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老大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章誓生死临危受命
    紫千豪笑了笑,道:“不过也是老生常谈而已。”
    苟图昌迷惘的道:“老生常谈?怎么个老生常谈法?”
    低沉的,紫千豪道:“先礼而后兵,先礼,是江湖上传统的和事方式,也表露了我们的胸襟,为的是希望‘武当派’能与我们澄清误会,消除争端,后兵么,就更简单了,设若‘武当派’不接化干戈为玉帛,坚欲以武力解决——或定要压迫我们所不能做的事,则只有在功量上分强弱,以强硬的手段去论曲直了!”熊无极接口道:“照说呢,‘武当派’的牛鼻子们该是十分通情达理,高瞻远瞩的,但我们若是腐迂起来却也叫人不敢看,往往,他们的观点与我们大不相同,有很多事的做法也南辕北辙,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干脆点说,就是我们与‘武当派’根本就不是生活在一个世间的人,他们那一套,有时俟完全和我们不沾边,所以,我们这‘先礼’的一招,恐怕他们未见得肯接受!”紫千豪抿抿唇,道:“怎么说?”
    吞了唾沫,熊无极道;“我认为,不管是谷百恕也好,凌澄老道也好,无论是谁出面或者一同出面请武当的非烈子助拳,而既然非烈子已经答允下来,除了敦请他的人面予关系之外,非烈子本身也一定认为他有可以伸手助拳的理由,方才我已说过这些老牛鼻子对人对事的看法常常与我们大不一样,更甚者,只要他们一旦打算及决定要怎么做了,他们就很少转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认定的道理是正确的,虽然,有时候那些道理在我们看来十分怪诞不经……”沉吟着,紫千豪面色有些阴霾了,他道:“以你看,熊兄,天亮之后的这次约斗,‘武当派’是—定要硬干了?”
    熊无极无疑的道:“我看是如此。”
    轻喟一声,紫千豪道;“为什么呢?‘武当派’莫非不知道他们的此一行动乃是十分不智又鲁莽的么?这要用生命来做抵押的啊……”
    熊无极冷笑道:“可能他们都在这个世间活腻味了,他们认为活着受罪,还不如早归道山,到他们期盼中的那个尚不知是有是无的快乐仙境去……”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道:“他们果会这样以为?”
    一咧嘴,熊无极道:“要不,他们这么急慌慌的跑来挨刀是为了什么?”
    苟图昌接道:“说不定他们全想得美,以为到这里来只要伸伸手,挨刀的都是我们呢。”
    重重一哼,熊无极怒道:“他个鸟毛,那来这等好梦?”
    这时,紫千豪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苟图昌问道:“老大,你想起了什么?”
    紫千豪摇头道:“还记得在‘月后河’截击贪官候龙宝座船的时候,他雇请的一批保镖里面有一个‘山猿’赖向前?”
    恍然大悟,苟图昌脱口道:“这只老猴子的女儿嫁给了武当派一个十七代的俗家弟子!”
    点点头,紫千豪道:“当时,我们反覆推敲的结果,认为‘武当派’不会为了这件事情出头包揽,因为武当一脉素主仁厚宽和。一贯传统恬淡稳重,与世无争——如今想想,这却是好大一个讽刺,料不到没有为赖向前之事和武当成敌,却另有好心人将武当勾引出来对付我们了,搞来搞去,我们总脱不开与‘武当派’见见真章的机会!”
    熊无极愤怒道:“犯不着含糊他们,紫帮主,见真章就见他六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武当派’不一定就能啃了我们!”
    笑笑,紫千豪道:“当然,和‘孤竹帮’火拼,就算‘武当派’赢了,只怕武当山上也一片凄凉索落,留不下几个人了……”
    忽然,苟图昌向紫千豪使了个眼色,又朝熊无极背后呶呶嘴,紫千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在略一考虑之后,他终于安祥的道:“熊兄,有一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一捶胸,熊无极豪迈的道:“不用商量,紫帮主,有什么事,你尽管交待好了,我姓熊的水里火里也抄着脑袋去闯!”
    紫千豪笑道:“还没有这么严重——熊兄,只是我这件事若说出来,如果你觉得冒昧或不愿接受的话,便当我从未说过,我们一道忘记!”
    迷惑的睁大了眼,熊无极道:“开玩笑,我怎会这么想?但——倒底是什么事哪?这节骨眼上,我业已急毛窜火啦!”
    神色肃穆起来,紫千豪缓慢又清晰的道:“熊兄,你认为我孤竹一脉如何?”
    熊无极呆了一呆,喃喃的道:“如何?”
    他用力幌幌脑袋,笑道:“那一方面都好,那一方面都强,领导人是坚毅果敢,勇猛无双的‘魔刃鬼剑’紫千豪,在他之下,孤竹儿郎团结奋发,忠心不二孤竹一脉的各位首领们更是赤胆忠肝,智勇兼备,再加上基业雄厚稳固,库存丰足不缺,孤竹帮的立帮宗旨正确严明,不落邪伦,行事坦荡,手段仁慈,助贫困、济危难、惩奸恶、保忠良,委实做到了江湖帮会上的最高理想——替天行道了!”
    熊无极肚子里的墨水并不多,因此说起这类比较正式点的话题来,未免就有些顺序不分,程次颠倒的毛病了,而且措词方面也不十分得体,但是,不管如何,他却将已表达了自家对于“孤竹帮”由衷的敬仰钦佩,他已将想要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静静的一笑,紫千豪道:“熊兄如此夸誉,我们实不敢当,然见认为孤竹一脉还值得亲近么?”
    呵呵大笑,熊无极道:“我的帮主,这可叫多此一问啦,假如孤竹一脉不堪领教,我姓熊的如今还在这里和你们夹缠什么?当然是值得亲近哪,不但值得,简直叫人一辈子和你们处在一起都甘愿!”
    双目射出一片明亮的光彩,紫千豪道:“果真如此?”
    熊无极指天盟誓,道:“我姓熊的要是昧着良心说一句假话。我就遭天诛,我就是你们众人的儿子!”
    猛一拍手,紫千豪大声道:“很好,现在我问你,熊兄,你可愿加入我们?正成加入我们?”
    大大的一愣,熊无极直直定定的瞪着紫千豪,好半晌,他才用力一拍脑门,开怀大笑,道:“乖乖,大帮主,绕了老大一个圈子,说了这半天,你却只为了这么一句话哪?你方才直接了当的问不简单得多?好极了,我愿加入你们,心甘情愿的加入你们!”
    紫千豪忙道;“你不妨考虑考虑——”
    搓搓手,熊无权斩钉截铁的道:“不须考虑了,我这就可以决定,老实说,就算你紫帮主今天不邀请我入帮,过些日子,只怕我自己也会厚着脸皮要求呢!”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想不到——你这么喜欢和我们在一起。”
    熊无极急道:“骗你我就是王八羔子!”
    一恻,苟图昌眉开眼笑,道:“这就叫借英雄,重英雄,英雄所见略同哪……”
    紫千豪道:“熊兄,有一些事情,是你在舐血入帮之后所必需遵守的,譬如说,我们如今的称谓势须改变,你个人的行动要受到帮规的约束,往往要做某些你自家并不想做的事情,经常要依照谕令进退……等等,你要考虑到,这些未来的加诸于你的牵制你可承受得了?而且,可请愿承受?“呵呵大笑,熊无极道:“帮主,你把我熊无极当做初入道的雏儿啦?这些个在帮的名堂莫非我还搞不清楚么?固然我出身白道,但黑白双道同属武林,源自江湖,除了一些行事维生的手段有着多少差异之外,大致上也离不了不远,我虽说未曾入过帮,在过堂,里头的规矩我还懂,这好比一句话:没吃边羊肉,也见过羊在满山跑呀!”
    拱拱手,紫千豪笑道:“得罪了。”
    兴奋的,熊无极道:“总之一句,帮主,我既入帮,自热一切全照着规矩来,和帮里任何一位兄弟相同,而我也决不会自将身份特殊使将眼珠子朝上看,说实在。我狂是狂、疯是疯,却也晓得个道理呀!”
    用力颔首,紫千豪正色道:“我如今正式邀你入帮,熊兄,你接受么?”
    一连将脑袋点了十几下,熊无极一叠声道:“全心接受,甘愿接受……”
    凝视着他,紫千豪又道:“熊兄,我任你为‘孤竹帮’‘首座大头领’,与本帮的二当家苟图昌共同赞襄本人统理全帮大计,并与苟图昌协心齐辖所属儿郎,日后红俸比同苟图画相等,你满思么?”
    高兴得眉飞色舞,搔发搓手,熊无极笑不拢嘴的道;“满意,满意,太满意了,呵呵,这样一来,我不是和大伙全是一个窝的了么?”
    顿了顿,他忽然又惊奇的叫道:“乖乖,帮主,你刚才说,呃,我入帮以后的职位是什么?‘首座大头领’?更与老苟同辖弟兄?呢,这不是说——我乃孤竹帮二当家相同的地位了!”
    紫千豪一笑道:“委屈了你。”
    振奋又快乐无比的笑着,熊无极连声道:“什么话,什么话,就凭我这块料能担此重任,业已一步登天啦,帮主,这叫什么来着?啊,对了,知遇之恩,知遇之恩,永生不忘!”
    他舐舐嘴巴,道:“我也没什么堂皇话好讲,帮主。自今而后,我总尽心尽力匡扶着你,做好你交待的事,将这条老命卖给孤竹帮也就结了!”
    紫千豪诚恳的道:“谢谢你,熊兄,从现在开始,你已算我孤竹一脉的兄弟,已正式担承‘首席大头领’的职责,回山以后,再补行舐血盟誓之典——”
    熊无极点头道:“全凭帮主吩咐了。”
    转脸,紫千豪道:“图昌,召集所有大头领来此集合,宣布此事,并解说阵前敌况!”
    答应一声,苟图昌匆匆离去,看着熊无极,紫千豪笑道:“很抱歉,熊兄,我从此刻起,就要对你改变称谓了!”
    熊无极忙道:“应该的,帮主,应该的。”
    说着,他又笑道:“想起来,我们也真是有缘呢,帮主,像我们那种相遇相识法,普天之下恐怕少有类似的情形了!”
    紫千豪和煦的道;“是的,缘份确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事,它能撮使一件机会极少的巧合变得更完美,同时,它也能将一桩理所当然的发展弄得半途而散,不着踪影……”
    在他们两人的谈话中,帐幕掀处,苟图昌,蓝扬善、祁老六、洪超、公孙寿、贝羽等六个人匆匆鱼贯而入,才一进来,苟图昌以下的这些个孤竹帮大头领们立即围到熊无极身边,又是热诚又是亲切的纷纷向他道贺致意,表达欢迎之忱,祁老六更拉开了喉咙笑道:“我就说嘛,打那里看也觉得我们熊老哥无一处不顺眼,无一处不透着自家人的那种热络味道,如今果然不错,真是成为自家人啦!”
    蓝扬善也笑呵呵的道:“日后咱们可得多拍着点哪,熊老哥这一入帮,就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啦,别的不求,只愿老哥少刮胡子……”
    眨着独眼,祁老六道:“熊老哥一旦走马上任,我们正好全在他的麾下,这好比有一比,下面的哥儿们是小伙计,我们是大伙计,熊老哥就变成‘总管’了!”
    贝羽也笑嘻嘻的道:“可不是‘总管’,大大小小全背着啦,老六哥,你笃定免不掉吃屁。”
    一瞪那只独眼,祁老六吼道:“少在这里卖乖,你个没大没小的毛头伙子,熊老哥就是要给人屁吃,第一个也是你先消受。我与熊老哥气味相投。骂我,他舍得么?”
    “白辫子”洪超嗤之以鼻,道:“蚂的,你算什个金山王?熊老哥身为‘首座大头领’,又怎的不能训你?还自家以为怎生的俏么?”
    祁老六恶狠狠的道;“好小子,洪超,你竟帮着贝羽来消遣我啦?”
    呵呵大笑,洪趄道:“我不在乎你的春君妹?老六,你啃不着我!”
    怪叫着,祁老六道:“姓洪的哪,我要抓掉你的小辫子!”
    这时,苟图昌忙道:“好了好了,就是不能给你们一点消息听,否则找机会便大伙儿起哄,全像些老天真!”
    熊无极双手抱拳,连连作揖,他笑呵呵的道:“这一遭,呃,承蒙当家的与各位看得起,非但邀我入帮,更且赏了我这么一个重要职位,我熊无极可真是愧不敢当,日后岁月长着,我呢,只求对当家的及全帮多少有点贡献。再求与大伙儿精诚无间,相处如—家骨肉,也就满足了,以后务盼各位兄弟多帮着点儿,全心一德。叫帮运益渐兴隆亦就是啦……”
    大家响起一阵热烈掌声,齐齐喝彩,而熊无极这番话虽说有点不够儒雅堂皇,但却出自肺腑,一片至诚,可确是言自由衷……紫千豪微举双臂要求镇静,在大伙儿全部安宁下来之后,他缓缓的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视了一遍,凝重的道:“方才,图昌一定已将熊无极入帮为‘首座大头领’的事情告诉给你们知道了?”
    众人齐齐颔首,紫千豪又道:“从各位的热烈反应看来,你们对此事的看法显然与我相同,嗯?”
    大伙已忍不住全笑了,紫千豪平静的道:“很好,这在熊无权本身的感受来说,他受到大家如此衷心的欢迎,恐怕比我先前邀请他加盟之时一定更要来的烫贴愉快——”
    转对熊无极,紫千豪笑问:“是么?无极。”
    熊无极大笑道:“当然,呃,当然!”
    紫千豪颔首道:“很好,这件大事就此定案了。以外,图昌是否也向你们提到了我们约战的敌人业已到来,与他们的阵势问题?”
    几位孤竹大头领纷纷点头,苟图昌补充道:“老大,我只是大略的提到一点,还不够详细。”
    于是,紫千豪便十分简洁扼要的将熊无极夜来自“断魂岭”上所探到的消息又向这五位大头领级的弟兄述说了一遍,在说完之后,他沉重的道:“情势的变化有些出乎我们意料,因此,天亮之后的这场约会也使非常险恶了,我要求各位弟兄齐心合力,团结一致,用我们最大的决心与毅力,以我们的生命及鲜血为源本,奋斗派发,将须打赢这场事关存亡的大仗!”
    众人齐掌鼓掌,群情激昂,每个人神气全是慷慨豪迈的,目光俱为雄壮悲烈的一片至死不屈的浩然之气飞扬帐幕之间,于是,紫千豪知道,“孤竹魂”业已唤起了!
    表情肃穆,紫千豪道:“此次与青城之约,我方应对的策略仍和昨晚相同,如果我们与武当派谋和不成,势领干戈以见的活,便只有运用临机应变,阵前调配的方法了,到时候我自会尽速分遗布署的!”
    狠狠的“呸”了一声,祁老六愤然的道:“武当派算是什么东西?仗着他们为武林中的名门大派就可以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娘的,他们要欺侮别人且不去管,若要骑到我们头上,这群牛鼻子可是做错了梦!”
    凛然的,“毛和尚”公孙寿也道:“若是不能和解,拼也拼了吧!”
    贝羽接口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搓了搓肥厚的双掌,蓝扬善沉沉的道:“他奶奶的,这些牛鼻子老道可真狠着哪,一上来便是要将咱们全都摆平了的架势。”
    “哼”了一声,“白辫子”洪超道:“只怕没得他们想像中那等如意……”
    严肃的一笑,苟图昌道;“你们也用不着全朝坏的地方想,‘武当派’是天下有数的名门大派。他们其中的执权羽士有些深明道理,贯彻玄学。对世俗的争纷曲直看得十分清晰,所以,不一定到了时候他们也会辩明是非利害,相机退去……”
    祁老六苦笑道:“二爷,我们那一个也希望朝这个方向想,但只怕难以尽如我们的意啊……”
    苟囹昌浓眉微剔,道;“若是如此,也就像公孙寿庆说的话了,拼就拼了吧!”
    现在,紫千豪又开口道:“大家要注意的事情不仅是‘武当派’一项,‘北刀’谷百恕也来了,他的难缠处并不比‘武当派’的‘非烈子’本人稍逊,而且,‘银羽客’凌澄老道身为‘青城派’掌门人,其多年修为更非泛泛,他的不可忽视也乃所有弟兄须要提防的。另外,‘金铃噹’贾宗成又何尝简单呢?”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今日之战,我们的敌人是强大的,智慧的,更是精练的,他们的力量决不比我们稍弱——基业已超过了我们,我们的对敌应变也就形成多方面的负荷与纵横不匀的承担了,而这些负荷。这些承担,又是沉重雄深无比的……总之,我们不要心存侥幸,不要以为我之可欺,当然,更不能有一点轻漫之心这场拼斗,我们要人人全力,个个全心——如此已定,不论胜负为何!”
    熊无极第一个响应,他庄容的道:“帮主,你放心了,咱们拼!”
    蓝扬善、洪超、公孙寿也齐声吼道:“大哥,我们誓随进退,虽死无憾!”
    一抿唇,祁老六叫道:“老大,好好友歹,也就是这么回子事了,流血呢,看那个的血最后流光!”
    拍拍祁老六,苟图昌道:“对,老六,看谁的血最后流光!”
    这时,熊无极掀幕看天,回首,严肃的道:“天,业已亮了!”
    紫千豪精神振奋,双目光芒如虹。他自木榻上一跃而起,握“四炫剑”于手,长长叹了口气后,语声斩钉截铁般发令:“贝羽,你率一百名弟兄先行开道,抵达‘鬼围场’后成圆阵,圈固全场!”
    高应一声,贝羽返身自去,紫千豪又道:“蓝扬善,你率一百名弟兄直接进入‘鬼围场’将人马敞开,准备随时混战而游斗!”
    蓝扬善躬身退去,紫千豪目注“毛和尚”公孙寿:“公孙寿,你带其余一百名手下在我等启行之后尾随而上,不准骑马,千万注意隐蔽行踪,不要叫对方看破你们的踪迹,你们—
    —设法以最轻俏的动作声升上‘鬼围场’四周的树木顶稍,记着交待大家用枝叶梗掩遮身体,随时待令以手斧及短刃袭敌!”
    顿了顿,他说道:“我们会尽力吸引敌人不去注意你们!”
    于是,公孙寿也匆匆离开了,紫千豪立即道:“其余的人,立即检视兵刃暗器,一应携带物品全须带齐,半柱香后,我们上马启行!”
    帐幕中,所有的孤竹勇士们纷纷忙碌起来,紫千豪却独自一个人走出幕外,而幕外,人叱马啸,金铁撞击之声混成一片,只见青衣青巾的孤竹儿郎们个个往来往去,穿插不息,每个人的眉宇之间全布满了腾腾杀气,每人的脸孔也也全透露了无可掩隐的豪壮飞扬之慨!
    是了,紫千豪知道,不用多久,那杀气,那豪壮,即可用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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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鬼围场羽士比肩
    萧萧的白杨木围绕着这片成为不规四方形的平坦土地白杨木的枝干挺拔笔直,叶桠迎风簌簌,但是,却透着那么一股子深沉的寂寥凄清味儿,人们的视线和这些密密生长的白杨木接触,心腔子里就自会涌起一种说不出,道不出的空洞又幽然的感觉了,好像这些白杨木全成了精,它们正悲们叹息的俯视着进入下面方场子里的人,这些白杨木,可不一阵又一阵的在细碎呢响了!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嗟吁?正不错,这里便是“断魂岭”上的“鬼围场”。
    一百名青衣青巾的孤竹大汉沿着杨子四周的白杨木树内侧,每隔五六步便站着一个人,百名汉子就布成了一个较为疏落的大圆形,年轻俊俏的“玉郎狠心”贝羽站在这圆阵的右边正中,双肩肩头正露的了他大马刀的红线缠刀把与短柄点钢枪的凹印枪柄。
    二头陀,蓝扬善的百名手下则散向两边,各自占取了有利出手的攻击位置,纵深配守,交互呼应,这位“二头陀”本人手持他粗重的金钢杖,仍个儿大马金刀的一只脚踏在—块突起的石头上。
    对面——大约有十多条长形石块被人搬来摆在地下,正中的一条石块上,见坐着三个人,一位是流冠高耸,面如满月般的道人,这位身着赤色道袍的道人年纪较大了,他颔下蓄一把雪白的长髯,道冠下的发丝也其白如雪,但是,他圆团团的面容却是红润细腻,毫无皱褶苦槁,那张面孔,看上去就宛如婴儿般的光滑粉嫩,没有一丁点老年人应有的干瘪情状,而且,在他的慈眉善目中,却更透露了无掩隐的威摄气概与雍容风范来!
    银发道人的旁边,盘膝坐着另一个道人,这位道人头戴银丝编制的道冠,远远看去闪闪发光,他一袭纯黑道袍罩在那瘦长的身躯上,更衬托了他那张巨目、鹰鼻、阔口的蕴含有着无比的凌据高傲意味,现在,他双目仰视,脸上生冷得没有丝毫表情,而他引人注意的那又挺勾历鼻,也就越发显得寒琐至极!
    同坐在这条石块上的第二个人,嗯,却是位面容焦黄,细眉细眼的中年人物,他正在抽着旱烟,灰白辛辣的烟雾饶他微仰的鼻孔及削薄泛紫的嘴唇里缓缓冒出,又悠悠扩散,这人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他的葛布衣衫上已沾沾满了斑斑烟灰污迹,他却未曾留意,大手的五只修长焦黄的手指,在起落不定的敲击着他自家的膝盖——他的双膝上,平平的摆着一柄刀,一柄熟牛皮所制成,业已被换得又光交滑,红晃晃,油亮亮的皮鞘内所装着的是牛角柄刀!
    这三个人,当然,无可置换的便是青城山方面今日赴约的三个首要人物了,用不着再指看道姓,只要是稍有点江猢经验的,便能以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那银发道人乃当今天下武林的尊派“武当”掌门人“非烈子”凡慈,戴银色道冠者,则为“青城派”掌门人“银羽客凌澄,另一位俗家打扮,像是个乡下教书生般的黄瘦人。便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江湖第一把刀——“北刀”谷百恕了!
    在他们三人坐着的这条石块之后,有八条石块一边四块整齐排列,每条石快上坐着十名道士,他们一色的纯黑道袍,背靠背盘膝不动,每个道士手上是一式的锋利刀,每个道士头顶也是相同的发缠朵髻,他们的袍襟上,各自不同的绣缀着几条银丝有的是八条,有韵是九条……五名神色深沉的中年道人——打扮全和那些执刀道士无异,施襟上却绣着七条银丝,他们五人并排坐在正中的一条石块上,与他们对面盘坐的另两个同在饱襟上绣缕七条银丝的道人相对,这两个坐在泥地上的道人全是又瘦又矮的身架子,一个青脸皮,阴阳眼,唇厚外翻,他旁边的一位却生了张猿形白皙面孔,五官棱角鲜明突出,像是刀斧凿的猴儿脸样,好不与人印象强烈!
    唯一没有坐下来的,是一个体魄修伟,脸膛宽大沉厚的中年人,这人面色褚红,鼻直口方,尤其一双眼睛,更是精光闪射,炯亮如炬,他此刻却像是十分心绪不宁,正往来踱着,手上毫无意识的在把玩一件东西——那是一只嵌合着短柄的斗大的钢圈,圈宽约寸,圈体里外缘全打磨成菱形——一种锋利如刃的菱形,以外,在圈体菱背上,还垂悬着一圈金闪闪的小铃噹,小铃噹是金黄色的,与蓝汪汪的钢圈颜色相映,那种森森的寒酷意味,不用说也够人心紧了,这人在轻轻的弹弄着圈上的小金铃噹,于是,就有间歌的清脆“叮”“叮”声响起,这些偶然的声音却像是一下子一下子敲到人们心窝里头了——别看它的声音是这么小!
    这人玩着的钢圈,叫‘响铃环’,这人的外号是“金铃噹’,这人,嗯,是“青城派”
    如今的俗家弟子中辈份最高,威名显威的一个——贾宗成,川境两道的第一高手!
    还有四个身材高大雄壮的灰袍道人坐在“非烈子”的背后,他们也没有以石做椅,就在泥土地上盘坐着,这四位灰袍道人十分像是在环护着“非烈子”一样,表情全部是肃穆又深沉的,当然,他们也是“武当派”的羽士们——“武当四圣”,武当派的四大护法!
    总括来说,“青城”与“武当”两派的道人们,神情上大多是凝重又庄严的,在凝重与庄严中,更隐含着一股忧虑不安,但是,其中却有三个人的形态不同于他们本门诸人,相反,这三个人的脸容上更有一种狂恶的得意与残酷的满足意韵流露,他们三人并坐最后,黑色的道袍袍襟上绣着六条银线,这三个道人都在五旬开外了,同样是中等的个子,微瘦的身材,除了五官不同,三个人脸上那股险惊的表情却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玄云三子”,此次巨大争端的祸首,中间的那个塌鼻吊眼的便是三玄子之道“大真子”凌虚,凌座右面蓄着三缕青须的道人则为“大罗子”凌幻,左边那位浓眉扁嘴的道人使乃“大昙子”
    凌生了。
    “青城派”与“武当派”的人几乎清一色是玄门羽士,他们在未交互五鼓之前,业已抵达此处了,在寒风白雾中,他们便采取了眼前这种情势开始了等待,他们是沉着的,镇定的,如像他们此来只是等待一场祭典的序幕或法事的进行一样,显得如此的肃穆安祥一至少,他们表面上是这样,而他们甚少交谈,更役有喧哗,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一直到贝羽和蓝扬善分别引兵而来,又布好阵势,他们没有干涉,没有阻扰,没有讽刺,甚至,连一句询问也没有,好像他们业已认为这是一定的现像,也如像他们早已了准情形会是这么个演变了……当然,贝羽和蓝扬善是一付冷峻又毫未在乎的表情,但他们内心却不觉忐忑了,敌人的镇静、平淡、雍容,恰恰都似说明了对方的成竹于胸,表明了胜券在握的睨睥之慨;而不论这种模样是真是假,他们的姿态却摆得够叫人心里任忡啊,另外,和出家人做大规模的对阵,在贝羽及蓝扬善来说,还是第一道呢,人家的独特式惯用的交手方式他们是十分陌生的,这有点硬涩的味道,他们并不怕,只是,那种硬涩的味道,绷在胸口,阔得有些难受罢了……时间,缓缓的过去了。
    就在这一片沉寞又但冷的对峙气氛中,远远的,有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传来,蹄声像飞一样迅速向这边移近,宛如闪雷漫地滚动,震得白杨木在轻幌,那一下一下的,数不清的铁蹄敲地声,也似是一下连串的踩到人心上了!
    双方在场子里的人,当然明白这阵骇然震撼的蹄声是表示谁来了,他们全屏息等待着,于是,片刻后——豹皮头巾飞扬,青袍飘舞,银鐙亮甲闪烁眩目,紫千豪精神奕奕,意态豪壮雍容的首先策骑驰到!
    在他后面,“金手煞”熊无极紧跟于侧,与“青疤毒锥”苟图昌左右护随,“白辫子”
    洪超、“毒鲨”祁老六双骑并进,五人、五马,更像一阵风也似呼呼轰轰的卷进场中!
    坐下“甲犀”未停,紫千豪猛偏腿,摘剑、抛蹬,几个动作同时完成,意态悠闲的站立地下,“甲犀”则一声高晰,自行缓奔回后面去了。
    在紫千豪下马的一刹,熊无极、苟图昌、洪超、祁老六四人也立刻离鞍落地,四个人依身份站成一排,隔着紫千豪五步不到的距离,就像四根伏往那么直挺辉的卓立着不动!
    微拂头巾,紫千豪面对正中最前面的石块上坐着三个人,举剑抱拳为礼,宏亮的道:“紫千豪向‘武当派’大掌门凡慈道长;‘青城派’大掌门凌澄道长,武林第一刀谷百恕各兄见礼了!”
    童颜鹤发,面如满月的“非烈子”凡慈道人一笑而起,他单掌问讯躬身还礼,还平和的道:“老道重受了,紫施主!”
    “青城派”的掌门人凌澄冷硬木然的微微举掌当胸,算是还了一礼,他淡漠的道:“你晚了,紫千豪!”
    这时,“北刀”谷百恕也抱拳笑道:“紫老弟,初次见面,老弟作却果如传言,英威得紧哪!”
    紫千豪笑讲几句,随对凌澄道人道:“凌澄道长,请道长回想一下约见时辰——乃朝阳初起之时,现在,朝阳尚未升起,怎能说晚?恐怕是道长各位来得太早了。”
    凌澄神色一寒,道:“紫千豪,贫道此番到来,并非与你在这一点上有所争辩,还有更重要的大事须向你讨一个公道。”
    紫千豪平静的道:“很好,相信我们彼此全明白今日此约的真正目的!”
    双目源睁,怒火如焰,凌澄道人大喝道:“首先,紫千豪,你们孤竹帮乃是一群啸聚山林的草冦,平日所做所为,无非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罪端恶行,只此一件,你们已经不容于天下,更不容千方外三家——你们的行为,与空门所求的慈悲宗旨,完全背道而驰,简直大逆不道,邪恶之极,本派‘玄云三子’三位师弟眼看不过,只是一本至善之心前往劝说于你,岂料你非但不听劝解,更竟以暴力欺辱贫道三位师弟,将他们重重伤害,而贫道犹自忍耐,仅求尔等自行知错改悔,前来本山赔个不是也就罢了,那意料到你等竟然如此大胆?
    做盗匪、行杀掠、伤道侣、持强傲、都不去说了,事出之后,非但不知改悔,更跋扈蛮横到向本派投下战表,约迫本派上上下下来此赴难,紫千豪,你们杀的人还不够多?你的恶还不够深?伤的本派弟子还不够重?你是想要刀刀杀绝本派弟子啊……”
    凌澄老道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斥责指控,直引得“青城”诸道人个个义愤膺胸,群情哗怒,而一时之间,使好像凌澄道人所说的全是事实一般了……冷静的,紫千豪大声道:“我有话说!”
    于是,“非烈子”凡慈微微挥手示意——他的身份尊显无比,就这么轻轻的一挥手,愤激的青城派弟子们便立刻肃静下来!
    缓缓的,他道:“紫施主,请说。”
    紫千豪神色镇定自若,朗朗的道:“假如世间有谎言,相信在场各位或多或少的也经验过,那是一种尘俗间最为寻常的罪恶,但是,空门中若有谎言,这谎言的罪恶就要比尘俗间的份量来得严重得多,如若各位未曾听闻过出家人的谎言,你们现在已经听到了,凌澄道长方才说的就是!”
    大吼一声,凌澄道人愤怒的叫道:“紫千豪,你这大胆孽障,你竟敢指说贫道所言为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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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道心明同流不污
    紫千豪的这几句话一出口,全场的人恨不由将目光投注在他所指明的那个人身上,嗯,“金铃噹”贾宗成!
    这位体魄修伟,脸膛褚赤的川境第一高手,显然是处于窘境中了,他将手中把玩着的“响铃环”缓缓挂到腰间,搓着双厚实的手掌,面孔上的神色是为难又苦涩的,无可奈何的叹着气,他一声也没响。
    “青城派”的大掌门凌澄道人目光锐利的瞪着他,冷森的道:“贾师弟,你果然能证明紫千豪的话么?”
    贾宗成摸着下颔,艰辛的一笑,道:“大师兄……这个,当然他有他的说法……”
    紫千豪双手微拱,沉和的道:“很抱歉,贾兄,因为今天你我见面的场合不对,所以未曾在初晤之时招呼于你,但贾兄你知我紫千豪甚深,想不会为忤吧?”
    苦笑一声,贾宗成道:“当家的,你刚才这一手,简直是变相的剥我皮啦!”
    摇摇头,紫千豪道:“不,我只是要求你主持公道而且,贾兄,我方才所说的一切,真的,抑或假的,是与非之间仅得一个字,固然,我知道你的难处,因为你的宗派正在和我为敌,但却不能为了这一点便抹煞了整个事实与道义,川境和西陲只有一线之隔,孤竹一脉的所作所为,相信贾兄你定然有目曾睹,有耳曾闻!”
    澄彻的眼睛凝视着贾宗成,紫千豪又道:“贾兄,如果你的亲兄弟与我发生了争纷,没有人会说你帮助你的亲兄弟是不对——纵然你与我相交颇善,不过,假设你的亲兄弟是个大逆不道的歹徒,你也会为了他而否认一切,替他掩饰一切么,帮助你的亲人手足乃是自然的天性,若是执意抹煞一件真正的事实,那就是欺骗、诈瞒和不诚实了,贾兄虽则身列青城派门墙。我们并不怨你替青城出力,可是,贾兄,你却不能为了你是青城的人便也帮着他们混淆黑白,指是为非,贾兄江湖经历多年,素以豪迈磊落闻名,想来,贾兄不会故意歪曲事实,背信弃试吧?”
    冷叱一声,凌澄道人怒道:“紫千豪,你好一张舌上生差的利嘴!”
    紫千豪凛烈的道:“凌澄道长,我只是在要求一个人莫要淹昧他的天良罢了!”
    银冠微晃,凌澄道人恶狠狠的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紫千豪,今天你也逃不了公道!”
    深悠悠的一笑,紫千豪道:“公道是要人来论的,道长,恐怕由不在我!”
    这时,凡慈道人威严的道:“贾施主,紫施主的话你已听到了,怎么样?是否愿意告诉我们他说的话真伪如何?”
    贾宗成尴尬的道:“大掌门,唉,这,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
    凡慈肃穆的道:“你错了,贾施主,道理只有是与非,并无其他原因的掺杂,易言之,明明一件坏事,就算你的父兄做了,那也是一件坏事,明明一件好事,使你的仇人做了,却也是一件好事,个人的品德节操高低,往往就从这上面看了!”
    飘逸的微拂银髯,他又道:“再说,关于贾施主目前的问题更好解决——只要说明紫施主方才所言是真抑假,一个字便够,真,或假!”
    紫千豪接着道:“但贾兄,说这一个字的时候,我希望你摒除一切可能的影响,单凭良心,照事实回答!”
    宽厚的面颊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贾宗成的脸色便越发红赤了,他一再的以舌润唇,使劲握手,呼吸也隐隐加快……
    凡慈道长沉重的催促,道:“贾施主,老道以为,一个真是问心无愧的人,对这件事的决定不该这么困难的……”
    “玄云三子”的为首者“大真子”凌虚忽然阴沉沉的道:“贾师弟,你就琢磨着回话吧!”
    “大罗子”凌幻世生硬的道:“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了,贾师弟。”
    怒哼一声,凌澄道人厉色道:“说呀,贾师弟,你不说还叫人家误会我们在造谣中伤,歪曲事实呢!”
    凌澄道人的这几句话暗中有刺,显然他对凡慈道人的中规中矩,毫不苟且的公正态度包有所不满了,当然,世故达到又精明睿智的凡慈道人是不会听不出来的,但是,他不但不怒,和煦的一笑,道:“贾施主,公道是不潮的,无论它在水里火里,它总是公道,与公道同在的人,永远不会孤寂!”
    猛一咬牙,贾宗成铁狰狞的道:“大掌门,紫千豪所说的话是真的!”
    突然整个场子一片静默,死样的静寂,贾宗成的话一出口,像是骤而将两个人的脑袋全震得晕乱了,将每个人的脉搏全卡僵了!
    这种惊愕后的静默只有一刹,一刹之后,青城派方面的人马却宛似被投入一大包炸药似的蓦然沸荡起来,爆烈起来,在一片哗嚷叫骂声中,青城掌门凌澄道人首先猛挥袍袖,怒目跺脚道:“很好,好极了,贾宗成,你这背叛师门,数典忘祖的孽障,我看你今后尚有何面目再归青城?”
    “大真子”凌虚也咬牙切齿的大骂,道:“贾宗成,你蒙受本派传业,休黛祖师恩典,更承担青城一脉之弘法扬道大任,你你你……你就用这种叛逆的行为来报答师恩?”
    “大昙子”凌生也暴跳如雷的吼道:“反了反了,竟然当着掌门之前污蔑本派,贾宗成,你口中还有青城,还有律法么?”
    痛苦又窘迫的一个劲直搓手,贾宗成结结巴巴的申辩道:“掌门师兄,各位师兄弟,请大家不要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说真话而已,我保证设有一点背叛山门之心……”
    凌澄道人厉叱道:“住口,大胆狂妄,灭绝天良的畜生!”
    汗水淋淋,面容扭曲,贾宗成大叫道:“你们要我怎的?说谎吗?欺瞒吗?味着良心歪曲事实吗?紫千豪与他的孤竹帮所行所为的确如他所说啊,他们一直是做着扶危济贫、救难解危、行善乐施、惩奸锄恶的好事哪,他们一直用大把的银子济赈贫苦,用成担的粮食周济众民,他们的确是扶弱小、惩奸恶,紫千豪也果然有‘小仁公’的美号呀,这不独我一个人知道,在川境及西陲江湖道上跑的人,又有那一个能否认呢?你们总不能叫我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黑着良心说瞎话呀,我们青城派的历代祖师可不是教我们这样做的,祖师爷不是素来要我们坦实忠诚,不作妄语么?我又错在什么地方了?我除了讲真话,并没有其他丝毫背叛行为,难道说,只为了我讲真心话便算大逆不道,灭绝天良么?”
    贾宗成这一番道理乃是在汗水流诞,嗔目轩眉的激动情形下叫出来的,他的声音又急又烈,又响又亮,直说得青城诸人面面相觑,手足失措,空有一肚皮恼火,却发它不出了!
    好半晌,凌澄道人勉强压住心头怒火,冷冷的道:“不管你怎么说,贾宗成,依的逆迹已露,不可轻饶,我只怕你要费上一番功夫来替你今天的行动做补偿了!”
    青筋暴起,双目充血,贾宗成激烈的叫道:“为什么?大师兄,你身为本派掌门,大权在握,难道就可以皂白不分,曲直不问心,妄下断语,与人以罪?这这……这是专横,这是暴虐,我不服,我完全不服!”
    凌澄道人巨目如焰,鹰鼻噏合急速,他历烈的道:“承蒙祖师慈悲,恩传贫道接掌青城派第六代掌门大权,贫道自即位之日,便担有辖统全山道侣弟子之权,贾宗成,除非你正式背叛青城,脱离青城门墙。否则,只要你在世一日,你便须接受本派律法节制,便须服信贫道谕令!”
    发捎上指。贾宗成气涌如山,道:“这些我全知道,大师兄你无庸赘述,但你虽说贵为本派掌门,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强加罪名,你总要讲个道理!”
    “大真子”凌虚叱道:“贾宗成;你真实造反了竟敢顶撞掌门大师兄?”
    咆哮一声,贾宗成吼道:“凌虚,你不用在这里狐假虎威,装腔作势。你又算那一颗葱?也不知道摸出的什么家,几十年了还未祛除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心胸!”
    大喝如雷,凌虚双目突凸,暴叫道:“你往口,贾宗成,只此悔辱师兄一端,便够体上‘节律坛’候审了!”
    狂笑向天,贾宗成愤怒的道:“凭你还不配!”
    “大真子”凌虚面色铁青,呼吸粗浊,他气得几乎发了疯,猛一转身,他面向凌澄道人,道:“大师兄,贫道要求立时拘禁贾宗成,送回‘节律坛’以叛逆罪名审讯!”
    一双鹰眼里凶光闪炽,凌澄道人竟毫不考虑的道:“好,便如所请!”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叫道:“静明静空何在?”
    轰喏一声,两个施襟上绣着七条银线的黑袍道人业已快步奔来,他两个,嗯,便是一直坐在泥地上的那青脸皮,阴阳眼的道士与另一个猴形白面孔的道人,青脸皮的道上是“眼前报”静空,猴面道人乃“白猴”静明!
    凌虚道人一指早已气得混身发抖的贾宗成,冷凛的道:“将他拿下!”
    静明与静空二人互视一眼,大步向前,分左右来在贾宗成身边站定,静明脸上那棱角突出的五官毫无表情,他冷冷的道:“对不住了,贾师叔。”
    唇角猛一抽搐,贾宗成突然大喉道:“我犯了什么律条?”
    微微仰脸,凌澄道人寒森森的道:“回到‘节律坛’之后,你自然便会知道犯了什么律条!”
    咬着牙,贾宗成恨极大叫道:“这是冤屈,这是专横!”
    断叱一声,凌澄道人喝道:“拿下!”
    静明静空两人正待动手。突然一声清雅又严肃的道号宣扬,道:“无量寿佛。”
    于是,这两位在“青城派”七代弟子中素以膘悍勇猛告称的道士也不禁立即缩手了,他们听得出,高宣道号的人,不是别人,正乃当今执武林牛耳,在道家一流中为首等的“武当派”大掌门“非烈子”凡慈!
    银髯飘拂,意态肃穆的凡慈道人这时缓缓走上前来,他面对凌澄,单掌当胸问讯,道:“凌澄道友……”
    凌澄道人心知不对,但表面上却只好勉强笑应,道:“可是掌门道兄有所赐示?”
    凡慈深沉的一笑,道:“老道与道友虽说是同属道家一脉,共奉三清道祖,但也各有源流渊承,贵派中事,老道无权,亦雅不愿过问,只是,看在同属道流,老道却有几句肺腑之言,不能不说。”
    干涩的一笑,凌澄道人道:“道兄言重了,道兄有何见示,何妨明告?”
    低吁一声,凡慈道:“凌澄道友,道友方才谕令拘押贾施主之举,恐怕有不妥之处。”
    强笑着,凌澄道:“道兄,贫道却看不出何处不妥?”
    严正的,凡慈道:“便正如贾施主所说,他犯何罪?”
    深深吸了口气,凌澄生硬的道:“道兄,贾宗成身列本派门墙,却反助政人作不实之证言,更当面侮辱贫道,顶撞诸位师兄,就此数端,已足够罪证确凿了!”
    摇摇头,凡慈道:“不然。”
    凌澄道人脸色阴沉的道:“敢问道兄,何以不然?”
    凡慈徐缓的道:“紫千豪历举事实,反驳道友你先前所加诸于他的各项指控,而更由贵派身份地位俱尊之六代弟子贾宗成亲口证实紫千豪所言不虚,由此可见,紫千豪虽然沦落草莽,却仍是一位仁恕宽厚的江湖奇人,反过来说,道友你的一番指责其中只怕就有曲解混淆之处了,贾宗成在贵派的渊源辈位,是可列入中坚骨干,且他之为人,老道素知磊落坦荡,无论从那一方面看,他也断乎不会背叛师门渊承;自甘负上欺师忘祖的莫大罪名,他既无背叛师门之可能,便足证他站在遵义立场说公平活,老道试问,一个凭良心,说真话的人,除了他的义行可嘉之外,还有什么罪过呢?”
    眼皮子一阵急跳,脸孔涨红,凌澄道人气响很的道:“但……但道兄,谁能证实他是说的真话?”
    微微一笑,凡慈道:“老道便能。”
    勃然大怒,凌澄提高了声音,道:“如何证实?”
    凡慈平静的道:“方才老道业已说过了,贾宗成所言必真,因为,他没有作假证的理由,如果他作假证,对他有何好处?而他自己知道,若说了真活必将招至同门的不满,但他却说了,在这种情形之下,除了贾宗成有一腔道义才能激发他的良知之外,还有什么力量来使他如此甘冒大不讳?所以,他说的定乃真言!”、
    用力摇头,凌澄道:“即使如此,道兄,贫道也不能收回成命!”
    凡慈怔了一下,道:“为什么?”
    凌澄恨恨的道:“贾宗成顶撞贫道及他诸位师兄,若不加以制裁,此风一开,青城何以律众?”
    凡慈的红润面容业已失去了笑颜,他凝重的道:“依老道看来,他只是申辩,却非顶撞,难道说,一个人受了冤屈,连申辩全不准么?
    况且,方才道友你反令师弟等的态度亦过于激烈冲动了些,道友,凡事都莫仅凭自家观点来做衡量,多少也要替对方想上一想,否则,就未免稍撤武断了!”
    冷冷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凌澄道人凛烈的道:“道长之意,也是说贫道专横了?”
    凡慈神色一沉,威严的道:“如若道友忠言逆耳,老道便只好如此认为!”
    狂笑一声,凌澄厉色道:“凡慈,你以为武当一脉是武林中名门大派,又是本教首尊,便可以颐使意指,不可一世了?便可以观天下百家如无物了?恐怕事情并如此,至少,青城派便没有这个涵养,本派家务事自由本派全权处理。任何人不能。也无权干预,对你来说,也是一样!”
    凡慈寒瑟的道:“是这么说吗?道友。”
    用力点头,凌澄蛮横的道:“正是!”
    急匆匆的,“北刀”谷百恕再也忍不住抢了上来,他十分难堪的道:“二位掌门二位道长,唉,这是何苦,这又是何苦?且不说当着二位派下一干弟子之前,便是孤竹帮的对头也还在那里呢,叫人家看咱们笑话不是太说不过去了么?将来传出去我们又怎生下台哪?”
    凡慈道人冷冰冰的一笑,道:“谷施主,老道与你,可谓多年方外至好,想你也明白武当一脉的传统流风,本派素嫌杀率,重仁恕,主恬淡,忌利欲,高觉慈,厌横暴,便是此次前来,也是看在施主你及凌澄道友的多番邀请之下,但可耻的是老道亦党中了邪言之惑,误信片面之词,几乎便铸成大错,好在及时查觉,悬崖勒马,尚犹末晚,否则,怕不为天下人指责,三教同道所非难?”
    银髯无风自拂,这位武当派的大掌门又语声铿锵的道:“出家之人,首戒七情六欲,道家一流,更宜慈悲宽和,有出世超俗之风,老道愚鲁,自知跟大空之境尚远,但,可悲的是,却觉有同教道友比请老道更为不及者!”
    他一侧脸,目光炯托的注视紫千豪,稳重的道;“紫施主,青城派‘玄云三子’果是至你处善言劝说进谏么?”
    紫千豪冷静的道:“不,他们是合同“黑流队’及‘银坝子’的大批江湖流冦进袭本山,滥施杀虐,疯狂伤人,而本帮与‘玄云三子”往昔更无恩怨,他们三人之所以与那干西陲败类一气攻击本帮,乃因为他们和‘银坝子’的首领‘白眼婆’莫玉之兄莫奇有着极深交情,受其重托之故,‘玄云三子’以方外之人却屡犯杀戒,更与江湖黑道匪贼来往密切他青城派非但不问不闻,反过来竟将所有不是推到我们头上,老实说,在今天之前,我本人根本未曾与他三人见过面,借问道长.他们又何向我进谏言?劝为善呢?”
    一声大吼,“大真子”凌虚厉叫道:“胡说八道,一片谎言,山人等明明在干戈之前曾经一再向你劝说……”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祁老六!”
    高声答应,祁老六抢向前来,紫千豪缓缓的道:“老六,告诉道长,你的右眼如何失去的?”
    祁老六面色铁青,独目的光芒如蛇,他一把扯下右眼的皮罩,怒睁着那只黑窟窿似的,眼眶里外血痕殷然肉蚯恐怖的瞎了的眼睛,充满怨毒之色的凝视大真子,咬着牙,他血漓漓的道:“凌虚老道,这只眼睛你还认得,是你的剑尖挑出来的哪!”
    “大真子”凌虚睹状之下,不由有点触目心惊,他微退一步,强自镇定道:“胡说……贫道何时伤过你?”
    祁老六仰天狂笑,激烈的指着对方:“凌虚老道啊,你的好‘青灵剑法’,作废掉老子只眼,但你呢?只怕没占着什么便宜吧?老子照样给你砸断三根肋骨!”
    冷嗤一声,“大真子”凌虚道人不屑的脱口说道:“做你的梦!贫道见时被你砸断三根肋骨了?只是划破一点腿肉面已,你那几手还差得远……”
    猛然凌虚一下子噎住了口,他这才体会到上了祁老六的当,是的,祁老六故意夸大言词,激起他的好强好胜心,但他这一自认,不就等于承托出自己果真动过手,果真刺瞎对方一只眼睛了?如此一来,方才的推倭否认,岂非自打嘴巴?自己招供出欺骗行为来了?
    刹那间,凌虚道人的这股子窝囊尴尬可就不用提啦,他愣在那里,老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欲说无声,欲辩无力,甚至,连一抹掩饰的笑意也生涩到装扮不出了……
    祁老六冷酷又恶毒的用一只独眼瞪着他,祁老六并没有因为他的计谋得逞而流露出丝毫自得之色,相反的,那张瘦棱棱的面孔上更加布上一层严霜般的寒森与肃然了。
    平静的,紫千豪道:“凡慈道长,凌虚道士方才的话道长定已听到,这种不打自招的供述,相信比任何辩论争执都要来得确实了当!”
    顿了顿,他又道:“道长,先前青城掌门凌澄道长已经说过,他青城‘玄云三子‘乃是到傲节山去劝谏,而‘玄云三子”是用什么方法劝谏我们呢?就以他们的利剑挑瞎我们的弟兄眼睛做手段么?
    这种所得‘劝谏’,亦未免过分暴虐,未免太也残酷不仁了,只怕没有多少白痴会甘心接受吧?”
    深长的叹息一声,凡慈道人道:“紫施主,不用再说了,这一切老道全看得清楚,唉,想不到凭老道几十年的人生,阅历,犹险受巧言曚蔽,做出善恶不分,忠奸不辨的愚事来,天幸祖有灵,默估寸心不昧,才能及时察觉正邪,分明曲直,才不为武当失颜,为天下苍生留笑柄,想来委实令老道惭愧不安……”
    紫千豪尊敬的道:“道长无庸自责,好在事情业已分断,是非亦已明判,这亦乃道长宅心仁厚,处论公充之实,若非道长严正不偏,一心堂堂,本帮上下必遭伐害不说,这不白之冤便越加难以洗刷了……”
    单掌当胸,凡慈道人稽首道:“真象既已大白,紫施主,老道亦无庸留下盘桓了,且从此别,施主他日若赴中土,武当山上,老道恭候施主蔽临小游,本山上下十二道观,亦定将为施主大开宫门……”
    连忙躬身,紫千豪道:“道长知遇之恩,紫千豪永不忘怀,假以时日,定将专程前往中土,亲谒宝山聆听道长教诲!”
    慈祥的一笑,凡慈转过身来,朝谷百恕道:“谷施主,今日之事,前因后果你也全看了个明白,听了个清楚,老道忝为武当掌门。
    对这件事委实无法避命而行,非不能也,是不为也,老道如果与青城诸道友同样皂白不分,曲直不论的用武力处听此事,则日后武当一脉只怕就难以面对天下人,亦更无颜谒祖师于百年后了!”
    又急又燥又窘的谷百恕将一张焦黄脸孔都涨成了朱赤色了,他连连搓手,惶惶不宁的道:“道长,唉,道长,这又是何苦?你们这一走,不是就凭自削弱了我方威风,增加孤竹帮的气焰了么?道长什么事全好商量哪,你老就平平心,息息息。委屈这一遭,成么?”
    微微笑了,凡慈道:“谷施主,你我相交已有二十余载了,这二十年的岁月非常漫长,老道为人如何,谷施主你多少也明白大端,因而你也该知道今日老道之退身,并非是因先前与凌澄道友之间发生的不快所使然,完全是为了此事内涵根本曲不在彼之故,人家孤竹帮并无不该不是之处,你又叫老道如何插手惩治人家?谷施主,真理公义,较之个人意气更为重要。”
    谷百恕急切的道:“但,但道长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呀!”
    摇摇头,凡慈和缓的道:“你错了,谷施主,这不是面子问题,这是一个道理是非问题,谷施主,你我交好是事实,但却不可因我们的交情便忽视了正义的存在,譬如说,施主依邀约老道同去做一件邪恶之事,便算施主你与老道和谊敦厚,老道亦不敢遵命,而且,若施主你硬拖老道下水,陷老道于不义之中,在施主来说,只怕于心不安,而老道更将万劫不复了!”
    脸上是黄中透青,谷百恕强道:“这件事,道长,不见得是件不义之事吧……”
    温和的笑了,凡慈道:“诬良为奸,歪曲道义成邪恶,用武力去对付一批行侠乐施的血性江湖男儿,谷施主,这若不叫不义之事,什么才叫呢?”
    一时窒着着呐响答不上话来,谷百恕又是难堪,又是气愤,又是急燥,又是无措的僵在那里,两只手都没了个放处!
    于是,凡慈又向寒着脸站在一边的凌澄道人稽首道:“道友今日此举,老道不敢苟同,无力兼善,只好独善,老道却有数言奉劝道友:其一,孤竹帮各位施主,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更非暴虐强横的盗匪,他们所行所为,仅乃侠士风范,道友不宜再动干戈;其二,贵派弟子贾宗成本性忠诚,心地坦直,有正义感,亦不宜强加以罪,使其蒙冤莫辩;老道言尽于此,取舍之间,便由道友斟酌了。”
    重重一哼,凌澄傲慢的道:“贫道心里有数,道兄且请自便!”
    一声“无量寿佛”,凡慈道长不再多言,他颔首座下四圣,灰抱飘扬中,五位武当羽上头也不回的出场自去了!
    场中,有一阵但冷又紧张的寂静,但这寂静却只有片刻,片刻之后,凌澄道人已重重的“呸”了一声,愤怒的道:“走了好,走了好,武当的人只不过是虚有其名而已,他们这种临阵退缩,畏首畏尾的作风,除了说明他们的懦弱糊涂,就只更流路出他们亲有助实发为荣的惯性,可耻可卑!”
    谷百恕强笑一声,道:“凡慈连我也教训了一顿呢……”
    大袖猛挥,凌澄激动的道:“简直是敌我不分,落井下石!”
    细眼眨动,谷百恕低促的道:“小声点,掌门,不要叫对方看了笑话去!”
    凌澄强忍愤怒,却仍然悻悻的道:“凡慈老道这样做算是什么?等于刮我们的脸,抽我们的腿,真正岂有此理,亏他还满口的仁义道德,说得天花乱坠,他在说着,山人业已越听起恨,连答腔全不愿答了!”
    呼了口气,谷百恕道:“不提也罢,今天我们两个算是全叫他碰了一鼻子发,唉,早先就不该邀他相助的,他那种人……”
    凌澄不悦的道:“百恕,这能怪你,仰是责我?”
    摇摇手,谷百恕低声道:“算了,如今要怎么办?凡慈与他的人一走。我们的力量,可就打了一个大折扣了!”
    双目怒睁,凌澄气涌如山:“决计不能便宜那群孤竹贼匪!”
    用黄细的手指一摸唇上稀疏的胡须,谷百恕苦笑道:“我没意见,反正一切随你了,掌门!”
    忽然,他又靠近了一步,又压低一了嗓门:“贾宗成的这档子事,你待如何处置?”
    一咬牙,凌澄恨声道:“先押下去再说!”
    谷百恕眼珠子一转,“嗯”了一声,道:“不妥!”
    又火了,凌澄道:“怎的不妥?”
    凑近了点,谷百恕悄声道:“凡慈与他武当的人一走,我们的力量业已大力削弱,贾宗成又是我们这边的硬底子,如果你再押下他,等于更减低了我们的实力,这岂不是自找麻烦?须知孤竹帮那些人不是好对付的,我们又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抽自己的腿?如今来说,我们已经够沉重的了!”
    勉强忍住了心中气,凌澄道人冷冷的道:“依你之意,是……”
    轻咳一声,谷百恕的目光朝对面严阵以待的孤竹群豪们溜了一阵,又低又急的道:“你过去向贾宗成说几句比较缓和点的话,令他暂时将心中不平之气压一压;然后再下令放了他,让他参与行动——”
    凌澄不快的道:“这不是出尔反尔,空具言谕了么?未免影响贫道威信!”
    谷百恕急道:“我的道爷,这是什么节骨眼了,还在你的威信上斤斤计较?你就忍忍气,让一步结啦,如今用人正切之际,那还有过多讲求的?我们自削力量已是够傻的了,一个弄不巧逼反了贾宗成,这才更叫不上算呢,若是事情演变到那个地步,掌门,恐怕你就更没有威信啦!”
    迟疑了好一会,凌遇道人终于十分勉强的道:“好吧,便照你的意思做!”
    谷百恕忙道:“快去吧,错不了的!”
    皱给双眉,凌澄道人一跺脚道:“好难为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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