪,流水潺潺,游鱼可数,端的好一片人间佳土。
    那头巨鹰飞临这片草地之上,“呱呱”连叫数声,敛翼急落而下。
    濮阳维停止脚步,默默的打量这草坪一会儿,只见这巨鹰落下后,毫无声息可闻,草坪为各色各样,高齐人腰的花树所遮,严密的丝毫看不出端倪。
    濮阳维身有急事待办,不耐久候,他气纳丹田,朗声道:“是那一位前辈高人,住在此间?尚请现身一见,在下有所请教。”
    言出半晌,仍然寂静无声。
    濮阳维心中勃然大怒,狂声笑道:“尊驾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下要得罪了。”
    说话间双掌已连环推出,一阵炙如烈焰的狂飙涌处,草坪花丛,已被连根扫倒了一大片。
    他又一声冷笑,两手虚虚连抓,又有数十株花树,“哗啦啦”吃他虚空拔起。
    濮阳维此举,乃是旨在激怒园内之人,现身相见。
    果然,他这一着用对了,就在他掌势第二次欲发未发之际,一个生冷的口昔,已冷冷的道:“无知小辈,还不住手,真个想寻死么?”
    濮阳维环目扫视,只见花树之间,已走出一位身材高瘦,皮肤黝黑的老人。
    老人双肩上,雄峙着一对银色巨鹰,其中一鹰,正是适才被濮阳维打伤的。
    老人严峻冰冷的面容上,寻不出一丝笑意,他又极为冷漠的道:“小子,你今天毁坏老夫万花坪上,无数的奇花异草,又打伤老夫所饲神禽,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呢?”
    濮阳维闻立一怔,忖道:“这倒好,真是恶人先告状,我没有找你麻烦,已是够便宜了,你却来惹我……”
    濮阳维强忍心中不愤,反而面带笑容,道:“在下无端遭受此鹰袭击,不责前辈纵鹰伤人,前辈反怪在下伤了灵禽,不知前辈将欲如何处置在下?”
    瘦长老人那本已严峻的面容,闻言之下,更是寒如冬霜,只见他冷冷说道:“斩去双手,剜掉两目。”
    濮阳维原来笑吟吟的面孔,骤然一扳,双眸煞气毕露,他冷削的道:“在下双手在此,双目未动,便请阁下过来取去,如何?”说罢,两眼望天,嘴角微哂,一副不屑之状。
    老人见状,不由一怔,随即仰首狂笑道:“好!好!小孩子倒有这么一副狂劲,我‘银鹰孤叟’倒要见识!见识!”
    濮阳维一闻此老报出“银鹰孤叟”的名字,心中不由一震,忖道:“这老怪物怎的尚在人世?”
    这“银鹰孤叟”乃是三十年前,与青海怪叟“赤面铁胆”斯段峰,同时称霸南北二地的江湖高手。他一向行走于滨海各省,武功高强,手段狠辣,当年声名远振,武林黑白两道,提起“银鹰孤叟”武京,谁也得退让三分。
    他自二十年前,归隐江湖后,即未再传出此人讯息,武林中人都道他早已去世,却料不到,这江湖怪杰竟栖身于此。
    濮阳维细细向这“银鹰孤叟”打量了一番,说道:“原来前辈便是昔年威震沿海五省的”银鹰孤叟“武老前辈,在下倒失敬了……”
    “银鹰孤叟”双目一翻,冷然喝道:“小娃娃,你知老夫之名,想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人,速将你师承报来,若是老夫素识,便可从轻发落……”
    濮阳维闻言,朗朗长笑。
    “银鹰孤叟”武京面色倏变,正待开口,濮阳维已洪声道:“前辈美意,在下心领了,适才前辈无故纵鹰袭击在下,如今在下毁去前辈一片花木,正是双方相抵互不吃亏……”
    “银鹰孤叟”武京闻言之下,不由气得大喝一声,须眉皆张。
    濮阳维冷然道:“前辈若要动武,在下必定舍命奉陪,只是,现下还不是时候,只待在下将身边要事料理清楚,必然趋请前辈教益!”
    “银鹰孤叟”武京大喝道:“小子,你擅自闯入老夫万花坪禁地,又伤了老夫守坪神禽,岂能容你如此便宜离去?”
    濮阳维狂笑道:“前辈适才必是沉溺于梦中,不错,非但在下已进入万花坪禁地,甚至连远在海外的‘黑砂岛’贼人,也曾远道至此观光……”
    “银鹰孤叟”武京面上一怔,随即大声道:“小子,你这可是实话?”
    濮阳维冷笑道:“在下素来不打诳语。”
    “银鹰孤叟”武京略一沉吟,道:“好!老夫先将‘黑砂岛’凶徒赶走,再来教训你这小辈。”
    濮阳维淡淡一笑道:“但凭尊意!”
    “银鹰孤叟”武京,挥手遣飞肩上双鹰,大喝一声:“走”身形快如脱矢,晃闪间已掠出数丈。
    他有意一试濮阳维功力深浅,纵身起步,疾如奔雷,直如一缕青烟,眨眼而逝。
    奔驰了一刻,已来至一面绝壁之下,“银鹰孤叟”武京停下脚步。
    想道:“这小子武功纵使不弱,此刻,也定然被我拋下老远……”
    他还未想完头顶上已传来一个清朗口音,道:“老前辈如觉疲累请少休息!老年人千祈勿逞筋骨之能……”
    “银鹰孤叟”武京闻立一惊,他抬头望去,只见那俊俏秀逸的年轻人,早已迎风挺立于绝壁之上。白衣飘拂,光釆焕发,神态好不悠闲。
    “银鹰孤叟”武京吃惊下,不由大喝一声,双臂急抖,两足交互一踢,人已飞跃至绝壁之顶。
    濮阳维好整似暇,负手而立,笑吟吟的面对“银鹰孤叟”武京。
    老人心中一寒,惊忖道:“这小子好纯的功夫!想不到普天之下,竟有如此秀绝寰宇的少年英才?”
    他却不知,他自己那一身轻身术,虽是炉火纯青,在武林中是可睥睨一时,然而较之当年天下第一高手魔君的“鹰回九转”却是差了两筹。
    濮阳维待“银鹰孤叟”武京身上崖后,只低声道:“前辈,咱们快走!”
    语音摇曳,人已飞出七八丈之外。
    “银鹰孤叟”武京暗地一叹,亦跟着追去。
    瞬息间,二人已奔至距山顶不远之处。
    濮阳维长啸一声,身形笔直的拔向空中,只见他身在空中一连三个盘旋,美妙轻灵的腾向山顶而去。
    “银鹰孤叟”武京,亦随后而到,目光掠处,不由怔在当地。
    这小山之顶,甚为平坦,这时地上正横七八竖的躺着七具尸体,其中除了一具尸体为红巾包头的大汉外,其余的,皆是腰围豹皮,光头赤足的“黑砂岛”凶人。
    这六个“黑砂岛”人的尸体,倒有四个是被利剑杀死,另外二人却是身受尖锤,匕首之创,伤痕累累,死状甚为凄厉。
    濮阳维星目四扫,忽然浑身一颤,目光紧紧的盯在一片青色的碎布上。
    这片碎布杂在野草之中,若不注意,极不易察觉。
    濮阳维上前拾起,不由细看,他已知道这片碎布,是来自“七煞剑”吴南云身上所着的衣裳。
    他焦灼的忖道:“‘七煞剑’武功高绝,适才一路所见‘黑砂岛’贼人,已有五名丧命在他手内,若‘黑砂岛’岛主亲自前来,便是那‘厉鬼’严猛率众来袭‘七煞剑’加上十二红巾余下的八人,‘黑砂岛’贼人亦绝不至讨得了便宜。”
    “银鹰孤叟”武京见他默默凝思,不由在旁说道:“小娃娃,这些人都和你有什么关系?”
    濮阳维冷冷道:“‘黑砂岛’贼人,皆是在下深仇大敌,那头打红巾的大汉,乃是在下部属。”
    “银鹰孤叟”武京武京亦奇道:“你的部属,那么你是…。”
    濮阳维星目电张,答道:“‘冷云帮’主濮阳维,便是在下。”
    “银鹰孤叟”武京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你是‘冷云帮’帮主?那么‘毒手魔君’关毅是你什么人?”
    “银鹰孤叟”武京又惊道:“适才你上山时,所施展的轻身功夫即是传闻中的‘鹰回九转’了?”
    濮阳维正待回答。蓦地─一溜五彩缤纷的烟火飞起,“波”的一声,在空中炸开。
    跟着,又起了一道带着鲜红烈焰火箭。
    濮阳维一见,这正是“冷云帮”中,危急求救的信号:“千里飞鸿”他大喝一声:“在下事急,暂时失陪了!”
    身形起处,如飞掠去,眨眼间,已?迹不见。
    “银鹰孤叟”武京武京,略一忖思,两道长眉一轩,亦紧跟着濮阳维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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