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煞手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十一章返璞归真龙戏凤
    将那“金冠令”收好,梅蕊对项真道:“吴二,我们下去看看吧,看完了你也差不多可以回云了。”
    项真道:“就看这下面的一个箭穴吧?”
    点点头,梅蕊目注堡墙檐,与一方角垛成直线,然后,她走了上去,朝地面的石块连续顿了九次。
    于是,很快的,她用脚跺过的那方石块迅速被推开,一个人的脑袋伸了出来,边问道:“是谁?”
    梅蕊低声道:“我,星晶室查夜的。”
    那人仰头看了梅蕊一眼,忙道:“有事么?这位,呃,姑娘?”
    梅蕊扳着脸道:“当然有事,我们要下去看看。”
    旁边,项真也上前一步,低叱道:“兄弟,上面来查哨的人到了,你就这么个松散法!
    一点礼数也不懂?简直可恶!”
    那位仁兄一下子被震住了,连忙道:“请,请,我这就下去恭候!”
    于是,脑袋缩了回去,项真朝梅蕊一伸手,道了声请,两个人便先后从那方尺许宽窄的缺口中攀缘下去。
    自回道地面下来这“箭穴”,有八尺高矮,以一具嵌于墙内的铁梯为上下,所谓“箭穴”,实是一间鸽笼似的石室,四方形,高低宽窄,都是八尺,向外的一面,有一具铁制的架子,十只连珠弩便各分上下的按置在铁架上,连珠弩的机簧每只结着一根拉绳,连珠弩上的无羽利矢也早已密密上弦了,随时都可发射,但是,装着强弩的铁架,虽然面向堡墙之外,却仍有前面的石壁挡着,除了两侧各有三道寸许宽的隙孔伪装着灰黑布片以便窥视及流通空气之外,并没有足强弩可以发射出去的射口,除非,嗯,除非铁架子前面的石壁能以移开……
    石墙上斜挑着一盏气死风灯,灯光晕黄黄的漾在这间小石室中,地下铺着厚草褥,唔,一共是五个人,除了身边这个,其他四位全在躺着。
    五把鬼头刀并排儿靠在壁脚,躺着的几位仁兄一见上面下来了这么一位标致的大姑娘,俱不由眉开眼笑的爬起,有两个嘴皮子一歪,“刷”的吞了一口唾液,邪邪的就待先吃豆腐……
    陪着梅蕊与项真的这位仁兄,哪里会不知道他这几位伙计的毛病?那四个角色神态甫一轻狂,他就晓得不好,于是,赶忙踏前一步,低喝道:“留心,是殿里‘星晶室’派下来当哨的!”
    “星晶室”三个字所发生的效力,活像是人们口中提起的“阎罗殿”,四位仁兄蓦地一愣,慌忙正下面孔,急急排成一排,肃身恭立着,再也不敢拿出一点派浮躁邪荡的样子。
    梅蕊显然极不习惯室中那般子臭味与腥味,她轻轻皱着鼻子,冷冷的朝四周看着……
    项真方才已顺手将穴口的石板盖好,这时,他瞪着眼前的五个小角色,严厉的道:“你们只有五个人在这里?”
    陪着他们下的那人忙道:“是,是,只有我们五个,每间箭穴里也都是一样……”
    来回走了两步,项真又道:“一再不许你在值更的时候喝酒,你们又偷着喝了?”
    五个人全低着头不敢答应,项真又暴烈的道:“我在问你们的话!”
    旁边那汉子苍自着脸,期期艾艾的道:“回禀大哥……
    我们,呃,只是,只是喝了那么,那么一小口……”
    “混帐!”项真叱责道,“半小口也不行,如果无双派的人在这时摸了进来,你们一个个晕头胀脑的还能抵挡人家么?全是些废物!”
    五个人垂手站着,个个噤如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项真又朝石室中寻视了一遍,嗯,这一次被他发觉了一柄露在右边墙角上的铁把手!
    脑中一闪,他已明白那铁把手的用途了,于是,一抹古怪的微笑浮上他的唇角,这抹微笑是幽深的,残酷的,狠毒寡情的!
    一侧,梅蕊也冷着脸庞道:“你们都需要加意小心了,大河镇前面正是刀光血影,激战方兴,你们竟还有闲情逸
    致在这里喝酒做乐?万一出了事情,你们哪一个承担得起?”
    项真站上前一步,厉声道:“听到梅姑娘的话了?”
    五个人惶然齐声答应,梅蕊挥了挥手,道:“下一次再发现你们这样,就不要怪我不讲面子,要惩罚你们了……”
    项真暴叱道:“没有下一次了!”
    那五个大汉包括梅蕊在内,方自一愣,项真微微闪动,旁边这一位已“吭”的一声倒仰出去,另外四个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之前,亦已猛的回横掠撞,四个身体“呼”然碰上了石壁,又沉重的一一反弹落地,除了那最先的一声闷吭之外,其他的人甚至连半声惊叫也未及发出!
    项真负着手冷冷注视着地下的五具尸体,好像眼前这五个人的死亡与他毫无干系一样,他显得如此平静,又如此冷漠。
    惊魂甫定,梅蕊气得粉脸雪白,全身轻颤,她转对着项真,语声激动而愤怒:“你……
    你,吴二,你有什么权利杀死他们?他们只是喝了点酒,罪不至死,你……你,你这样狠毒的把他们全杀了。”
    项真叹了口气,故意苦着脸道:“我只是一时气愤,梅姑娘,希望你恕过我……”
    在气苦与激荡中,梅蕊竟一时未曾想起一件事情,如果眼前这位俊俏人物吴二,果真是如意府中的一名小头目。
    他如何能具备此等超绝的身手?如何会有那么截然迥异于他这一阶层人物的风度与气质?
    恨恨的跺着脚,梅蕊连眼圈都红了,她哽着声道:“这是五条人命……整整的五条人命,他们自小至大,活得多么不易?就被你如此残酯的杀害了,为的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吴二,你你你,你好恶毒的心肠,我错看你了!”
    项真双手蒙着面孔,一副痛楚的表情:“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梅姑娘,求你不要再说下去……”
    梅蕊猛一仰头,怒极的道:“你要我如何回去交待?这是五条命!我怎么向如意府的人去解释?”
    抢前一步到了梅蕊身边,项真装作惊慌的道:“梅姑娘,你可得多为我担待,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干的,他们会对付我,我不愿那样,我怕……”
    憎恨的一咬牙,梅蕊叫道:“不要靠近我,你这魔鬼——”
    “鬼”字还在她粉红小巧的舌尖上打转,这位美丽的大姑娘已蓦然觉得肋下一麻,她方始惊惊的感到不对,已来不及有所反抗,身子像猛的瘫痪了一样,毫无点力的软软倒向地下!
    惊慌悸乱的瞪着项真,梅蕊方才惊悟,她又急又怒的叫着:“你,你想做什么?你好大胆……”
    项真冷森的俯视着她,语声如冰:“不要叫嚷,梅姑娘,我不是一个慈悲的人,更不懂得怜香惜玉,让我们冷静的面对现实!”
    鬓发凌乱,香汗淫淫,梅蕊喘息着道:“你要做什么?
    吴二,你……”
    项真生硬的道:“我不叫吴二,也不是如意府的人,对你,我目前并不想做什么,忘掉你说过的那个故事,你在你后山采撷药花的,我不会像那三个恶汉那般龌龊,自然,你也不会也有那一次的胜利幸运!”
    疑惑揉合惊惧,愤怒渗融迷惘,梅蕊已有如坠人五里雾中。
    “你……吴,你是谁?”
    徐缓的,项真脱掉身上的皮衣,撕裂那件皮裤,将反穿的长袍“呼”的翻了回来,洒脱的穿上,天爷,那一袭闪泛着杏黄丝光的黄袍!
    冷冷的,他道:“现在,想想看,我是谁?”
    两只凤眼儿迷悸的大睁着,梅蕊的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些人的面孔,一些人的传闻,一些人的特征,宛如闪电,一溜溜的自她混乱的思维中晃亮不停,终于——
    她全身骤冷,花容惨变,惊恐的脱口尖叫:“黄龙!”
    一拂衣袖,项真尔雅的笑了,他声音跟着也柔和起来:“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梅蕊像是一下子自万丈深渊失足坠落,一种至极的惧栗、惶乱、绝望与悲愤充斥在她的胸膈,她以为完了,彻底的完了,未来,幸福,远景,还有生命,一切全将濒临于破灭,黄龙,这令人诅咒的,代表着残酷与死亡的名字!
    轻轻的项真道:“确实如姑娘方才所言,凭我,自然不应屈居为如意府的一名小头目,外面的天地正大,男子汉,志在四方,多谢姑娘鼓舞,如今,我己是如此了。”
    梅蕊一阵悔恨交集,泪珠儿扑籁籁的顺着而下,悲痛的饮位起来,项真摇摇头,又道:“你我处于敌对,互相仇视,现在,你该不会怪我手段太辣,要是如意府的人做这种事,只怕更要比我狠上三分……”
    仰首瞄视石壁的暗隙,项真吁了口气,低缓的道:“接应我的人即刻到来,而且,无双派的铁骑队也该大进攻了,姑娘,你的直觉十分灵验,这一场仗,只怕如意府方面难操胜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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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犯险履难劫红粉
    哽咽着,梅蕊隐在泪波后的目光有如一把熊熊的火,她死死的盯着项真,语声里含有刺骨的仇恨:“项真……你还是杀了我……要不,我永不会忘记今天的羞辱,无论到天涯海角,无论时光多悠久……我一定会找着你杀你!我恨我,恨透你了……”
    项真看着她,那么轻蔑的看着她,半晌,项真撇撇唇道:“在江湖上,我已经闯荡了很多年,栽在我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同样的,姑娘,你这种话我也听得太多了……随你吧,只要今夜我没有杀你,将来的日子全是你的,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不会有人拦阻你。”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只怕你成功的机会不大……”
    咬牙切齿,梅蕊流着泪道:“你等着吧!”
    微微一笑,项真又朝晴隙中探望了一眼,轻松的道:“知道我为什么偏偏选取眼前这一个箭穴?这个箭穴的窥缝角度正好对着我的伙伴隐身之身之外,换句话说,只要他们行动够快,沿着这个角度成一直线迅速奔来,到了墙根就安全了,剩下的事,便在我们如何逐一铲除这些阴毒的埋伏,说到这里,我又要感谢你告诉了我一些珍贵的秘密……”
    气恨得几乎晕了过去,梅蕊哭着道:“你卑鄙、下流、无耻……”
    项真耸耸肩,笑道:“兵不厌诈,奈何?”
    不待梅蕊再讲话,项真已将唇凑上了一边的暗隙,轻轻发出几声短促却清晰的“咕”
    “咕”声来!
    声音一发出,他猛的转身面向梅蕊,双目中煞光暴射,像陡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狠毒的道:“梅蕊,不要出声,不要蠢动,我的心肠够得上硬,而你,也应该可以多活几年,知道我的意思?”
    唇角强烈的抽搐了一下,梅蕊惨烈的一笑,蛮横的道:“我马上就呼救——”
    一阵凉风那么来去无踪的拂过了梅蕊的“哑穴”,她浑身一哆嗦,就“啊”“啊”的再也说不出话,发不出声了!
    项真哼了哼,道:“记下这一次,下一次你就丧命!”
    说着,他立刻到暗隙前探视起来,嗯,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几条人影已自那边的林子里,闪电般到了墙下!
    同一时间——
    项真忽然听到了自己处身的箭穴两边石墙,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壁声:三缓三急!
    回头看看梅蕊,项真低促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梅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猛的垂下头去,她垂下头去的姿势是如此坚决而有力,以至立即使项真明白不会得到满意的答复了,于是,他一咬牙,飞身拔起,右手不分先后的托开了石板,人已有如一溜轻烟似的来到了回道之上,一上来,他先右后左,学着方才梅蕊的样子,在两边两个角垛成直线的前后使力用脚连顿了九次,这两块石板上连跺了九次的空洞回声几乎融汇在了一起,分不清是哪边先发出的声音来了。
    很快的,很肃静的——
    左面回道上的一块石板首先移开,不待有人出来,项真已像是一抹流光般闪掠进去,他身形甫始消失在那块石板下的箭穴中,一连串沉闷的铁掌击肉声夹着低曝惨嚎已窒息般传出,而当这些宛似浓雾中扬起古怪的声音尚未曾消失,项真又已电跃而上,一身黄袍沾满了斑斑血迹!
    现在右边的一块石板也张着掀开,一个脑袋刚刚半露了出来,项真飞起一掌将那人硬硬震跌下去,自己也的射入,就在那人瘫赖的尸体尚未落地,他的双掌闪翻中,这个箭穴中剩下的四个人又有三个满口喷血的打着转子摔倒,被掌毙的这四个人,一直到死,甚至连杀他们的人物是个什么面貌都没有看清!
    仅存的一位仁兄宛如骤遭雷殛般一下子呆在当地,他双手半举,还停留在方才他正要取一件东西的姿态上,一双眼睛僵直的瞪着项真,就这一刹,他已完全吓痴了!
    项真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两记大耳刮子,打得这个角色猛一哆嗦,如梦初觉,他嘴角流着血,面颊暴肿的“扑通”跪倒,叩头如捣蒜,道:“好汉饶命……英雄饶命……小的只是个奴才……是听人家使唤的腿子……好汉高抬贵手啊……”
    无比的惊惧含蕴在这人颤抖混淆的语声里,吐露自他上下交磕的牙缝间,那情状,又是可怜,又是可笑!
    项真面无表情,冷峻的道:“刚才你们看见了什么?那三缓三急的敲壁声又代表什么意思?”
    这位仁兄恐惧得脸如死灰,全身哆嗦,他慌忙的道:“刚才……李昆……好像看见了……几条黑影……他疑似眼花,不敢……不敢骤发警讯……就用暗号探……向隔壁的箭……箭穴看清了没有……还没等到回……答……
    英雄你……就下来了……”
    暗中吁了口气,项真一脚踢到那人的“晕穴”上,那位仁兄“吭”了一声,立即寂静的躺下去不动了……
    离开这个箭穴,项真过去将两边的石板归还了原位,俯身出堡墙之外,口中又低低的“咕”“咕”两声,于是,黑暗中宛似几个大鸟飞腾,下面人影连闪,西门朝午、荆忍、鲁浩、黎束四人已腾跃了上来!
    没有多说,项真一指方才他自己容身的中间那个箭穴,急促的道:“下去!”
    五个人迅速消失在掀开的石板下面,待石板托归了原位,他们全已在其中了。”
    微微喘了口气,项真目注这四张带着污渍的面孔,一笑道:“没有意外吧?”
    西门朝午好奇的朝四周打量着,边道:“没有,就是蹩得难受,冻得发麻,又担心你老兄出了漏子……”
    有些迷惘的,“长链”黎束呐呐的道:“项师叔,这个小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呢?”
    项真一笑道:“这叫‘箭穴’,如意府四周的府墙上,隐藏着这种箭穴共有一百二十余个,只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宛如飞蝗,设计得相当的精巧与歹毒……”
    仔细而扼要的,项真把这箭穴的功用、构造、及大略分配位置详述了一遍,跟着又将如意府里的各项机关埋伏一一指未了,他又道:“这里的各种装置,再加上大河镇的埋伏陷阱,如果我方人马全不知道,往里硬冲硬闯,不搞得尸横遍野,损失惨重才怪,方才我已把这里的数人埋伏说明了,大河镇的我们也已大略看到与探清,尤其是那里挖掘的地道工事,我怀疑是与褐石涧涧缘那边性质相同的火药装置,此点我们切需注意,现在,该派一个人同去详告铁掌门及无双派的各首要了,我想……”
    他看着“金雷掌”荆忍,笑道:“烦荆兄辛苦一遭如何?”
    荆忍颔首笑道:“当然。”
    低沉的,项真道:“但荆兄须切记一个原则,此行异常重要,关系无双派千百人命,胜负荣辱,一路上,千祈莫与敌人缠战,以免延误大事!”
    荆忍点头道:“放心,他们追,我跑便是了,这点本事我自信还有。”
    项真平静的道:“事不宜迟,荆兄,祝你一路平安!”
    双手抱拳半转,荆忍笑道:“托各位洪福,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上梯托板,一闪而逝,项真过去将石板还归了原位,下来后,看见行者鲁浩正凑眼在暗隙上朝外张望,边道:“哈,这玩意可真灵光,项师叔,荆大侠的身形快极了,从我们这个方向笔直的飞了出去,和一抹流烟一样……”
    项真正要回答,西门朝午已低叫了一声,指着半躺在草席上怒睁着一双美眸的梅蕊,奇道:“咦,这里还有个娘们哪?他奶奶还生得怪标致的……”
    项真淡淡的道:“是长虹派掌门人的飞女。”
    怔了怔,西门朝午道:“她怎么会到这里来着了你的道儿呢?”
    玉也似的面容不禁微微一热,项真有些尴尬的道:“我诱她来到此处……然后点了她的穴道……”
    老狐狸似的西门朝午已经料到这是怎么回子事了,他促狭的一笑道:“好小子,有你的,若是换了我,只怕豁上这条老命她也不会跟我来到这里,哈哈,黄龙项真样样都强,我服了,服了……”
    项真的脸孔越加赦然,他忙道:“当家的你口下积德,现在该展开行动了,以免时间来不及。”
    西门朝午笑道:“但听尊兄吩咐。”
    项真面容上仍然带着微笑,但语声却是出奇的冰冷:“首先需要毁去的便是如意府的箭穴,整个堡墙上的箭穴共是一百二十座,方才我已大略看了一遍,正对着每个墙垛之下便是一座,无双派的人马来攻,最方便的捷径便是从我们潜来的林子里扑袭,换句话说,朝着这一面的箭穴便需要彻底毁去,如意府是四方形的石堡,一百二十座箭穴均分,这边就有三十座,如今我们已消灭了三座,尚有二十六座,这二十七座箭穴,务须在无双人马到来之前完全铲除,以免他们受到惨重打击。”
    目光隐射着一股寒烈得令人颤惊的气息,项真又凝重的道:“毁灭这二十七座箭穴的行动,便由当家的你与鲁浩鲁兄负责,黎东黎兄则闪击其他九十座箭穴,尽量去干,能除去多少便除去多少,别忘记彻底损毁这些箭架,用狠杀,用火烧,任何手段不拘!”
    西门朝午与黎东鲁浩三个人连点着头,项真又道:“他们每一处箭穴中有五个人,全是如意府属下的小角色,大都未具有硬功夫,只要行动快,不给他们发出告警求救的讯号,这桩工作完成便并不困难……”
    忽然,西门朝午道:“且慢,方才你告诉我们这箭穴的功用时,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老兄,他们铁架上的连珠弩是从哪里射出去?铁架前有石壁挡着!”
    项真一指那个石壁边的铁把手,道:“据我推断,只要一扭那铁把手,前边的石壁便会移开,或是升高,或是降下,露出空间来供连珠弩发射!”
    看看那个铁把手,西门朝午低声道:“不会错吧?”
    项真摇头道:“放心,决不会错!”
    说话中,他又斜膘了那边的梅蕊一眼,梅蕊却气得一下子转过脸去,于是,项真笑了笑,道:“我和你们分开之后,有三个大事要做,第一、去那叫‘回韵阁’的地去劫夺铁掌门的千金,如有可能,当然连那康玉德也不能放过,第二、我已探明无双派被俘的人全囚在如意府中,解救他们出困之事更是不宜稍迟,第三、如意府里的机关陷阱我要尽可能加以破坏!”
    吃了一惊,西门朝午道:“我的乖乖,这三件事哪一样也是玩命的勾当,你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项兄,我看还是从我们三个人中抽出一个协助你……”
    项真摆手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干至少来去方便,如成不了事他们也不容易陷住我,多了人要瞻前顾后,有时在放开了宰杀的关头还得担一份心!”
    有些忧虑,西门朝午低缓的道:“但如此一来,不是把整个如意府都轰动了么?”
    项真颔首道:“当然,这是无法避免的,据我想,无双派在明天凌晨便可攻人大河镇中,现在隔着天亮,也不会太久了!”
    沉吟着,西门朝午道:“这边的事若办完了,下一步我们再做什么呢?”
    项真一笑道:“很简单,竭力扰乱如意府的人心,并接应无双派的攻入!”
    紧接着,他又道:“但记得用游斗,不能缠战!”
    侧首又看了躺在草席上的梅蕊一眼,西门朝午悄声道:“那一位如何处置?”
    项真抿抿唇,道:“当家的意下?……”
    西门朝午笑道:“点她的穴道,饶她一命算了,女娃儿嘛,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歹人!”
    项真搓搓手,道:“就是这样吧,老实说,我也不想杀她!”
    大步走了过去,项真半俯下身,低柔的道:“梅姑娘,我们不杀你,但我们的行动与计划你已全听去了,而我们又不能耽搁,马上要开始对付如意府,换句话说,这里出了事他们也立即便会知道,你是个活口,他们救出你,难保你不把我们的秘密各诉他们,但既要留你的命,又得不准你讲话,这桩事可就难了……”
    梅蕊一张娟秀姣好面容惨白,双眼恐怖的大睁着,嘴唇急速翁动,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全身在不可抑止的抖索,扑籁籁的……
    摇摇手,项真又低徐而和善的道:“不用怕,我不会难为你的,我曾学会一种十分独特怪异的闭气手法,可以令你像个死去的人一样晕绝过去五个时辰,但五个时辰之后就是没有人施救也会自动醒转,这种方法施诸你身有两个好处,其一,敌我双方都以为你已死去而不会再加害于你,其二,可以使你不用说话,安详的睡上一觉,待你醒来,一切都已成为过去,那时候你再怎么说也没有关系了,醒来后,你最多只会觉得有些虚软而已。”
    露齿一笑,他又道:“我这闭气手法,普天之下,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解,黑髯公不行,你的义父,更不行!”
    又靠近了一些,项真柔和的道:“乖乖睡啊,祝你有一个好梦……”
    梅蕊想挣扎,想呼叫,但一切都是枉然,项真的双手闪电般掠过她的眼前,她甚至连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受到触弄都不晓得,便立刻失去了知觉。
    西门朝午哈哈笑道:“项兄,你这闭气手法可真如你说的那样灵光?”
    项真正色道:“不错。”
    他回首看了看已经寂然不动梅蕊一眼,淡淡的道:“只要如意府发觉了这里有变,他们就会把她抬回去,在她醒来之前,只怕长虹派的几个老小子要好好难过一阵了!”
    哧哧一笑,西门朝午道:“我们开始吧,项兄?”
    项真微一抱拳,道:“好,三位多保重了!”
    西门朝午真挚的看着他,低沉而有力的道:“你更要小心,项兄。”
    坚强的一笑,项真翻身,拔掠,托开石板,完全是一个动作,只见他身形甫动,已经失去踪影!
    在回道上将白日的雪花清扫得干净净的石板地面泛着一股生冷的潮气……
    项真略一打量地形,蓦地腾空而起,用一口丹田精钝而洗畅的真气催动着身体的掠飞,像是一颗横过苍穹的殒星曳尾,只是眨眼之间已快捷隐密的重又回到了金瓶殿的侧面。
    他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朝着那个连接着的亭台楼阁进,好在他已知道了如意府大多部份的机关布置,行动起来,越发有着事半功倍之效,在经过了七座楼房,躲开了五拨巡行的队伍之后,现在,他已察觉有一栋孤立的小楼正掩遮在那七座连衡的巨厦之后,靠在一棵巨大的松树边!
    暗中向上苍祷告这就是“回韵阁”,项真屏息往前潜行,十分仔细而快捷的专找着没有园圃,没有花石,没有草丛的地方走,夜色十分浓密,加以项真的身形又是出乎想像般的急速轻巧,瞬息间,已给他靠近了这栋小楼,饶是如此,一路上他还险些被两排“血线”绊住!
    凝聚目力往小楼下的门媚上看去,这一看,项真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哈,那门媚上的一方小小横匾,正有着三个苍劲的黑色草体字:“回韵阁”!
    搓搓手,项真正待找寻上楼的地方,斜刺里,一声沉喝已暴响而起:“什么人?站住!”
    心头一跳,项真赶忙伏在原地不动,同时侧耳细寻着声间发出的地方,沉静了一会,有一阵低微的骚动传了过来,似是有几个人在小声的争论着什么,唔,声音竟来自回韵阁旁边的那株巨松上!
    项真仍旧伏地不动,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一片枯萎的杂草旁边,一面伏着,他一边运劲聆听树上的人在争论些什么。
    虽然由项真伏身的地方隔着那株干挺虬的巨松之间还有将近三十多步的距离,但那隐隐的低语声却仍给项真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那白晃晃的东西分明只是一团枯草……真穷他妈紧张……活见鬼……”
    “……刚才怎么没有那团影子?……好像我一叱之下才不动了……”
    “你去看看呀……只在这里喳呼算他妈什么好汉?……
    对头的话还有这么镇定的?……”
    默默的,项真打量自己这里与那株松顶端的距离,一口真气徐徐贯注在四肢百骸,他要一击成功,当然,他也知道非要一击成功不可,那并不太简单,只凭听觉判断数人的藏身位置,而还要丝毫不爽,这除了靠半身的功力,凭气也得多少有一点了!
    一起便是“龙翔大八式”中最为精绝的“化龙飞月”一式,只见他躯体影闪,就像一团黄色的电火一样来到巨松之前,靠着虬曲幽密的枝权掩护,在松树的上面近顶处,搭就了一具小小的木架,木架四周还围着粗糙的栏干,三个皮衣大汉正在低促的争说着什么,他们刚刚听得松枝子籁籁乱响,积雪纷落,三个人的六只眼睛还没有来得及找对方向,每个人的胸腹间便有如骤遭铁锤猛击,连吭都没有吭出一声,三条躯体已全全然然软软的滑倒在木架上。
    长长吁了口气,项真扫了一眼那三张灰白扫曲的面孔,闪电般扑掠向回韵阁的檐角!
    在这一刹,他手中已折了一段松枝,每在落身之前,全用松枝迅速一一试探,到了一扇袖木镶金边的花窗之前,他身形一翻,已那般险急却毫无声息的贴上了窗边!
    毫无迟疑,他运掌于窗闩之部位,掌力透过窗框,里面的插闩已被隔着窗框震断,轻轻坠落于地!
    纵使是极细碎的一响,亦似惊动了房中的人,一阵被褥的翻动声里紧张着一个女子娇嫩却惊惶的语声:“是谁?”
    轻轻推窗掠入,项真一面反手再将窗户合拢,这闪电般掠向房中一张罗幔深垂的锦榻之前!
    从他震断窗闩,入房,至到达榻前,动作是连贯而迅捷的,几乎那窗闩的落地声刚刚响起,他人已来至锦榻旁边。
    毫无犹豫,项真“呼”的一下掀开帐幔,右手一伸,已将一个体态窈窕,肌肤自嫩光滑的少女自被褥中抓了出来,借着室中桌上的豆银灯,项真可以看出这位少女的姣好面容及她惊俱的神态,就在她被抓着离榻的一刹,她伸出去的手稍差一丝的没有来得及扯动那垂在枕边的一条丝绳!
    猛一下将这少女放在地下,项真冷酷的注视着对方苍白的面容,凌乱的披肩长发,以及籁籁抖索的身躯,这一切,都代表着她的畏怯、慌乱、恐怖、而震骸,不知是天气太冷抑是这少女怕得大过度,她双手交叉捂在胸前,玲珑的娇躯瑟缩着,以至看上去那一袭绸质绣花的精雅睡袍就更显得单薄了。
    她惊恐的看着项真,语声颤栗的道:“你……你是谁?
    ……你要什么?”
    项真先不回答,他尖锐而迅速的将整个卧室环视了一遍,唔,陈设华贵而瑰丽,称得上是美仑美矣了,重重哼了一声,他才道:“现在不是你可以发问题的时候,你只要回答我的话!”
    少女咬咬牙,强制着内心的惶乱与不安,她抖索的道:“你……你可知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四面都……是埋伏……防守森严……我只要一呼救……你插翅也……难飞!”
    不屑的一扬眉角,项真道:“你已亲眼看到我穿过了那些埋伏陷阱与重重的防卫来到你身前并挟制了你,这还不够证明我的身手么?”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你要呼救,尽管自便,看看他们来救你够快,抑是我先宰你够快,姑娘,你过份的幼稚与天真了!”
    少女绝望的站在那里,有如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无助的看着项真,双眸中,泪光盈盈……
    毫无情感与怜悯的,项真冷冷的道:“你的名字?”
    少女抖了一下,声若蚊呐般道:“铁……娘娘……”
    心中充满了喜悦与兴奋,项真表面上却淡漠如旧:“仰起你的颈子!”
    少女惊恐的道:“为……为什么?”
    项真低沉却狠厉的道:“仰起你的颈子!”
    被项真的威势与气焰所震慑,这位娇美的少女只好微微将头向上抬起,项真又冷酷的道:“再高一点!”
    于是,不敢稍有违抗,女郎的头又向上抬,几乎已将面容对着房顶上,她那一截粉嫩洁白的颈颔便展露在项真的面前,嗯,就在她的喉颈尽头,接近下颔的地方,有一颗豆大的小小红滤!
    项真踏上一步,伸手摸试这颗红痣的真伪,当他的手才一接触到这少女的肌肤,她已不可自制的强烈抽搐起来,同时,泪水夺眶而出!
    满意的退了一步,项真语声变得较为温和的道:“不错,你是铁娘娘,不用怕,我不会像你想像中那样来对付你的。”
    这少女,唔,正是无双派掌门人的独生千金,此次掀起干戈浩劫的导火线,多少生命殒落的罪魁祸首——铁娘娘!
    铁娘娘仍然畏缩的轻颤着道:“我为什么需要假冒?
    ……你……你是来找我的?”
    点点头,项真道:“当然,而且,找得很久了。”
    一双美眸里浮漾着恐惧,她呐呐的道:“是……是爹爹托你来的?”
    项真沉缓的道:“正是,为了你,无双派在碑石山横尸累累,血染荒岭,如今,黑手党与赤衫队、如意府、大刀教、七河会、青松山芒等江湖帮会又联合起来合阻无双派,你当然明白,因为碑石山一战失利,令尊又已带着大批人马直至此,现在,血战已结果行快两天了!”
    唇角微抿着,有一抹残酷与仇恨的阴影浮起,项真又冷森的道:“这一再的拼战,起因全是为了你,固然,那康玉德更不可恕,但你对令尊的表现,却颇令他失望!”
    铁娘娘怔忡了片刻,幽幽地道:“我……我是自己愿意跟着玉德出来的,如今,我已是玉德的人了,请你转告爹爹,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
    项真一听之下,怒火暴升,他阴沉的道:“令尊生你育你,爱你护你,自褪褓至成长,到头来他,却只得到这一句话么?”
    目眶中含着泪,铁娘娘又抽抽噎噎的道:“我已经大了……我有选择自己终身幸福的权力……我爱玉德,他也爱我……我们已结为夫妻,为什么爹爹要硬生生的拆散我们?”
    项真冷哼一声,强压着怒火,道:“康玉德恩将仇报,诱你私奔,这是第一不该,盗窃令尊珍藏的一盒‘紫玉珠’,潜逃无踪,这是第二不该,未征得令尊令堂同意,与你苟合,这是第三不该,而这些却只是浮面的,令尊的威严,无双的信誉,传统的礼教,为人的纲常更为重要,你们已完全丢弃不顾,再加上为了此事而损丧的人命,缠绵的血怨,铁姑娘,组合起来你们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哽咽着,铁娘娘哀切的道:“我们只是怕爹娘不同意才这样做的……那盒柴玉珠……也是我叫玉德去拿的……因为我们没有盘缠……”
    静静的一笑,项真寡情的道:“如今说这些,一切都已太迟了……”
    惊恐得又开始籁籁抖索,铁娘娘位道:“请问……爹爹准备要怎么做?”
    项真淡淡的道:“这是多余的一问,铁姑娘,你已经看见他正在怎么做!简单的说,用鲜血洗净辱恨而已!”
    倒一步,铁娘娘畏惧的道:“你……你要把我如何?”
    一挥袍袖,项真道:“交还给你父亲!”
    铁娘娘闻言之下有如冷水浇头,她激灵灵的一哆嗦,惶然道:“不……我不去……”
    目光冷沉的看着她,项真道:“我们都知道,这由不得你,是么?”
    铁娘娘已恐惧得有些神经质了,她低位着道:“在碑石山……玉德就一直未曾与派里的人交过手……他没有染上一滴无双派的鲜血……我们只是逃避……我不能离开玉德……我们已是夫妻……我要再见见他……他就会回来的……他告诉我只是到金瓶殿去一下就回来……
    你们不可以拆散我们啊……我们相爱并没有错……”
    就在她低枪的悲泣中,楼外,远处,忽然响起了一片凄厉的、急剧的、带着狂乱意味的铜锣声,“哐”“哐”
    “哐”一阵紧似一阵的敲打着,那浪潮般一波波的刺耳锣声,几乎将人们的心都撕碎了!
    项真平静的朝四周看看,低声道:“抱歉,铁姑娘,我想,我们该走了。”
    震骇的往后退去:“你不要靠近我……你再近一步,我就叫……不,你们不该分开我和玉德……”
    叹了口气,项真右手一弹倏收,对面三四步外的铁娘娘窒闷的“啊”了一声,双手一垂,全身已瘫痪似的软软倒地!
    项真在锦榻上扯下一张薄毯,三把两把就将铁娘娘裹在其中,就在他正要扛起铁娘娘的时候,房门外,已响起了一阵低微的问声:“少夫人,有什么不妥么?”
    稍停了一下,外面的人似是因为没有听到回声,有些紧张的再敲敲门,又低促的道:“少夫人,少夫人,请你醒醒……”
    项一下子闪到门边,猛然隔着门双掌齐飞,于是,在“哗啦啦”的暴响声中,门扉粉碎,木屑四溅,两名黑衣大汉已滚球似的摔滚而出,在他们跌翻的一刹,胸前悬挂的金属黑手标志朝空扬起,唔,竟是黑手党“血魂堂”的人物!
    就这一下,已使整栋回韵阁刹时沸腾起来,楼下立刻响起了一片惊呼声、叱嚷声,楼梯急响,步履嘈杂,显然已有人奔上来了!
    项真不想缠战,他急步回转,拿起桌上的银灯猛力掼向房中的锦榻上,于是,只听得“呼”的一声,在灯碎油洒中,火舌顿时四窜,一张被褥绵绸,罗慢生香的床榻,已立即陷入一片熊熊的烈焰里!
    大笑一声,项真扛起地下裹在薄毯里的铁娘娘,反身一腿将那张黑亮方桌踢飞出去,正好迎上了四名猛冲而来的大汉,同一时间,他一掌震碎了窗户,在一片木框迸裂声里电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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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血掌索魂大煞手
    此刻,整个如意府,似已完全陷入一片紧张匆忙的情态中,但是,却并不紊乱慌杂,只闻得锣声一阵急似一阵,间或夹着清脆而飘浮的铜铃声,黑暗里,人影闪掠奔走,刃芒映泛着寒光,低沉的叱问起落不息,好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不过,越是如此,却越发看得出如意府的防守森严,训练有素!
    项真掠下回韵阁之后,并不夺路冲逸,他又跳回那株巨松的木架上,冷眼注视着四周的变化,沉吟了片刻,他顿时下了决心,左手隔在薄毯外面,迅速点戳了几处铁娘娘的穴道,嗯,他又施出他那特异的闭气方法来了。
    给铁娘娘施过手法之后,他目光仔细朝左右搜视,终于落定在一个地方,于是,项真长射而起,在空中速急换气,有如一道飞鸿般足不沾地的越过了十七丈的空间,那般矫捷的一个跟斗扑到一口围以矮墙的水井之旁!
    伏在墙边不动,静静的聆听着附近的声息,良久,他才放下心,用双手飞快的在地下扒掘起来。
    雪溶于上而上质是松软的,以至项真并不须要运起功力便在极短的时刻里挖好了一个浅浅的方穴,这方穴的大小,嗯,正是一个人身体的宽长!
    小心的托起裹着铁娘娘身躯的薄毯,项真将她平稳的放在方穴之内,然后,他将浮土薄薄的密洒在上面,再将毯子掀开,只露出了她的面容,别外,他又按了一堆枯草仔细的掩在她面庞上头,在枯草四边,他还压上几块石子,免得被风吹走,现在,这块方穴在矮墙根部,没有人会冲踩向这里,而且,除了从对面一个方向走近,其他三个角度全由矮墙挡着,不敢说百分之百保险,至少被人发现的机会不多,在目前的危急情况下,也只好冒冒险了。
    没有再耽搁,项真朝相反的方向掠去,然而,他在奔出不远之处,又突的一个倒翻,怒矢似的激射而回,目标直指金瓶殿,而现在,他已丝毫不再掩蔽形藏了!
    很快的,项真的身影便被如意府方面的守护者所发觉,一阵阵的清脆铃声紧紧迫在他的身后四周,就像有无数个幽灵在尖叫锐啸着一样,好不令人心中发毛!
    一个旋身,他猛然扑向右边一小片人工裁植成的疏林内,一蓬蓝汪汪的利箭正好暴雨般罩来,项真斜射的身子这倏然平空一弹,突地又硬生生拔高了六尺,那群利箭便贴着他的脚下全部落空,而就这些利箭落空的一刹,项真已扑入疏林之内,他身形猛翻,掌影刃芒般纵横,七名伏在暗处放箭的皮衣大汉已惨嚎着分成七个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
    项真默不作声,伸手捡起一个小铜铃,又拿起一柄雪亮的鬼头刀,迅速朝黑暗中奔去。
    一面奔跃着,他也一边急摇着手中的铜铃,与远近的铃声遥遥应合,混成一片,现在,他在移动中的身法,已完全不折不扣的使用出“龙翔大八式”中的绝活:“化龙飞月”!
    项真奔走的路线,俱找着花圃、庭园、小径、草坪走,由于他的去势太过快捷,看起来也只是一团淡淡的影子而已,根本分不出他的体形、衣着来了,除开在他飞掠而过时所带起的一阵狂风之外,能映入人们瞳仁中的,也就只有那团淡淡的影子——像魔鬼般的影子!
    于是——
    伏设在园圃、石径、草坪内的陷饼便在他一路穿射时被引动,“嘣”“嘣”的“血线”
    折断声,“呼啦”的暗板翻塌声,纲丝的“铮”“铮”扯动声,起落不息的串响着,石灰包散飞如雪,黄磷粉燃烧飘舞,短羽毒射四射,暗坑中的虫蝎窜走。而这一切,却在发生的瞬息之前已被项真抛到身后老远老远了。
    因为他的身法太快,所有的埋伏机关全跟不上他的速度,但是,那些自四面围抄追赶上来的如意府手下们却吃足了大亏,他们惊骂着,跳闪着,更加杂着尖叫悲嗥,情势已开始乱了!
    斜刺里,竟也时常有人抽冷子从横处斩袭,但是,若非在他们刚刚举刀的时候已失去目标,便是尚未及看清目标便被震飞半空,在一蓬蓬的鲜血四溅中,那团团手舞足蹈的人影活像团团抛起落下的圆球!
    冲杀着,闪奔着,项真左手投铃,右手的鬼头刀便在极快的一刹一刹间破坏敌方的各种埋伏,虽然他是这般的横冲直闯,但目光却毫不放松的注视如意府方面的动静现在,他已察觉到有四五条功力极高的人影在拼命追赶着他,不为他们铃声所惑,不为他的声威所慑,于是,项真明白,如意府、或者是他们同路人中的高手出现了!
    忽然——
    一片腾腾的火光出现在“金瓶殿”的后方,嗯,火势热得猛一下子便染红了半边天,那又不知是座什么楼遭殃了!
    喧哗声潮水似的沸腾着,无数人影在惊叫中奔向了火起的地方,那五个追撵项真的高手亦分出了两个匆匆赶去,但是,还有三位却仍旧紧逼不舍的跟在后面……
    一丝冷酷的笑意浮上了项真唇角,他开始故意朝僻静的角落奔行,那三位仁兄依然追着,在来到一个有着一座凉亭的枯干水池边缘,项着已在半空一挺一翻,飘然落地!
    三个人气吁吁的飞扑而至,他们一见所追赶之人竟然自动的停下了步子,显然俱皆吃了一惊,但他们也是老行家了,虽惊而不惧,在一声招呼下,三个人已成为品字形的站定,隔着项真约有七步之谱。
    项真一看这三个对手,嗯,其中一个却是见过,这位面善的朋友,便是他与梅蕊在堡墙之上巡行时与“北地一旗”杜宗相偕前来查询的那位死眉死眼,活像一具僵尸般的角色!
    另外两位,全是一身灰色长袍,头发挽成一个道髻模样的中年人,这两个中年人都生得面色白晰,五官端正,但是,眉宇嘴角之间,却皆带着一股做嶙嶙的韵味,就像天塌下来他们也能给顶上去似的……
    那死眉死眼的人物一看清了项真,也不觉得大大的吃了一惊,但在他却仅是唇角略微勾动了一下而已,阴沉沉的,他道:“朋友,扮得像!”
    项真微道:“岂敢,玩玩罢了。”
    双目直生生的看着项真,他又冷冷的道:“你是黄龙吧?”
    项真大大方方的点头道:“好眼力!”
    站在两旁的那个灰衣袍道譬中年人此刻互望了一眼,右边的一个微微踏前一步,淡漠的道:“项真,你已狂得离谱了!”
    项真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又是哪一路的瘟神?”
    两个灰袍人寒着脸没有答腔,这位死眉死眼的仁兄却阴恻侧的一笑,轻蔑的道:“黄龙,难为你怎么混得这大的名气,招子却放不亮,‘长虹七绝’你都认不出么?”
    撇撇唇角,项真安详的道:“长虹七绝也算不上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何须要认识?”
    面如僵尸的这位朋友神色不变,他微一抬手,阻住了愤然欲动的两个灰袍人,冷冰冰的,他道:“项真,我们已跟踪你很久了……”
    笑了笑,项真道:“这并非秘密,我早已发觉。”
    僵硬的五官不动,这人又道:“进入如意府的,项真,还有多少你的同党?”
    轻轻一拂袍袖,项真道:“你这算盘问我的口供么!朋友,我的情势只怕还未到如此恶劣的程度吧?你凭了什么?”
    这人的双眼目光一硬,生冷的道:“凭了按制你的狗命!”
    有趣的一笑,项真道:“朋友,我要说,你天真的过份了,就是你这两下子,在我面前卖弄,实在还差上一把火!”
    眉毛微微一动,这人涩涩的道:“我‘魔面子’钟浮也不会被你的虚名唬倒!”
    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项真道:“既是如此,我们何不试上一试?那站在旁边的长虹派两位仁兄也不妨凑个热闹,一起上来!”
    两个灰袍人神色愤怒,正想开口说什么,“魔面子”钟浮已快逾石火般猛进倏翻,十三掌有如一串流星般飞泻向了项真!
    然而,当那十三掌宛似融成一掌攻来的时候,项真却鬼魅似的闪到了七步之外,在这七步的距离里,他已向两个灰袍人各各劈出了一十六掌!
    在血刃似的掌影纵横里,这两位长虹派的高手不禁有些吃惊的急忙跃避躲让,他们似乎想在受到攻击的同一时间里反击,但是,显然他们力不从心,他们没有做到!
    项真双掌骤合猝推,一股巨杵似的狂飚“哗啦啦”直捣向“魔面于”钟浮,他的动作快捷如电,狂风始起,他又在一个腾翻下分斩两个灰袍人!
    只一上手,三位仁兄便开始了东跳西蹦,招架不迭,虽然没有打输,味道上也透着那么几分的不自在,“魔面子”
    钟浮面孔上依然毫无表情,心肺却几乎气得炸裂,大翻身,一抹蓝汪汪的寒芒猝闪,他手中已多出一柄作九曲形前端叉开如蛇信似的怪异利剑来!
    项真左右倏晃,让过了两个灰袍人的扑击,贴地后又突然腾空反落而下,单掌微翻蓦斩,边低笑道:“好一把‘角蛇剑’!”
    他这一掌之力,简直快得无以复加,而且,在此时,他所施震的掌力之中,已完全加入了“紫邪掌”功!
    有如一片薄薄的刀刃擦着钟浮的头皮抹过,钟浮陀螺似的暴旋六尺,在旋转里,角是它剑随着他的身形作成一圈圈弧形的闪戳,斗然一见,就宛似他身边有千百柄剑密密排合着一波波的刺展一般,怪异而奇幻!
    滴溜溜一个跟斗翻了出去,项真大笑一声,猛然回转,双掌自上而下,硬生生力接一个灰袍人移山倒海般攻来的强浑掌劲!
    于是,只有人们眨眼的十分之一时间——
    “咔嚓”一声刺耳的裂骨暴响传出,这名与项真对掌的灰袍人步履跄踉的歪斜退后,面色在这一刹间亦全然变得灰败,他的一双手,正软软的、无力的垂下,就像失去了骨骼支撑似的!
    但是,项真这时却也在暗里责备自己的轻敌大意,不错,他低估了长虹七绝的功夫,刚才,他原可不去硬接对方这攻来的掌力的,因为,就在接掌的瞬息,项真发觉这位灰袍人竟然已具备了“混元气”的修为,自己用“紫邪掌”以硬碰硬,虽然震断了敌人的双腕,可是他本身也是两臂麻木,心脉震荡,身子大大的晃了几晃!
    “魔面子”钟浮乘隙而来,角蛇剑闪戳如风,呼呼活活,条条蓝电晶芒交相织网,布成了一硕无懈可击的网——带着死亡气息的网!
    双脚急快的转旋着,项真的身体在迅速得几乎不能以肉眼察觉的微小幅度闪挪摆动,而就在这种微妙的挪闪里,锋利的角蛇剑剑刃便连连落空了!
    斜刺里,几团强的颈气猛撞而来,项真单足柱地,一个盘旋飞出七尺,在他有如一个巨轮转动般飞出的一刹,他已咬着牙,双掌自下古怪的倒砍出去!
    另一个灰袍人重重一哼,微让倏上,掌势滔滔涌来,劲气呼轰,有如江河倒悬,群山齐崩,好大的声威!
    魔面子钟浮被项真肋下倒翻的两掌逼得一窒,但也仅只是一窒之下又再度扑上。
    老实说,这魔面子钟浮的功力,乃是顶儿尖儿的,尤其是他反应之迅捷,心思之狠毒,艺业之精湛,更是无可喻言,这种对手,项真闯荡江湖了多少年,也没有见过大多,此人的一身把式,较之长虹七绝眼前的两个角色,至少也高出了两等以上!
    于是,项真有如一团滚动的龙卷风般狂然而猛悍的翻飞纵横着,他已打定了主意,先要除掉这“魔面子”!
    在与当前的两个对手挤斗中,项真同样未曾放弃对另一个折腕灰袍人的注意,那个灰袍人正虚软的靠在枯池边一株白杨树下喘息,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边滚动,他咬着牙,闭着嘴,浑身仰止不住的抖索,显然是十分痛苦,他那一双断裂的手,就这片刻已经肿起老高,乌紫紫的、赤油油的……
    猛然,项真一口气逼在两掌之上,双掌划壹个大弧,由外而内,“呼”的再次迎向灰袍人的攻击,同一时间,他的身体已做了一个完全相反角度的横射,两脚在一闪之下猝踢轰面子钟浮的下颔!
    钟浮的连环十一剑在项真身躯横飞的一刹通刺空,蓝光闪烁中项真的双脚已来到了下颔,气得他大吼一声,“刷”的反退了三步!
    攻来的灰袍人目光一闪,在一闪间看清了项真硬硬迎来的双掌,以及,那双手掌上的,项真面也止的青紫之色!
    心头一跳,灰袍人立即奇快无比的侧跃,项真却在魔面子未及上前夹攻的一刹双臂急浪似的连连翻斩,已经看不清他双臂的动作,只见一片片的掌影滚动掠射,纵横飞舞有如喷溅的千百水珠,烈阳的四射光芒,那么密,那么广,又那么无可阻止!
    在这掌影甫现的瞬息,项真却已和他劈出的掌势以不差先后的速度狂猛的侧攻向了正待扑前的魔面子钟浮!
    他这种在同一个时间分拒两个强敌的功力,其凌厉与诡异处简直是匪夷所思的,连冷做独尊如魔面子钟浮这等高手也不禁不大大的震撼了,于是,钟浮在厉叱声中再次挥剑后退,那边,灰袍人已在拼命的招架里仍然有连续七掌穿过了他的拦截劈到他的身上!
    “吭”“吭”的铁掌击肉声沉闷的响起,灰袍人大口大口的喷着鲜血,打着转子旋出了七步沉重的摔倒于地!
    尖嚎一声,倚在白杨树下的那个折腕灰袍人疯狂了一样朝项真冲了过来,而在同时,魔面子钟浮也双目赤红的挥剑凌厉攻到,项真大笑着,身躯挺立不动,双掌闪电般翻舞劈斩,血刃似的掌影翩翩掠射,时间、部位、角度,拿捏得又狠又准,又急又快,就像是千百个恶魔的丑脸,无数个冤魂的尖位,满空的魅影在嘲笑!
    “噗——嘣,嘣,嘣”的闷响连环扬起,那个折腕灰袍人的身体连中四掌,像是一团肉球般在空中不断翻滚而出,每一度翻滚里浓稠的鲜血便暴雨般洒落下来!
    魔面子钟浮如大风车般飞来闪了出去,一张素无表情的冷脸也不由变得紫中泛红,油汗沾满,他退了八步,却在退出的一刹又反攻而上,角蛇剑挥舞得宛似狂风滚云,怒浪惊涛,一层层、一重重、一条条、一溜溜,交织着、累叠着、闪耀着,那么愤昂激烈的卷来!
    项真双臂间与掌上的肌肉在急剧的抽搐,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直通到心底,甚至连脑袋也有些晕眩了,高手相斗,最忘的便是以硬碰硬,以坚攻坚,因为这样一来不仅完全没有巧劲可运,更大大的消耗了含蕴的真力,削减了潜伏的暗劲,尤其是,双方都在内家功夫上下过苦心的话!
    这时,魔面子钟浮却拼上了老命,他似已将多少年来的修为全运用在这次搏战上了,如此狠蛮而悍野的攻至!
    青紫色的光彩染布在项真俊俏的面容上,在黄袍飘舞中,他仿佛一颗苍穹的流星般令人们的瞳孔皆不及追摄的倏起倏落,忽闪忽隐着,魔面子的角蛇剑虽然出手快捷,招式诡异却每每皆在稍差一线下戳空,刺向一团空气,一条影子,那般的没有实质,那般的飘缈空虚!
    是的,习武之人,若练数十载,所要求的,也就在这一线之差上了。
    突然——
    项真在一闪之下猛地迎向了钟浮刺来的剑势,他迎得那么坦然,那么干脆,又那么迅速,以至魔面子钟浮在愕然中还没有清这是怎么会事之前,双方已无可避免的接触上了!
    角蛇剑的分叉剑尖在一闪之下便刺上了项真的身体,但是,却在甫始刺上的刹那倏而一滑一震,快得不可思议,项真的黄袍竟在这一眨眼间脱了下来,正好结实的缠住了角蛇剑上,而角蛇剑九道弯曲的波刃,却更使缠在上面的黄袍不易脱落!
    大吃一惊之下,钟浮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他怒吼一声,立即弃剑撤身,双掌一抖,分左右猛劈敌人!
    项真微退一步,右掌翻飞,十几掌急之至的反卷,左手一挥,缠着角蛇剑的黄袍已倏撞钟浮。
    一横心,钟浮瘦长的身躯平起,怒矢一样电射直插而进,倾斜的双掌宛似两柄利刃般在一弹之下分斩项真的颈项!
    冷冷一笑,项真不退反进,他未见作势,身形已“呼”的升高三尺,就在钟浮的掌力要触及他劲项的瞬息间,他那瘦削的身子竟匪夷所思的猝然在半空中倒掠而起,这种完全违反了力道习惯与一般趋势的动作,命名钟浮一下子完全扑空,而这一生中,却也是他最后的一次扑空了,就在这位“魔面子”方才感到不妙的一刹,项真有如自天外飞来的十五掌已在一气呵成之下,将他连连震翻出十五个跟斗才一头栽跌向地下!
    飘然落在三步之外的项真也不禁跄踉了一下,他用力摔摔头,静静的站了一会,目光毫无表情的扫过地下三具怪异扭曲的尸体,斗晌,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用衣袖拭去鬓角的汗渍,这时,他发觉他散去“紫邪掌”力的双手竞也有些红肿了!
    抖掉了黄袍卷着的角蛇剑,懒懒的穿回身上,项真开始回过头来,再向来的地方走去……
    忽然,他开始觉得如意府中的喧哗嚣叫声竟已沉寂了,甚至连铜锣声和摇铃声也没有了,四周是一片宁静,阴森森的宁静,血淋淋的宁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机警的在一块园圃之旁,迅速闪目四顾,嗯,项真发觉在金龙殿那边火光通明,人影幢幢,正在往来奔走着,金瓶殿后的火势已然弱了下来,却还仍在燃烧,那边的堡墙上亮着一盏盏气死风灯,可以隐约看见有无数的皮衣从正在走动忙乱……这些,象征着什么义意呢?
    他正在沉思着,蓦地发觉有数十条人影从四面八方朝他方才与魔面子等人激斗的枯池凉亭边围奔而去,片刻后,一个沙哑的、刚厉的声音异常愤怒的传来:“死了,全死了……好歹毒的手段,连一个也不剩下!”
    接着是叱喊的吼声,急促移动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另一个尖口音道:“田雄,方才你可是看见还有人在这里打斗?”
    一个惶恐的声音应道:“一点也不错,就在喘几口气的时间以前,小的与周伟、黄传善三个人正巡搜到这里,隔着老远便听到这边掌声呼呼,飞砂走石,小的们在暗处一看,可不正是钟爷他们在围攻一个奸细么!因而便立即奔回禀报杨爷你……”
    尖嗓子怒叫一声,愤然道:“说不要调集这边的人么大家还不信,先前若是这边的弟兄没有奔过去搜捕那些奸细,只要一有动静我们马上便会知道,看看,如今可好,人都死绝了我们才赶来,还有个屁用?”
    冷冷的,那沙哑的语声道:“杨兄,你可看出来的人功力之高么?长虹七绝中的老六‘红心赤胆’司徒英与老六‘红掌回风’尔泰的技艺之佳无庸赘言,就是‘魔面子’老钟也是咱们如意府的顶尖高手,如今三个人全横尸在这里,看伤处又都是由掌力所造成,换句话说,人家是赤手空拳将他们杀死的!你想,以他们三个的联手之力,普天之下,有谁人能单凭一人手掌便解决了他们?”
    愕闷了片刻,那尖嗓子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怪叫道:“黄龙!你可是的指黄龙项真?”
    沙哑的声音重重一哼,道:“除了他,只怕素以掌上功夫称雄的‘金雷手’荆忍也办不到!”
    尖嗓子愤恨的吼道:“姓项的王八蛋如今一定还在府里!可恨他心狠手辣竟然到了这步田地,他妈的,老子不能轻饶了他!”
    沙哑的声音冷森的一笑道:“只要他敢出来,只要我们追得到他,这笔血债,总得连息索取的……”
    “呸”的吐了口唾沫,那尖嗓子又叫道:“田雄、你们还在发你妈的什么呆?尚不快把地下的尸骇抬到地窖里去,摆在这里好看么?”
    于是,一阵轻微的翻弄声与移动声微微响起,跟着又是一人出力时的吸气声,那个沙哑刚厉的口音又阴沉的道:“府墙朝东的三十座箭穴全毁了,其他三面也被毁去了近四十座,箭架脾无羽短矢先被他们射到未曾启开的石壁上全撞扁了镞嘴,然后用沉重的钝器……大约是棍棒一类的东西捣得落花流水,全已不堪使用,守穴的弟兄除了有十来个还能喘一口气之外,其余的全死了个干干净净,三座箭穴里,他们竟然还发现了梅蕊梅姑娘的尸体……你看看,这怎么得了?这个仗还如何打法?查觉了三个奸细,弄得天翻地覆,才只伤了他们一个,这一个也竟没有捉到便吃他躲藏了起来,如今他们才算把自的人马先安定下,开始一步步的搜捕,这些早为什么不想到?原先都晕了头么?
    哼!”
    尖嗓子也低叹了口气,道:“我看场面不太对哪,老童子,他妈青松山庄的滕牌队与甲马队已被人家杀退下来啦,只怕不到天亮无双派的人马就会来到大河镇边,髯老爷子看情形也有些着慌……康老三的那一口子也被潜入的奸细劫走了,临蚝还在回韵阁放了把火,我猜八成又是姓项的杰作,你没有看见康老三那如丧考她的模样,真叫人啼笑不得……长虹派的蔡老掌门一见到他那美女的尸体,咳,简直就变傻了,还算他忍得住,没有在大庭广众前面滴下伤心泪来……”
    沙哑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响起,却也竟是悠悠忽忽的道:“走吧,去搜捕姓项的与那几个奸细要紧,别再叫他们做上手脚,吃了人家的饭,也只有替人家卖命了……”
    步履声又响起,渐去渐远,又等了一会,项真才小心的站了起来,同时也好似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他知道西门朝午与鲁东鲁浩三人已经完成了应做之事,而且,都很平安,便是有人受了伤,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了,这是一场杀伐,并非儿戏,没有些儿血光点缀,成吗?
    同时,项真想到了梅蕊,她自己的独门闭气手法所制,如今正安详的躺在那里,如意府和长虹派的人全以为她已死了,说不定如今正将她摆在一个冷清清阴沉沉的地方,说不定也摆在那什么地窄里与其死人排列在一起?想到这里,项真不由亦叹了口气,感到一丝歉疚,但他又摇摇头,这有什么法子呢?这正是一场杀伐,血淋淋的杀伐,两军对阵,各为其主,在这里,也就难谈什么仁义了……
    现在,该进行第三个步骤了,将无双派被俘虏的各人解救出来,不过,他们到底被囚禁在什么地方呢?直到如今,丁点线索都没有,这,只怕不像办前两事情时那样顺利了吧?
    沉思了半晌,项真只有再往金瓶殿那边摸去,他知道对方在此则正加紧巡行搜查的行动,是而于刹那之间,也更加上了几分小心……
    在躲过一拨又一拨,一批又一批的搜索者之后,项真不由汗透重谣来到了一排石砌的,似是仓房般的屋舍之前,在这排石屋前面,可以清楚的看见有十几条黑影正在往来巡走着,他们手上握着的兵刃,不时闪起一溜溜的寒光,冷森森的……
    石屋这一头,离地约有两丈高下,开着一个窗口,但这窗口却也只有尺许大小,似是只为通风透气之用,项真打量了那扇窗口一阵,不肯放弃的想摸进去探上一探,于是,他运用了那种最古老,也最容易引人上当的方法,抖手朝相反方向投过一块石头,在屋头窗口下的的两名皮衣大汉正奔过来查视的一刹,项真已有如一只出弦之矢般准确无比的射进了那个小小的气窗!
    一进窗口,他已迅速贴在窗槛边上,正伸手一按框缘,咦,却摸到了一手粘湿湿,腥膻膻的液体,连看也不用看,项真便知道那是什么,奇怪,怎么会有血迹在这个地方呢?
    略一思忖,他不禁哑然失笑,目光也尖锐的向四周寻视起来,这间石室果然是一个仓房,房中的麻包堆集如山,由整个仓房中弥漫着的气臭嗅来,无可置疑的这全是些稻粮五谷,偌大的仓房中,只有紧闭的门边吊着一盏罩着琉璃罩的油灯,光线晕黯而晦涩,映得这些仓房越发沉寂幽静了……
    看清楚仓房里没有人,项真轻轻地、谨慎的,发出来三声细微的口哨声,停了一歇,又是三声——一阵轻悄的悉嗦声响起,隔着项真一丈多远那边的麻包后面,露出了一张人脸,那上一双精芒闪闪的眸子正冷森而戒备的瞧向这边,哈,竟是大当家西门朝午!
    项真又“嘘”了一声,于是,西门朝午也看见了他,喜色立即浮上了这位粗犷的江湖大豪脸上他立即向项真招手一边连连指向身后。
    轻飘飘的,项真掠身而过,那么美妙的落在西门朝午身边,嗯,这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四面都是麻包,里头还有几只麻包被他们拖了出来堆在外缘上,原来那几只麻包的空位却正好藏进几个人去,除非你到了眼前,否则,任凭从上下左右都不易察觉出来,现在,黎东和鲁浩二人正缩在里头,鲁浩的衣衫上全是血迹,胸腹间也用撕开的内襟紧紧包扎着,原来是他受伤了!
    西门朝午拉着项真也缩进了这些空位之内,黎东与鲁浩二人一见项真,也不由喜形于色,他们还想施礼,却在脑袋碰上麻包之后被项真摇头按阻了,项真先吁了口气,才摆了个舒适的架子半倚半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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