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老大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刀剑会搏命巾扬
    向前走了几步,凌澄道人一挥手道:“静明、静空,你两个且先退下!”
    一直左右峙立在贾宗成身旁的“白猿”静明、“眼前报”静空,闻言之下立即移步走开,贾宗成微拂衣袖,沉着脸一言不发。
    见到贾宗成那愤恨难消的模样,凌澄道人也不觉有气,但是,正如谷直恕所说,这是什么节骨眼了?便是有气,这位青城派的大掌门也只好忍下啦,他走到贾宗成身边,尽量将语声放得平和:“师弟,呢,方才的这件事,可能……可能有了点误会,但是,你的态度也未免过于冲动了些,也罢,是是非非,如今且不去谈,好歹我们总是同一门墙的手足,任什么结,能解开也就解开算了,回山之后,贫道会尽力为你开脱,大敌当前,我们不宜再闹意见……”
    贾宗成硬板板的道:“大师兄,我并没有错!”
    凌澄道人压着性子道:“现在不谈这些,一切等回山再说……”
    贾宗成固执的道:“是非只有一个,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对了,便不用在这上面反复争论,做错了,自得接受惩处,就这么简单,我何须大师兄代为开脱?曲直之间,完全由我自行承担!”
    勃然大怒,凌澄道人气冲冲的道:“你这是得寸进尺了,贾宗成,我业已向你做了让步,你却还想怎的?莫不成骑到我这掌门头上来?”
    咬着牙,贾宗成道:“我只求一个公道,一个清白!”
    凌澄道人咆哮道:“什么公道?什么清白?给你台阶你尚不下,难道你还要我当着众人之前承认我是混账?”
    冷冷的,贾宗成道:“并无此意,我只要大师兄声明我贾宗成并未触犯本派律法,更非数典忘祖,背叛师门之人,洗刷掉我的污瑕即已够了!”
    大吼一声,凌澄道人目瞪如铃:“好个狂妄的东西,你你你……你这是在叫我打自己嘴巴,是在公然毁弃我的威信!”
    贾宗成抗声道:“不,我只是收回我的声誉罢了!”
    后角抽动,双眉竖剔,凌澄道人大叫:“贾宗成,你真要反?”
    一扬头,贾宗成倔强的道:“用不着给我扣帽子,大师兄,我没有对不起师门的地方,我仅要求你澄清我受到沾污的名誉!”
    怒“呸”一声,凌澄道人狂吼:“你还有局的个名誉!”
    一侧,“北刀”谷百恕慌忙上前,一把拉开贾宗成,又急又气的道:“你你……唉,贾老弟,你不是太也固执了么?这些家务事留着回去再商谈不好?却偏生在大庭广众,敌我聚集的场会翻开来炒?也不相贻笑大方?你的掌门师兄方才业已表示让步了,老弟,你亦不用过于认真,自己人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同心合力应付强敌才是正经呀!”
    贾宗成双目炯亮,满脸凛烈刚正之色,他宏声道:“谷大哥,并不是兄弟我故意找碴生非,更不是兄弟我有心在这种关头难为同门,我只要求一个公道;方才掌门大师兄所说的话你们也全听到了,他指责兄弟‘大胆狂妄’‘灭绝天良’逆迹已露,更口口声声,一句一个叛逆,一句一个畜生,谷大哥,我贾宗成今年四十五,自十八岁名列青城门墙,屈指数来,已有近三十余年的岁月,在这三十年中,承蒙祖师慈悲,日沐青城恩典,一心为青城,全力为青城,三十年来,何尝有丝毫愧对师门之处?我贾宗成如今家业俱就,名扬全川,更为青城派眼前最高辈份之弟子,我若错了,仍自甘受掌门制裁,但是,我若不错,却为何自受这等侮辱、冤屈、斥责,以及诽谤?我不信服,所以我要掌门大师兄明断是非,替我伸冤!”
    发捎上指,气涌如山,凌澄道人大吼:“贾宗成,你这孽障——”
    谷百恕又急忙将凌澄道人劝开,边连连跺脚:“老天,我的道爷,不好看啊,这算那门子把戏呢?一被未平,一波又起,大家都不能委屈一下么?眼看着场面就不可收拾了啦……”
    好不容易劝开凌澄道人,谷百忽又急急回来自贾宗成解说:“贾老弟,你就暂时忍一忍,让一让,不要一个劲猛往牛角尖里钻,行么?等回山去,老哥我,负责管你担待澄清这一切误会,包管你的声誉净静无暇,清白一如往昔……”
    贾宗成咬着下唇,双手互搓,颊肉在不住颤动,好一阵子,他终于异常不甘的点子点头,沙哑的道:“好吧……”
    大大吁了口气,谷百恕用衣袖抹去额上汗水,苦笑道:“老弟,你总算赏脸了,这也是你探明道理之处,不错,如今最大的问题不是你这档事,孤竹帮的大批人马还等在那里准备松散我们呢……”
    贾宗成低喝一声,道:“这件麻烦……唉,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紫千豪与我相交不恶,那熊无权也和我十分友善……”
    轻轻拍了拍贾宗成宽厚的肩头,谷百恕正色道:“各为本派,老弟,在门场师恩的大前提下,私人情谊便也说不上了,这一点你务须搞清楚!”
    “好难人……”
    谷百恕不再多说,转身向那边站着的凌澄道人微一点头,于是,凌澄道人踏前一步,面向对立的紫千豪道:“时辰到了,紫千豪,你的险诈手段也施展得淋漓尽致啦,总算如你的愿了,如今,你还有什么可期盼的么?”
    业已看足了戏,紫千豪不由平静调一笑,道:“道长,对一件事情的是非曲直,在取舍之间,智者自将有所抉择,而结果你已经目睹,这是人心的背向,又怎能诬指是险诈手段?”
    暴叱如雷,凌澄道人叫道:“利口小子,你懂得什么叫‘人心背向’?满口桐柴,贫道立即便要你明白你们这群贼匪盗寇的报应!”
    紫千豪淡然道:“同样的,我们也要叫贵派知道纵容门人,恣意行凶为恶的后果!”
    凌澄道人狂笑一声,吼道:“很好,紫千豪,你就划出道来!”
    这时——“北刀”谷百恕缓步向前,他瞅着紫千豪,慢吞吞的道:“姓紫的,你狂得离谱了!”
    紫千豪夷然不惧的回视“北刀”,徐徐的道:“谷百恕,这句话你似乎应该向青城派的人去说才对,‘玄云三子’合同‘银坝子’的人马,不问情由首先向本帮启衅,又伤了本帮祁大头领一只右眼,残害了本帮数十儿郎,这还不说,青城派的掌权者非但不自加检点,约束门人,更竟扬言要本帮交出祁大头领,缚赴青城山受罚赂罪,否则即将对本帮大施报复!
    你说说看,是他们狂呢,抑是我们狂?是他们离了谱还是我们离了谱?谷百恕,你也是江湖中人,非但江湖中人,更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名人,而立身江湖,首重骨气,如果我们被人迫害凌辱至此,吃了亏,受了气,犹再跪下来向对方叩头认罪,缚献自己的弟兄,则我们还算是什么?还有一点做人的最低尊严么?恐怕不仅我们这群‘草宼’无法缄默,就是换谷百恕你也一样没有这么深沉浩荡的修养吧?”
    窒了一窒,谷百恕竟然无言可对!他在恼羞之下,顿时大吼道:“紫千豪,你的利嘴利舌并不能说服我,我也不管谁是谁非,我只知道你们混账!”
    紫千豪冷冷的道:“你在强词夺理了,谷百恕!”
    “呸”一声,谷百恕厉烈的道:“刀剑之下,紫千豪,你才懂得什么叫‘理’!”
    生硬的,紫千豪道:“谷百恕,相信我们全想一试!
    阴凄凄的一笑,谷百恕道:“‘南剑北刀’;江湖齐名,各在南北称霸,前些日子,‘南剑’关心玉栽在你紫千豪的手中,我谷某人业已颇为不平,早欲寻你掂掂份量,如今天赐良机,我正可籍了夙愿了!”
    紫千豪大马金刀的道:“谷百恕,只怕你将觉得这时机并不良好,而你的夙愿也并不容易得偿呢!”
    谷百恕顺手自后腰带上抽出他那柄神鬼皆惊的熟牛皮刀鞘的牛角柄刀,这把刀,是砍刀的格形,宽沉厚重,背丰刃薄,他在手上掂了掂,冷森森的道:“这要比划过才知道,是么?”
    双目清冷如冰,紫千豪左手银光闪烁的‘四眩剑’微微斜举,安祥又镇定的道:“当然!”
    后面,“金手煞”熊无极踏前一步,拉开嗓门:“帮主,和青城的牛鼻子们没啥规矩好讲,我们就豁开来干他个混江倒海吧?”
    紫千豪稳重的道:“一切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小心应付!”
    一搓手,熊无极大笑:“放心,他们八成是要栽了!”
    谷百恕大怒道:“熊无极,你身为‘侠义道’人物,根源出自白道,却与这些绿林盗贼混杂一起,更竟助纣为虐,倒行逆施,你也不怕白道同辈的声讨么?”
    嘿嘿怪笑,熊无极道:“我怕他们鸟的个声讨,什么叫白道?什么称黑道?谷百漱,这并不是嘴巴喊,就算数的,要你个人的行为表现作准,你阁下与青城派的这批老鼻子不错是挂着‘侠义’招牌,但你们的作风却令人不敢恭维,比起孤竹帮来,老实说,你们才更像黑道人物呢,连心都黑了!”
    谷百恕大吼:“你简直满口胡言!”
    熊无极呲呲牙,道:“姓谷的,你更不正经!”
    在一声冷厉的怒叱之后,凌澄道人宏亮的道:“百恕,与这等卑鄙龌龊之人,尚有何话可说?”
    熊无极狠盯着凌澄道人,阴沉沉的道:“我卑鄙龌龊,你这老牛鼻子也高明不到那里去,说穿了,不过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术士罢了!”
    裂帛般狂关,凌澄道人坚眉嗔目的叫:“骂得好,熊无极,山人就看看你能奈我这挂羊头卖狗肉的术士何!”
    熊无极冷凛的道:“老子根本不含糊你!”
    凌澄道人退后一步,昂烈的道:“青城弟子,本派声威便在此一战,无能以忍求和,只有以杀止杀!”
    大喊一声,熊无极叫道:“歪曲事实,混淆黑白,可耻亦复可笑!”
    “笑”字刚才在空气中进跳,斜刺里,一抹青涛涛的寒光已“削”的一声斩向熊无极的咽喉!
    这溜寒光来势之快,确是出人意外,更甚者,当耳朵里听到那刀刃破空的尖锐声时,刃口已将沾上肌肤了!
    闪电般狂翻,熊无极怪叫:“杂碎!”
    叫声中,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金犀皮”手套业已戴上了手,大旋风似的倒转而回,这位“金手煞”的双掌已裂碑碎玉也似挟着万钧之力扑向那袭击者——“北刀”谷百恕!
    傲然冷笑,谷百恕单足足尖柱地,微微一幌,整个身躯已滴溜溜的侧旋出去五步,他右手的雪亮砍刀斜向下指,以不变应万变的等待熊无极第二次的攻击!
    熊无极一双青虚虚放眼睛已经泛了红,他暴吼一声,右掌劈天,左掌拍地,在一片呼轰劲气卷扫中,上扬下压的掌势立即汇聚向一个焦点——谷百恕而去!
    是的,这是熊无极的拿手功夫“金手三绞式”的开山式——天地魂!
    长笑如龙吟,谷百恕左手带起一度半弧,右手刀却猛的抖出圈圈光影,光影套着光影,而光影中隐响风雷之声,猝然间与熊无极挥来的掌力相触,在一串“波”“波”震荡里,业已将熊无极的劲道消弥于无形!
    高手相搏,只要一招,即可判明强弱之势,方才熊无极与谷百恕交手的这个回合,已经证明了谷百恕功力之浑厚,比之熊无极确要更上一层楼!
    但是,熊无极却根本不管这一套,他大喝似霹雳,紧接着另一手“大旋涡”猛力展出!
    于是,在他的双臂急速的抛舞的大圆弧中,一轮轮的掌劲澎湃怒旋猛翻,呼轰着四散激荡,力道之狂烈凶悍,果然有如大海里混转腾撒的巨大旋涡,而这一圈圈的旋涡又是交互相连的,冲撞不息的,宛如能将整个大地吞噬了!
    谷百恕的刀身突然幻闪出一溜溜,一股股的灵色冷电,这些冷电吞吐伸缩,快若流光,更似一道道的长虹飞舞,它们以骇人的速度蓬射辉耀着投入熊无极的浩滔劲气里,每一溜寒电的飞投,便马上将熊无极的旋涡力道破毁一圈,眨眼之间,熊无极又已退出三步。
    这时——紫千豪冷冷一笑,道:“不错,谷百恕,你这把‘黑角刀‘的确称得起是把名刀!”
    刀光立即匹练也似的还攻熊无极,在眩目的青电交织里,谷百恕怪笑道:“有兴趣试试么?”
    熊无极挪展如龙腾蛇窜,翻飞穿走,一面挥掌格拒,一边咆哮道:“且莫得意,姓谷的,老子一样能交待了你!”
    谷百恕的“黑角刀”,呼啸着幻成一片波浪,一层接着一层的斩去,他阴阳怪气的道:“你再回去练上十年才能说这种话,老熊!”
    熊无极的双臂飞扬,横劈斜撞,上砸下扫,却是毫不气馁,他“呸”了一声,尖吼道:“吹你娘的邪牛皮啊,你!”
    蓦然间,有如银芒来自九霄,一泓秋水也似的晶莹光辉电掣般敲上了谷百恕的刀身,在“嗡”的一阵长颤里,谷百恕右臂倏麻,他暴吼着一个旋身转了出去:“咯喀”一咬牙,熊无极叫道:“帮主,这厮由我来拼——”
    出手截下谷百恕,紫千豪淡淡的道:“依计而行,无极,我们的计划上并非由你对付谷百恕!”
    楞了楞,熊无极恨恨的道:“好吧,希望你别刮了他,留他一口气给我泄泄火!”紫千豪一笑道:“你很可能如愿的,无极!”
    阴恻测的笑了,谷百恕道:“紫千豪,你以为你的剑胜得了我的刀!”
    由衷的点头,紫千豪道:“我认为胜得了,而且,多少年以前我已经这样以为了,这不算是一件什么奇怪的事!”
    回过头,谷百恕对凌澄道人狞笑道:“掌门,你听见这小子的梦话啦……?”
    蓦然,他是不会等待凌澄道人说什么的,就在他那个“啦”字尚在舌尖上跳跃的一刹,“黑角刀”的青光业已暴反旋斩,猛砍紫千豪!
    身经百战的紫千豪熟悉斗场中的每一种搏战手段以及花巧,谷百恕回头对凌蹬道人说话,他已经料到对方可能施展的这一手“回手刀”,果然,谷百恕是施展了。
    不过,谷百恕这一手“回手刀”,却和一般的使刀者大大不同了,他动作快,刀势猛,路数奇,并且隐含变化,毫不只是单纯的一记“回手刀”而且,紫千豪卓立不动,刀刃的锐风扑脸,他才手腕飞翻,银芒狡扬,“任骼”一声撞击,火花四溅里,谷百恕的“黑角刀”
    突然向上荡起,但是,在落起的瞬息,又划过一度小小的弧线,决不可言的暴刺紫千豪小腹!
    仍然没有移动,紫千豪的“四眩剑”凌空飞插敌人眉心,左手很鞘却奋力下磕,“噹”
    声震响,他的剑鞘已将敌人的“黑角刀”再次震出,而“四眩剑”的剑光在弹闪之间,稍差一点的把谷百恕退出两步!
    谷百恕一张焦黄的瘦险业已变了色,他愤怒的瞪着紫千豪,又是怨毒,又是痛恨的道:“你以为你占了便宜?”
    紫千豪平静的道:“至少没有吃亏,是么?”
    干枯的额头上几条青筋蚯蚓似的浮涨起来,这位有“天下第一刀”之称的谷百恕不由咬着牙道:“不用俏皮,更无须得意。紫千豪,结果还远着呢,你要记得,最后笑的人才叫真笑!”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不错,最后笑的人才是真笑!’一旁,凌澄道人铁青着脸道:“百恕,将姓紫的交给贫道吧!”
    谷百恕双目如火般用力摇头,厉然的道:“不,今天我非和他持个生死存亡不可,不到我们之中有一个断了气,决不歇手罢休!”
    紫千豪语声如冰:“很好,难得我们这是同一个想法!”
    “叫你狂!”
    蓦的暴叱,谷百恕的“黑角刀”带起漫天光影,有如云彩间隙里剪碎了的阳光,偌大一蓬罩向紫千豪!
    他这一出手,紫千豪即已明白对方业已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了,这一招,乃是谷百恕名震天下的“九王刀法”起手式——“王见千里”!
    ‘四眩剑“一向迎上,紫千豪抖手间便运展出他的成名剑术“轮回十八式’的头三式应敌!
    谷百恕闷不吭声,猝然滚身侧进,刀如流光,飞窜横闪,像煞一条周身散发着冷电青光的怪鱼!
    以极小的幅度,却快不可言的扭动闪挪着,紫千豪一面施展出他的“微波术”,“四眩到”却狂风暴雨般卷向了对方!
    这时,凌澄道人一挥抱柏,眨眼间他手上已多出一柄尺半长短,玉骨柄,银丝绞扭成线的排尘来,冷峻的,他道:“凌虚、凌幻、凌生,你们三人直取熊无极!”
    “玄云三子”高应一声,刚才急步走出,熊无极已连连挥手,皮笑肉不笑的道:“老牛鼻子,你狠着哪,这总以三圈一,讨老子的便宜,只是,嘿嘿,老子还没有这么寿头,和你那三个恶师弟白耗力气!”
    说着,他断喝道:“苟二哥,咱们还等他娘的熊?”
    “青疤毒锥”苟图昌猛虎似的冲向了“玄云三子”,他的‘牛角锥”划过空中,闪起一抹蓝光,这位孤竹帮的二当家粗豪大笑:“这下来了!”
    几乎不分先后,“毒鲨”祁老大,“白辫子”洪超,一个前撑“分水刺”,手挥大马刀,另一个也抡起同样家伙,锐不可挡的齐向“玄云三子”扑去!
    “玄云三子”立即各自拔出背措长剑,三剑倏交又分,迎上了孤竹帮的三位首领——
    “大真子”凌虚对上了苟图昌,“大罗子’凌幻和祁老六挤在一起,‘大昙子‘凌幻则与洪超战了个难分难解!
    拍拍手,熊无极笑道:“凌澄老牛鼻子,角儿全唱了对台戏,怎么着?你就闲在这里看光景解闷儿么?”
    凌澄道人瞪视着熊无极,不屑的道:“要与山人较手,熊无极,你还不够材料!”
    吃吃一笑,熊无极道:“老实说,老子业已听厌你这满口的大话了!”
    重重一哼,凌澄道人头也不回的道:“贾师弟——”
    默立于倒的贾宗成勉强上前一步,闷闷的道:“贾宗成在!”
    凌澄遣人一指熊无极,冷冷的道:“超渡他!”
    咽了口唾液,贾宗成为难的道:“这……”
    目光冷峻严厉的看着贾宗成,凌澄道人大声道:“有什么困难么?”
    拱拱手,贾宗成干涩的道:“掌门大师兄,可否另派一件差事给我?熊无极与我早年即已相识,彼此相交颇善,一旦翻脸动手.似乎……似乎有点于心不安……”
    大喝一声,凌澄道人怒道:“宗派为上,门墙在先,在整个门派行动里,那还有个人恩怨可言?你太糊涂!”
    贾宗成进退维谷的道:“掌门大师兄,我只是声明我的难处,并非……”
    不待他说完,凌澄道人已恶狠狠的道:“临阵抗令,贾宗成,你知道派律家法是如何处置么?这一次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狡辩?”
    对面,熊无极大声道:“上来吧,老贾,你不动手,凌澄老牛鼻子也一样不会轻饶你,他只管一意孤行,那还理得我哥俩的交情!”
    猛一跺脚,贾宗成烦闷的道:“好,我去!”
    说着,他倏然侧旋,抖手三十九掌攻向熊无极,熊无极大笑一声,双臂暴舞,亦以三十九掌相还,掌影飞掠中,两人业已战成一团!
    阴森的一笑,凌澄道人开始一步一步的缓缓逼近了紫千豪与谷百恕那边,同时,他的玉柄拂尘也微微扬起!
    紫千豪与谷百恕之战已经越来越烈,越来越猛,“四眩剑”和“黑角刀”有如一条银龙,一道四练,以惊人的快速纠缠飞舞,以怪异的路数旅腾掠展。以奇妙的方式进退穿织,剑刃是银白色的,纵横上下,漫天铺芒,刀锋是青蓝色的,盘绕四方,左右挥卷,谁也不肯让步,谁也没有慈悲,一个狠,一个毒,一个凶,一个猛,“魔刃鬼剑”与“北刀”,整个拚上了!
    凑近到随时可以出手的位置,凌澄道人暂时站住,他阴鹫的笑笑,沉沉的道:“紫千豪,你今天再没有往昔那样的好运气了!”
    剑刃翻飞溜泄中,紫千豪嗤之以鼻:“凌澄老道,这话你未免说得早了点!”
    谷百恕刀如青虹,电劈快斩,他大吼道:“你还嘴硬!”
    侧身,移步,抡臂,一抖剑,紫千豪一下子用无数条华利的光尾圈住了谷百恕:“嘴硬么?”
    霍,刀影重重涌起,谷百恕又疾又快又准的挡过了对方的一百剑,在连串的“叮档”,交击声中,他怨毒的叫:“紫千豪,你狂不多时了!”
    剑如灵蛇,如流电,如狂跨,紫千豪再度一百一十剑挥出,他冷凄凄的道:“不要说大话,谷百恕,那是愚蠢的!”
    谷百恕气得几乎吐血,他拚命抑止欲爆的怒火,凝神屏息,专心一意的倾力与紫千豪缠战,一丁点也不敢有所大意了……凌澄道人在一侧观看了片刻,不由有些焦虑起来,“北刀”谷百恕那一身出类拔粹的本领,他是深深知道的,而且自心里也颇为佩服,但是,眼前谷百恕与紫千豪之战,情形却大大的出乎须料,谷百恕非仅没有占着上风,而且在进退次拒之间也失去了他往昔那种凌厉威猛又挥洒自如的气概了,谷百恕显得那么谨慎、稳重、留神、保守,以至看上去竟有些迟滞艰辛的意味,和他以前对敌时的长江大河船的勇悍流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好像——好像紫千豪已经与他以极大的压力,业已将他拘束了一样。
    忧心忡仲的移目,凌澄道人发觉其他两处的战况不顺利,“大真予”凌虚力搏苟图昌,表面上看是难分轩轻,实则凌虚道人已有了招法凌乱的先奏了——他动作急切,闪娜暴燥,喘息粗浊时时出口大骂,“大罗子”凌幻对付祁老六亦不乐观,照说凌幻的功夫确要胜过祁老六一筹,但祁老六一上手就全是拚命豁命的打法,根本只进不退;只冲不避,手上的家伙又慎朝凌幻致命的地方招呼,用的都是险式绝活,凌幻没有祁老六那股锐气,较斗起来,便显得捉襟见肘,蹩蹩极极的了,只有“大昙子”凌生与洪超之战还算有点苗头,凌生已经占了先机,出手变招隼利异常,洪超的情形看得出来逐渐走下坡了,只是,他那模样却像要排个同归于尽的架势;而熊无极和贾宗成的搏杀,虽是剧烈,一时却不可能分出强弱来呢……
    暗自下了决心,凌澄道人招手叫过那五名七代弟子中的一个瘦长人物,低声在他耳边咕恼了一阵,等那瘦长道士唯唯喏喏的退下了,他才一挥袍袖,沉沉笑着开了口:“百恕,夜长梦多,宜乎速战速决!”
    谷百恕眉梢见汗,他奋力拚斗,沙着嗓门遣:“我——省得!”
    突然一转身,凌澄道人银冠幌闪中业已加入战团,他甫一加入,玉柄拂尘即已千丝万缕的有如天罗地网般罩向紫千豪:“贫道也来领教了!”
    谷百恕尚不及有所表示,紫千豪的“四眩剑”已奇怪无比的削开了凌澄道人罩下的拂尘,他一声狂笑,围在颈项间的紫红色的,上绣纯黑孤竹图的“搏命巾”业已抖手扔出,凌空飘起!
    “来吧,大家,起热闹!”紫千豪暴烈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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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魔刃寒仍是英雄
    随着那一张闪泛着血似的紫红光华的“搏命巾”飘扬,散立各处的孤竹儿郎们立即呐喊震天,在蓝扬善的指挥下,纷纷猛悍无比的冲向了分坐八条石块上的青城道士!
    于是——
    方才受命而目的那个瘦长道人马上拔出长剑,凌空上指,坐在八条石块上的八十名青城道上迅速站起,往中间匆匆移动,眨眼间,他们已布成一个圆阵,八十辆单刀便像这圆阵的利刺一般,整齐划一的往外插出!
    “二头陀”蓝扬善微微一楞,一楞之后,他拉开嗓门大叫:“去他的,那条大腿!孩子们,往上冲!”
    百名孤竹大汉,马上奋不顾身的从四周扑了上去,大马刀挥舞劈斩,一鼓作气冲向了青城道士们围成的圆阵!
    忽然间,圆阵开始团团转动,一面转动,八十柄锋利的单刀便闪电似的吞吐伸缩起来,一眼看去,那个圆阵就好像一个旋转的大刀球一样!
    孤分儿郎们纷纷挥刀扑击,却吃圆阵的八十柄单刀那种紧凑密集又配合巧妙的方法所一一截磕开去,非但如此,每在圆阵的刀林伸缩闪动问,孤竹人马便有横尸溅血者!
    “二头陀”蓝扬善见状之下勃然大怒,他狂吼一声,暴冲而上,“金钢杖”翻飞扫劈,势如滚雪,当他方才砸倒了三名圆阵中的青城道士,那个瘦长道人业已从圆阵中向四位同伴身旁飞出攻阻蓝扬善!
    就在此刻,包围四周的贝羽突然尖啸如雷,他嗔目大吼:“滚斩刀阵!”
    百余名围在扬子四边的孤分大汉立即往中围拢,又蓦然个个贴补于地,刹那间,只见刀随身滚,人抱刀进,百多条青衣大汉,就像百多只刀桶一样滚斩向青城道士们甫成的圆阵!
    金铁交击声震耳欲聋,杀喊入云,血在进溅,肉在横飞,只在片刻的时间里,青城道士们已有二十多人被活生生斩断了双脚,当他们倒在地下翻滚呼号,呻吟哀叫之际,先前那批由蓝扬善指挥的孤竹好汉们业已破阵而入,展开了凶猛的攻杀歼灭!
    于是,“滚斩刀阵”立刻停止,抱刀滚过的孤份儿郎们也纷纷跃起,与他们的伙伴们里应外合,潮水般追砍青城清道士!
    现在,贝羽已被“白猿”静明、“眼前报”静空围上了,但是,贝羽身边却有三十多名手下协助他共同抗拒,其他四名青城派的七代弟子,也正与蜂涌冲来的孤竹所属们在做着殊死之斗!
    紫千豪力拚“北刀”谷直恕,“银羽客”凌澄道人,不消说是异常吃力的;他眼见整个场子已经展开一片惨烈混战,心头目是十分焦虑,但是,任他焦虑,目前却暂时无法可想,他的两个对手,俱乃强极一时的绝顶人物,因此他所遭到的压力,也是无可比拟的沉重一而其他各人,亦全陷入苦斗之中,谁也没有办法马上抽出手来对孤付所属们加以协助,固然,“毛和尚”公孙寿的手下们业已攀伏在场子四周前树荫中了,但那是最后的预备武力,也是一支奇兵,不到紧要关头,实在不易贸然使用,若要解决这种混乱又险恶的局面,紫千豪知道,恐怕除了大伙豁出去以血肉冒险搏个胜负不论的结果外,要寻求另条两全其美的法子,事实上是不大可能,也不大有希望了……
    在紫千豪如今的两个对手上来说,“北刀”谷百恕的艺业比诸凌澄道人是要高上半筹的,谷百恕在他这柄“黑角刀”上的造诣,确已到达刀法中的至善境界了,这柄刀在他手上,简直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份,那么熟练,奇妙,又随心所欲,好像刀里流着谷百恕的血液,有着他的性灵,且又与他的思想在相互呼应一般,千变万化,难以捉摸,而“银羽客”
    凌澄道人的玉辆拂尘虽然也诡异凌厉,严密精湛,和谷百恕的刀上功夫一比,显然就差上一截了,但是从现在他们乃以两人之功合圈紫千豪一个,紫千豪再是强悍,亦未兔处处受到牵制,有些捉襟见时的尴尬……
    那边,熊无极与贾宗成之争,其实最最有惊无险,两个人的拚战在表面上看来十分激烈,实际上却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别看他们出手凶猛,招式狠绝,这却全乃做给人家看的,他们两个不是起手重,落手轻,便是故意打偏撞斜,并非真个朝着对方身上招呼,再不就预先以暗示通知对方闪避,因此打了半天谁也没伤着一根汗毛,到现在,贾宗成的“响铃环”
    仍然挂在腰间未卸,而熊无极的看家武功“金手三绞式”亦未出手,他们只是互相比划着拖延时间而已,但是,他们却也有一个不得已的苦衷——他们只好像这样虚打去,谁也脱不开手去帮助自家人!
    在一阵冷静的思虑之后,紫千豪已然决定必须要用险招求胜了,他不再迟疑,“四眩剑”长刺短戮,横飞斜劈,同时振吭厉叫:“孤竹所属,以命搏命!”
    谷百恕闻声大喊:“小心了,他们要死干啦!”
    刹那间,紫千豪的“四肢剑”“嗡”然长颤,仿怫顿时幻为一条飞龙,凌空闪眩的瞬息,又斗然洒成千百光雨,而光雨架着刺目的寒芒蓬射,像是从虚无中来,自一个极为玄异的角度,“四眩剑”的刃尖竟突的暴刺谷百恕胸膛!
    “大魔刃”剑法中的首招——“迢迢长龙”!
    谷百恕尖啸如泣,“黑角刀”又像先前对付熊无极一样,猝然抖出无数光圈,光圈相连,风雷声隐动,猛合急聚;匪截对方的这记绝式!
    这一手,乃是谷百恕“九王刀法”中的第七式——“王者之环”!
    “噗”“噗”的震荡声立即串成一片,就在紫千豪正待收身换招的一刹,凌澄道人的玉柄拂尘已狂风暴雨般抽向了他的头脸!
    “四眩剑”颤动着,每一颤动,也有一圈圈的光弧飞旋四场,于是,一溜溜,一条条,一团团,一片片的晶莹豪光交织窜掠,幻有成一片可怕的银白,在光幕掠闪中,‘四眩剑”
    猛的幻成千百,暴烈的分向四面八方穿刺——奇妙的却是在一个时间,一个动作里!
    紫千豪业已展出了他“大魔刃”的第二招——“重重星月”!
    双方的交触是迅捷无匹的,凌澄道人以贯足真力的青城谛传“十二流云拂”攻击紫千豪,然而尚未够上位置,敌人反袭已到,他愤怒之下斗然收回拂尘狂旋而出,但是,就在他收回拂尘的眨眼里,拂尘上的银丝业已“咳”的一声被对方剑刃削落了一半!
    “畜生!”
    凌澄道人羞怒交加的大吼,猛旋拂尘辆,以柄为端,又快又疾的点向紫千豪全身十二处要穴!
    蓦的以剑贴身,就这一刹,紫千豪的“四眩剑”竟然魔法似的突然光芒大盛,其明亮耀灿的程度,凡能逼人视力晕眩,而就像剑光中另有世界,紫千豪的身体便一下子隐含入内,剑芒迷演中,天爷,就像腾空入云的银龙一样,这股粗约滚桶般的光体业已凌空而起!
    于是,凌澄道人这才真个慌张了,他知道,此乃剑家的至高修为显示——“身剑合一”!
    迸溅着点点冷芒晶亮,滚桶似的光体发出可怖的“噬”“噬”劲气,以无可阻挡之势暴取凌澄!
    当然,凌澄道人明白,在这种环境之下,要想以奔跑来躲避对方催动的剑气乃是最为愚蠢不过的——借着剑身的不可思议的奇快翻滚,以破空转动而兴起的剑气护体,那种速度之快,简直不能言喻,断断不是人的两条腿所能以比技的。因此,他索性挺立不动,嗔目坚发,咬牙切齿,在那股斗圆的光柱笔直飞来的瞬息,右手的玉柄拂尘团团舞起,拂尘上的一蓬银丝带着强劲的力遭,幻映成一圈又一圈光孤,甚至连空气也在“嗤”“嗤”激响——这个时候,凌澄道人的拂尘上的每一根银丝,全已坚锐到可以当利剑用了,在凌澄道人布成护身的光孤时,他的左手立即由下往上暴翻,“呜”的怪啸,二十枚鸭蛋大的纯钢嘴珠业已换着凶猛的力道射去!
    首先,那十二颗又沉又重又急的纯钢唸珠完全射到凌空而来的光柱之上,只听得一阵清脆绵奋的“叮噹“声音乱成一片,滚桶般的光柱一斜一颤,又再度“呼”的一个盘旋射来,而那十二颗纯钢唸珠却已化成了铁雨碎屑!
    几乎像长虹入海,光柱猛的直投进凌澄道人的光弧中,就在立起的“噹噹”交击声响里,“北刀”谷百恕突然尖吼一声,目瞪欲裂,他奋力自左朝右一个滚翻——刀芒“蓬”的幻成一片青幕,仿佛闪电一样,他双手所握的“黑角刀”已由青滟滟的光幕中凌空飞劈那股剑气!
    “噹——呛”
    “叮、叮、叮……”
    “嗷……”
    金铁的撞击声,碰擦声,加杂着人喉哀吐的呻吟,顿时间融为一片,“银羽客”凌澄道人的银丝道冠业已飞成四块飘落,他额心并排着三条剑痕,大腿洞穿,右手五指全被削掉,就那么血淋淋的,肉糊糊的跄跄踉踉奔出几步,又一个旋转摔倒地下!
    剑气骤凝,紫千豪也左肩洒血,连连退出七八步,他是正在创伤凌澄澄人的一刹,被谷百怒的一招“九王刀法”中的第八式“王展青颜”斯街,而这把“王展青颜”,几乎便是谷百恕最为精湛的绝技了!
    谷百恕并没有受伤,在他的想法中,他这一记“王展青颜”,应该直可将紫千豪斩为两段的,但是,他却失望了,非但失望,他更震惊于当他使出这一把他最为狠绝的把式时,所遭到的敌人护身到气之抵抗,竟然险些震裂了他自家虎口!
    打铁趁热,谷百恕是深知这个道理的,在紫千豪歪斜不稳的后退中,他又已狂风如电,身形宛似流光船的前掠,前掠中,倏然翻腾,手上的“黑角刀”竟闪电般飞射紫千豪!
    是的,这就是“九王刀法”中到此为止的最后一记了——“王欲飞仙”!
    面色苍白,紫千豪却挺立如山,他双目可怕的瞪着,五官微微扭曲,就在他血脉贲张的一声厉啸下,“四眩剑”猝然额挥,于是,奇迹似的,千百道煞光骤起,同一时间,紫千豪的身影也一下子幻化成了千百条——就像有几百面铜镜在映照,一具万花筒在旋转一样,每一条人影俱皆隐迷在一位剑光之后,层层叠叠,重重围绕,玄异极了,怪谜极了,剑芒是出奇的灿丽明亮,而影子却是模糊混炖的,仿佛剑中的幽灵在跳跃,剑刃的冤魂在飘舞,交相穿刺,纵横闪戮,甚至连空气也在一刹那间被分割成零零碎碎的了!
    不错,紫千豪的“大魔刃”剑法最为登峰造极的一招,也可以说是剑术中的至高至圣的修为了,“以幻指剑”的剑道境界——“茫茫幻影”!
    那种叫声是令人毛发惊然的,叫得人连心肝五脏也不由收缩,在漫天的剑气与刀光里,谷百恕的瘦削身体便无法控制的东撞西碰,倏升倏滚,猩赤的鲜血雨也似的洒落,他终于在一种疲乏的咽噎里重重跌落尘埃!
    紫千豪仍然站在原地,他的脚下,静静的躺着谷百恕方才飞掷的“黑角刀”,刀身闪泛着冷森的光芒,而紫千豪的右颊却绽开一条直达后角的两寸长血口子,皮肉翻卷着,血,正一滴一滴的坠到脚下那柄“黑角刀”的刀刃上,他凄迷着一双如雾的眼,寂然不动。
    谁也看得出来,好危险!若是那柄刀再低一寸,只怕就会切进紫千豪的颈项中了!
    四周,剧烈也拚杀仍在继续,到了这等节骨眼,欲罢也不能了,那一方住手便注定那一方要吃亏,谁也无法退让,自也不甘退让了。
    斜刺里,忽然一条人影急速飞向紫千豪处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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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战奏捷英雄气短
    紫千豪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那条人影甫始来近,他右臂倏沉蓦翻,剑芒如流星的曳尾,蓬射飞泄而去!
    急叫一声,那人凌空连连打了五六个空心跟斗翻出,一边大叫:“是我呀,帮主,熊无极呀……”
    吁了口气,紫千豪稍稍移动了一下,抱歉的道:“对不住,我没看仔细……”
    熊无极匆匆奔上,伸手入怀,拿出一只青翠的琉璃小瓶,他脱下手套,旋开瓶盖,用小手指甲自瓶中挑出一撮粉红色的药未子,三不管拉过紫千豪便为他弹敷在左颊伤口上,如此一次又一次的取药弹敷,一直到那种粉红色的药末子已沾满了那条伤口,熊无极才罢手收了小瓶。
    笑了笑,紫千豪道:“这是什么药?”
    熊无极自豪的道:“叫‘合肌散’,任何利器造成的伤口,只要在血未干透之前抹上,就会极快收回,而且痊愈之后不留疤痕,这是我精心研制而成的呢,我见你脸上受伤,一时情急。才匆匆忙忙跑来先为你上了药再说,否则,等血干透了再上药就比较麻烦啦……”
    咧开又黑又厚的嘴唇一笑,他接着道:“老实说,帮主,在你这张又俊又俏的英挺面孔上留下一道疤痕,未免是一件白壁微暇的憾事!……”
    瞪了熊无极一眼,紫千豪尴尬的道:“你真是口不择言——”
    嘴巴砸了砸,熊无极发出一声惊叹的长吁,他一伸大拇指:“帮主,我还没说,你硬是行哪!”
    紫千豪有些乏意道:“行什么?”
    佩服的看着他,熊无极道:“以一敌二,而这两个对手又全是武林中的绝顶人物,‘北刀’谷百恕,‘银羽客’凌澄老道,这,不是简单的呀,就我来说吧,他们两人给我一个,我业已吃不了,兜着走啦!……”
    低喟一声,紫千豪缓缓的道:“我也受了伤,颊上一刀,左肩一刀,左肩这一刀不轻,大约还伤到骨了——虽说这一仗我赢,但,却也赢得相当吃力……”
    熊无极目光微扫,低声道:“帮主你就甭提啦,就算你也挨了两刀吧,我看凌澄老道至少换了你十剑八剑,谷百恕那老鬼,更已断了气啦,帮主,你这一战,决不是捧你,可以说大获全胜,赢得光彩极了!”
    摇摇头,紫千豪苦笑道:“杀戮之事,便是一胜再胜,也无甚光彩之处……”熊无极一面为紫千豪检视左肩伤势,边道:“不然,那也要看为了什么而杀戮,以残酷目的而进行的杀戮便要不得,但若是为了防止避免更大的杀戮而杀戳,意义却不一样了……”
    一下子触动了紫千豪肩上的伤处,紫千豪痛得一抽搐,他微微皱眉。
    嘻嘻一笑,熊无极又在紫千豪左肩伤口上洒起同样的粉红药末子来,一边神秘兮兮的道:“这是我与老贾之间的一个默契——我一见谷百恕完了蛋,凌澄老牛鼻子倒了地,你又带了伤,就马上小声对老贾说:‘喂,老贾,咱们这台好戏就甭再唱下去啦,你赶快去照应你们大掌门的伤,我也快去侍候着我们头儿,大家两便,像这样真真假假的拖缠下去,不但等得慌,早晚也会露出马脚,老贾一个劲的点头,所以,呃,我们就马上分道扬镳,各为其主了……”
    忍不住笑了,紫千豪颔首道:“贾宗成的确颇有人情味……”
    熊无极笑道:“我早就说过了,他是个性中人……”
    这时,紫千豪目光一寒,道:“无极,不用管我了,你立时调遣公孙寿的人马由树上展开狙击,我这就去帮着图昌他们收拾‘玄云三子’,速战速决!”
    马上收手,熊无极点头道:“好,就像凌澄老牛鼻子他们所说,夜长梦多,不宜缠战!”
    紫千豪道:“正是!”
    说着,他立即赶向“玄云三子”那边,掠纵中,他游目寻视,嗯,“金铃噹”贾宗成果然正蹲在他掌门大师兄身边,目不邪顾,专心一意的在为凌澄道人止血疗伤呢,看他那种平静安祥的样子,好像这场仍在剧烈进行的拚战与他毫不发生关连一般……无声的笑了,紫千豪飞快来到了“玄云三子”和苟图昌等人拚斗之处,苟图景一见自家首领出现,不由大为振奋,他精神抖擞,攻扑更为着力,一边高声呼叫:“老大,你成事了?”
    紫千豪卓立一侧,微笑道:“不错,成事了。”
    “牛角锥”绞、翻、缠、戳,苟图昌狂悍的连攻二十九维,他哈哈大笑,昂烈的问道:“谷百恕呢?”
    当然,紫千豪知道苟图昌是故意这样问的,目地是要增加敌人的心里威胁,影响他们的斗意,紫千豪又如何不喧染一番?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寒瑟瑟的道:“谷百恕死了,他那把刀强是够强,但也挡不注我,如今,他就躺在那边,相当悲惨。”
    在“太真子”凌虚愤怒的长剑中硬搏狠持着,苟图昌挥锥如仵,快捣急戮,蓝光回绕中,他宏声道:“青城派的掌门人凌澄老道呢?”
    紫千豪谈然一笑,道:“伤得很重,也躺在那里,恐怕他会躺上一段十分长久的时间了,我估计他至少挨了六剑以上!”
    呵呵大笑着,苟图昌倏左倏右,忽前忽后的攻扑‘大真子”,他嗔目裂嘴,粗矿的高叫道:“老大,如今这‘玄云三子’亦得跟着上道啦!”
    向前走了一步,紫千豪阴沉的道:“我看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结果!”
    塌鼻子急速略合,鼻头上红丝急布,“大真子”凌虚的一双吊眼更向上斜吊了,眼珠也充着血,他额头鬓角汗水滚淌,呼吸粗油,那种惶恐、愤怒、激动与不安之状,业已明摆了出来,一边倾力挥剑拒敌,他一边嘶哑大叫:“你们不买卖狂!……青城派没有这么好吃的!……你们等着瞧吧……”
    冷冷的,紫千豪道:“只有在最后笑的人才是真笑,还记得这句话?凌虚,你马上就会明白我们那一方将在最后笑了!”
    吁吁急喘着,凌虚一面拚命反拒,边吼道:“不要做梦,你们……没有这么好的命!”
    紫千豪正要答话,突然间,一声悲烈又修厉的号叫声传来,他急忙循声看去,老天,就在十步之外,“玄云三子”
    中的“大昙子”凌生一颗斗大脑袋正骨碌碌的带着满腔鲜血,抛向空中,而凌生的那辆长剑,也正好途胸穿过了“白辫子”洪超的胸膛!
    一刹里,洪超整个面孔扭曲,他张大嘴巴,以染满血迹的大马刀撑地,却缓缓的往下倒去……肝肠寸断的尖啸着,紫千豪飞身掠到,他猛一把抱着洪超,摧心沥血般喊叫:“洪超,洪超,你听得到我,你听到我吗?”
    就!这刻顷间,洪超的一张脸孔已经变为纸也似的枯干惨白,他依在紫千豪怀中瑞力提住一口气,撑着眼,扁瘪着嘴唇:“大哥……别……别难……过……人活着……总……总有……这么……一遭……的……那老牛……鼻子……不也……归了……天啦?……我……好歹……捞回本……”
    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紫千豪心如刀绞,他咽着声道:“你这楞东西,谁叫你—
    —谁叫你这么傻干的?”
    瞳孔子的光芒迅速散点,洪超喉头间业已起了疾响,他咧开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语如蚊纳:“对……不起……大哥……但……不用……太……惦着我……别忘……黄泉道……
    上……还有……我们……好多……哥儿们……在……胡老九……贺长孙……老大……金大哥儿……我……呢……我不寂寞……寞的……”
    他嘴唇一扇,全身突然往上挺,就这样,咽下一口气,那抹笑容,仍旧僵硬的浮在他脸上痛苦的皱格间,他的眼,却轻轻瞌上了……紫千豪的牙齿业已咬进了下唇,他颤抖着,缓缓将虹超平放在地下,然后,含着满眶痛泪,将透进洪超胸腔中的那辆长剑拔出,弃置一旁……僵立着,紫千豪的身躯却急剧的簌簌抖索……蓦然——他猛一掉头,怒矢似的飞射向正与祁老六在狠拚着的“玄云三子”中第二位的“大罗子”凌幻而至,凌幻正在心惊胆颤,焦惶交加之际,紫千豪一到,他更已乱了手脚,长剑急拨祁老六的分水刺,匆匆回转,出手十九剑忙刺紫千豪!
    紫千豪半产不响,贴刻向身,“呼”声锐响,老天,“大魔刃”剑法中的第三式——
    “灿灿长虹”,眨眼间,他已经身剑合一!
    “毒鲨”祁老六知道利害,他一个朴地滚脱离开去,“大罗子”凌幻在魂飞魄散之下竟迷了心,猛挥长剑,拼命向那股圆柱般射来的光体砍去!
    于是——“碰”的一记沉闷响声扬起,“大罗子”凌幻业已在胸腔上前后透穿了一个大血洞,就那么拖拉着肺脏流红,手舞足蹈的直接跌出两丈!
    这时,祁老六已滚向“大真子”凌虚身边,他大马刀暴挥猛斩,呼呼霍霍,凌虚一面跳跃问躲,一边尚要应付苟图昌隼手攻击,他手忙脚乱之下,不由狂哑的大叫:“你们——还要脸不要?”
    斗然平弹而起,祁老六狠毒的以手中“分水刺”猛插凌虚右眼,他大呼一声,长剑倏偏,暴削祁老六手臂,祁老六的大马刀却从下面直刺敌人小腹!
    凌虚道人无奈之下,只有勉强退后,但是,苟图昌的“牛角雄”却又怒涛巨浪般呼啸着劈到!
    长剑翩翩,如雪,回旋敲击,在一片金铁直撞声中,凌虚总算档升了苟图昌的攻势,而祁老六却又电射而来!
    尖啸一声,凌虚长剑流地似漫空镀虹,猛罩祁老六,祁老六不退不让,大马刀绕体飞舞,分水刺却脱手飞掷!
    骤然间响起一声闷哼,凌虚踉跄后退,他的肩头插着祁老六的分水刺,但是,祁老六却也滴溜溜的转出七步,一屁股坐倒地下———满头满上身全是血,他也在肩上,胁间,前胸被砍划了三剑,好在全是皮肉之伤,尚未曾报及要害!
    当凌虚道人正痛得眼花心跳的一刹;他甚至连一口气尚未及喘过来,猛然间一阵巨大的痛苦已将地震骇得丢剑张嘴——痛苦来自左胁,他愕然看去,天啊,那辆透着蓝光的凶恶“牛角锥”,这已有一半插进了他的胁内!
    不待凌虚有任何表示,握锥的苟图昌立即将插进对方胁内的家伙拔出,于是,鲜血过溅,肺脏外溢,凌虚道人蓦地歪曲了脸孔,他伸直双臂,两眼凸突,似是想说什么,他的嘴巴大大噙合着,可是,他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来,就那么直挺挺的往前仆倒!
    用靴底一抹锥上血迹,苟图昌凛然的回头道:“老六,你的一只眼于业已用他一条老命顶回来了!”坐在地下喘气的祁老六吁吁的道:“多谢二爷替我出这二口冤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未能亲手宰了那老牛鼻子!”
    苟图昌正色道:“你我如兄如弟,连心连体,我替你报了仇还不是一样?”
    祁老六抹着满颈的血,沙哑的道:“反正就这么回事了,二爷……”
    在这个时候,整座“鬼围场”,确已不折不扣的成为“鬼围场”了,八十来名青城道上,如今只剩下三十不足,他们除了得应付四周的孤竹儿郎那缥悍的攻杀之外;怕须时时提防来自白杨树荫影中的手斧、短刀、利矢,以及“翻山爪”!在周遭浓密的树木横极上,可不正倒吊着十来个黑袍道土!
    那五名身为青城七代弟子的道人,如今也横尸了两个,另外三人亦已陷入贝羽、蓝扬善、公孙寿以及二十多名孤竹大汉的围攻里了“白猿”静明,“眼前报”静空,却全由熊无极招呼下来,他就以一双铁掌拚斗着静明的一对“猿铜爪”静空的一只“两尖短棒”,烧是如此,这两位青城派有头有脸的人物,犹被逼着团团打转,左支右拙呢……紫千豪没有再动手,他倚在一株白杨树下,微微的喘着气,他的左肩伤口又已进裂,滴滴热血,业已将他的青衫染成紫褐的了……无庸置疑的,现在,整个形势已全在孤竹帮控制之下!那边,苟图昌一拍祁老六,道:“老六,你别动,就坐在这里歇着,免得流血过多,我负去帮着他们狠干一下,用不了多久,只要摆平那几个青城七代弟子,这场位就算结了!”
    有气无力的,祁老六道:“好吧,但二爷你可得留神!”
    点点头,苟图昌握着他的“牛角锥”,又猛虎出押股冲了过去!
    倚着树干,紫千豪正想闭目养养神,一条魁梧的身授已匆匆向他身旁移来,他急目瞧去,嗯,这是贾宗成!
    贾宗成满面焦急之色,他快步来到紫千豪身边,拱拱手。苦涩的一笑道:“紫帮主,我有几句话想说——”
    紫千豪惨淡的微笑道:“今天太为难你了,贾兄。”
    叹了口气,贾宗成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尽了点做人的本份而已!”
    低喟一声,紫千豪道:“有何见教?”
    舐舐唇,贾宗成苦笑道:“紫帮主,今日之战,本派已经落了全军覆没,‘玄云三子’都完了,连掌门大师兄也受了重伤,我看,这场争斗就到此为止了吧?”
    注视着对方,紫千豪低沉的道:“到此为止?”
    搓着手,贾宗成痛苦的道:“紫帮主,血已溅,命已偿,而且溅命供血,仇恨便该消除了,何苦非要等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地步?况且,赶尽杀绝的手段也不是帮主你所习惯的,更不是你所希翼的,莫论这其中还有着兄弟我的困难与艰辛……”
    吁了口气,紫千豪沉重的道:“罢了,到此为止吧!”
    重重抱拳,贾宗成激动的道:“多谢你为青城遗子着想,紫帮主,我会永远记得!”摇摇头,紫千豪徐缓的道:“不敢,贾兄,你今天的仗义执言,不为威武所属,根源所来,更令我等感佩不尽!”
    贾宗成叹息道:“只可惜我人言轻,未能消然这场杀戈——”
    紫千豪诚恳的道:“这不能怪你——”
    忽然,他又道:“对了,贾兄,你下令贵派门人弟子停战,他们——会遵令而行么?”
    点点头,贾宗成道:“会的,全派上下,除了掌门大师兄之外,只有‘玄云三子’的辈份高出于我,如今掌门大师兄重伤晕迷,‘玄云三子’俱皆死亡,只有我的辈份最尊了,门下弟子不敢不服谕令的——”
    干涩的笑笑,他又道:“何况,他们如果不听我的,对他们眼前的情形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们又何苦这么固执愚蠢?”
    点点头,紫千豪道:“贾兄,让我们同时下令!”
    于是,两人齐齐往前走了几步,紫千豪首先吭声大叫:“孤竹帮众弟兄,通通住手!”
    贾宗成也面孔赤红,瞪目大吼:“青城门下,通通住手!”
    孤竹帮的弟兄们在闻得紫千豪的谕令之下,立即毫不考虑的纷纷抽力退后,以兵器指向敌人,完全戒备动作,而青城派的一干疲兵却任愕了好半响,才面面相依,迟迟疑疑的退聚到一起。
    这时,“白猿”静明满头大汗,面色越见苍白的跛着一条腿住这边走了几步,他干哑的启口道:“贾师叔,是掌门大师伯下令停战的么?”
    贾宗成重重的道:“掌门人业已受伤晕迷!”
    呆了呆,静明又固执的道:“那么,是‘玄云三子’三位师叔?”
    摇摇头,贾宗成道:“他们已经战死!”
    僵立着,静明深深吸了口气,呐呐的道:“如此说来……这停战今,是贾师叔你自己下的了?”贾宗成冷厉的道:“不错,是我自己下的!”
    迟疑了一下,静明道:“这……不妥吧?”
    似乎早就料到静明会这么说了,贾宗成不慌不忙,都暴烈的叱道:“混帐东西,亏你还列于青城门墙,本派规律你却尚搞不清楚?我问你,青城派规第九条上下有序,论辈别,排尊卑,上辈之首,辖下幸之尾,上辈之尾,辖至下辈之首,这一条规律,你知不知道?”
    静明勉强点头道:“知道。”
    大吼一声,贾宗成道:“掌门大师兄受伤晕迷,‘玄云三子”战死,我问你,如今在此地的青城门派何人辈份最高?”
    静明呐呐的道:“贾师叔你。”
    贾宗成历声道:“那么,现在是不是该由我发令?我有没有权来发令?”
    无可奈何的,静明只好道:“有。”
    寒着脸孔,贾宗成厉声道:“既然有,静明,你还有什么反对不满之处?”
    表情是木然又生硬的,显然这位“白猿”静明心中有些不服,但不管他心里是怎样想,却也只有唯唯喏喏的退了下去.紫千豪从后面走了过来,摇头道:“这些青城道士们可是真不大开窍,难道说,他们连你这一片苦心也体会不出来么?”
    叹了口气,贾宗成道:“人都有点自尊心,紫帮主,他们明知我这样做乃是为了挽救全军覆灭的厄运,但情绪上他们却不肯就这么服输……”
    深沉的,紫千豪道:“任何一件事情,若不能朝远处精,为大体着想,光顾着眼前的一点颜容之争,贾尼;这不叫自尊心,这就变成虚荣心了,而虚荣心是很可怕的,它往往能逼使人们做出些不自负力的傻事!”
    苦笑了一下,贾宗成低沉的道:“江湖中人,武林之辈。紫帮主,真能看透这一层的只怕太少了,大家全是讲究的一口气啊!”
    那边,“青疤毒锥”苟图昌奔了过来,他气吁吁的道:“老大,不打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是的,贾兄与我的心意正好相同,得放手时且放手,是江湖明训,也是仁慈之道,这场大拼,该结束了。”
    苟图昌看了看四周正在匆匆进行抢救伤亡工作的手下们,他的面容是沉重又倡郁的,道:“老大,我想下去指挥弟兄们善后……”
    紫千豪颔首道:“好的,记着不要俘虏!”
    答应一声,苟图昌转身去了,这时,熊无极正好大步走来,他仍然戴着那双“金犀皮”
    的手套,先冲着贾宗成嗞牙一笑道:“老贾,多亏你啦!”
    贾宗成强颜笑道:“熊兄,更得谢你让我一步,否则,我又怎么会是你的敌手?”
    挥挥手,熊无极道:“谈这些做甚?今天若不是你在中间暗里缓冲,这场架一定要比眼前的结果更要来得热闹的多!”
    目芒凄涩,贾宗成道:“可别热闹了,就算这等场面,业已够受的啦,青站一派受此打击,至少也得有个十年八年的光阴恢复不过原气来!”
    紫千豪忽然关切的道:“此间事了之后,贾兄,你直接回青城山?”
    贾宗成缓缓的道:“是的,直接回山。”
    犹豫了一下,紫千豪道:“我也不用绕弯子讲话了,贾兄,今天的这件事,你们派里可能不会谅解你?”
    想了想,贾宗成艰辛的道:“很难说。”
    紫千豪轻声道:“你要记着,贾兄,你并没有错,而且你更在凌澄道人重伤之后替他做了急救。并尽力设法挽回了青城诸子的败灭之祸,对你的门派来说,依照算有功,毫无罪过与愧疚!”
    贾宗成低声道:“希望派里其他的人也像这么想就好了!”
    紫千豪凛然道:“只要他们还有理性,还有良知,还有情份,他们就应该这么想,难道非要把青城精英全部断送于此才算是忠心耿耿的不二弟子么?”
    一边,熊无极也热情的道:“没有关系,老贾,若是青城容你不下,到我们这里来,任他天塌下来,我们也用脑袋替你顶着!”
    紫千豪同意道:“你为了我们如此牺牲,贾兄,我们也应当对你有所图报!”
    感动的,贾宗成道:“二位盛情高谊,我贾宗成谨记在心,我但愿事情不要糟到这等地步,否则,可真难为我了!”
    熊无极义形于色的道:“不用把档子事看得太严重,老贾,只要你来,无论在什么时间,我们全欢迎你!”
    拱拱手,贾宗成道:“多谢二位的爱护,我不会忘记的——”
    又深深太息着,他续道:“二位,我先告个便,也该去整顿整顿,收拾一下残杀了。”
    紫千豪与熊无极连忙让过一边,贾宗成快步离去,当他走出好几步后,又站住回头,向熊无极道:“对了,熊兄,你可是——正式加盟孤竹帮了?”
    用力点头,熊无极严肃的道:“不错,我现在身为孤竹帮的‘首座大头领’!”
    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贾宗成呐呐的道:“真有点不可思议——”
    说着,他匆匆走向青城弟子那边去了,凝视着他魁梧的背影,紫千豪吁了口气,沉沉的道:“贾宗成为了我们可真受够了……”
    熊无极颇有同感的道:“他是条血性汉子,与青城派的道士们相比,他娘的简直有天上地下之差啦!”
    说到这里,熊无极又小声道:“帮主,洪超老弟,他去了?”
    沉重的点点头。紫千豪道:“是的,‘玄云三子’中‘大昙子’凌生的杰作!”青虚虚则棚里浮现出一片怅怅的哀成,熊无极沉默了一会,嗓门有些沙哑的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在江湖上混生活打滚的日子,结局往往就是这样了……”
    紫千豪愁肠百结的道:“我很难过,无极,每当一名老弟兄逝去,心中的感觉次次全是那般苦楚又辛酸,还滞着一种无比的空茫与失落的感触,就好像生命中骤然缺少了什么,遗漏了什么一样……午夜梦回,那些幽明两隔的弟兄们音容美貌皆历历在目,恍似昨日,我常常会疑惑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死去,我怀疑那只是一场恶梦,一个可悲的幻境而已,我认为只要天一亮,他们又会和平时一样,嘻嘻哈哈从他们隐藏的地方笑滚着走出来——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一种虚无缥缈又自我欺骗的可笑狂想,但我却时常愿意这么想。这等以为,说它是怪诞也好,疯狂也好,至少,在这种时候我会多少有一点点虚幻的安慰……”
    熊无极脸上的神色肃穆又感动的,他低沉的道:“帮主,除非你与你的手下们连了心,融了魂,要不,你又怎会有着这等深切的悲伤感触?由此可见,帮主你对待帮里的弟兄们是如何情重义厚了……”
    悠悠长叹,紫千豪忧郁的道:“日子一天天的拖,眼看着这批同生共死的弟兄们一天天的少,也一天天的老了,刀头舐血的生活,委实过得叫人心伤……”
    熊无极的鼻端也有些发酸,他苦笑道:“放开点,帮主,千秋霸业的创立,总免不了血与命的献祭,而千秋霸业的维系延绵,则更少不了血与命的滋补了!”
    沉痛的,紫千豪道:“就是这样,孤竹一脉始能屹立不倒,未曾遭由邪恶势力迫散,但每每身历其境,却不胜怅惆,无极,血与命的献祭和血与命的滋补竟是那般的惨烈凄凉和不忍目睹!”
    拱拱手,熊无极徐缓的道:“我也尝试过,但,却只好硬着心肠不去回想,不敢回想了……”
    摇摇头,紫千豪呼嘘无语,熊无极一时也拿不出什么话来劝慰紫千豪,两个人就这么愁眼相对,完全浸入一片忧伤中了……好一阵子以后……满头大汗的苟图昌急步来到,他双目红肿,泪痕未干,宛似刚才痛哭过,这时,他用手背揉操眼,又擦擦汗,语声黯哑:“老大,一切善后业已妥当,战死儿郎就在场于北边掩埋了,伤了的也急救后上了软兜,另外,洪超的遗骸也装好待运……”
    紫千豪低沉的道:“回山之后,一厚予殓葬,忠魂供奉入殿……”
    强忍着目眶的虎泪,苟图昌硬咽道:“是——”
    温和的拍了拍苟图昌肩头,紫千豪沉重的道:“不要难过,图昌,你再一悲痛,我的心就更乱了……”
    苟图昌努力振作,沙着嗓子道:“还有一件事向老大禀报——今天一战,我们的三百名手下阵亡四十余人。受伤的在二十名以上,对方伤亡也不会少于此数……”
    点点头,紫千豪道:“伤了的弟兄叫蓝扬善好心医治看护,对了,祁老六的伤势如何?”
    苟图昌道:“还好,都是皮肉之伤,未曾伤及要害,就是失血多了点!”
    说着,他看了看紫千豪颊、肩上的伤处,又道:“老大,你也流了不少血——”
    紫千豪平静的道:“没关系,我也只是皮肉之伤,业经熊无极上了药,回去再仔细调理一段日子,定无大碍,图昌,下令大家准备启行吧。”
    荷图昌微微躬身,迅速整队去了,青城那边的残余似乎也收拾妥当,贾宗成匆匆来到,双手抱拳:“紫帮主,熊兄,且容此别,我们后会有期!”
    紫千豪与熊无极忙还礼,紫千豪语重心长:“贾兄,一路顺风,祝你万事如意!”
    苦笑一声,贾宗成道:“托福了。”
    于是,当贾宗成率领着青城派的三十来名道上扶伤抬死,行色沮丧萎糜的离去之后,孤竹帮的大队也整装待发了。
    来的时候,孤竹帮的勇士们有的步行,有的骑马,但在回去的时候,却完全徒步,当他们的行列缓缓沿着“断魂岭”的荒径小道下来,队伍中那股子沉痛哀伤的馄郁气氛,绝非来时的豪壮飞扬可比了。
    回顾苍凉灰黯的岭末山脊,熊无极摇头道:“断魂岭……真个断魂……”
    紫千豪满面忧伤之色,他决不回首,幽幽的道:“吃刀头饭,在枪眼子媒血的日子,那里不是‘断魂岭’,又何处不断魂呢?”
    黯然无语,熊无极的一双青虚眼却隐隐泛出莹莹泪光。婉蜒的,路跨的,这队长长的行列向着他们来的地方回去,每个人的表情全是那么沉重,脚步俱皆如此瞒珊——英雄式的江湖生活与英雄式的胜利,固然是豪壮又多彩多姿的,但是,其中,却掺杂着多少血漓漓的泪水,凄涩的辛酸?是的,草莽男儿,武林壮士,又何处不断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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