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煞手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七十二章豪意摄婚难解仇
    从那场惊天动地的血腥干戈里回到这温暖的窝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此刻,是上午。
    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雪停了,甚至连隐藏在灰沉沉的云疆后面己有许多天的太阳也难得的露出了脸来,虽然那光度不够强烈,甚至软绵绵的,但却依旧给人一种温暖而舒泰的感觉。
    大地是一片皎洁的莹白,一片细尘不染的皓银,有如一个美丽非凡的琉璃世界,而远处山头的雪顶闪着雪光,映印着近处松盖的娉婷多姿,而松盖上也积着皑皑白雪,洁白的积雪与苍翠的松针相衬,景致就显得更幽雅与脱尘了,嗯,好一幅令人流恋忘返的松雪图啊。
    项真负着手,意态悠闲的站在篱前桥边,十分安详的观赏着大地这一片美景,他身穿一袭微微闪光的柔黄色长袍,足登黄缎面棉鞋,神采奕奕,面容红润,看上去,也就更衬托得他英挺俊俏,气韵高雅,有如玉树临风,潘安再生,好一个少见的美男子!君心怡脸如春花初发,韵态妩媚可人,她是一件洒着银花的紫色夹袄下配一条同色裙裾,外面,另披着一袭深青色的斗蓬,脂粉不施,却越发清雅脱尘,秀丽端庄,充满了高贵雍容的气质,她站在项真身边,比上去,稍稍比项真矮了一点,他们两这一站,嗯,男的是唇红齿白,风度翩翩,女的是温婉柔静,明艳姣美,可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一边的西门朝午暗中觑探着,不由连连点头,又是羡、又是慕,这一对儿,还到哪里去找更合适的?
    呵了口气,包要花轻轻扯了扯西门朝午的衣角,压着嗓子道:“当家的,你在一个人点什么头?”
    眨眨眼,西门朝午道:“你没看见项兄和君姑娘这么比肩一站,配搭得可是多叫好?男的俊,女的美,哪一桩也羡煞人了。”
    包要花舐了舐嘴唇,道:“这有啥稀?我已经看了四五年啦,看久了,也就觉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哧哧一笑,西门朝午又道:“包兄,你可是早就晓得他们两个要好来着?”
    包要花点头道:“当然。”
    “嗳”了一声,西门朝午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早点为他们二位拉拉线撮合一下呢?
    两个人干熬着一熬就是四五年?”
    捍了把清鼻涕,又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包要花哼了哼,皮笑肉不动的道:“说得有这么简单哪?妈的,为了这桩子熊事,我不知道和公子爷抬过多少次杠,争得好多欠面红耳赤,他老是犹犹豫豫,顾前顾后,心里却想又不敢多放个屁,操的,一下子担心这,一下子担心那,人家君妹子一个女人家都厚着面皮向他表示过了,他却仍旧本木纳纳,唯唯喏喏的,又怕人家说义姐弟不好逾规罗,又怕人家说他救出君妹子是别有用心,乘人之危罗,又生恐别人点着他的背心骂他娶个寡妇找晦气罗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忌讳,我劝说过他多少次?就差点打起架来,当家的,你说说看,我这是不是不替他们拉拢?妈的,我自己找老婆也没有这样烦心过哪?”
    西门朝午同情的道:“别看项兄名震天下,有‘大煞手’之称,对这男女之间的终身事儿,却竟这么个严肃郑重法……”
    “呸”了一声,包要花不以为然的道:“全是狗屁,他哪里叫严肃,完全是怯懦,又哪里叫郑重?根本就是畏缩!”
    怔了怔,西门朝午道:“包兄,此言怎讲?”
    用力搓着手,包要花忿然道:“操的,且由我说给你听,咱们公子爷与君妹子是通家世好,两家大人过从甚密,他们二位呢,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穿开裆裤的年岁儿一同长大,在他们稍懂人事的时候君妹子已暗暗喜欢上了公子爷,而公子爷也对君妹子依恋得紧,因为君妹子长公子爷四岁,公子爷才叫他姐姐,既未插香盟誓,又未沥血叩头还算他妈正式的义姐么?所以,第一桩他顾忌的就叫放屁!”
    西门朝午颔首道:“后来,君姑娘遇人不淑,备受婆家凌辱,在她那暴君似的丈夫死了之后,项兄便救了她出来,是么?”
    包要要道:“他都告诉过你这一段往事了?”
    西门朝午一笑道:“不错,一路上来,他已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讲述过了……”
    哼了哼,包要花道:“如此更好,你听起话来也就更能拿准了,接下去,我再说他那第二桩放屁!”
    咽了口唾沫,包要花续道:“譬如说,当家的,就像我们这种相交未深,却一见投缘的情感吧,设若我姓包的带了一袋金子落在贼手,成天价挨揍受磨,你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毫不迟疑的跑来救我吧?”
    一挺胸,西门朝午根本没有考虑的道:“这个当然!”
    包要花嘻嘻一笑,道:“你若来救我,只是全心全意的救我,绝不会想趁便在我那袋金子上打主意吧?”
    勃然大怒,西门朝午道:“岂有此理,我姓西门的会是这种卑鄙龌龊的小人?包兄,你简直是在朝我吐口水了!”
    呵呵一笑,包要花颔首道:“别气别气,当家的,我这只是好有一比,而咱们项公子去搭救君妹子出虎口,也就像是你来拯救我出贼手一样,你既非为了我的金子,他更不会有着救人以外的歪念头,你说说,他这顾忌是否算放屁?”
    愣了一下,门朝午豁然笑道:“不错,算放屁——”
    说到这里,他又连忙帮着项真解释道:“但是,包兄,项兄当然是正大光明不欺暗室的,他只是怕别人说闲话罢了……”
    嘿嘿冷笑,包要花道:“假使你自己做得堂堂正正,不亏于心,何用理他什么人造谣!
    操的,所谓众口难调,别人算什么?全是鸟毛!别人就可以破坏一双大好男女的真挚情爱?
    别人就可以扼杀一双多年伴侣的终生幸福?别人就可以随意中伤一段美好姻缘的未来远景?
    只要自己顺天应理发乎自然,立得正,做得稳,怕什么闲言闲语,全去妈的!”
    西门朝午不禁动容道:“对,对,包兄,说得对!所谓人言不足畏,天变不足惧,就正是你这个样子!项兄对君姑娘的模梭态度,犹豫表现,实在差劲,狗屎,不算英雄,妈的,包兄,你说得有理,他以前的顾忌全是放屁!”
    得意洋洋的一笑,包要花道:“至于说君妹子是个寡妇,妈的,谁叫她成为寡妇的!追本逆源,还不是要由公子爷自己负责任?如果当年他稍微勇敢一点大胆一点,力阻此事,那胡家能娶得了君妹子?他们连边也沾不上,完全是因为公于爷那个时候的拖三搪四,扭扭捏捏,才害得君妹于受了这多罪,才害得君妹子成了寡妇,若是当权公子爷先要了君妹子,事情还会到达这一步田地么?”
    略一沉吟,西门朝午低声道:“那个时候,呃,项兄似乎还小,才十四五岁,只怕,呃,他还不大明了男女之间那个‘情’字吧?”
    重重一哼,包要花道:“扯蛋!人家有十五岁娶老婆,十六岁养儿子的,就说我吧,在家乡里,我十六岁就跟着一干叔伯大哥们逛过窑子开了荤,什么不懂?就算他真不懂这些吧,至少他也懂得他君姐姐喜欢他哪,这还不够?还要怎么做他才叫了解?”
    连连点头,门朝午忙道:“有理,有理……”
    包要花又口沫横飞,振振有词的接下去道:“而君妹子被公子爷救出来以后,一直跟着他生活了四五年,这四五年里,把公子爷是伺候得又白又胖,红光满面,在外头,公子爷事事称心,人财之缘两广,又何曾给他带来什么晦气,除了福气,连一丁点儿别的也没有;当家的,你说说看,他担心的这些问题是不是全叫放屁?”
    吞了口唾沫,西门朝午笑呵呵的道:“是,是,果然尽是放屁!”
    像发泄了多年的怨气,包要花长长吁了口气,他斜眼偷瞄了瞄那边幸福的一对,不禁又嘻开了大嘴:“不过么,话又话回来了,咱们公子爷打心眼里是爱着他君姐姐的,这些借口,只是他自筑的情感上的堤防,只是他自己骗自己的谎话,他对这些借口的反驳,比我更要来得强烈尖锐,我推断,他之所以迟到如今才和君妹子正式相爱,一则是生怕时机未熟之前在长久的共同生活下做出什么失礼失态之事,二则么,也用这一段时间向别人证明他对君妹子的真心实意……骨子里,他早就等不得啦,比我姓包的还急得多!”
    哈哈一笑,西门朝午道:“我看也是,项兄可说用心良苦了!”
    微喟一声,包要花道:“我这一生中,把公子爷与君妹子的永结同心列为第一大愿,看情形,我这心愿不会落空了……”
    用力点头,西门朝午道:“一定的,他们必将是一对人间少见的恩爱夫妻!”
    低沉的,包要花道:“下一步,就该看看在什么时候吃他们的喜酒了。”
    那边,项真转过头来,高声道:“你们二位是在谈论什么谈得如此带劲?一会笑一会叫的,又老是嘀咕个没完……”
    包要花大笑道:“谈论的就是你这个愣头青!”
    说着,包要花与西门朝午缓步走了过去,项真微哂道:“怎么着?老包,我又哪些时开罪你了?”
    西门朝午抢着道:“先别说这些,项兄,你与君姑娘的好日子订在哪一天?”
    君心怡冻玉似的面庞上浮起一片晚霞也似的嫣红,她羞怯的垂下头去,然而唇角却浮起一抹蜜也似的甜笑,项真看了她一眼,笑哧哧的道:“当家的,你说呢?”
    西门朝午道:“我说?我说就在明天!”
    耸耸肩,项真道:“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哪有这么快?”
    略一沉吟,西门朝午道:“这样吧,现在已是近年尾了,我的意思是,嗯,有钱没钱,讨个老婆过年,如何?”
    算了算,项真道:“这么一说,还不到两个月了?也似是略嫌仓促了些……”
    西门朝午不以为然道:“一点也不仓促,我一手包办了,项兄,叫你看看是不是十全十美,熨熨贴贴!”
    转向君心怡,项真道:“姐,你看呢?”
    如花的脸蛋儿是羞得更红了,有如五月天的榴火,君心怡垂着颈项,声音细如蚊纳:“我……我没有意见,弟,全随你好了……”
    用力一拍胸脯,西门朝午道:“对,就这么说定了,等项兄及各位到我那里住下,我马上就下令全盟一体动手,开始筹办这件大喜之事,我要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好好铺张一番!”
    包要花忙道:“绝对赞成,妈的,我等这件事把头发都等白了,要不快点,成么?”
    沉吟着项真道:“年底以前成婚,时间上是不是赶得及——”
    怪叫一声,包要花怒道:“赶不赶得及,关你鸟事?有西门当家的及哥哥为你张罗,你光等着做新郎倌就行了,犯不着操他妈那份瞎心。”
    西门朝午紧接着道:“好了好了,就是那样,我们马上准备上道,这幢破房子退祖,回到了我那老窑,事情立即就将办起来,我上上下下近千的儿郎,只这件事还有什么难的?我担保一定给你弄得有头有脸,有声有色;在我那老窑过去三里地,有一座傍水的小山,叫‘玉翠山’,景色优美,如诗如画,你们大礼行过,就搬在那里住下,我会叫工匠在一个月之内为二位起造一栋雅屋精舍,在里面使二位享受神仙一般的安适生活,咱们靠近点,非但彼此有个照顾,我也经常可以过去串串门子,喝上两杯,天下最最惬意的事,莫过于知心好友永聚一堂,项兄,你说是也不是?”
    微微一笑,项真道:“当家的,这样说来,你不是也太操劳破费了?我与君姐姐之间的事情却烦你这般张罗,又怎生说得过去?”
    双眉倏竖,西门朝午怒道:“项兄,你再如此见外,我西门朝午一拍屁股走路,再也不要交你这个朋友!”
    拱拱手,项真忙道:“抱歉,当家的,便是如此罢了!”
    立即转怒为喜,西门朝午大笑道:“你是答允了?项兄!”
    点点头,项真道:“又岂敢不从?”
    马上,包要花一个箭步抢上前来,紧紧握住项真的双手,他激动得双目中全泛起莹莹泪光,颤着声道:“老弟,公子爷,恭喜你了……”
    项真诚挚凝视着自己这位平生仅交的好友,低沉的道:“谢谢你,老包……”
    一侧身,包要花又对着君心怡:“君妹子,也恭喜你……”
    徐徐仰起头来,君心怡的脸上竟已沾满了一颗颗珍珠般的泪水;她全身都在仰止不住的微微抖索着,她太高兴了,太激动了,太兴奋了;多年来的梦想一旦实现,刻骨铭心的相思有了报偿,伶汀孤苦飘萍一样的身心有了寄托,这些加起来,又如何不使她喜极而位欣慰得不克自己呢?
    轻抖抖的,君心怡道:“谢谢包大哥……”
    西门朝午深为这眼前的兄弟义,男女情所感动,他向项真与君心怡也道过喜后,叹喟的道:“项兄,今生今世,我西门朝午只要能交到各位这种剖心托命的朋友,这一辈子我也就再无所求了!”
    项真坚定的道:“你一定会的,当家的!”
    拍拍西门朝午的肩头,包要花也道:“当家的,我们已朝这条路走了!”
    西门朝午用力抱拳,铿锵的道:“承蒙不弃,盛情厚意,我西门朝午领受了!”
    项真深沉道:“不用客气,当家的,我们也同样有幸识你……”
    哈哈一笑,包要花道:“得了得了,怎么一下子大家都忽然客套起来?妈的,我最看不惯这一套。说真的,公子爷,这幢房子何时退租?”
    项真的面容忽然转为严肃,他正色道:“等我们回来之后!”
    一句活,说得其他三人包括君心怡在内俱不由一怔,尤其是君心怡,一颗心儿立即狂跳起来,连原先配红的脸蛋儿也一下子变得苍白了……
    西门朝午迷惘的道:“我们回来之后,项兄,我们还要到哪里去啊?”
    俊逸的面容上闪出一抹煞光,项真冷硬的道:“青松山庄!”
    惊叫一声,君心怡忙捂住了嘴,她忧惶的看看项真,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出口!
    包要花的神色也沉了下来,他颔首道:“对,那笔债若不索回,我死了也不甘心!”
    疑惑的,西门朝午问道:“债?二位,什么债?”
    冷凄凄的一笑,包要花道:“血淋淋的债!”
    顿了顿,他又道:“在血淋淋的里头,还得加上侮辱,嘲弄,羞耻,以及轻蔑!”
    西门朝午有些了悟了,他间项真:“项兄,记得你也约略提过你与青松山庄的这段梁子,但因为你说得不甚仔细,我也没大留意,难道说,竟是这般深沉?”
    徐缓的,项真道:“一点不错!”
    搓搓手,西门朝午再问:“可否说来听听?”
    旁边,包要花道:“成,我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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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细论恩怨气凌敌
    既简明又乾脆,前后只是几十句话,包要花已将他们与青松山庄为何结怨的经过叙述得一清二楚,未了,他道:“当家的,一个人与一个人有了梁子,也只就是单纯的仇恨而已,仍然有解得开的机会,但是,这仇恨中若然包含了污蔑与羞耻,就永也难得化解了,如今,青松山庄和我们之间便正是如此!”
    听过包要花的一番话,西门朝午不禁义愤填膺,气冲牛斗,他双目发出赤光,暴烈的道:“难怪项兄双手十指至今仍有疤痕,上次看见项兄换衣,胸脯上也是一块块的疤印,妈的皮,原来其中竟还有着这第一段深仇大恨,卑鄙无耻的青松山庄,瞎心瞎眼的夏老鬼……
    项兄,你你你,你却瞒得我好惨,莫不成说出来还会丢你的人?莫不成我性西门的还不够交情知道你这些事?”
    淡淡一笑,项真道:“全不是,当家的,我只认为在江湖上闯,受些折磨乃是极为平凡的事,犯不着逢人就说,大惊小怪,而至少,我也早告诉过你我与青松山庄有仇,你知道我与他们有仇,这不是就足够了么?”
    怪叫一声,西门朝午吼道:“谁知道你和他们的仇恨竟是结得这般深沉?记得你当时只告诉我你着了人家的暗算,被挟持到青松山庄被他们好整,弄得险些赔上条命,仅仅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你说话的时候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听在我耳朵里还以为你只是吃了点亏险些失算受制罢了,那里知道却竟有着这么一段血淋淋的惨状;你老兄既不说明仇怨是否已经索回,更不深述当时身受其苦时的详情,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就全包括了,你又叫我如何去体会内中的隐衷?老哥啊,你是太也看得开了……”
    润润唇,项真道:“当家的,你且莫生气,你应该晓得,我是一个只重实际行动而厌恶空谈的人,我告诉过你的那几句话,已表明了我心中对青松山庄的痛恨与仇视;还有,在如意府金龙殿中之时,我不肯留下姬大木的性命,不是更显露出这段纠葛的不可化解么?”
    重重一哼,西门朝午道:“好,我们什么时候去?”
    项真诧异的道:“到哪里去?”
    大吼一声,西门朝午道:“哪里去?青松山庄!”
    目注西门朝午,项真道:“你,当家的,你也去?”
    气得额际青筋暴浮,西门朝午火道:“怎么着?项兄你莫不成认为我西门朝午这两下子左脚猫把式还不够看么?”
    微微一笑,项真道:“当家的切莫误会,我只是想,这件事仅算我和老包的私梁子,不应该再拖下你来趟这混水……
    猛一挫牙,西门朝午憋着气道:“那么,我问你,无双派与如意府之间也只是他们的私梁子,为什么你却拼了老命帮助无双派?”
    项真脱口道:“无他,道义与情感而已!”
    暴叱一声,西门朝午道:“正是,难道说,你就认为我西门朝午不明道义,不懂情感么?更甚者,你我之间的情谊深厚,只怕更超出了你与无双派!”
    豁然大笑,项真道:“也罢,有劳当家的了!”
    立即转怒为喜,西门朝午笑呵呵的道:“这才像话,你仓妈与包兄去拼命,却把我摆在这里坐冷板凳,姑不论这已失了朋友互助之道,更等于是瞧我西门朝午不起,这口鸟气便是能咽也咽他不下哪!”
    沉默了好一会的包要花这时开了口,皮笑肉不动的道:“老实说,本来就该让当家的一道去,公子爷就是那种不肯求人的舅子脾气,操的,这也算求人么?咱们与当家的算是什么交情?而且,哪有眼看着好朋友去拼命自己反而闲着风凉的道理?休说当家的不肯,我也由不得他这么松散;公子爷啊,有朝一日,你拉尿没带纸揩屁股,我看你都会撕了衣裳当纸擦,就不愿开口招呼一声……”
    一番话又把西门朝午的火气引了起来,他暴辣的吼:“妈的,下次你姓项的再有难不让我们同当,老子就先和你拚上三百个会合再讲理!”
    包要花点头道:“对,我支持你,当家的!”
    苦笑一声,项真道:“你们二位倒好,才交给了几天就齐心冲着我来了?看当家的模样,这又好像是去抢媳妇一般的有趣……”
    咧咧嘴巴,西门朝午道:“你小心着脑袋不吭声,也就好像要去偷金子一样鬼鬼崇崇,妄想独吞!”
    包要花忙道:“好了好了,别再抬啦,我们倒是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启程?怎么个走法?”
    断然的,项真道:“午后启程,不绕弯子,直奔青松山庄!”
    西门朝午插嘴道:“投名帖子拜庄,明着叫战?”
    摇摇头,项真道:“不,我们不需要给他们准备的机会,更不能再予他们以众凌寡的便宜占,我们用闪击,冲进庄去,碰下谁干谁!”
    一拍手,包要花叫道:“我同意,这些邪龟孙不要脸的龌龊事做得大多了,哪还有那么多的仁义道德与他们讲?我们一进庄就接刃,杀他个天翻地覆,鸡飞狗跳,哼哼,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看看他们这些王八羔子以后还敢不敢如此阴毒,如此坎人……”
    一抹残酷的笑意浮上了西门朝午的瘦削而冷沉的面容上,他嗯了一声,道:“我再准备一包盐巴,一瓶浓胶,用盐巴搓他们的伤口,以浓胶剥他们的皮!就好像他们昔日对付二位的法子一样,这才更应了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两句俗话!”
    顿了顿,他又道:“我带了‘红眼箭’在身上,一进庄,我就射发‘红眼箭’,嘿嘿,假如他们不理茬,就算与我整个‘千骑盟’结下梁子了——你们一进去就动手,青松山庄的人们是一定无暇理会‘红眼箭’的,如此一来,我的借口就更多了!”
    点点头,包要花道:“有理,这一着十分高明,也可以避免外人闲话!”
    得意洋洋的,西门朝午道:“‘红眼箭’出,表示千骑盟的威信在此,在即等于警告对方住手退让,你们一开杀,青松山庄的狗杂碎们又岂甘住手退让?换句话说,他们就算藐视了本盟声威,而藐视了本盟声威跟着就需要施以教训,呵呵,于是乎,我就光明正大的下水了!”
    抿唇一笑,项真道:“得了,当家的,你这一套对‘金雷手’荆兄也曾用过,却反而打出了个好朋友来啦!”
    西门朝午也忍不住笑道:“不过,这一次却显然不会再打出个好朋友来了……”
    他们激昂振奋的研讨着复仇雪耻之道,默默,君心怡脸上充满了慢郁与忧虑,这时,他再也憋不住了,仰起头来,低徐的道:“弟……你真的要去吗?”
    项真的心弦微微紧抽了一下,他凝视着君心怡,慢慢的道:“姐,你知道我是必须要去的……”
    唇角微微痉挛,君心怡感伤道:“仇恨永远是越结越深的,弟,我们的胸襟要宽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为什么斤斤于怀的计较不可?”
    沉默了片刻,项真低沉的道:“姐,我们天生是这种恩怨分明,嫉恶如仇的个性,又生活在这种以报复为解决夙恨唯一方法的江湖道上,我们流的血,就必须要索之以血,损的命,就一定要索之以命,我们没有更好的法子来通融,来变化,我们要沿循我们素来传统,尊照我们千百年来武林中的规矩,我们无法更改,否则,人家就不以为这是宽大,而看做的懦弱了……姐,况且青松山庄的人,个个邪恶阴毒,赋性暴戾凶强,这些,你也全曾身经目睹,铲除他们,也只是为天下万民歼害,为江湖道义伸理,无论对我或对任何青松山庄以外的人来说,都是值得的,可行的……”
    幽幽叹了口气,君心怡道:“或者你说得对……但是,弟弟,又怎生放得下这颗心……”
    深情的看着她,项真道:“姐,多少年来,我经过的艰困危难也不少了,比这件事情更凶险的我也平安渡过,夷然无损,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回来,一点也不受伤害的回来……”
    双眸子波光又闪,君心怡忧愁的道:“弟,我好怕……"”
    但挚的,项真道:“别挂怀,姐,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好好的回来接你……”
    许多年了,君心怡明白项真的个性,那是倔强的,孤做的,凛冽而又沉默的,似一根钢棒——临折毋弯!只要他决定要做的事,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令他改变,如今,就正是这样了。
    于是——
    她凄然道:“弟,你总要记得一件事,若是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会跟你一道去,我不能孤伶伶的留在世上
    急惶的,项真低叫:“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好好的回来,我还要娶你,还要和你在一起过几十年的好日子……”
    强颜一笑,君心怡幽幽的道:“但望如我们的愿……”
    项真促迫的道:“一定的,一定的,姐,你看开一点,往好处想,天下的事,并非全部都灰黯无光的……”
    旁边,包要花插口道:“君妹子,你放一千二百个心,公子爷怎么去怎么回,我包管还你一个毫发不损的弟弟!”
    垂下头,君心怡怅然若失的道:“谢谢你,包大哥……”
    于是,项真凑了点,温柔的道:“姐,我陪你进去吧,外面冷……”
    君心怡没有说什么,就在项真搀扶下缓缓行向离门之内,每行一步,地下俱是一个深切而细小的脚印,而这一双双的脚印,在这时看上去,却竟这般的沉重,像是一脚脚全踩到人们的心坎上了……”
    有些怔愕的摇摇头,西门朝午低声道:“包兄,君姑娘对项兄如此依依不舍,那等怜生生的模样,真叫我的心都软了,几乎也要奉劝项兄打消此行……”
    调侃的打了个哈哈,包要花道:“自西以来,便是英雄难抵美人泪,当家的,这句话,你应上了”
    沉沉吁了口气,西门朝午没有再说什么,是的,在此时此景,你又叫他说什么好呢?”
    冀境。这是一片地形起伏的半丘陵地,只有一条躺在积雪上,似有似无的樵径隐隐约约的往前伸延着,弯曲的伸延着,一下转进洼倾的斜面,一下又突起在高亢的丘野,改眼看去,就像是一条懒懒伸展着的长蛇。
    青松山庄,隔着这里只有七八里远了。
    西门朝午仍然骑着他招牌一样的“白云儿”,项真还是跨着他新买的那匹花斑骏马,而包要花,包要花则骑着另一乘毛色纯黑的马匹,这匹马,是他在监行之前,由西门朝午伴着匆忙至大元府买的。
    这时,三匹马的鼻孔中全喷着白蒙蒙的雾气,在这崎岖而险恶的地形上奔驰,他们不得不将马儿的速度缓慢下来,而马蹄踩着积雪,仍然时而滑蹄颠跪,行走中,需要更加三分仔细才能驾驭……
    呵了口热气,西门朝午道:“项兄,快到了吧?”
    点点头,项真道:“不出十里了。”
    包要花看看天色,道:“够时间让我们一个一个找他们算帐!”
    西门朝午哈哈一笑,道:“包兄,你那两块板子带来了?”
    狙犷而清瘦的面容上浮起一抹黯然,包要花伸手拍了拍怀中,却摇摇头,沉沉的道:“提起这事却令我好不伤心,操的,我原先那两块板子已用了近二十年啦,是硬枣木雕的,又厚又沉又顺手,两块板子上全沾着我的手汗,我的体热,板子经过长年累月的浸渍,早就变成了紫黑溜光,滑润非常,可就在青松山庄给他们搜了去,唉,那好比割我的肉啊……新制的这一对板子,是我前两个月自己找着木料裁修成的,也还不错,但比起我以前两块板子来,可总觉得不大利落,好像有点儿挫手带皮的……”
    颇有同感的点着头,西门朝午道:“说得是,包兄,人多半用着;日有的东西比较得心应手,尤其咱们习武的人,用惯了的家伙便是交久了的老友,穿习惯的破鞋一样,使唤着那股子舒贴劲可就甭提啦,家伙是咱们的第二生命,万一丢失了,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就算换了把新的,也老觉得涩辣辣的带不上劲……”
    前行的项真,闻言之下回头笑道:“所以说,我一直就只用双手应敌,虽然铸造了兵器也一直未曾用过,这样便永远丢不掉,设若丢失了,亦用不着懊悔,因为这一辈子,戏就甭唱了,狗熊也别耍了……”
    嗤了一声,包要花道:“妈的,你小子掌上功夫行,我们哪比得上?却在这里幸灾乐祸,说风凉话,该打!”
    微微一笑,项真道:“老包,我只不过告诉你一种永不失去兵刃的法子而已,你老小子疑心暗鬼,又猜到哪里去了?”
    包要花正要说话,西门朝午却抢着道:“对了,项兄,你曾在路上告诉我,说洪洞岭的羽复敬可能也住在青松山庄?”
    项真严肃的道:“不错。”
    略一沉吟,西门朝午道:“这小子相当辣手,他的名气也大得厉害,几乎并不比你来得小,普天之下,只要听见‘隐冥郎君’之威而不皱眉头的就找不出几个来……”
    项真平静的道:“我明白。”
    包要花冷笑一声,道:“老子就不管他那个羊上树,怎么来咱们怎么出,豁上这条老命,他啃了老子鸟毛?”
    淡漠而冷酷的一笑,项真道:“老实说,我对羽复敬也十分顾忌,我并不想结下他这个强敌,但是,假如他坚持要击着青松山庄夏老儿他们和我作对,那我也就只好倾力一搏了,我想,我固然不敢说稳操胜算,他也未必能吃定了我!”
    一怔之下,西门朝午豪烈的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如包兄所言,至多赔上这条老命,而假使我们赔上了命,青松山庄的上下人等,除了被杀死就也只有自杀的份了!”
    项真寒森的道:“若是羽复敬在,正好,也可以看看他能在武林中为雄,还是我能在江湖上称霸!”
    大声喝彩,西门朝午赞道:“好气魄!”
    微一扬手,项真道:“见笑了……”
    三匹马儿,头尾相接着,除缓的在这条高低不平又崎岖多弯的樵道上往前行进,四周,包括远极,全是一片银白色积雪,没有一丁点表示着先生韵息的动静,除了寂寥,还是寂寥,听不见鸟鸣,听不见兽嘘,连昆虫的细吟也没有,大地像是冬眠了,像是沉睡了,盖着皎洁的雪衣冬眠,覆着莹白的雪衣沉睡,除了项真他们三个,就找不着别的人影马踪——而真的找不着别的人影马踪么?
    忽然——
    项真勒住的坐骑,冷冷的道:“有人!”
    稍停,西门朝午也颔首道:“不错,也是三人三骑,正沿着下面好个斜坡往这边走,隔着我们约有二三里远近!”
    缓缓的,包要花道:“前面除了青松山庄没有别的住人地方,这几位仁兄,很可能就是从青松山庄出来的朋友!”
    咧开嘴巴,展出一副狞厉的笑容,包要花又道:“如果是,算他的生辰八字不凑合,我们就要先拿他们开开彩,见见红,讨个吉利了!”
    眯着眼一龇牙,西门朝午道:“当然,我完全同意!”
    目注着下面的斜坡,项真低沉的道:“我们要确定对方确是青松山庄的角色之后才能行动,不要弄错了对象?”
    一耸鼻头,包要花喃喃嘀咕道:“青松山庄的乌龟孙们一朝面就认得出,他们都像在脑门上刻着一个字……邪!”
    哧哧笑了,西门朝午道:“设若正是那里的朋友,呵!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个邪法!”
    冷冷的,项真道:“来了。”
    西门朝午与包要花跟着向下面的斜坡看去,嗯,可不是,也正好是三匹马,马上的三个人全穿着青色的不长袍,头上戴着白羊皮筒帽子,帽沿俱长到了眉心上,他们约模也觉得滑雪深,难以行走,三个人那么小心翼翼的驾驶着坐骑,精神也集中在路前面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在他们的上头正有三头虎——或是三位索命神在阴狠的等待着他们……
    眯着眼,项真聚集目力朝那马上的三位仁兄打量着,于是,他不禁凛烈的微笑了,那三个人,为首的一个竟然就是青松山庄后院院主“双撞掌”尤化!昔日在青松山庄之内纵横冲杀的时候,项真也曾与这位大院主游戏过几招,此番却真个叫冤家路窄了。
    尤化后面跟着的两个人,项真却俱不相识,但是,所谓“物以类聚”,纵使并不相识,他们亦乃青松山庄所属爪牙却毫无疑问了,相情形,也是有点地位的武师身份呢……
    阴沉沉的一笑,西门朝午道:“项兄,里头有熟人么?”
    点点头,项真道:“有,青松山庄后院院主。”
    包要花懒洋洋的道:“很公平,三对三。”
    缓缓的,缓缓的,在他们六只眼睛冷厉的凝视里,尤化等三个人已逐渐移近,由项真他们立马之处到下面,是一个斜倾度不大的坡脊,但在,一上一下,双方隔着的距离,约有十来丈远近。
    侧着一笑,项真低声道:“行了——”
    “了”字还在舌尖上打着转子,瘦削的身躯之已飞冲天,就有如一片孤鸿般暴射而下,几乎不分先后,西门朝午与包要花也紧随掠去,三条人影在空中倏闪,已快得不可言喻的成为三角点站在尤化他们面前的三个位置!
    尤化等三个人虽然在突吃一惊的怔愕情形之下,反应之快却也是出人意料的,在尤化一声暴叱里,三个人立即翻身下马,各人面对一个敌手,除了尤化乃是一双肉掌之外,那两位仁兄的家伙已迅速拔出,嗯,一个是长丧门剑,另一个,是三环大砍刀!
    巧得很,使丧门剑的面朝包要花,握大砍刀的向着西门朝午,而尤化自己,却正好对着项真!
    多日不见,尤化猛一下子没有认出项真来,但是,在他目光触及项真那一袭闪发光的鹅黄色长袍时,脸上的神色不由突然大变!
    丝毫没有笑意的一笑,项真冷漠的道:“别来无恙?大院主。”
    面孔上横肉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尤化那硕大的肚皮也跟着胸膛起伏不停,他呆了一会,始呐呐的道:“黄龙……”
    冷硬的,项真道:“不错。”
    想努力将形态装得自然一点,却依旧不能使脸孔上的表情轻松,尤化惊惶的道:“项朋友……呃,可真是久违了……”
    项真徐徐的道:“思念得紧,所以,特地来探望各位。”
    吞了口唾液,尤化强笑道:“项朋友,可是……呃,可是有什么见教?”
    冷冷一哼,项真道:“有!”
    接着,他朝眼前的三个敌人扫了一眼,沉沉的道:“事情也很简单,说穿了不值一文,我想借取三位脖子上的吃饭家伙一用。”
    猛的退了一步,尤化震骇的叫:“项朋友,我尤化自问与你无冤无仇,得对你的另外有人,我们只不过吃粮听差,受人使唤罢了,放着正主儿不找,却把帐算到我头们上来,项朋友,这未免不大合乎江湖道义吧?”
    凄生生的一笑,项真道:“你们青松山庄上上下下的一窝畜生还懂得什么叫‘江湖道义’吗?呸,别在这里丢人了!”
    黝黑而粗横的胖脸大大的紧缩了一下,一片赤赧随即浮漾上来,尤化噎着嗓子叫:“项朋友……你,你最好在说话……话的时候……客气点!”
    右面——
    包要花皮笑肉不笑的接道:“我操你的二妹子,客气?和你们这批猪狗不如东西讲客气?你他妈还是等下辈着子超生以后再做这个梦吧!”
    尤化闻言之下,不禁面色涨成朱紫,额头上,一根根的青筋像大蚯蚓一样浮现出来,他在这大冷天竟淌下了汗,粗浊的喘着气道:“你,你又是准?”
    双眼一翻,包要花冷峭的道:“我是你亲爹,操的!”
    尖吼一声,那和握长丧门剑的黄脸汉子忍不住狂叫道:“院主,这算干什么?我们长这么大是叫人骑到头上撤尿来的么?这几个狗娘养的混帐简直跋扈得要上天了——”
    用那脏兮兮的手指点着吆喝的黄脸汉子,包要花冷森森的道:“不用发熊,小子,第一个要摆平的就是你!”
    长丧门剑“唰”的一竖,寒芒泛闪中,黄脸汉子愤怒的道:“可以,大爷也正要试试,你这花子头般的窝囊货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
    急促而惶恐的,尤化大声喝止了他这名手下,朝着项真,这位青松山庄的重要人物竟软搭搭的道:“项朋友,俗语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谁得罪你你就该找谁,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是皂白不分,连我们这些听差的朋友也不放过,却也得约个地点时间,大家好好拼上一拼,是福是祸也叫人甘心,就如此这般猛古丁截住堵上,不论轮输赢,说起来总透着不明不白啊……”
    凉冰冰的,项真的语声和地下积存的雪一样塞冷,他道:“约个时间地点?尤化,好叫你们再去广邀帮手,再以众凌寡,再用车轮之战?错了,尤化,你是完全错了,天下的事,因果相循是再公平不过的,昔日你们加诸于我身上的暴刑酷罚,今天我也将原封奉还,而你们不可能把以前的阴诡手段反覆旋用,因为你们已永远接不着第二次机会了!”
    包要花呸的“吐”了口口水,咬牙切齿的道:“婊子养的野种,似你这般笨头笨脑的废物竟还当了院主?你以为你用这些连三岁孩童也骗不了的谎话就可以稳住我们?就可以脱此一劫?去你妈那个卵蛋吧,你是白饶!”
    那使大砍刀的干瘦中年人此刻也忍耐不住了,他双目似欲喷火般怒瞪着包要花,厉辣的道:“老小子,你这副沿门乞讨的尊模样也称不上什么好命,满口污言秽语足证你自出娘胎就未曾受过教养,完全是花子骂街下三流的一套!”
    伸手自怀中拿出他那两块沉厚的新制硬枣木板,包要花冷森森的看着这人,嗤着鼻子道:“我下三流是不错,但我至少还懂得什么叫‘羞耻’,不似你们三个这等卑颜奴膝,贪生怕死的窝囊像!”
    喝一声彩,西门朝午大笑道:“骂得好,使破刀的杂碎,动起口舌来,你他妈算是孙子辈子,活神活现的灰孙子辈!”
    一伸头,项真冷酷的道:“动手的时候,二位,这两个狗头绝不能让他们生还,怙恶不梭的一双杀才!”
    项真所吐出的每一个字俱是这般狠毒,这般冷硬,又这般决断,就宛似一把把的铜刀削过空气,尖利得吓人,以至那两位青松山庄的朋友自心底感到了颤栗,他们直觉的发生了恐惧,无形中,他们已深深震慑于项真的凛冽之下,好像项真所说的话,即是他们最后命运的宣判一样……
    一看看对方那种立时萎缩下去的神态,包要花不禁轻蔑的一撇唇角,暴烈的道:“你放心,公子爷,一个也不会留!”
    尤化更是焦急了,畏惧了,他慌忙叫道:“项朋友,你逼人不能逼得太绝,我们已经把话摆明了,武林中的规矩你总得顾着!”
    毫无表情的一笑,项真断然道:“对青松山庄的人,我没有什么武林规矩好讲——”
    顿了顿,他接下去道:“就好像青松山庄的人对我也从来没有讲究过武林规矩一样!”
    不耐烦的低吼着,西门朝午大声道:“项兄,我们还等什么?”
    微微撩起长袍不摆,目注着对方三人的面色,项真缓缓的道:“等他们怕足了……”
    露出洁白闪亮如刀刃的牙齿一笑,他又残酷的道:“现在,他们已经怕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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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以眼还眼血偿血
    冷汗如雨,尤化仓皇叫道:“且慢——”
    “呼”的风声暴起,算是对他“且慢”这两个字的答复,西门朝午的“铁魔臂”已在乌光猝闪中,以雷霆万之势斜砍向他的对手——那位使着三环大刀的干瘦汉子!
    同一时间,包要花的两块枣木板子也“吧哒”急响,施身之下,一连串的木板影子已怪蛇般敲打上去,他的出手是如此歹毒突兀,以至那个挥动着长丧门剑的黄脸仁兄在眨眼间已被手忙脚乱的逼迫出四五步远!
    项真对着尤化微微一笑,道:“该我们了——”
    猛然侧滑半步,尤化狂吼着双掌齐出,招走一半又倏分左右,快不可言的并击项真太阳穴!
    比尤化的出手更快,就在他的两掌隔着项真额际尚有半寸之谱,项真已在稳立不动中当胸一掌电飞而去,他这一掌暴劈的势子完全是短路直路,一点弯子也不绕,而速度之快,却更是匪夷所思,不可比拟,就冤如九天之上的烈阳光辉,你看着它照射来了,它便来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法子能以阻挡!
    尤化上身急仰,猛然倒窜出去,心口也跟着紧抽了一下,他以足尖拄地,“唰”的划了一个半圆,双掌上下翻飞,一口气攻出了三十一掌!
    如刃的劲风贴地刮起,积雪蓬溅回舞,而片片掌影便在白皑皑的雪花中闪动交织,项真默不做声的倏然晃闪游掠,他穿过漫天的掌势,有如一抹轻渺的烟雾般飘忽在那几乎像罗网似的罡猛力道间隙里,就那么神出鬼没的恶狠狠的再度逼近!
    大吼着,尤化使出浑身解数,双掌走着古怪的回旋路线撞击砸劈,有如呼啸的龙卷风,来去无影而威力绝大,有如海上的漩涡,圈圈激荡又深沉雄浑,更似一枝硕大无庞的螺陀,刹时四面回转,难以捉摸,就在他的倾力抵挡中,空气的流啸与积雪的溅飞已然混成一团了!
    项真知道对方出尽了全力,把老命也割上了,因此,项真并不过于急切贪功,他还不想在头一战中便使自己的实力和体劲消耗过巨,他只是有如狂风掠野般快速而犀厉的闪跃回旋着,一面仔细观察敌人的攻势弱点——他希望一举成功,不用缠战太久!
    旁边——
    西门朝午可说已吃定了他的对手了,“铁魔臂”宛似恶魔的诅咒般呼轰围绕着那个神色惨黯绝望的显得那般的拙笨与孱弱,不仅攻拒之间迟滞无力,甚至连勉强自保也办不到了,“铁魔臂”飞闪如电,排山倒海似的狂舞狂劈,而大砍刀,却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慌乱了!
    使着长丧门剑的仁兄情况也不见得稍好,包要花的两块板子像叫魂一样“吧哒”“哒”
    连串暴响着,一下在左,一下在右,一下到了上面,一下米至侧边,尽管那柄丧门剑挥舞得霍霍生风,银光泛溢,就是连包要花的一根汗毛都沾不到,使剑的这位朋友像发了疯一样,大汗淋漓的拚命攻砍着包要花,但他宛如在扑击着一条虚无的影子,用了全力,那影子却依;日是影子,夷然无损!
    蓦然——
    项真一跃升空,长射而下,他的双臂往外猝挥急合,在这一挥一合中,血刃似的掌影已暴飞单落,有如漫天的棱锋交织,千百的刀口纵横,空气里,刹时响起一片鬼哭似的尖啸!
    嗯,这是项真震慑江湖多年的绝活儿——“八圈斩!”
    惊吼着,尤化竭力斜窜,双掌同时反击拼拒,他的应对称称得上快捷了,群星并颓似的掌影便在一阵呼啸声里成串成片的擦括着他的衣衫飞过,一蓬破碎的青色布片立即花蝴蝶似的飘舞四周,眨眼间,尤化的外罩青袍已是千疮百孔,零灿不堪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布条可笑的披挂在他身上,看去就仿佛一个狼狈萎缩的叫花子!
    项真并没有稍微迟疑,紧接着,他的双臂翻合崩挥,闪击如电,丝毫不容对方有回转余地,那般狼毒的逼迫上去!
    “八圈斩”的招式的简明,干脆,诡异而又残酷的,它最大的特性是一个快字,快得完全成了连串,完全分不出先后,快得许多个动作等于弯为一个动作,换言之,每一动作后所发生的劲力,也就组合成一个整体的雄浑力量力。
    有面对一座倾压而来的大山,有如拒敌着一片浩滔汹涌的海水,更有如迎接来自千切之上的飞瀑,那种强烈得无可双氦的威势已经迫使尤化不敢,也不能再以已身那点力量去抗巨,这是不可能抵挡得住的,现在,项真的攻击手法正是如此,在他汪洋大海般急厉劈搏中,尤化已苍惶得几乎失了魂了!
    流着汗,喘着气,尤化声嘶力竭咆哮着,狼狈躲让里又猛然回掌砍砸,他似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在项真的可怕压制下,竟悍不畏死的反冲过来!
    尖啸如位,项真猝退三丈,而在退出的同一时间又暴起长射一式“化龙飞月”的身法展出便好似一溜电芒的曳尾横过苍穹,快得不能以任何言词来形容,就那么恰好的在尤化反扑之势用竭的关头来到了他的面前——
    旋出的招式不及收回,尤化几乎刚看见项真退出却又已吓然发觉他再掠至身边,在这一刹间,这位青松山庄的高手好像顿时掉进了万丈深渊,他知道完了,一切俱将变为虚幻,而他仍然扭曲着面孔,厉喝着欲待抽回他的双掌,腾出空隙给他的两双脚,他们想再图挣扎—
    —
    就在尤化挥展出去的双臂缩回一半,他前立的身体也斜侧开去——准代办备飞腿——的瞬息,项真己不再给他机会了,只见项真的两掌在一个小小的孤度划闪中,如此狠实的重重劈震到尤化粗大的身体上,而项真的掌势又是翻飞得这般快速,没有看清他到底挥出了多少掌,尤化枯牛似的躯体却已抛上半空五六尺高,一路打着跟斗重重摔出去一丈多远!
    自项真与尤化交上手,到如今,前后后只有二十一招!而这短短的二十一招前后,生与死已然分明了!
    怪叫如雷,西门朝午一见项真得了手,他也不愿再拖延下去,在那种慑人心魄的吼叫声里,他的“铁魔臂”已狂风暴雨般猛压过去,左手运足“大力金刚掌”劲抖挥七十二掌,于是,“铁魔臂”的乌黑光芒与沉浑的无形掌力交相映辉,组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死亡之网,在这片死亡之网中,那使着大确刀的枯瘦汉子已经势竭力穷,再无搞拒的余地了;他的大砍刀“当……”的呻吟着首先脱手震飞,整个身子也被“铁魔臂”打出三步,就在他还没有倒地之前的一刹,“大力金刚掌”劲又把他活生生的抛震出去十余步之外!
    就在这人已经断了气的尸体尚未沾地之际,包要花的大手板子亦“呛”然磕开了他对手的丧门剑,右手板子在手掌心转了个圈,猛地砸在敌人脑门正中,在“噗的”一声闷响里,鲜血与脑浆顿时四溅,把那黄脸漠于的一张面孔染成花花绿绿的了……
    包要花冷注视着那人摇摇摆摆的斜出几步,喉中惨嗥如嚎,而当那惨嗥声还没有来得及拔起一个尖言,这位仁兄亦已突然一头裁进了积雪里,两腿一阵蹭蹬就再也不动了……
    在手上呵了口气西门朝午将自己的“铁魔臂”收进了白袍之内,冲着项真一笑,他道:“三对三,我们赢了!”
    包要花走到尤化僵冷的身子旁远检视了一阵,又将他那双染着血污的枣木硬板在尤化衣衫上拭净了,龇龇牙,他朝地下吐了口唾沫道:“三位好走,黄泉路上,再去称雄呈狠吧,操的,你们的伙计就会有更多跟着来了!”
    项真轻轻吁了口气,向西门朝午:“当家的,和你对手的那个角色功夫虽然不弱,但以你的修养来讲,应该早就可以收拾下他来的,怎的也拖了一会?”
    哈哈一笑,西门朝午道:“我如果太早把那小子摆平,不就显得你阁下的本事不如我了?我也为着你设想哪!”
    淡淡的,项真带着诙谐口吻道:“你太客气,我们两人的对手不同,这姓尤一身武功非常老辣,在青松山庄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收拾他下来并不是像对付你那两个敌人这样容易,这一点我十分了解,所以,你尽管把你的麻烦早些除掉,而且尽管放心,我不会吃味的!”
    扮了个鬼脸,西门朝午笑道:“行,可别说我拔了你的头筹,占了你的光彩哪!”
    微喟着,项真道:“如果能如此,我自是欣慰于老友声威有成……”
    笑骂一声,西门朝午道:“好利口!”
    那边包要花走了过来,一摊手道:“全挺尸了,一个不剩。”
    西门朝午道:“这还用过去查看?妈的,如果在我们放手狠击之下还能有存着一口气活下来的,那么,这人身子不肉做的是铁铸的了!
    包要花眨眨眼,道:“当家的,满饭好吃,满话可难说哪……”
    叫了两人一声,项真道:“我们走吧?”
    西门朝午道:“青松山庄。”
    点点头,项真道:“当然。”
    于是,三个人又齐齐腾身而起,掠回他们的坐骑所在之处,在飞跃中,包要花笑道:“假如在半路上能再碰上几个青松山的杂碎就好了,我们还是歼灭,各个击破也可以省下少力气!”
    项真笑道:“哪有这么多如意的事!”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已掠到坡上,各人跨上坐骑,又开始朝青松山庄的方向缓缓行去。
    马儿走着,项真侧首道:“二位,记得要速战速决,交互闪击,不要像猴一样耍着对方缠斗,如此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包要花笑哧哧的道:“老哥哥,我也是个闯江湖的高手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用不着你像训儿子一样来教我,操的!”
    吁了口气,西门朝午接着道:“说真的,项兄也有道理,方才我原可以早些施展辣手干掉那使刀子的,只是我恨他说话太刻薄,所以才故意叫他先受点惊恐,折磨够了才给他一个了结,但在人家好手多的时候可万万不能如此了,否则,真如项兄所言,确是对我们并无如意!”
    包要花懒懒的道:“我可没有这等,闲情逸致逗着子们要猢孙,你们放心,我只要一上手,能早解决就早解决的!”
    紧了紧马缰,项真徐缓的道:“别忘了我们是原订计划,闪击!而且出手要狠,不能粘粘缠缠拖拖拉拉!”
    包要花拉长了嗓子道:“知道啦,我的公子爷!”
    大家开始沉默下来,六只眼睛闪烁的往前路凝视看,马儿有些艰辛的在雪地上走,偶然颠颐一下,马的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与人口中呼出的白色雾混在一起,变得那么蒙蒙胧胧的分不开了……
    三个人都在想着心事,或是与此行有关的,或是与此行无关的,一些湮远的过往,以及一些未临的将来,那些凄凄怨怨的怅惘铁挣挣的狠毒,绮丽的缠绵,以及似隐还现的异日,都在这时轻轻的聚合在他们心头,却又悠悠的飘忽过去,真的在思维着些什么呢?要说也说不上,不在想着什么吧,心腔子里又老是鼓鼓荡荡的,在这时,总也该有点事情来填填脑子啊……
    良久……
    马匹的蹄声在雪地上几乎微小得听不出来的丝丝轻响,有节奏的轻响着,那声音是沉实的,也是单调的,它总是那种不变的音律:“扑嗤”“扑嗤”“扑嗤”……
    又过去一段时间……
    包要花有些憋不住了,他龇了龇牙,道:“公子爷,你,在想什么?”
    淡然笑笑,项真道:“什么都想,什么也不想。”
    搔搔那满头乱发,包要花奇道:“怪了,怎的就和我这时的心里全一样?”
    西门朝午接上来:“谁不是如此,不说话闷得慌,想说吧,在这等要搏命溅血的节骨眼上又找不出什么话来
    连连点头,包要花道:“嗯,有理,是有理,我操他二妹……”
    项真停住了马,朝前面右下方一指,道:“到了,二位。”
    包要花和西门朝午急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唔,可不是吗,那边,正有一片建筑清雅,楼阁连绵的广大庄院矗立着,庄院内外红墙绿瓦,飞檐重角,与四野的皎洁积雪相映,再加上那里面一片栽植的常青松林,这么一衬托,就将那些地方配得更美了,更艳了……”
    西门朝午是第一次来青松山庄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赞道:“不错,好一个世外桃源,不带一点人间烟火之气
    嗤了一声,包要花道:“使我难过的是,这么优雅的世外桃源里头却住着些阴山魑魅,牛鬼蛇神,真是糟塌了这块地方啦。”
    项真慢慢的道:“那么,我们不妨就把这地方改变一下,使他成为适宜住着这些的所在,老包,他们应该住在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用舌尖舐舐上唇,包要花古怪的道:“十八层阿鼻地狱……”
    项真颔首,道:“好的,我们就这么办。”
    简痢单单的八个字自项真口中,却带着那么冷酷而凛烈的浩大力量,好他不是仅仅表示着自己的心意,而是代表呆报神在说话,好像他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大地万物的主宰了,语声由他嘴唇里连串成一个意义出来,而其中却已含了慑人的力量,宛似只要他一说了口,即已等于铁的事实,即已象征着将成定局了……
    这种心灵上的直接感受,西门朝午比包要花更要觉得深刻,他略带迷惘的看了项真一眼,喃喃的道:“奇怪……项兄,你这么一说,我就好像觉得眼前的青松山庄真有些愁云惨雾的味道了,方才那种平静安祥的气氛这一下子全不知跑到哪里去啦,唔……奇怪……”
    包要花嘿嘿笑道:“当家的,一个人本事强,讲出话来自然也就不同凡响,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与公子爷相交多年,这等场面经得不少了……”
    低沉沉的,项真道:“下马。”
    三个人同时翻身落地,西门朝午又将自己的爱骑与另两匹马往后赶了几步,他走过来道:“现在去?”
    点点头,项真道:“当然!”
    于是,三个人拔身掠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孤落在七丈之外,就这么周而复始,循环奔掠,眨眼间,他们已有如三头大乌般那么犀利凌猛的飞射入青松山庄之内!
    刚刚越过了庄墙,两名身着青色长衫的彪形大汉瞥见了他们,这两位朋友在一怔之下方待出声,西门朝午已暴笑着旋扑上去,又猛翻转掠回,那两名大汉连人家是个什么样子也未曾看清,就在西门朝午这一来一往中已全被震摔出两丈多远!”
    豁然大笑,包要花道:“好利落!”
    西门朝午也笑道:“还过得去吧?”
    他们几句话尚未说完,又有七八个青衫大汉奔了过去,为首的一个先大喝一声,厉颜道:“什么人胆敢私闯本庄?站住!”
    他后面忽然有人惊叫一声——大约他是看见地下四仰八叉的那两具尸体了——尖呼道:“陈师父,这几个人是奸细,我们有两个弟兄遇害了!”
    那位陈师父立即侧首望去,这一看,也不禁失声喊道:“有奸细——”
    包要花长掠向前,怒骂道:“操你二妹,奸细这不又来了!”
    那陈师父慌忙闪退,在闪退中伸手就拔取腰上插着的鬼头刀,后面,七个腰粗腔阔的大汉早已一拥而上!
    狂笑一声,包要花的两块板子倏忽出手,照面之间已响起三声长嚎,三名青衫大汉全丢了刀,抱着血溅浆洒的稀烂脑袋横向地下!
    “唰”的让过了另两柄单刀,包要花的枣木硬板猝翻狂飞,鬼叫一声,又是两个敌人满脸鲜血的仰倒而去!
    绝不稍迟,他突斜电闪,两块板子左右微沉用力上插,仅存的两位仁兄甚至连头还没有转过来,两个人的下颔全在眨眼间被撞得粉碎,两张原像人脸的面容也顿时歪扭得不像了!
    那位陈师父就这退步拔刀的一刹,哪等他再待扑上来,老天爷,地下除了摆着一些横七竖八的尸首,再到哪里找活人去?
    大大的一哆嗦之下,陈师父狂叫如泣,掉头就跑,但是,他的步子方才拉开,迎面飞来的一只铁爪已“噗”的一声将他整个头颅砸成稀碎!
    西门朝午在十步之外抖腕扬手,“呼”的急响,他飞出去的“铁魔臂”上利爪又电收而回,那么好端端的“咔嚓”接回杆子上,冲着包要花一笑,他道:“项兄说过,要速战速决!”
    一拱手,包要花道:“谢了!”
    目光四处一转,包要花找不着项真踪迹,他奇道:“公子爷呢?”
    嘴旁边丈远丈的一株大松树嘟了嘟,西门朝午:“登高啦。”
    包要花在目光一瞄,可不是,项真正摇摇的坐在那株大松树的枝丫子上,还朝点头微笑呢,嘴里,尚咬着一撮青翠的松针。
    哈哈大笑,包要花低叫:“他倒挺舒服——”
    四周一阵突起的急剧的锣鸣声像潮水般涌起,跟着连串的花旗火箭闪耀着五光十色的缤纷火焰飞上了半天,而嘈杂的脚步声,人们的吼叫声,叱喝声,哗乱声,也那么纷嚷的自四面八方挤迫而来。
    两块枣木板子“吧哒”一敲,包要花咧着嘴道:“乖乖,可热闹了。”
    西门朝午冷冷的道:“来吧,老子先发‘红眼箭,招呼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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