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老大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说北刀恩怨牵连
    润了润嘴唇,熊无极续道:“第一件各位不知的事情,乃是‘青城派’在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人物并非‘玄云三子’,亦不是‘白猿’静明、‘眼前报’静空,而是另一个人,这个人,提起来想必在座各位也全有个耳闻,他就是在川境黑白两道中首屈一指的大豪‘金铃噹’贾宗成。”
    帐幕中的孤竹首领们起了一片细微的叹息,每个人的表情全像有些意外的征忡,紫千豪也诧异的道:“什么?贾完成也是‘青城派’出身?我却从来也没听说过呀,这人的个性相当豪迈磊落,且颇为不拘小节,对朋友十分热诚,充满活力,好动,有魄力,与‘青城派’的保守习惯可是大异其趣呢……”
    笑了笑,熊无极道:“正是这样,贾宗成这人,我以前——大约有三四年了,和他有过一面之雅,还是我那老友游小诗给引见的,事后,无心谈起,小诗才告诉我姓贾的乃是青城门墙,记得当时我听到后也忍不住奇怪,青城一脉非但传统保守拘谨,木纳冷淡,就算俗家弟子吧,能列入青城门墙的也是少之又少,而那贾宗成竟是出自他们门下,可真是叫人意外了!”
    紫千豪皱眉道:“贾宗成虽是‘青城派’极少数的俗家弟子之一,想也有个辈份,熊兄,他称脚弟几代弟子?”
    熊无极低声道:“说出来,只怕帮主你更会觉得意外了,姓贾的是‘青城派’六代弟子,也就是说,和他们掌门人平辈!”
    顿了顿,他问道:“帮主,你对此人熟悉么?”
    耸耸肩,紫千豪道:“说不上熟,但也见过好几次面,而且有过一次共宴的机会,当时,我对此人热情豪放便十分欣赏,彼此之间也谈得非常投缘……料不到,他却是青城出身,看样子,这一道只怕就要反友为仇了。”
    熊无极点头道:“各为其主,祖师门派在前,紫帮主,贾宗成便是想不扯破脸皮,却也由不得他了。”
    望着桌上的残肴,紫千豪沉重的道:“大概,是如此了……”
    这时,沉默了良久的苟图昌道:“老大,你和这贾宗成见过几次面的场合中,我也有两道随待在侧,这人是个血性汉子固不用去说了,听说他手上也颇有点斤两,功夫十分硬札,反应快,动作猛,是个难缠的角色呢!”
    熊无极笑着道:“这是一定的,要不,他又凭什么在川境称雄道霸?还能扛着那块首屈一指的招牌?”
    呼了口气,紫千豪摇头道:“我心里顾虑的倒不是这些,老实现他的功夫便再硬再强,我也不见得含糊……”
    睁着小眼,熊无极道:“那么,你是顾虑些什么呢,帮主!”
    苦笑一声,紫千豪低沉的道:“我是在想,又将失去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原不是我所愿意失去的啊……”
    征了征,熊无极安慰着道:“紫帮主,在一个大的前提下,私底的恩怨善恶也就说不上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江湖中,这种例子比比皆是,遇上的人,除了设法尽量化解之外并没有别的法子,若是化解不开,也就只好硬拚啦!”
    紫千豪轻谓着道:“话是不错,但对一个朋友骤然翻脸动手却也不是一件易事,何况,这个朋友还颇为令人欣赏哩!”
    坐在那里的祁老六此刻道:“老大,假如姓贾的真要干,你放开手不接他,由我们侍候这位‘金铃噹’不就成了?”
    连连点头,熊无极道:“这也是个办法!”
    苟图昌亦道:“只怕到了明天老大要接下的人还轮不得贾宗成呢?‘青城派’的掌门人才是第一个!”
    紫千豪道:“熊兄,那另一件我们所不知的事是什么?”
    咳了咳,熊无极道:“过另一件,便是‘青城派’掌门人凌澄老道的事了,紫帮主,你大约不知道凌澄老道和‘北刀’谷百恕有过命的交情吧?”
    这几句话,才真正令孤竹帮的众人惊异了,沉重的阴霾立刻浮上了每个人的面孔,在大伙儿的急促呼吸中,宛似连烛光也黯下去了三分!
    紫千豪沉歌了一阵,低沉的道:“凌澄老道和‘北刀’谷百恕很好?”
    熊无极急忙以较轻松的口气道:“其实,这个消息也不土定就正确,我也是道听途说而且,是不是可靠还难讲!”
    古怪的一笑,紫千豪道:“这种消息,然兄,我们宁可信共有,不可信其无,我只是意外,而并非该俱,天下何其之大,又何其小,鼎鼎大名的‘南剑北刀’,竟然一先一后的和我姓紫的会上了!”
    熊无极强笑道:“紫帮主,‘南剑北刀’的名头固然响亮,但你‘魔刀鬼剑’的威风也并不稍输他们哪,端着前例吧,‘南剑’关心玉不就在你我手下栽了个大大的励斗?这‘北刀’便是再强,亦强不到你头上去……”
    紫千豪深沉的道:“不过,说句老实话,‘北刀’谷百恕如果前来,对我们的威胁可就大增了,他一个人的能耐至少等于多上半个‘青城派’!’
    有些疑惑的,熊无极道:“这话怎说的?”
    紫千豪徐缓的道:“‘南剑北刀’能以立名扬万,‘北刀’谷百恕的本来便不会比‘南剑’差到那里,说不定还更要高,而‘南剑’关心玉我已领教过了,胜负之分不谈,关心玉的剑术造诣却的确不是虚传,业已到了巅峰之境,关心玉既有这等修为,与他齐名的‘北刀’谷百恕还能弱了么?”
    歇了歇,他接着道:“而‘青城派’的‘玄云三子’,他们在青城一脉来说,也仅是一流的人物了,但是,我虽然未曾和他们试过招,我手下大头领级的弟兄们与他较量过,充其量,这‘玄云三子’的功夫也只和本帮大头领级的弟兄在什伯之间罢了,而‘玄云三子’还为当今‘青城派’最高辈份的六代弟子呢,如此一比,熊兄,你该明白方才我所说的一个‘北刀’谷百恕几乎可以等于加上半个‘青城派’力量的话不是故作夸张喧染的了……”
    突然,坐着的祁老六叫道:“老大,我们不含糊!”
    贝羽也豪壮的道:“对,大哥,至多把这条命垫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进入帐蓬便未曾开口的“白辫子”洪超与“毛和尚”公孙寿亦激动昂烈的齐声道:“大哥,我们全跟着你,死活也就是如此了!”
    左右一看,蓝扬善亦不禁豁山去了,他大声道:“来吧,管他奶奶的白刀黑刀,大家全抄着脑袋玩命,大阿哥,我们犯不上先担心事!”
    紫千豪举举双臂要求肃静,他冷沉地道:“我孤竹脉,自创帮以来,可说饱经战乱,历尽辛酸,今日我们这一点小小的局面,全是往昔我们那些为帮牺牲的兄弟们用血肉与白骨叠集成的,我们所亲尝的痛苦太多,所体验的风险更不在少,今天,我可以断然的说,天下之大,没有能令孤竹弟兄畏惧的任何物体,或者我们有一夭倒下去了,或者我们有一天腐朽了、但那将只是肉体的殒灭,而我们无畏的精神却永远不泯!”
    帐幕里的每一个孤竹豪土——包括熊无极在内,俱不由激昂动容,群情奋起,假如不是在眼前的这种境况下,只怕一阵热烈的掌声就要爆出了,从他们发光发亮的眸瞳里,从他们颤动的双颊上,从他们握拳透掌的形态里,紫千豪明白,他这批亲爱无间,生死与共的弟兄们业已与自己的心声相呼相应,交织成一片了。
    朝前一仰大拇指,熊无极由衷的喝采:“紫帮主,好气魄!”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熊兄谬誉了。”
    素来者成持重的苟图昌,现在忽然后口道:“熊老兄……”
    熊无极忙道:“苟兄,有话请说。”
    沉吟了一会,苟图昌道:“关于‘北刀’谷百恕与‘青城派’掌门人凌澄老道相交深笃的这件事,熊老兄是从何处得悉?”
    熊无极坦率的道:“也是我的老朋友‘白儒士’游小诗在与起闲谈的时候聊出来的,在傲节山时,我却把这件往事压根忘了,直到今晚紫帮主和我谈起‘青城派’的虚实内情时,我才斗然想了起来。”
    苟图昌追根究底的道:“游小诗却又是听谁说起的呢?”
    苦笑了一下,熊无极道:“在一次对前里,小诗是听那‘金铃噹’贾宗成无意间说出的。”
    暗里叹了口气,苟图昌道:“‘白儒土’游小诗与熊老兄你交情深厚,他不必致信口诳你,而‘金铃噹’贾宗成和凌澄老道又是师兄弟的关系,谈及凌澄老道的事他就更不会胡说了,这样看来,这个说法的可靠性几乎是毋庸置疑了……”
    熊无极忙道:“也说不定是那贾宗成在酒后夸大了他掌门师兄与‘北刀’谷百恕的交情呢,人嘛,三杯马尿一下肚,说起话来有时就不太按实际了。”
    轻敲桌沿,紫千豪开口道:“熊兄,问题是,凭凌澄老道与‘北刀’谷百恕的情谊,够不够得上搬请‘北刀’的份量!”
    熊无极考虑了片刻道:“这样吧,我一并提出,由大家推测推测看,凌澄老牛鼻子与‘北刀’谷百恕的交情够不够得上请他出山。”
    紫千豪平静的道:“请。”
    又搓搓手,熊无极道:“据游小诗告诉我。‘青城派’的掌门人凌澄老道颇精歧黄之术,尤对各种奇丹灵药的炼制更有独到之处,十五年前,‘北刀’谷百恕独自上青城山览胜,却在到达一处幽深荒僻的山谷时,被一种极为罕异的毒虫‘花斑蚜’咬了,这种毒虫大小只如蚂蚁,毒性剧烈,根本防不胜防,谷百恕这一被咬,还没走出山谷便全身发高热,双目混饨,口吐白沫的晕绝在地,而恰好正遇着凌澄老道在附近采集草药——那时这老牛鼻子还不曾接掌‘青城派’的大位呢,他一发现有人晕倒,以他的医术造诣及对当地环境的熟悉来说,自然一看之下便晓得谷百恕是着了什么道……”
    苟图昌沉重的道:“因此便救了他?”
    点点头,熊无极接着道:“老牛鼻子非但救了他,还背负他回到青城第一观——‘大全宫’里,为他细心调治,殷勤照料,谷直想一直在‘大全宫’养息了一个多月才告痊愈,但是,也就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与凌澄老牛鼻子便结成了生死之好,此后虽然各居一方,却也经常保持联系。”
    坐在地下的祁者六不由哼了哼,低骂道:“那什么‘花班蚜’怎的不再毒一点?十五年前它若咬死了谷百恕这老王八,不就省下今天这么多的麻烦了?”
    这时,熊无极又道:“紫帮主,关于‘北刀’与凌澄老牛鼻子的内情,便是这么回事。”
    微微颔首,紫千豪似等非笑的问苟图昌道:“图昌,依你看,凭他们这种交情,若是凌澄老道修书邀约‘北刀’谷百恕前来助拳,这份量够不够呢,谷百恕来不来呢?”
    苟图昌苦笑道:“只怕谷百恕要连夜兼程赶来了……”
    紫千豪深沉的道:“因此,我们就有了结论——明日之战,谷百恕十有十成必然到场!”
    蓦然下了决心,熊无极挚诚的道:“紫帮主,有几句话,我想掏心禀明。”
    紫千豪忙道:“不敢当,熊兄,你我相处,有如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何妨直言?又何庸如此客套?”
    那张生得并不堂皇的面容上,此刻却闪泛出湛然凛烈,圣洁豪壮的光辉,熊无极慷慨激昂的道:“自从我熊无极为帮主德威感召,毅然投顺过过来之后,这段日子多承帮主盛情厚待视同手足,我熊无极不是木头,岂有不铭心刻骨之理,帮主知遇之恩,我熊无极无以为报,正好借着这次与‘青城派’约战之机略效微劳,紫帮主,那‘北刀’谷百恕,我接下了!”
    帐中的孤竹群豪们立即起了一阵低微的骚动,紫千豪深深的注视着熊无极,缓缓的道:“熊兄竟愿为本帮之事,担当如此风险,实在令我心中感动,但是,我却不能答允熊兄此举。”
    熊无极急切的道:“帮主,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帮主你敌不过那谷直恕,只是全军交刃,帮主仍须主持大局,调遣兵将,恐怕吃那谷百恕纠缠绕绊,有碍帮主的指挥应呢……”
    紫千豪诚恳的道:“熊兄,我绝不会想到其他的方面去,我只是就事论事,坦率直言,而且,我对熊兄也用不着客气虚伪。有什么,我便说什么……”
    熊无极迷惘的道:“帮主之意思?”
    平静的一笑,紫千豪道:“我之所以不答应要熊兄独斗谷百恕,并非是为了害怕熊兄担受风险——你我交之以诚,系之以死,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相信这一点熊兄是明白的了,熊兄就好似孤竹一脉的自家兄弟,有劳熊兄之处,我定去启齿相求,把熊兄看做我孤竹一脉的手足,否则,那才叫见外呢。”
    呐呐的,熊无极道:“既是如此,为何帮主你又不允我去接战谷百恕呢?”
    笑了关,紫千豪道:“理由很简单,熊兄,你恐怕不是谷百怨的对手!”
    呆了一下,熊无极争得面红耳赤的道:“或曰不是,但我可也不含糊他,紫帮主,一夫拚命,万夫莫敌,我这两下子把式我自己明白,纵然就算敌不过谷百恕吧,至少我亦可豁将出去。和他弄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摇摇头,紫千豪和煦的道:“你看,熊兄,我这一说,你又冲动了吧;我就是怕你在无法取胜之下,心里一横,拚着和姓谷的来个同归于尽的场面,这又该多不上算?假如你真的弄上这么一手,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了。”
    又不服,又不甘的,熊无极激昂的道:“这全是我自愿如此,谁也怨不上你紫帮主,你就让我斗斗他,看一看到底哪一个人才在最后笑!”
    紫千豪严肃的道:“熊兄,你的艺业在我们眼前的一班人来说,可算除了我就数你了,因此,在这次的全盘行动中,你个人占的份量非常沉重,易言之,你负的责任便关系到全军的胜负强弱,熊兄,牵一发犹是能动全局,又何况是一个柱石人物的调遣?所以,你越须平心静虑,忍耐沉着,为大家着想,且不可稍有意气用事之处。”
    一番话,说得熊无极火气消了大半,方才的激动也逐渐平静下来,他有些尴尬的搓着手,嚅嚅着道:“对不起,帮主,我是一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
    笑笑,紫千豪道:“没有什么,熊兄,我知道你是个性子急躁,却又豪义如天的人!”
    抿抿嘴,他又接着道:“熊兄,你的武功造诣如何,在经过这一段日子循相处及数次并肩拼搏之后,我已大略暸然,老实说,你的技艺之强,在当今江湖上已尽可独过一方,并挤奇人异土之列,但是,我也说过,天下之大,少有无敌之雄,功力越是精搏了。便越须谨慎自重,不可粗心大意,否则,万—失了手栽了跟斗,那等结果,将要比一些藉藉无名之辈更要惨重得多。”
    熊无极由衷的点头道:“帮主说得是,这层道理,我自家亦已想到。“紫千豪安详的道:“因此,在一般情况下,除了万不得已,切莫冲动暴燥,去冒不必要冒的危险,那样做,除了陡增损失之外,于事并无补益。”
    笑了笑,他又道:“就拿明日之战来说吧,熊兄,你的本领虽是卓绝,比起那‘北刀’谷百恕来,恐怕却要逊上一筹,如果你便赶鸭子上架和他拼斗,就未免太也划不来了,因为,放着我在这里还可以与姓谷的试上一试,虽然,我不敢说就一定能吃住他,但我相信机会总比较多一点……”
    拂了拂头巾,紫千豪道:“我这样说,熊兄,你同意么?”
    迟疑了一下,熊无极道:“那么,明天如果谷百恕来,帮主就将亲自与他动手了?”
    微微颌首,紫千豪道:“就如今的情势来说,是的。”
    熊无极担忧的道:“但是,你若一叫姓谷的缠住,谁来调度大家呢?”
    吃吃笑了,紫千豪道:“在搏斗的进行中,我仍然可以发号施令,熊兄,几次拼战,你该还记得起来当时的情形呀!”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眼前我们便要将大致的应敌策略定好——本来这并不十分须要,临机应变足矣,但明日的对手不同,所以我们还是比较慎重些好。”
    在烛光的光影摇动中,苟图昌神色凝重的道:“老大,‘北刀’谷百恕如果前来,你决定亲自斗他,不过,‘青城派’的掌门人‘银羽客’凌澄老道亦非善与之辈,谁对付此人,似乎也须要早点有个腹案!”
    紫千豪冷静的道:“凌澄老道也由我来周旋!”
    大伙儿全不由一愕,熊无极忙道:“全叫帮主你一个人包办了,那我们在旁边干什么?
    莫不成仅都睁着眼看热闹么?”
    苟图昌低沉的道:“老大,这样一来,你的担子就太沉重了。”
    祁老六赶着道:“二爷讲得不错,大哥,你净拣些扎手货,净是挑吃力的买卖搅,留给我们的却是那些松散活儿,这未免太折磨自已了,基业是大家的,前程与福祸亦但曾相连,为什么就要老大一个人去顶大梁?”
    紫千豪坚定的道:“因为我自信可以罩住他们两人——纵然是极为吃力吧,至少也比叫他们空出手去对付你等来得合算!”
    苟图昌忧戚的道:“可是……这样老大就吃累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没有什么!”
    鼓鼓勇气,祁老六又道:“老大,我认为你还是应该考虑考虑……”
    面色一冷,紫千豪道:“不要再争辩了,这又不是买东西,还带着讨价还价的么?”
    于是,祁老六一缩光头,噤若寒蝉,苦着一张瘦脸,再也不敢多吭一声了。
    紫千豪目光凛烈的环注众人,威严的道:“明天在‘断魂岭’‘鬼围场’与‘青城派’的约战,他们的掌门人凌澄由我接下,如若‘北刀’谷百恕也来了,亦同样由我对付,以外,‘金铃噹”贾宗成使麻烦熊兄照应了!”
    熊无极笑吟吟的道:“我与老贾一下子从朋友又变成仇人,虽然有些窘迫,却也只好如此了,这些日来,喏,我好像老是和以前的朋友闹成冤家呢。”
    紫千豪一笑道:“勉为其难,熊兄。”
    接着,他又道:“‘青城派’的‘玄云三子’,图昌,你便与老六、扬善三人对单挑,都须注意相互间照应支援!”
    苟图昌慎谨的道:“是,老大。”
    “咯崩”一咬牙,祁老六磨拳擦掌的道:“这可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明天一战,不是凌虚那老牛鼻子剜掉我这只仅有独眼,便是我剖开他的心肝!”
    冷冷的,紫千豪道:“老六,你明天若是不听指挥,单凭意气相来,回山后你便自己到‘铁旗堂’报到!”
    窒了窒,祁老六委曲的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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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欲邀盟左右为难
    紫千豪又低沉的道:“至于其他的青城好手,则由洪超、公孙寿、贝羽你们几个临时应战了,总之,记住一个原则,相互照顾,纵横支援,务须减少损伤到最小限度,我希望今日在我面前的人,回山的时候也同样一个不少!”
    吁了口气,他又道:“一般弟兄们的调遣也得有效运用,大家可以依照当时的情况作紧急措施,这些弟兄们武功虽然不及我们,但人多也就自有威胁,调遣得法,一样可以收到残敌奇果!”
    熊无极颇有同感的道:“这个自然何况孤竹儿郎还是出了名骁勇善战,强悍威猛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么?”
    所有的人全摇头,于是,紫千豪再道:“图昌,我们派去青城山投战书的弟兄你是叫他们完成差事后就回山呢,抑是也要他赶到这里来会面?”
    苟图昌谨慎的道:“我叫他直接返山,因为,我觉得便是令他来此回报经过,事实上也没什么好回报的,光投封战书,不会探出什么秘密来,而且,当时我们的宿营位置未定,也无法指明确切相晤的地点。”
    沉吟一下,紫千豪道:“信差是谁?”
    苟图昌忙道:“我手下的一名头领,十分精明能干。”
    嗯了一声,紫千豪道:“对了。图昌,你左肋的伤势如何?碍事么?”
    露齿一笑,苟图昌道:“业已封口了,不碍事的。”
    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蓝扬善笑呵呵的道:“大阿哥,有咱这妙手神医在此,咱们二大爷这点皮肉之伤又算得了什么?设若不是这些日来太过劳顿,二爷的伤势只怕早就差不多痊愈啦。”
    祁老六“嗤”了一声道:“你呀,他妈的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两手医术算得了什么?人家熊老兄华阳再世还不敢夸口呢。”
    小眼一瞪,蓝扬善涨得脸红脖子粗的道:“谁?谁是华陀再世了?老六,你如不相信咱的医术,不妨自己割上一刀让咱替你治治看,也要熊兄一起会诊,看谁的法子行。”
    祁老六呵呵大笑道:“我自己割上一刀叫你来治?你想得却是挺美,娘的,显本领也不是这样的显法,我这是人肉哪……”
    挥挥手,紫千豪笑道:“好了,不要吵,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年岁全一大把了,天真起来还和小孩子一样!”
    说着,他侧首对熊无极道:“熊兄,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先去岭上的‘鬼围场’候访啦。”
    苟图昌插口道:“从‘断魂岭’下面的一条小路上去,登岭的小路也只有那一条,大约定有六六尺之谱,路边全长满了杂树野草。顺着那条小路往上走差不多半里地的样子,便可发现那块四周围生着白杨木的‘鬼围场’了,很好找。”
    熊无极站了起来,问道:“我这就去,紫帮主,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紫千豪道:“凌晨。”
    看着熊无极,他又道:“要不要带几个人去?”
    摇摇头,熊无极咧嘴笑道:“不必了,人多反而碍手碍脚。”
    也不坚持,紫千豪道:“好吧,熊兄,希望你在我们出发之前来赶历来将消息透一透!
    熊无极连连点头道:“当然!”
    紫千豪又加上道:“不过,如果你在我们到达行动时间时仍未回来,我们也不能耽搁,亦须直接去了!”
    推椅而出,熊无极道:“放心吧,我一定能先行赶回的!”
    一抱拳,紫千豪严肃的道:“留心,熊兄!”
    急忙还礼,熊无权呵呵笑道:“谢了!”
    帐幕掀处,熊无极的身影翩然而出,紫千豪望着微微幌动的垂帘,沉默了一会,转向大家:“明天恐怕是很辛苦,现在,各位全去休息吧。”
    于是,各人全站了起来,纷纷施礼请安后鱼贯出帐,苟图昌却没有跟着一道离开,他招呼进一名手下来,先将铁桌上的残肴剩酒收拾干净了,然后,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若有所思的凝注着帐项。
    伸了个懒腰,紫千豪笑道:“想什么心事?”
    笑了笑,苟图昌道:“是在想一件事。”
    也坐下了,紫千豪道:“说说着。”
    吁了口气,苟图昌低声道:“老大,你看熊无极这个人怎么样?”
    征了征,紫千豪随即笑道:“赤肝义胆,敢作敢为,是个可以相交的人,怎么着了你莫非又在打他什么主意么?”
    拂着颔下的髯邵,苟图昌慎重的道:“我有一个建议,老大,当然须要先经你允准——”
    紫千豪平静的道:“什么事,你说吧!”
    沉吟着,荷图昌徐缓的道:“自老大你从宣老大手上接过孤竹帮,算着也有这么些年岁了,我们这些年来,所以有了现在的一些成就,可以说全是大伙儿用性命与鲜血挣来的,在这一段漫长的时日里,一般弟兄们的折损固然在所难免,但若要再行招邀补充尚不太难,可是,我们大头领级的弟兄如果牺牲了,觅人替缺却颇为不易,因为这并非只是单纯的武功强弱问题,其中更涉及了忠贞、领导、德操,以及很多处事处人条件上的问题,补大头领级弟兄的缺,便须异常慎重了,而大头领级的弟兄如果有了空缺,又非有人补上不可,这批弟兄金是本帮的骨干,也是本帮的中坚,若是缺损之后应悬太久。则对全帮上下来说俱有不便之处。”
    已经大略猜到苟图昌的意思了,但紫千豪并未打断他的话,仍旧颇有兴致的道:“说下去。”
    搓搓手,苟图昌续道:“老大,除了你的大护卫左丹与仇三绝堂主之外,我们大头领级的弟兄连我算上一共有十四人,但是,迭经血战以后,除了你的大护卫左丹战死,其他大头领级的弟兄亦有五人成仁,祁老六也废掉了一只右眼。十四人中,就只剩下九个人了,后来蓝扬善入帮,算是增加了一个,可是,比起以前,却仍少四人,别看见中了四个人,在所有大头领级的弟兄人数里,这个比例就不小了,因而便时常发生难以调配及照顾不周的问题,我再三考虑之下,认为我们仍须积极设法物色适合大头领级条件的人物加盟人帮,这才不致形成将来顾此失彼的后果。”
    点点头,紫千豪笑道:“看样子,图昌,你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
    微微一笑,苟图昌道:“是的,大约老大你也知道我属意的人选是谁了吧?”
    紫千豪道:“你指的是熊无极?”
    一拍手,苟图昌笑道:“正是此兄!”
    缓缓的摇头,紫千豪道:“不行!”
    意外的一怔,苟图昌忙道:“不行?老大,为什么不行呢?”
    低沉的,紫千豪道:“图昌,你可知道熊无极这‘金手煞’的名气在中原一带响亮到什么地步么?他威名之盛,武功之强,足以到了可以自行创帮立派的火候了,你若邀他进入本需仅仅充任一个大头领级的角色——纵然这个地位在本帝来说已是很高,但和熊无极的身份比较起来,却实在太委曲人家,一个弄不巧,你落个冒失之名不说,投的却连好朋友也得罪了!”
    苟图昌镇定的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不然,老大,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只怕老大的判断不一定正确呢……我却在到另一种观感与见解。”
    紫千豪“哦”了一声,笑道:“怎么说?”
    似乎整理了一下层次,苟图昌沉思了一会始道:“邀请熊无极入帮,这面子不在我们,在于老大你,固然,比起个人在外面的名声威望来,我们全不及他。可是,若他与老大你比较起来,他恐怕还差上一段距离,而熊无极自己来说,从这些日子的观察中,我发现他对老大你可以说是异常的钦佩敬眼,由此一端,便可断言他绝对不会认为入帮之后名位排在老大之下而自觉委曲了,换句话说,他便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老大的统制。”
    紫千豪笑了笑,道:“还有么?”
    苟图昌颔首道:“还有,熊无极并无家室牵挂,又无门派掣肘,他本身孤伶伶的一无累赘,入帮之后,不但精神上有了寄托,生活上也算扎下了根,用不着再东飘西落的天涯浪迹,萍踪不定了。”
    犹豫了片刻,紫千豪道:“可是,他并非黑道出身,他乃是白道中人呢。”
    豁然笑了,苟图昌道:“老大,你怎么自己说过的话也都忘了,黑白道之分并不在于其表面的行事方式,而全在内涵的德操与品格上呀,何谓绿林,何谓侠义,这不是。头立自称式传统的帮派分别。可划定的,还在于其人之中如何用事实来证明他们的类型上,这个道理,相信熊无极也必是明白的。”
    站了起来,紫千豪来回踱了几步,皱着眉道:“可是,图昌,你考虑过他也肯屈居你下的可能么?”
    笑了,苟图昌道:“老大,我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叫鼎鼎大名如熊无极这般的人物排列在我的下面呀!”
    紫千豪笑道:“那不结了?”
    苟图昌不慌不忙的道:“老大,为了替帮里延揽人材,我宁愿将这络二把交椅的位子让给他!”
    摇摇头,紫千豪道:“不可!”
    苟图昌问道:“为什么呢?”
    紫千豪慎重的道:“你我倚持于患难中,闻长于艰辛里,我们情谊深厚,如手如足,且彼此了解颇深,你对我帮助极大,我怎能贸然舍你?加上你熟悉帮中情况,与弟兄们相处融洽,宛似同胞兄弟,一家亲人,“而你在弟兄们心目中有威望,有份量,这一切,却不是熊无极一旦接位后可以代管得了的。”
    有些征窒了,苟图昌喃喃的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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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敌势长难中叠险
    深沉的笑了笑,紫千豪道:“图昌,我想你也明白,邀请熊无极加盟,亦是我非常乐意的事,但唯一我们须要自加斟酌的,便是他加盟后的位置问题,若以大头领的身份给他,实在太过委屈了他的名声,而将你的位子让出,在事实上又颇多困难之处,就这一个痴结,已经令人头痛了……”
    思忖了片刻,苟图昌缓缓的道:“老大,左丹以前的职位如何?”
    紫千豪道:“你是说‘大护卫’之职?”
    苟图昌颔首道:“不错。”
    摇摇头,紫千豪道:“也不妥,‘大护卫’的职权,与‘大头领’乃是平行的,名称换了地位并未升高,说来说去,又有什么差异?”
    有些困惑的控手,苟图昌苦恼的道:“假如我们确已决定邀约熊无极入伙,总不能就为了职位的难于安插便作罢论呀,老大,这未免近似因噎废食了,熊无极是一个人才,一个罕见的人才,放弃了他太可惜!”
    紫千豪正色道:“当然,这一点我也知道!”
    考虑了一会,苟图昌低声道:“老大,我想起另一个折衷的法予,你我示一下,看看能不能用……”
    紫千豪笑道:“说说看。”
    苟图昌咳了一声,道:“可不可以,呃,我们另外为了他特设一个位置?这个位置,至少也和我的职权平行,要在大头颌之上的……?”
    沉吟半晌,紫千豪点点头道:“这却是个可行的好法子——”
    他目注苟图昌,道:“你可有了腹案?”
    苟图昌双目炯亮,道:“‘首座大头领’,如何?与我分治属下大头领、头领及一干弟兄?”
    笑了,紫千豪连连称好:“不错,这个职位很好,堪湛适合熊无极的身份,现在,就等他回来向他正式提出了,唯一的两个问题是:熊无极愿不愿意加盟以及他甘不甘心在我名下受制!”
    愉快的一笑,苟图昌振奋的道:“这是无庸置疑的,老大!“
    吁了口气,紫千豪道:“希望他是这样了,不过,我们别忘记熊无极在武林中与我们的出身有异,渊源不同,他算是白道人物呢。”
    微捻黑须,苟图畅大笑道:“在黑白两道的分野上,他却看得太淡了。”
    紫千豪目光定定的投注在帐幕中那两枝莹莹燃烧的腊烛上,神色逐级有些凝重起来,良久无语。
    在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苟图昌轻轻的道:“有心事?”
    微吁一声,紫千豪道:“我在想,天亮之后那场拚战。”
    苟图昌低缓的道:“也不过就是和往常千百次的拚战相同罢了。”
    看了苟图昌一眼,紫千豪苦笑道:“但是,我们不可否认的,却觉不觉得习惯,那种惨厉的杀戈,血腥的气息,也老是不情愿再去嗅闻,除非不得已,我们宁可躲得远远的……”
    苟图昌苦笑道:“是的,老大,因为我们也是人,有血有自有灵性的人,而且要是人,便不该永远生活在杀戮争斗中哪……”
    用手轻抚着木榻上铺设的白熊皮,软软的茸毛掠过紫千豪的掌沿,他更兴起一阵对于即将来临的拼战那种尖锐感,沉沉的,他道:“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们够脱出仇怨的纠结,能免去生存的暴力式,自给自足,用我们的既有形成一个独特又安宁和祥的天地,我们处在这个自创的天地里,不用强横的手段,不用锋利的刀刃过日子,永远就这么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
    苟图昌双目明亮,奕奕有神,他激动的道:“老大,这一天不会太远了,我们库存丰足,后山有大片的山地可供耕牧,况且,我们在疆陲各地也有百余家生意行号,只要我们将眼前的几桩公害了断,老大,以后我们即可生活在你所憧憬的那种日子里,这不是梦想,这与实际的情形额为接近,再稍加一点努力便可成功……”
    紫千豪平静的问:“你也愿意过那种生活?”
    苟图昌诚心的道:“心甘情愿,而且和老大一样,也渴望久矣!”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好极,让我们向这个目标去做,我相信,这不会太困难的,我们并非天生的匪寇,或者我们全是内行,但却全不惯于如此!”
    用力点头,苟图昌道:“我深深同意,老大。”
    似乎兴奋了好久,紫千豪道:“正如你说,因昌,我们有足够的根底可以使我们过一种平静和祥又与人无争的出世生活——只要我们稍加努力!”
    苟图昌十分有信心的道:“老大,凭我们目前的条件,已是相当优握的了,西睡一带的各帮各派,不论黑白两道,恐怕还没有任何一拨有我们这样厚足的,就以目前我们所有的来说,养活全帮上下一千多人没有丝毫困难!”
    双手一拍,紫千豪欣慰的道:“很好,就等眼前的几件公案了断,我们便宣示全帮,摒绝对外活动,归隐傲节山渡那安闲无忧岁月!“
    苟图昌心想神往的道:“太完满,太渴慕了……老大,那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悠游日子哪?或耕种、或畜牧、或狩猎、或垦殖,跑跑生意,走走买卖,闲下来朝看日出,暮赏夕阳,春近百花,东眺瑞雪,一杯酒,两样菜,啧啧,人间仙镜,人间仙镜……”
    被苟图昌这副沉醉迷意的模样逗引笑了,紫千豪道:“你看你,图昌就好现在已经过着那种日子,已经浸彻在你所形容的那些乐趣中一样了……”
    吁了口气,苟图昌喃喃的道:“不会远了,老大……”
    紫千豪安祥的道:“当然,但更令我觉得心安的却是我们虽然退出江相争纷了,我们所有的人却仍旧相处一起,依然共同用我们齐心合力所创造的美满生活——将往昔在斗场上的团结合作精神用到另一条迥然有异的宁静幸福的途径上……”
    笑了,苟图昌道:“所以,孤竹一脉能以屹立不倒,永雅断绝,其与众不同的特性也就在此了……”
    紫千豪舒了舒腿,又盘坐起来道:“图昌,我们记着朝这个理想去做,但愿能早日实现……”
    苟图昌笑道:“你是否要歇会?”
    紫千豪道:“不,你累了么?”
    活动了一下四肢,苟图昌道:“我也不累,但我认为老大你还是歇一歇,养养神为佳,明日之战,会十分剧烈劳神呢……”
    淡淡的,紫千豪道:“我毫无倦意,而且,也睡不着。”
    苟图昌笑道:“心里担着事?”
    紫千豪平静的道:“我并不忧虑明天与‘青城派’的拚战,图昌,常常使我燥郁难安的,是一些可能将要在某场杀戈中牺牲的弟兄!”
    怔了怔,苟图昌微叹道:“这无法避免,老大,从多少年以来,我们即已知道无法避免了,可是,多少年以来,我们除了事前一再的躁郁忧虑之外,却也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来防止这种不幸的发生……”
    紫千豪干湿的一笑道:“唯一的方法,便是放弃拚搏。”
    苟图昌沉重的道:“事实上,老大,颇不可能,至少,目前来说是不可能!”
    自嘲的一笑,紫千豪道:“我和你一样明白,图昌。”
    于是,帐幕中,两人又静寂了一会,苟图昌站起身来,负着手,缓缓的踱来踱往,好像这几句话又勾起他什么苦楚了……
    紫千豪闭目调息片刻,睁眼问:“什么时辰了?”
    掀帐探首,苟图昌回身道:“约莫二更天。”
    自言自语的,紫千豪道:“快了……快了……”
    知道当家大阿哥指的是什么,苟图昌小声道:“你看,老大,“青城派”的人与他们的帮手会提早来么?”
    紫千豪沉吟着道:“难说,但依照一般武林中这类生死约会,倒该早点赶来,一则熟悉地形,二则探改虚实,不过‘青城派’乃名门大派所属叫他们自认有没有这个必要,就全在他们的看法与观点上了。”
    冷冷一哼,苟图昌道:“名门大派到了该吃瘪,他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抵大的!”
    笑了笑,紫千豪道:“你我意见一致。”
    忍不住也笑了,苟图昌道:“其实,我更担心的还是熊无极熊老哥,他前往刺探对方虚实,别泄了行迹才好……”
    紫千豪笑道:“这个倒不用担心,熊无极的一身功夫硬扎得像铁打的。而且反应快,机智足,便是泄了行迹至少也能突围回来。这一点我对他颇有自信,令我觉得抱歉的,却是万一对方没有提前赶到‘鬼围场’,叫他白受风寒未免就难过了……”
    苟图昌若有所思的道:“这也有可能。”
    紫千豪笑道:“老实说,熊无极的脾气并不好,他不是那种沉静温和的类型,叫他挨冷受冻隐藏在一个黑暗地方动也不动的过一晚上,这滋味额不好消受,不管怎样,这次回去之后,我要重重谢他一次!”
    捻着黑髯,苟图昌道:“他还急切的要抢这超差事呢……”
    静静的,紫千豪道:“一个人对一个人真正有了情感,或是一个人真正爱上了某一个团体,他就会事事为他尽力尽心——纵然有些事他并不喜欢的!”
    苟图昌点头道:“老大说得对,我想,熊无极对老大你和对我们孤竹一脉的上上下下就正是如此了……”
    顺手取过搁置榻上的“四眩剑”来,紫千豪珍惜的用衣衫拭抹着剑炳剑鞘,他微笑道:“天亮后,这剑,恐怕又要发市了。”
    目光投在银闪闪的剑身上,苟图昌眨眨眼道:“老大,讲良心话,你这把‘四眩剑’的名称由来,是‘心眩’、‘意眩’、‘目眩’、‘神眩’,刃芒一出,敌人四眩齐来,但事实上,每在你运剑出手之际,这种感觉非仅你的敌人会有,连我们也一样免不掉呢!”
    紫千豪肃穆的道:“图昌,剑如我臂,刻更似我心,意使臂,心驭剑,剑与灵合,与心融,与神附,因此剑也有知觉,也有感情,也有灵性,而一个武家必须和他的兵刃息息相连,仿若一体,他的兵刃才会随心所用,保他的命,助他的难,和他最亲密的伙伴,至少,在我来说是如此,你认为如何?”
    苟图昌虔诚的道:“完全同意,老大。”
    以纯银的剑柄轻贴面颊,紫千豪缓徐的道:“每当我和我的剑处在一起,我的心里使十分平静安宁,好像有一个守护神峙立在找身边一样,感觉上是如此宽释,如此和祥,又如此牢靠,而刻是最忠心的朋友,它永不会变易,永不会衰败,更永不会背叛,他在你有生之年一直陪伴着你,在艰辛中助你,在危难中救你,在寂寞对陪你。在无告中听你倾诉,它的确是有血液的,有脉搏的,有灵智的,它也是善良的——对你自己与自己人来讲……”
    苟图昌补充道:“它也是有温暖的,我有这种感觉。”
    紫千豪沉静的笑道:“不惜,它也是有温暖的。”
    忽然也笑了,苟图昌道:“但是,对敌人来说,这可完全相反啦!”
    轻轻放下“四眩剑”,紫千豪轻轻的道:“它只维护一方——它的主人及主人的的人!”
    顿了顿,他又微笑道:“而且,决不暧昧,明朗果断得只要叫一人一眼即可分判!”
    苟图昌晒道:“当然,因为剑是在它主人手中。”
    紫千豪改正道:“执在手中,连手心底。”
    搓着手,苟图昌道:“野幕孤灯里,寒榻对语,你今晚的话这些话和这些独特见解,在平时可难得听到哪。”
    紫千豪笑道:“只是在平常找不着这么一个适当机会罢了;在谈论任何体裁的话题之时,总该也有一种气氛相陪衬,才觉得更能深入,是么?”
    苟图昌若有所思的道:“说得对,老大……”
    于是,像又在同时开始,帐幕中两位孤竹帮魁首的思维又转到另一个他们所想到的天地里;两个人全沉默下来,两个人都在深深的忖虑着什么,很静,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偶而显得急慢了些外,一切全那么冷寂又安宁,连寒瑟的空气都宛如凝固了……
    帐外也没有声息,仅仅夜风凄凄的拂过林消,带起一阵一阵的籁啦声,这种声音其实非但没有使这片深秋夜里的旷野荒林激起一丁点生气,反而更衬托出了它的苍凉,空洞、冷漠、以及阴森……
    时间,就这样缓缓的过去了,看不见,摸不着,却确已流逝过去……
    一切仍是静寂的,静寂得叫人心里有点怔楞,有点忐忑,也有点燥闷,等待是最烦人的了,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却又不得不‘等待’……
    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终于,帐幕的厚帘突然掀起,在一阵冷气卷袭中,熊无极的身影业已幌闪而入!
    木榻上的紫千豪与坐在椅子里的苟图昌这位站起迎上,熊无极的一张俊脸有些疲倦的苍黄色浮现,他额上泌着汗珠子,还微微喘着气,看样子,这位大名鼎鼎的‘金手煞’只怕曾经狠赶了一程呢!
    亲自让着熊无极坐到椅子上,紫千豪又接过苟图昌递过来的羊皮水囊,他一面交到熊无极手上,边低头道:“辛苦了,熊兄。”
    嘴巴凑上水囊颈口,咕啥啥的牛饮了一阵,反手用手背抹去唇角的水渍,熊无极长长吁了口气,乏累的道:“我好一阵跑!”
    拉了张椅子在熊无极对面坐下,紫千豪笑道:“先欧会儿,顺口气再说。”
    放下羊皮水囊,熊无极的眼珠子四周一转,道:“蓬子里就只二位?”
    紫千豪道:“是的,我们一直在等你。”
    点点头,熊无极乏力的伸了一下四肢,目注紫千豪道:“他们来了,紫帮主,青城派的那群牛鼻子老道!”
    神色如常,紫千豪道:“是的,你这么匆忙的赶回来,当然乃回来传报这个消息的,从你的形态里,业已说明了这点!”
    咧嘴一笑,熊无极道:“我躲在暗处,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们,喝,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哩,乌天黑地的,还得等他们挨个地摸过了“鬼围场’,在一张张幌动模糊的人脸里点数那些值得点出名姓来的,费了好大劲,总算才差不多搞清楚了,而这一搞清楚,他娘的,却又不得不使成拚了老命朝回赶!”
    微微一怔,紫千豪道:“莫非是——有意外的发展?”
    一拍手,熊无极道:“正是,有大大的意外发展!“
    强压住心头的波动,紫千豪镇定的问:“对我们有利抑是无利——这意外发展!”
    脸色随即阴沉下来,熊无极低低的道:“不利!”
    苦笑一声,紫千豪道:“说吧!”
    双手十指用力拗,骨节发出“咯崩”“咯崩”的脆响声来,熊无极似是整理了一下开口的程序,然后地缓慢的道:“‘青城派’的掌门人‘银羽客’凌澄老道亲自来了,以外,‘玄云三子’一个不缺,‘白猿’静明‘眼前报’静空也跟着,另尚有五个七代弟子,加上八代、九代的小道土约百余名……”
    这些全在意料之中,紫千豪知道更坏的消息还在后面,他并不急燥,恬静的笑笑,道:“阵势不小,但却在我们断测之内。”
    润润唇,熊无极又低沉的道:“‘金铃噹’贾宗成果然也来了,他一定是接到‘青城派’召谕才赶来助阵的,唉,到底是出身门墙啊……”
    这时,苟图昌忙问:“‘北刀’谷百恕呢?他出现了没有?”
    双眼一眯,熊无极苦笑道:“少得了他?”
    紫千豪沉重的道:“‘青城派‘求援可求得够快!”
    熊无极翻了翻眼珠子,道:“据我想,约莫我们战书下达的那时,谷百恕这老龟孙就正在青城山上盘桓着也未可定,要不,他们便是用三百里快马传书,恐怕也要累死了人才能堪湛来得及将谷百恕请到!”
    紫千豪平静的道:“不管怎么说,谷百恕总是来了。”
    嘴里“吧砸”一声,熊无极恨恨的道:“来吧,来就来,他的刀快,老子这一双熊掌也不松败,大家来一场,看看谁能摆平了谁!”
    “嗯”了一下,紫千豪诙谐的道:“熊兄,别忘了我们的战策,谷百恕原是由我来侍候的呢!”
    呆了呆,熊无极无可奈何的道:“随你,大帮主,反正到了时候我是有多少力尽多少力的,你若不全,我也不求自保了。”
    紫千豪心中万分感慨,他动容道:“熊兄,你如此云天高谊,真不知使我说什么好——”
    嘿嘿一笑,熊无极道:“那就别说,放在心里我也领悟了!”
    沉吟一下,紫千豪道:“我想,熊兄,你方才所说的‘意外发展’,大概不是指上述那些吧,那些早已在找们的盘算中了!”
    没有说话,熊无极先叹了口气,他道:“紫帮主,明天,我看我们可要浴血苦战了!”
    紫千豪双目中光芒澄澈而镇定,他缓缓的道:“这是无可置疑的,只要是杀戈,任何一次也不会太轻易,只是艰苦与更加艰苦的分别罢了。”
    沉默了俄顷,熊无极直截了当的道:“‘武当山’的大掌门人‘非烈子’凡慈也率领着他座下四大护法同来,这四大护法俱乃武当派的顶尖高手,有‘武当四圣’之称,他们是‘圣心’超果、‘圣灵’超尘、‘圣手’超悟、‘圣睁’超俗,这四个人,也是武当派自掌门人之下的首席四大弟子!
    深深咬着嘴唇,紫千豪良久无语,他的面虽木然,双目冷淡,好一阵子,才悠悠的道:“武林之中,分内外两大家,外家以少林一派为主,内家便是武当一派为尊了,他们的地位十分超然,而武当派传统的作风又素来敦厚温和,恬淡无争,他们——怎会与青城山的道士们同流合污,混为一气呢?”
    熊无极愤怒的道:“说穿了半文不值,还不是想藉此扬名亮号,图个现成便宜!”
    摇摇头,紫千豪道:“武当派深明大义,清高避世,只怕他们这次出头的原因不会这么简单,而且,也不会这般幼稚!”
    苟图昌想道:“物以类聚,那一行的人帮那一行,老大,这不结了!”
    在帐幕中踱半晌,紫千豪沉思着道:“据你说的也可能有点道理,但道家的宗旨同是含悲宽和,戒以杀戈,武当派为道家传流的主源,他们自是更懂得这个意义,断乎不会只为了青城派同为一教之奉,便皂白不分出马相助,我看,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激动的,苟图昌道:“老大,道士与道士之间,差不多全有同教渊源的连系,甚至彼此声气相通也不足使,他们都是二条路上走的,一个神拜的,有了事情,怎会不守望为助,彼此互济。”
    紫千豪道:“不一定,道家一脉,多是些脱尘出世的隐者高人,他们对事情的剖析,对世事的解说,不知比我等深刻明智多少,尤其是他们的传流主源武当派,自然更非一般浅薄之辈所可以混惑,怕的是,在他们的清灵境界中,偏偏出了一个嗔念未消,又心胸狭窄,表面上却一派清高的败类!”
    想了一会,熊无极道:“你是说,呃,紫帮主,有人用风言巧语去隐蔽了武当派?”
    紫千豪简洁道:“还不如说有人在武当派面前挑拨离间,中伤了我们!”
    立即,苟图昌道:“那么这人在武当派里一定应该很有力量了!”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这是定然的!”
    搓搓手,苟图昌道:“会是谁呢?”
    熊无权也迷惆的道:“那一个有这么大的面子和说服力,竟能将武当派的第一号人物也千里迢迢的搬下山来?”
    紫千豪道:“你看呢?”
    直着眼睛想了好一会,熊无极忽道:“青城派自接到战书直到今天,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半个月时间里,他们要去请武当派下山助拳,先不说武当派答不符允,光这一来一回的大段路途也不是这点时间里可以够跑的,再则,他们就有这大把握能将武当派的大掌门也请了来?我听人传说,武当派如今的掌门人“非烈子”凡慈,不但已有九年岁月未曾下山,就连在山上也极少露面,他几乎步不出他武当山的第一观“玄妙宫”,除了派中有什么特别隆重的大典道坛,他根本便不出现……“
    紫千豪平静的道:“很有道理,如此说来,能请武当派的那人恐怕不会是青城山的道士们了?”
    摇摇头,熊无极道:“照情形来说,他们的可能性不大!”
    苟图昌冒火道:“谁又是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呢?”
    坐回木榻上,紫千豪徐徐的道:“图昌,我们慢慢琢磨,先不要急燥,更不要慌张,就算武当派真要和我们干戈以见,我们除了形势更加恶劣外,也没有什么值得不安的,纵然武当规名侦天下,功高一世,他们,却也是肉做的!”
    猛喝了声彩,熊无极赞道:“好气魄!紫帮主,就凭这一点,他武当派也横不起来!”
    苟图昌激烈的道:“只要武当派不分皂白,不讲曲直,硬图以武力逼迫我们,老大,我们就是全死绝了也不能咽这口鸟气!”
    深沉又凛烈的一笑,紫千豪道:“多少年来,图昌,你看我是个威武可屈的人么?”
    连忙整容,苟图昌惭愧的道:“恕我失言,老大。”
    笑了笑,紫千豪和缓的道:“不要冲动,图昌,你像如还把持不住,其他的人不就更乱了?”
    苟图昌呐呐的道:“是,老大……”
    熊无极又开口道:“紫帮主,你看这唆使武当派与我等为敌的人会是谁?”
    紫千豪沉吟良久,道:“会不会又是一个巧合?”
    怔了怔,熊无极问道:“什么巧合?”
    紫千豪一笑道:“方才,你说青城派的人在接到我们的战书后便用三百里快马去飞请谷百恕来援,恐怕时间上也急迫得毫无喘息之机了——你说不一定谷百恕就正在青城山上盘桓,才会来得这么快速从容……”
    点点头,熊无极道:“不错,我是这样想。”
    目注紫千豪,他又道:“但是,这与你刚刚说到的‘巧合’又有什么关系?”
    轻轻抚摸着木榻上的白熊皮,紫千豪道:“我们便大胆做一项假定——谷百恕邀同武当派的‘非烈子’等人同往青城山瞻游,或者,谷百恕与非烈子不约而同的为了某一种原因先后上了青城山,这时,恰好我们的战书送达,然后,经由谷百恕或凌澄道人的游说敦促,非烈子才答允相助——我们要知道,如今在对方的阵势中,也只有他们两人才仅有游说非烈子的份量!”
    熊无极连连颔首道:“对,定是他两个人出的点子!”
    急迫的,苟图昌道:“那么,天亮后我们要以什么方法对付‘武当派’的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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