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老大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九仞山功亏一篑
    苏括老辣的一笑,道:“因为兵刃的反光闪亮了朋友,看样子你们干这一行还是嫩得很呢,要不要再学上—
    点?”
    宋德干黄的脸膛不由一热,他恼羞成怒的吼道:“小子,你他妈连胎毛尚未褪尽,却在我哥俩面前卖那一门子的老经验?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世故而轻蔑的撇撤嘴,苏恰道:“少来这一套,就凭你这一双不成气候的窝囊废,再摆出个什么架势也唬不住人——”
    顿了领,他又冷冷的道:“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咆哮一声,易天风道:“干什么?小子,这还用得着问么?快把你们动自侯龙宝船上的金银财物留下,然后通通给大爷夹着尾巴滚蛋,大爷看在同为一道的情份上,说不得饶过你们的狗命!”
    哈哈笑了,苏恰道:“如此说来,是黑吃黑了?”
    宋德接口,恶狠狠的道:“是又如何?”
    苏恰面色一沉,道:“凭什么?”
    大叫一声,宋德手中的“飞蛇练”“飒”的凌空抖了抖,他瞪眼咬牙,凶神恶煞般叫:“凭什么?就凭我手上的家伙!”
    懒洋洋的瞧着那条闪亮的“飞蛇练”,苏恰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不够看,二位,我奉劝你们还是在未将脑袋留下之前赶快逃命吧,要分孤竹帮的赃,你们差得远!”
    宋德与易天风二人互觑一眼。又急匆匆往有边的草丛深处投去一瞥,易天风色厉内荏的吼叫:“小子,你他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那里自己找难看,惹翻了我们动起手来,只怕你们连喊天全喊不出了!”
    宋德也一唱一和的叱喝道:“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就他妈不来,大爷们既敢上前拦道,没有两下子,成么?放在你们脚前的台阶你们不下,还非要等到跪地求饶的节骨眼不可?”
    半眯着眼,苏恬淡淡的道:“你们两个是一双牛皮匠!”
    二人同时一怔,一怔之后又随即勃然大怒,宋德跳着脚厉吼:“你胆敢嘲笑大爷?混小子,你八成是活腻味了,看我宋大爷怎生整治你这不开眼的东西……”
    易无风也横眉竖眼,挽袖子咬牙的大叫:“妈的,给你脸你不要,老子们若不抖漏抖漏你这乌龟孙,你还当老子们是在和你做耍子的!”
    微微斜身,苏恰伸出左手姆指朝后一比,笑嘻嘻的道:“我且不说你们两个一对寿头是在虎嘴上拔须,你们既然要黑吃黑,请,后边百多乘马背上全驼的是,只要你们二位自信有这个本事拿得去,尽可放手去拿……”
    这一下,两位仁兄却又犹豫不前了,他们在那里推推拉拉,期期文艾的,应该怎么做全没有生意啦……
    豁然大奖,苏恰道:“哇哇!窑子里的烂污货岂能上得象牙床?就将这些金银财宝摆在那里,你们二位也没得这个胆量去取呀!”
    宋德与易无风正在脸红脖子粗的下不了台,想动手又畏惧对方人多,不动手更站不住脚的当儿,斜刺里,浓密的“雀尾草”中突然“啦啦啦”暴响,一条人影已疾若鹰隼凌空扑落,右边一团蓝光,左手寒芒如电,兜头便兜向苏恬!
    猝不及防中,苏恰大吼一声,贴地狂旋,只见光影倏幌,“刮”的一声裂帛之响扬起,苏恰的肩头已然冒了血光,
    厉厉啸如泣,苏恰的四弟苏言自鞍上长凉而至,大马刀猛挥猛翻,接应乃兄,苏恬藉此瞬息之机,也在一个斜身下将后背的马刀拔出!
    那从草丛里扑出的人影却不接战,狼枭般怪笑声里,已经倏然退出九尺!
    苏言亦不追击,他横刀当胸,一面斜视自己二哥,焦灼的问:“怎么样?可伤得重?”
    站在三步之外,苏恰的左肩头已是农碎肉绽,鲜血淋淋,他咬牙嗔目,发梢上指的瞪着那伤了自己的敌人,边愤怒的道:“不要管我,老四,只是皮肉之伤……”
    是的,那个挺立于前,瘦削枯干的人物,正是孤竹帮欲凌迟碎刚的强仇大敌——‘血狼星”单光!
    现在——
    宋德与易天风二人算是如释重负,大大的嘘了口气了,两个人立即狗撅屁股般急巴巴赶到单光身侧,宋德首先堆起一脸卑恭的馅笑,低声下气的道:“单爷,你老可来接应我们了,这个狗头不长眼,还以为只有我们两个来踩盘呢,你老就没看见方才他那种神气劲,嘿嘿,单爷这一现身,便给他来了个下马威,正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煞煞他的狂妄!”
    易天风也斜睨着苏家兄弟,趾高气扬的道:“单爷哪,我们晓得你老乃是手下留情,只给那混账小子一个教训,要不然,你老心里仅须稍为横上一横,哼,不就活摘了那小子的脑瓜啦?”
    黄疏疏的倒搭眉一竖,单光那张黄依依的困容上热气满布,他重重一哼,冷厉的叱道:“一对饭桶,都给我站在一边去!”
    宋德和易无风两人不禁猛的一哆嗦,再也不敢多放一句屁,全噤若寒蝉般垂手退到后面。
    傲然反瞪着苏家兄弟,单光暴烈的道:“看什么,不认得是我姓单的么?你们孤竹帮这群乌合之众,鬼头蛤蟆脸的狗才和我算是老交情了,你们不是正谴出大批深马在搜索我吗?很好,我不用你们费心,自己投上门来了。来呀,你们过来擒我呀,也好替你们那些死在我手里的狐群狗党出口冤气!”
    苏家兄弟不由全双目如血,怒发冲冠,满口钢牙咬得“喀崩”作响,苏恰手中的大马刀斜举,尖厉的吼道:“单光,你这千刀杀,万刀剐的畜生,孤竹帮要吃你的肉,剥你的皮,挖你的心肝来祭奠那些遭你毒手的弟兄们!”
    青筋暴浮额际,苏言也悲愤的大叫:“遭了单光这魔崽毒手的弟兄们英魂不远,今日此刻就是孤竹一脉替你们报化雪恨的时候了!”
    冷凄凄的摇摇头,单光不屑的道:“二位朋友,不要在那里大呼小叫,这种架势唬不住谁,妈的,我单光走南闯北,场面见多了,你们这一套,连个放屁全不如——”
    连正眼也不再看苏家兄弟,单光又道:“我今天来,主要就是笑纳你们却自侯龙宝手里的这批财物,黑吃黑也好,虎嘴上拔须亦罢,随你们嚷嚷吧。反正这批东西我是要定了。你们要是识相的,乖乖将财宝献出,我便放你们过去——老实说,宰孤竹帮的狗才我已是宰得腻味了,不用多久,我自会与你们那个奸波刁滑的混账帮主紫千豪决一死战,和他打一场才叫过瘾,你们呐,全不够看,若是我再斩瓜切菜似的杀得你们尸横遍野,嘿嘿,没得叫人说我单光太也以强凌弱了!”
    双目突瞪欲裂,苏恬狂吼道:“你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苏言也厉声道:“姓单的,孤竹帮的血海深仇一笔笔背在你身上,你万死尚不足赎其罪,却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胡拉八道,今天你自寻绝路,休说那些术宝你连边也不要想沾,便是你这来狗命亦回不去!”
    寒森森的一呲那口黄牙,单光阴毒的道:“是么?我倒要试试!”
    说着,他踏前一步,冷峭的道:“别他妈妈的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有种的就上来,老子站在这里一个一个侍候你们早归西天!”
    苏恬大吼道:“单光,你这个狗杂碎——”
    单光冷冷的道:“小子,你即要为你的污言秽语付出代价!”
    于是,就在苏家兄弟气愤膺胸,正待拼命扑上的一刹,后面,一个冷清清的语声已铁似的传来:“单光,这代价还是由我来付吧!”
    骤然闻声,单光不由面色倏变,他惊愕的急急循声注视,嗯,隐在骑队中的紫千豪业已缓步行出!
    紫千豪面庞上是一片肃煞,一片冷酷,一片仇恨融合着一片沉痛,他那双眸子里似是流灿着隐隐血光,就这么牢生生的盯在单光的脸上。
    不由自主的暗里打了个寒栗,单光退后一步,惊怒交加的道:“你——?”
    紫千豪毫无表情的道:“奇怪我为何会忽然在此,是么?单光,天下之大,有脑筋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呢!”
    单光猛一跺脚,大吼道:“姓紫的,我料不到你竟是恁般阴诈狡猾之徒,也好,我们之间的重重血债,正可在今天了结!”
    紫千豪仇恨如海的道:“这全是废话,单光,你还以为我将再给你一次施展龌鹾手段的机会么?不,永远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我们要公平的拼斗,不乘人之危,不用鬼魅技俩,只是正大光明的来分一次生死,你赢了,你宿怨得泄,我胜了,我血仇可根,单光,就是如此而已!”
    单光细窄的眼睛急快眨了眨,下塌的眼皮里那双小眼珠碌碌转动,他冷冷一笑,道:“就是这样,紫千豪,你以为我姓单的会含糊你?走,我们且到一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去来个彻底了断!”
    神色冷漠,紫千豪道:“用不着,这里的河水够好!”
    一看对方不上自己的圈套,单光不由恼羞成怒的暴喊:“姓紫的,你他妈没有种?”
    森酷的笑了,紫千豪道:“少出点子,单光,我不上你的当,就在此地,就是现在,我没有太多功夫和你祉淡!”
    拉不下脸来了,单光恶狠狠的道:“我后悔不在擒着你的那两次就先一锤砸碎你的狗头!”
    平静的,紫千豪道:“那两次不是你擒住我,单光,而是你来我之危想谋害我,可惜的是,你仅未得逞,你将终生无法得逞了!”
    对紫千豪这样的强者,单光不敢有一丁点粗心大意,他也更不敢依照惯例贸然抢先动手了,斗鸡似的紧盯着紫千豪,单光狰狞的道:“今天不是我,就是你,姓紫的,你来吧,还在等什么?”
    右手握着四眩创,紫千豪踏前一步,冷冷的道:“你不再多看一眼这人间世?单光,只怕你不会再有什么侥幸苟存了。”
    狂笑如雷,单光阴恻恻的道:“紫千豪,你狂得离了谱,我认为,这人间世,倒是你该趁着这个机会多留意一下才是!”
    将头上的青巾微拂,紫千豪凛烈的道:“那么,我们就来证明看谁对——”
    说着,他突然厉声喝道:“苏恰护队,伍桐与苏言点齐三十名弟兄前取单光那一对帮凶狗命,不要活的,给我将他们乱刀分了!”
    紫千豪语声宏亮惺骼,有如铁石交击,在寒瑟的空气中迸扬传荡,苏家兄弟轰偌一声,苏恬反掠而回,苏言的大马刀已暴挥猛斩,扑向那动的宋德与易天风二人!
    宋德与易天风两个,原是站在单光身后的,这时一见苏言如一头疯在船冲了过来,不觉又是愤怒,又是意外,二人立时分跃左右,宋德还大吼道:“大胆狗才,你是不要命了!”
    苏言的身形着要掠至宋德和易天风那边就必须经过单光眼前,这时,他隔着单光不足三五步路了——
    突然嗤嗤狂笑,单光肩头微斜,暴叱道:“先躺下——”
    形随声动,单光左手的“无耳短戟”猝然流电一样笔直戳向苏言胸膛,来势之猛,无与伦比!
    但是——
    斜刺里一股耀目的精芒就那么恰好不过的突飞而至,又快又猛,又狠又准,在一串震耳的金铁撞响声中火花四溅,单光狂吼一声,踉踉跄跄侧退三步,就这一刹功夫,苏言业已闪越而过,毫发无损!
    一双小眼珠子上血丝密布,仿佛欲突出眼眶似的怒瞪着紫千豪,单光暴厉的尖吼:“紫千豪,你他妈还是一帮之主,就用这等下九流的法子来暗算作家单大爷!”
    紫千豪左手执着剑鞘,右手握四眩剑,他距离单光六尺,此刻,他冷峭的道:“你的所行所为根本不能算人,因此,对付你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气得全身都发了抖,单光咬牙切齿的叫:“姓紫的,老子要活剥了你!”
    微微一笑,紫千豪闪电般跃向单光,而就在单光迅捷的腾拣回击中,他前跃之势已然斜出,四眩刻变成了反手式,毫芒暴涌,七十一剑在一个时间里不分先后的猛罩下去!
    单光惊呼出口,“千锥锤”攒起晃截,“无耳短戟”翻舞飞旋,在蓝芒与寒电的交织下,只听得撞击之声震响一片,当这叮鸣的剧响还清亮又生脆的激荡在空气中时,单光却再度狼狈的退出五步!
    四眩剑挥振奔掠,宛似江河浩滔,又如流云滚滚,像煞瑞雪飘舞,更幻冷虹千万,以无匹隼利的锐势卷向了单光!
    瘦削的身影腾挪跳闪着,单光咬牙不退,他右手“千锥锤”带起团团蓝色的光圈纵横翻飞,左手的“无耳短戟”刺戮伸缩有如毒蛇吐信,在光华的流灿回旋里,须臾间已与紫千豪拼斗了二十余招!
    后面——
    “断流刀”伍桐早已经冲上去接应苏言了,如今他们各领着十五名行动矫健骁勇的手下围攻着两个敌人,苏言对付的是“飞蛇练”宋德,伍侗攻扑的便是“断半山”易天风了。
    宋德与易天风两个,在黑道上也算是有点名气的角色,功夫虽然都还不错,但奈何心里虚了,叫他们力搏技业比他们更强上几分的苏言与伍桐已经是有些捉襟见肘,应付不下,现在更加上了那十五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汉围攻,这一厮杀起来,两位仁兄就越发汗如雨下,不甚济事了……
    紫千豪与单光之战,步步迈向高潮,他们全是横了心,红了眼,谁也不肯饶谁,谁也不肯让谁,二人一接刃便是狠攻快杀,急打猛进,彼此出手无不向对方致命之处招呼,迎拒之间亦无不赶尽斩绝,丝毫不留余地,双方俱是行动如飞,攻扑似电,两条人影起落交掠,穿织翻腾,只见光芒闪耀,冷虹流灿,几乎连谁是谁也分不出了……
    在这种残酷的厮杀里,便完全要以硬碰硬,卖的是真功夫了,无法取巧,更无法侥幸,而单光虽是武林中的一个枭雄,紫千豪却乃西陲的第一高手,当代的剑中之王,两个人这一场龙争虎斗,逐渐的,单光便落了下风!
    剑出如浪翻千层,骤雨狂风,在呼啸的锋刃破空声里,紫千豪冷生生的道:“单光,有什么本事不妨全使出来,莫不成你就这么点道行么?”
    单光拼命招架还政,一边微喘的大吼道:“且莫得意,姓紫的,隔着他妈最后的胜负还差得远!说不准是那一个要栽哩……”
    左十剑,右十剑,上十剑,三十剑狂刺中,又三十剑由下而上。暴卷急兜,紫千豪进步侧扑,在周身闪亮得溅着的寒星冷电里,他“大魔刃”剑式中的第一招:“迢迢长龙”业已猝然而出!
    单光一眼之下,即已看出是什么玩意来了,他不由神色骤变,心惊胆颤,“千锥锤”与“无耳短戟”倾力劈舞,同时身影急斜,亡命般贴地窜出!
    紫千豪如影随形,紧跟上去,‘迢迢长龙”一式之下发幻出的千百条光影也宛如俱有灵性一般浩然追卷!
    这时,单光已经来到路边,他蓦然觉得寒气罩体,眸瞳中光芒眩耀生花,他知道,业已不及混进草丛之内了!
    狂吼一声,单光猝地回身,就在他回身的一刹,他原本瘦小桔子的躯体竞“唰啦啦”一阵骨节震响,顿时缩成了婴儿般大小的一团,同一时间溜地旋滚,“千锥锤”和“无耳短戟”更抖起灿亮眩目的光辉,暴攻而回!
    紫千豪身随剑到,双方倏然接触,“叮哨”震响之声串响如正月燃放的花炮,光华急晃里,紫千豪一个太翻身倒跃三步之外,贴地溜滚的单光却骨碌碌的转出五尺,又在一阵快速的骨节轻响中恢复原状!
    三步外的紫千豪夷然无损,而单光,却已在前襟裂开一条破缝,津津鲜血,正自袍襟的裂缝中渗出!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单光,你不够看!”
    羞怒交加,融合了无比的怨仇,单光双目充血,发竖如刺,他握拳透掌,切着齿厉吼道:“紫千豪,我与你拚了!”
    眉梢于一扬,紫千豪痛恨的道:“今日原本便是如此,单光,拿出你昔日陷害我时的歹毒来,拿出你残杀我手下弟兄的本事来,单光,你的威风呢?你的计谋呢?就只这么可怜的一点点而且?”
    过度的愤怒激发了单光潜伏体内的凶性,他整个枯黄的面容完全扭曲,双目中透过血红的煞光更形成一片间烟的莹绿——野兽在噬人前那种眼里的可怕莹绿,嘴角沾着白沫,碰着牙,青筋暴浮于额,锌然间,单光就有若一只怒矢般笔直飞射过来!
    冷酷的扬起一声狂笑,紫千豪大喝如雷,“大魔刃”剑法中的第三式:“珠镶飞虹”已当头展出!
    身与剑合而为一,有眨耀辉班的银光涌起,紫千豪整个身子融进了蒙深的剑芒中,有如一条斗圆的跨天长虹般猝射敌人!
    单光也似是疯狂得失却理智了,他不闪不让,不躲不退,“千锥锤”呼轰展舞,绕前旋飞,左手的“无耳短戟”闪掠穿刺,带起溜溜纵横光箭,就这么扑向了紫千豪催动而来的那股剑气!
    双方的接触是快速得无可喻言的,几乎看不出是两个人在拚斗,在厮杀了,只见一段斗圆的光虹与两团蓝电银芒猝然飞擦而过,当人们的瞳仁尚来不及追摄其中的每个动作,半空中,已经传来一声令人毛发谏然的尖嗥!
    紫千豪连人带剑,飞快射出五丈之外,又“霍”的一转回旋落地,晶芒剑气突敛,他好生生的站在那里!
    尖嗥声来自单光口中,他的身形在空中连连翻滚,一直滚出两丈才落向地下,临落地的一刹,看得出他在竭力平衡身体的均匀,而沉重的坠跌力,却使他踉跄抢出五六步才摇摇幌幌的站稳!
    现在,老天爷,单光非但满脸是血,肩头背后有七道可怖的翻卷伤口,连头皮也有巴掌大小的一块被削落,露出血糊糊的一片顶盖骨来!
    但是,这些却并不足以令单光发成那声凄厉的尖降,令他如此悲痛愤恨的却是,他的右耳亦已被连根斩掉,与他那却了一半的灰褐色左耳相映,正是一种怪异尖锐无比的对照!
    全身籁簌抖索着站在那里,单光那张原本已经丑恶寡毒又枯干焦黄的面孔,如今更是狰狞可怖得不像一张人脸了,腥赤的鲜血染红他的须面,流沾在脖颈上,衬着他肩头,背脊上血肉模糊的伤痕,他五官恶毒扭曲得移了原位的脸庞,再衬着他破碎不堪的衣袍,双目中那种用尽了词句也无法形容的透骨仇恨和悲愤,形态好不怕人!
    但是——
    紫千豪却毫不为摄,他缓缓地,徐徐地,镇定至极地,一步一步逼向前来,口中冷硬的道:“单光,你懂得什么叫‘凌迟’么?这就是了,我要一点点的割你,一块块的剐你,用你的血肉来报偿你对我手下弟兄的残害,用你的呼号来告慰孤竹烈士们的在天之灵,用你这充满邪恶污秽的生命来祭奠那些丧于你手中的孤竹儿郎们的亡魂!”
    单光以带血的目光凝视着紫千豪,而目光如刃、如火、如箭,他抽搐着,恶毒的嘶哑干吼道:“紫千豪,你这天打雷劈的畜生,死无葬身之地的凶手、狗头、杂种,我要吃你的肉,吸你的血,我要啃碎你的骨头啊,你这禽兽不如的混账东西……”
    紫千豪冷凑凑的笑了,他道:“除了漫骂——有如一头疯狗般的狂吠,单光,你还留下了多少本事?还存了些什么绝技?”
    举起右手的“千锥锤’——抖索索的,单光疯狂似的尖嚎:“紫千豪,我要剜你的眼,剖你的心,我要你五马分尸,万蚁透骨,你马上就会神魂俱灭,永沧地狱……”
    淡漠的,紫千豪道:“人,该有两只耳朵,如今你只剩半只耳,这不好看,单光,容我也将你那颗充满邪恶的脑袋也换一换吧?”
    几乎就悲怒得闭过了气,单光混身痉挛,四肢颤抖,嘴唇也灰白扁瘪得只会一个劲的抽搐了,他激动得像疯了,像迷乱了,但是,在紫千豪的步步逼近下,他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往后退……
    露出雪白整洁的牙齿一笑,紫千豪低沉却又冷酷的道:“别怕,单光,别怕,你原是十分寡毒的,如今,你也狠一次给我看看,证明死亡这件事,在你来说并不算什么……”
    单光眼前的境遇是他毕生所未曾遭逢过的,痛苦加上惊惧,愤怒揉合了羞辱,然而,他空有满肚子恨,满腔的仇,一股恼的不甘,却毫无丁点办法将颓势扳回,他急促的喘息,不停的抽搐,连续的抖索,鼻子下方那颗触目的黑痣,但几乎变成黄白的了……
    四眩剑的刃口闪泛着寒森森的光华,在紫千豪的手上犹如一抹流灿的秋霞,一瓶湛湛的溪水,但那是要命的,单光自是比谁都明白,他知道,只要对方的剑刃再展,他今天就必须栽于当地了!
    紫千豪缓缓逼近,他冷漠的道:“还记得孤竹帮那些进溅的鲜血?还记得金奴雄与左丹横飞的肉糜!那亟突瞪不瞑的眼珠,那些颤索索的凄号?单光,孤竹帮与你之间的仇怨太深了,深得已经不可度虽,你今天便偿了债,纵然你的狗命有十条也不够抵偿!”
    单光在攀一机怜之下,惊恐的尖嗥道:“紫千豪,你且慢!”
    紫千豪冷冷的道:“现在,已经不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急切地,惶惊的,单光痉挛着道:“你听我说,紫千豪,如今我姓单的业已输在你手,须知逼人不能逼得太绝,道上……
    道上的规矩你也得顾着几分……”
    “呸”了一声,紫千豪怒道:“单光,你不用给我来这一套,这全是白费!就算作跪地相求,我也不会饶过你的狗命!”
    不朝后退,单光反而朝前迈了一步,他竟突然哀哀求告:“紫千豪,我认了……认了总该有点选择的机会吧?至少,我单光亦非泛泛之辈,你也得让我自己了结……”
    微微有些意外,紫千豪站住脚步,他盯着对方,凛烈的道:“姓单的,老实说,你就真是自尽,也未免太过便宜……”
    单光委曲丑恶的面孔彻向前倾,他暗哑的道:“不要太狠,紫千豪,不要太狠——”
    那个“狠”字还在单光舌尖上打转,他蓦地狂旋后掠,而就在他的躯体甫始施动的一刹,他右手沉重的“千锥锤”已“呼”的脱手掷出,锤随转回之势,较之平常更增加了三分力道与快速,只见蓝光辞映,那柄“千锥锤”已到了紫千豪鼻间之前!
    虽然是小心戒备着,紫千豪却未料到敌人竟会在这节骨眼下也敢使出如此一招,他暴叱一声,身形倏向左侧,“四眩剑”闪耀生辉,猛翻急磕,‘噹——”声震响,飞撞面门的那柄“千雄锤“业已被击落地下!
    只是这么一点点间不容发的细微空隙,只是这么一点点——
    茂密的“雀尾草”突然分倾幌动,单光拚命窜钻入内,他窜过草丛中的势子是这般慌忙,这般急切,又这般狼狈,以至看起来便是连爬带滚,不成体统了。
    厉啸入云,紫千豪暴身长射而起,人剑合一,银芒如电,在一声“呼叱”盘旋下飞随紧追;是的,他业已再次运起那“大魔刃”剑术中的“驭剑成气”一招:“灿灿飞虹”了!
    在白色的“雀尾草”在那股滚桶似的斗圆光柱扫掠下纷折齐断,草屑进散扬空,一片片“缘啦啦”的斩削之声响个不停,眨眼之间,光技所经之处已是纵横交织着一条条、一行行的割划痕迹了!
    但是——
    单光刚刚窜入草丛之中,便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甚至连一丁点叶梗的微晃也没有,就仿佛他已经在窜进草丛里的同时便消失了一样,更像是这一片绵密的草海将他吞噬了……”
    紫千豪连人带剑融成一体的那股银光,在这一大片广阔的草丛消顶以极快的速度往来盘旋穿绕,草屑在飞舞,叶梗在削折,却就是再也找不着单光的踪影了,只此瞬息,他竟就失了去处!
    剑气返回,落四道路中间,耀亮的光芒骤敛,紫千豪现出身来,他一张俊脸全因过度的愤怒与懊恨而变成了青白,瞪着单光方才窜入草丛里的位置,他动也不动,双目宛如寒刃般定定投注凝视……
    突然——
    紫千豪大吼一声,猝射向前,他这一掠之下足足插进浓密的草丛中十五丈,这十五丈长短的“雀尾草”便齐根倒折,在一片“籁啦啦”的响动声里,紫千豪猝然弹回——没有找着单光!
    他站在路边,看了一阵,又长射扑入,但是,除了草飞梗断,落洒如雨之外,仍是一无所得!
    如此这般,紫千豪看一会,猛然扑搜,扑空了,再估量一会,再一次扑搜,周而复始,一连十数次,他额际腋下已有汗水泌出,不过,他却是徒费力气,并没有发现单光那条漏网之鱼的影子!
    这时——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苏恬匆匆奔近,他看了看乱成一片的远近草丛,对他的大阿哥躬身道:“大哥,单光那厮好狡诈,是否可以派些弟兄下去展开大幅度的搜索?”
    望了一眼那广大港瀚的草林,紫千豪咬牙道;“罢了,算这畜牲生命长!”
    苏恬不甘心的道:“大哥,说不定多些人手能找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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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第十九章怨分明主从难饶
    摇摇头,紫千豪扼腕叹道:“不济事的,这片草丛太广太深,那单光又精滑好刁无比,休说是下去几十个人搜他未必有望,就是下去几百个人也不一定就能将他寻着!”苏恰痛恨入骨的道:“好叫人不甘!大哥,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大哥便取了那厮的性命,此等狠心狗肺,丧尽天良的恶徒,应该不会俱有好运才对!”
    叹了口气,紫千豪道:“为山九仞,功亏一溃,也是我太大意了,否则,任他今天再怎么奸狡也逃不了的……”
    跺跺脚,苏恰恨道:“大哥,这厮一逃之后,又是缠绕不清了!”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不用太过懊丧,苏恰,他会来的,一定会再来的……”
    顿了领,他又道:“可能上天不叫他死在今日,为的是他那活罪尚未受够,苏恬,他将要再以尝试痛苦,经历死亡,而下次,他永不可能逃脱了……”
    唇角微微抽搐,苏恰喃喃的道;“但是……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轻拍苏恰肩头,紫千豪温和的道:“不会太久的,苏恬,不会太久,你一定可以想像到,单光这厮比我们还更要焦急!”
    苏恰勉强振作精神,苦笑道:“真的,大哥?”
    用力点头,紫千豪道:“错不了,他是个心胸狭窄,气量浅薄的人,今日遭此羞辱,他那一口怨气必是难以消咽,他迫切希望复仇雪恨的心理,将会比我们意欲杀他以报前仇的意图更要来得焦灼,苏恰,我们等着,他就要来的,而且,一定还未得极快!”说着,紫千豪回身转向另一边——那边,伍桐和苏言两人率同几十名手下,尚仍在围攻着“飞蛇练”宋德和“断半山”易天风呢!
    微微皱眉,紫千豪道:“怎么还没有把那两个匹夫放倒?”
    苏恰忙道:“大哥,可要我前往助阵?”
    摇摇头.紫千豪道:“不必,你注意大队的警戒就行了,我看那两个匹夫虽然还在作困兽之斗,但也撑不了多久——”
    紫千豪开始大步向那边的激斗处行去;他已经看出,在伍桐及苏言的率领下,围攻宋德、易天风两人的三十余名得力儿郎,业已有六七名仆倒于地,不过,宋德与易天风二位仁兄也早都全挂了彩,两个人一样,俱是混身血漓漓的腥红斑然了!来到斗场的五步之外,紫千豪淡淡的道:“二位,你们眼中的半边天,可以震慑四海的单大爷已经逃之夭夭了,你们却好兴致,可越沉越热闹啦!”
    宋德一边拚命挥舞着“飞蛇练”,一面气喘如牛的大叫;“紫千豪……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我哥俩……也是身不由主……全受了那单光的胁迫……”
    倏进倏退,猛砍狠劈,苏言这小伙子全是一派悍不畏死的蛮横打法,他的刀落如雨,着着进逼,又咆哮道:“装没有种了?老小子,把你方才那等不可一世的威风再搬演出来呀,如此窝囊,算是那门子人熊?”
    “飞蛇练”缠绕穿回,上下翻腾,宋德竭力抵挡苏言的快攻猛杀与四周轮番冲扑上来的十几名孤竹大汉,他的脸孔、身上,汗与血已经融成了一片,将衣衫全浸得透透的了!
    吁了口气,紫千豪冷冷的道:“苏言,别忘了这两个人全是残害左丹及金奴雄的帮凶,万死不足赎其想,给我早点劈了,而且劈得越零碎越好!”
    刀闪芒映中,苏言昂烈的回诺:“是,大哥!”
    微侧头,紫千豪望着情况比这宋德更要狼狈的易天风那边,低沉却有力的,他道:“伍桐,快些了!”
    连闪连进,伍侗大声道:“就成了,大哥!”
    于是,苏言在急挥十九刀后,突然如裂金石般高亢的尖叫:“孤竹弟兄们,用‘滚斩刀阵’”
    他那昂烈震耳的呼叫方才传扬在血腥的空气里,他自己首先将大马刀凌空劈扫,同时滚地向前,刀光贴着身体翻涌回绕,有似瑞雪银练,宋德正想挥动兵器下截,四面的大马刀又纷纷罩落!
    喘着气,赤着脸,宋德连蹦带跳,左挪右闪,一忽儿上拦下架,一忽儿前挡后扫,而十多名孤竹勇士便个个奋不顾身的滚地溜斩,轮波攻杀,贴地滚的用大马刀削斩敌人双足,未曾沾地的就以兵刃进袭对方上、中二盘,刹时只见刀光赛雪,层层涌转,四面八方,前后左右,全让呼啸的刃风充斥满了!蓦地——“叭”的弹响,一名孤竹弟兄斜着摔出,紧跟着“叭”“叭”“叭”急响密由,又有三名孤竹儿郎皮破血流的被“飞蛇练”抽翻,但是,几乎是就在这三名孤竹大汉仰跌的瞬息,早已心慌胆颤的宋德便鬼的似的猛然尖嗥起来——一名孤竹儿郎叫雪亮大马刀“刮”声削掉了他半个小腿肚子!
    惨笑着,宋德在痛彻肺腑之下不由将受伤的那条腿抬起,成了一个“铁拐李”般的独脚“跳公”了!
    苏言怒吼一声,贴地急进,大马刀猛往上撩,双脚又立时横扫,宋德咬牙切齿,披头散发,竭力挥练缠架,左边,一名孤竹弟兄连人带刀已飞冲了上来!
    抖练暴卷那名扑来的大汉,宋德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不放松的苏言已经飞快三刀将他那条仅存的好腿砍成了三段!
    扑来的那名孤竹弟兄狂叫一声,被宋德的“飞蛇练”扫出,但宋德却比他叫得更响,同时一个跟斗栽倒地下!
    两把大马刀猝然暴落,宋德甚至连断腿后的感觉尚未透入大脑,他的两条手臂又和他的身体分了家!
    五个孤竹带的彪形大汉跟着再上,锋利的刀刃狠狠插向宋德身体上五个不同的位置,他先是噎了一口气,然后,以一种令人毛发惊然的悲厉叫声表达出他的痛苦来:“啊一嗷一嗷一啊—”
    “啊一嗷一嗷一啊一”
    苏言一个箭步枪上前去,嗔目咬唇,用力手起刀落,“咯嚓:声,宋德的那颗大好头颅已带着一腔鲜血标出了老远!
    宋德方始毙命,旁边,“断半山”易无风也狼哭鬼号似的踉跄冲出好几步,老天,就这一会功夫,易天风的小腹上已经裂开了半尺长的口子!
    围攻易无风的孤竹儿郎立即再度扑上,其中一个刚自左侧冲进,却吃易天风起手“斧刃锤”砸碎了脑袋,而易无风的兵器尚未及收回,伍侗已刀前人后,箭一样暴射上前,将易天风通了个透心凉!
    伍桐的大马刀拔出,‘噗’的一股血泉喷了他一头一脸,易无风却蓦地站在那里不动了,紧握手中,染满了血迹脑浆的“斧刃锤”也“噹啷”一声坠落脚下!
    背后,那扁薄而深入的刀口中鲜血骨禄禄冒流着,易天风的面色一下子变成了死灰泛着淡金,他僵挺挺的直立着,五官全挤成了一堆,而他双目中却透露着迷惘的、纳罕的、怪异的又恐惧的光芒,在这一刹,他似是不相信他就会死了,也宛如他看到了,或感觉到了一种地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什么东西一般,显得如此的惊异加上稀奇,更有着那么一丝丝的空洞及遗憾……四周,围上来的孤竹大汉们全执刀虎视着易无风,终于,易天风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像是叹息般的声息来,缓缓倒地。
    伍侗上前略一检视,回身对紫千豪道:“大哥,这家伙死了!”
    低沉的,紫千豪道:“他的运气还算好,未曾落得身首异处!”
    暴牙齿一锨,伍桐道:“现在补他一刀十分容易。”
    摇摇头,紫千豪道:“罢了,大罪不过一死,用不着再残害他的尸体!”
    一侧,苏言拭着汗,犹自愤恨不熄的道:“大哥,就留这两具狗才的尸体在这里,让它日晒雨淋!”
    又摇摇头,紫千豪带着些疲乏的道:“这样不好.你们派人将尸体埋了,顺便检点我方伤亡,然后,马上继续登程。”
    伍桐与苏言不敢多说,立即吩咐一干手下动手救伤埋尸,清理善后,这些事很快的进行着,片刻后,使全然妥当了。
    在一行人又登鞍启程之时,紫千豪匆匆的交待了一些琐碎事.他另要了一匹马代步,临分手前,伍侗小声问他:“大哥,负伤逃脱了的单光,会不会再来捣蛋?”
    紫千豪一笑道:“你放心,除非他是铁打的,否则,只怕他如今连站都站不稳了。”
    于是,在一片笑声中,紫千豪与这些先行回山的手下们挥手告别,掉转马头,风驰电掣般奔往另一个方向去会合苟图昌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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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按战营断魂岭前
    前面是一片延绵深郁的崇山峻岭,而在那莽莽的层峦叠峰间,有一道岭脊像一条境蜒的灰蛇般伸展出来,又消失在下面苍黄的林幽中了,这道山岭,它有个凄怨的名字:“断魂岭”!
    现在,紫千豪与他的大队人马,已经来在了“断魂岭”的三里前一处高地上,他们驻骑凝视,良久无言。
    明天,便是“孤竹帮”约战“青城派”的日期了,毫无置疑的,这将是一场血漓漓的杀戈,一个生与死的聚会,虽然明天隔着今天仍有一段,但这一段却是恁般悄然的即要消逝的啊……
    久经战阵的孤竹豪士们业已在血腥中熬惯了,在搏斗里磨坚了,对于一场接连一场的拚杀早视同日课般的自然与平凡,可是,他们任是这样的粗犷瞟悍,任是这样的闲淡,每在一次新的血战来临之前,却依旧免不了有一抹隐隐的怅茫笼在心头,有一种轻微的忧虑跳动于脉搏,那总是暴力与鲜血的揉和啊,只要是个正常的人,不管他对这一方面有了丰富的经验,却永远也无法做到安之若贻的……
    紫千豪跨着“甲犀”驻马在前,他默默眺望着远处的“断魂岭”,野风吹拂着他的豹皮头巾,吹拂着他的衣角,有轻细的“猎猎”声扬起,看上去,他是如此沉静,如此深蓄,又如此秀逸,衬在发苍苍的天幕下,他就宛如是肩起了漫天阴霾的重担了……
    低徐的,他后面马上的苟图昌道:“老大,前面就是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是的,断魂岭。”
    伸长脖子瞧着,熊无极咕咕的道:“看过去那地方好似已真有几分凄惨惨的味道,‘断魂岭’,这熊名字也不知是那个作孽的人取的……”
    回首一笑,紫千豪道:“熊兄,山仍是山,永远是山,全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却是人们心灵间的感受罢了。”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说得可是,紫帮主,天下之大,有些地方却偏生起了些恶虬虬的名字,这‘断魂岭’若改名叫‘长寿岗’‘风流坡’什么的,不是就动人得多了么?”
    紫千豪莞尔道:“不过,或者将这山岭取名为‘断魂岭’的人却和你有着不同的想法呢……”
    眨眨眼,熊无极道:“这小子一定是个伤心人了,要不,他也包管脱不了‘嫉世愤俗’的毛病!”
    微拂头巾,紫千豪道:“我们不追究它的名字,熊兄,倒是要早点空出些时间来筹划一下明目的大战为要呢。”
    苟图昌接口道:“老大,天色业已不平,我们今晚在那里宿营?”
    朝坡下的一片疏林子指了招,紫千豪道:“那林中如何?”
    端详了一会,苟图昌颔首道:“还合适。”
    紫千豪举起右臂,大声道:“启行。”
    于是,几百匹健骑,随即扬起铁蹄,奔下高坡,云涌雷动中,片刻后便已来到林外了。
    第一个抛蹬下马,紫千豪交待苟图昌道:“今晚宿营,图昌,叫儿郎们提高警觉,耳目放灵活些,别挤在一堆,分开躺下,哨卡守卫轮班派遣,值勤的时间不要长,明桩尽量少,多安插些暗卡,记着将大头领级的弟兄按照位置调妥!”
    苟图昌忙道:“遵谕,老大。”
    紫千豪站在马旁,目注手下们鱼贯入林,直到押后队的‘白辫子”洪超、‘毛和尚”公孙寿也全到了,他才踱往一边由苟图昌自行去安排调遣去了。
    熊无极也快步跟了上来,笑吃吃的道:“帮主,你好像有心事呢?”
    紫千豪停步转身,笑道:“何以见得?”
    这位盛名喧赫的‘金煞手’,道:“你眉心微锁,神情沉戚,加上沿途以来极少开口,时时都在寻思什么,这不全乃存着心事的证据么。”
    目光越过熊无极的肩头,紫千豪注视着那些甫始下马,正在林里林外和忙进出的手下们,一边谈谈的道:“熊兄,你像还能未卜先知了……”
    一呲牙,熊无极道:“未卜先知不敢说,却是善观气色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明日约战‘青城派’,紫帮主,是约在岭上,抑是约在岭下?”
    紫千豪平静的道:“岭上!”
    点点头,熊无极道:“可指明了详细地点?”
    紫千豪低沉的道:“‘断魂岭’上有一处四周生长有白杨木的地方,看起来似是一片晒谷场,成大略的四方形状,地面相当平坦,附近山地的居民叫它做‘鬼围场’,传说这个所在每到阴雨之后,时常有冤魂悲泣与厉鬼叫啸之声传出,当然,这不过仅是一些山野之人传言附会的无知之谈而且;那处‘鬼围场’于‘断魂岭’西侧方,有数十丈的阔幅,每有风起,四周的白杨木俱皆萧萧滚颤,衬着沉郁峰峦,幽幽深岭,却也确是有些悲惨惨,阴凄凄的味道……”
    舐舐唇,熊无极忙道:“指明的地点,就是这什么‘鬼围场’?”
    紫千豪微笑,道:“不错。”
    搓搓手,熊无极摇头道:“又他娘的是个叫人心里发毛的名称,那地方如果再真出几条人命,恐怕一些古怪的传说就更多了!”
    紫千豪笑道:“怕是如此。”
    搔着满头乱发,熊无极有些感触的道:“紫帮主,说老实话,我看你一天到晚确是担足了心事……就拿眼前来说吧,刚做完了买卖,又赶着去对付那单光,才将姓单的整治了,跟着便得与‘青城派’大兴干戈,了结宿怨……这些麻烦可真叫人头痛,那一柱也是不好办的,那一端也是够辣手的,亏了是你,紧帮主,若是换了我来坐你的位子,一定早就搞得晕头转向,手足所措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不见得。”
    熊无极道:“怎么说?”
    报抿嘴,紫千豪道:“我承认,熊兄令我担忧的事情很多,我也承认,我的确经常处于沉重及焦急的情境下,但是,我只得如此,因为这付担子业已排上了肩,在责任上,遵义上,渊源关系上,我全得负荷下去,尽管我多么疲累,多么乏倦了,也须要一直挑下去,理由仅有一个——我本该如此!”
    看着对方,紫千豪又道:“同样的道理,然死,如若你是一帮之主,你也定然不会做得比我差,因为你已坐上这个位置,责任驱策着你,道义推迫着你,弟兄们的亲情围绕着你,你只能撑下去,尽且,还得颇以全力的作下去!”
    吁了口气,熊无极道:“帮主,不论怎么说,我服你了……”
    拱拱手,紫千豪道:“高抬高抬……”
    在他们谈话中,林子里,苟图昌与祁老六两人齐肩往这边行来,隔着好几步,祁老六已叫道:“老大,我们可否到四面去看看有无人家?叫他们弄顿热食吃吃了这些日子来老是啃干粮,委实啃慌了心……”
    紫千豪皱皱眉,道:“不许扰民,老六。”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祁老六道:“我们是绿林好汉,黑道帮农,那些百姓良民看到我们出遇见官兵还更要来得含糊三分,可是,经过老大你这一番律令,我们差点就和管那些百姓们守案卫堡的乡丁一样了……”
    紫千豪笑道:“老六,我们不扰百姓,不欺善良,这才是孤竹一脉所以尚能屹立不倒的最大原因,假如我们也和一般强梁毫无二致,胡作非为的话,将来的情景就可预见不会太美好了……”
    嘻嘻一笑,祁老六道:“老大说得对是对,不过我呢,可就蹩了一肚子问气无处发泄啦!”
    旁边,苟图昌笑骂道:“就是你一个人成天哈喝咯吱,罗嗦个不歇不停;吃热食?我撒泡尿给你捧着喝,包管烫到心窝里!”
    “呸”了一声,祁老六道:“扯卵蛋!”
    紫千豪亦笑道:“谁不是啃干粮来着?就你一个人受不了么?这样吧,你也别嚷了,老六,等到事情过去,我请你好好吃上一顿,保证热烫滚烧!”
    咽了口唾沫,祁老六忙道:“真的?老大,我要吃三鲜十全火锅子,配芙蓉鸡、酸甜肉、烧蹄膀、狮子头,外加老白干三斤……”
    苟图昌笑道:“再给你上一道龙心凤肝!”
    吃吃笑了,祁老六道:“只要你能拿得出来,二大爷,我祁老六还有吃不下的道理?那可是壮阳补肾的哪!”
    苟图昌打趣道:“难怪你对采阴之术有如此高深的道行,原来你连用什么玩意儿进补也这般清楚呢。”
    独眼一霎,祁老六笑道:“要学学么?二大爷。”
    一抹黑髯,苟图昌道:“老汉髦矣,再怎么学,只怕也学不得你这年青小伙子的本事啦……”
    和老六正要反攻两句,紫千豪已笑着阻止道:“好了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图昌,宿营防守之事可已全部办妥?天色即将暗了。”
    连忙面容一整,苟图昌道:“全已排定分派好了。老大,明哨三处,暗卡二十一处,以外,巡逻弟兄九拨,警戒范围远出林外千步!”
    点点头,紫千豪道:“很好,等会交待下去,大家用过干粮之后,除守职弟兄外全部休愁,非经准许,不得擅离林间!”
    苟图昌道:“是,老大。”
    略一沉吟,紫千豪又道:“蓝扬善和贝羽他们呢?”
    苟图昌笑道:“他们正在巡视检点,看看一切全已办齐了不曾……”
    紫千豪抬头看看天色,缓缓的道:“今宵,恐怕会很冷……”
    苟图昌低声道:“老大放心,这汰出来,大家全多带了一条毛毯,够保温的了。”
    这时,祁老六忽道:“老大,那‘断魂岭’上我们的约战‘青城派’老牛鼻子的地方,是否须要预先派人前去隐伏监视?”
    紫千豪平静的道:“当然,今夜初更之时便要先派人去守着!”
    祁老六忙道:“老大,我去如何?”
    “嗤”了一声,苟图昌在旁道:“你这么急着毛遂自荐,小子,里头一定有文章!”
    连连喊起冤来,祁老六道:“我这全是一片赤胆忠心,抢着做前锋,又有什么文章来着?二大爷,你可是冤枉好人了……”
    紫千豪一笑道:“老六,你下去。”
    祁老六急道:“那……那谁去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熊无极熊兄去。”
    怔了怔,祁老六插着光头道:“为什么叫熊老兄去呢?老大,我不一样也是块材料么?”
    紫千豪正色道:“很简单,老六,你的功夫不及熊兄,而且在这里也须要你协同调度;做那种事首先要深沉机警,不冲动、不鲁莽,次要在万一之际可以安然脱身——这就全凭本领了,你脾气操,肝火旺,而且常常贸然行事,颇不适宜,在那等环境中,主要全是探查敌情,静观其变,再做当机立断的措施,譬如说及时通知大队,传述对方阵势,分析敌人布署等等,这全是暗地进行的工作,若是你一个人不小心露了痕迹,或一时忍不住火,擅自行动,其重要性就要大大的打折扣了……”
    抚掌大笑,熊无极喜悦的道:“这静候窥敌,刺探虚实之事,我呢,可是最恰当的人选,紫帮主,这个差事给我,是再正确没有了。”
    祁老六犹自不甘的道:“可是,老大,我——”
    摆了摆手,熊无极抢着道:“老弟,别争生意,这可不是你们黑道上的独门诀窍了,习武之人谁也晓得这一套,呵呵,老弟,而既是紫帮主交待,我便先立头功啦!”
    紫千豪低声道:“就是如此决定,熊兄,烦你跑一趟,不过,恐怕在隐伏持敌的时间里,得要忍受点枯寂与寒冷呢。”
    熊无极笑道:“小把戏而且,帮主,这算不了什么。”
    笑了笑,紫千豪转对苟图昌道:“图昌,叫大家用干粮吧,吃完之后,没有事的弟兄就开始休息,以外,所有大头领级的弟兄到我这里来会商明日约战‘青城派’的策略!”
    答应一声,苟图昌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道:“是了,老大,你今夜的寝卧之处,我业已令人整布妥了,可要一起去看看?就便也歇歇?”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好,一起去吧。”
    祁老六抢过来为紫千豪牵着马,几个人缓步行人疏林之内,而这时,一干孤竹豪士们早已安排妥当,整片林子里,全零零散散的躺坐着人,在周遭的隐密处,更可发现守卫着仍面现动的身影。林中虽有这么多的人驻留着,却是毫无喧哗嘘嚣之声,一切俱是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不说别的,就看此一端,已可令人明白这是一支如何训练有素的江湖劲旅了。
    注视着眼前的情形,紫千豪道:“晚上冷,叫大家盖厚点。”
    苟图昌笑道:“是,我会关照下去的。”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林子右侧,这里,有三株枝丫参差的杂木树成三角形生长着,而在这三株树木的中间技干上,就缚撑起一面篷布来,篷布四周,全垂下青色厚呢帘帐,苟图昌上前掀起帘帐,里面约有丈许方圆,摆着一张铺有白熊皮的,可以拆卸的木榻,一张小铁桌,四只铁椅——全能以拆卸,现在,铁桌上已摆好一碟熏鸡、一碟腊肠、一碟卤肉及一碟泡黄瓜,外加一锡壶酒一只酒杯与两大块烙饼!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很好,图昌。”
    熊无极看了一遍,称羡的道:“紫帮主,行骑在外,露宿荒林,这等享受业已如帝王啦,你还真懂得安排哪……”
    紫千豪笑道:“其实,这种享受的话,我还宁可在傲节山待着好些。”
    苟图昌插口道:“老大如今力求简单平实,这等宿营布置,比起宣老大从前来已经差得远了,熊老兄,如若你以前见过宣老大的行寝,只怕还更要惊奇呢。”
    紫千豪一晒道:“图昌,你可以去传谕了,熊兄稍待与我并进膳,记着,在你们食罢之后就到这里来聚合。”
    苟图昌答应着和祁老六转身去了,紫千豪携同熊无极弯身进入帐幕之中,坐下后,他先将杯里注满了酒,捧到熊无极面前,笑道:“敬你一杯,熊兄。”
    熊无极忙道:“不敢,紫帮主,我该先敬你才是。”
    笑了笑,紫千豪道:“你客我主,那有客先敬主之理?熊兄,无庸客套,你干了以后我再喝吧,他们只准备了一只酒杯,我们两人只好将就点食用了。”
    哈哈一笑,熊无极不再推辞,一口干了,又为紫千豪斟满,紫千豪也竭尽后,二人便开怀吃喝起来。
    一边吃喝,熊无极边道:“紫帮主,我有一句话想请问一下。”
    咽下一片泡黄瓜,紫千豪笑道:“请说。”
    熊无极先大口塞进一块鸡肉,咀嚼着道:“明日之战,帮主你可有胜算?”
    紫千豪喝了口酒,道:“当然我还有这种希望的,不过,事实上却不敢逆料,熊兄,两军交刃,非但瞬息万变,且有着各端致股或失败之客观原因。就更莫论其中的机运与意外了,这一点,想你也知道……”
    点点头,熊无极道:“话是不错,但如果在事先前将敌方实力探查清楚,暸若指掌后,再加以慎研应对之法,补短隐拙,见机而为,则又往往可收事半功倍,反败为胜的奇效,帮立以为然否?”
    笑笑,紫千豪道:“这是兵家的老格言了,熊兄,我自是明白……”
    也大口喝了半杯酒,熊无极又道:“如今帮主可知道‘青城派’的虚实?譬如说,他们有多少人马、有若干高手,此次前来应战,大约会来些什么角色等等……”
    紫千豪平静的道:“老实说,能兄,这一点我也已经考虑到了,遗憾的却是,虽在我们尽力刺探之下,得到的内情却不多。”
    有些神秘的笑了笑,熊无极道:“‘青城派’差不多全是方外人物,其源流发扬于川境之‘青城山’,大致来说,‘青城派’在早年的作风一直是平和宽厚的,非但极少与其他武林同道发生纠葛,甚至他们的弟子连‘青城山’也很少出,保持着一种近乎不闻世事,高远脱俗的恬淡味道,他们的历代掌门亦大多是些饱学经典,涵养深湛之辈,是而颇能约束门人,做到不骄不狂,独善其身的地步,因为‘青城’一脉少与外闪速系,久而久之,对他们内部的情形,一般江湖朋友也都逐渐隔阂与陌生了,紫帮主,你现在却晓得些什么事呢?或者我可以多少补充一点也未可定—
    —”
    紫千豪高兴的道:“这么说来,熊兄,莫非你对‘青城派’的内幕十分清楚?”
    连连摆手,熊无极道:“你先别兴奋,帮主,我也只是大略知道一个大概罢了,详细情形亦并不太明白,说不定还没有你所晓得的多呢……”
    “哦”了一声,紫千豪道:“‘青城派’可真叫‘固步自封’,在那险峻巍峨的青城山上,有的便是道观,观里住着道土,这便是‘青城派’的班底了,若是一个俗人要自外头进去刺探什么,非但极为不易,而且搞不好便弄巧成拙,因此,我们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有些是听人传说,有些是推断猜测,至于由我自己探悉出来的内情,却少得可怜,熊兄,眼前我们不妨把知道却说出来印证研讨一下……”
    熊无极老实不客气的微了条大鸡腿啃着,一边道:“还是你先说,我补充吧。”
    轻咳一声,紫千豪正要开口,帐幕外,一阵沙沙的步履声响已迅速朝这边移近,微微一笑,紫千豪道:“大约是图昌他们来了。”
    说话中,帐外,果然传来苟图昌沉厚的语声,道:“老大,弟兄们全到了。”
    紫千豪笑道:“都进来吧。”
    于是,掀开垂帘,苟图昌、祁老六、蓝扬善、贝羽、洪超、公孙寿等六个人便鱼贯弯身入帐。
    椅子不够,大伙索性盘膝席地坐下,但刚坐下,祁老六又跳起来,一面拉大嗓门,道:“外头业已晕暗暗的了,这帐幕里却更是黑黝黝的一团,老大,怎的不掌灯哪?”
    紫千豪笑道:“我倒一时未曾注意……”
    祁老六在床脚下摸出两只大腊触来,敲着火石用综纸点燃了,帐幕中顿时明亮起来,他将腾烛在铁桌上插好,拍拍手道:“看,这该多光明,多温暖,又多和煦,不比刚才那与黑沉暗的场面好得多么?”
    苟图昌笑道:“好了好了,你能,行不?快坐,来吧。“
    缩腿坐下,祁老六嘿嘿笑道:“我有这等为大家服务的热诚,至少回山的时候你二大爷也该多分我一份红吧?”
    悄悄的,苟图昌道:“多分你一巴掌!”
    坐在一旁的蓝扬善听得清楚,他笑呵呵的道:“如若就点了个灯便多分一份红,老六啊,咱也一天到晚。都替大家点灯好了……”
    祁老六悻悻的道:“用你的一身肥油去浸灯蕊子吧!”
    这时,紫千豪吁了口气,道:“现在,我们开始商议一下,明日与‘青城派’的约战之事。”
    笑谑随即作业,帐幕中的七双目光,全投注向紫千豪的脸孔上,他微闭着眼,道:“方才我已和熊无极熊兄,谈论到‘青城派”的虚实问题上,如今我们再接续下去。”
    看着熊无极,紫千豪道:“熊兄,若你没有吃饱,可以继续下去,我们边吃边谈。”
    熊无极的嘴巴正塞满了一口鸡肉,闻言之下,连连点头,含糊不清的道:“见笑见笑……”
    祁老六的独眼一转,贼嘻嘻的道:“一看熊老兄的模样儿,我似乎又饿了……”
    瞪了祁老六一眼,紫千豪低沉的道:“‘青城派’如今的掌门人,算是第六代的掌门人了,号称‘银羽客’,名日凌澄,这个老道虽说表面上和他们以前历代的掌门人一样也是一付悲天悯人,淡然出尘的姿态,骨子里气量却极其狭窄,甚为护短,对他自己的门人弟子尤其偏袒,因此,才有着那‘玄云三子’曲理而回,他却不问是非反向我们大肆威胁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他又道:“‘玄云三子’在‘青城派’中,也是第六代的弟子,换句话说,他们与掌门人凌澄老道乃是师兄弟的关系,至于他们‘青城派’一共有几个大代弟子——也就是说有多少比较辣手的角色,这一点,我们却不大清楚。”
    蓝扬善启口道:“老大,他们六代弟子中,可有俗家人物?”
    摇摇头,紫千豪道:“这却不知道了……”
    祁老六也接着道:“那么,‘青城派’有些什么特殊的厉害角色呢?譬如说在武林里名头较响亮的……”
    紫千豪平静的道:“据我所知,他们在武林中比较有名的角色有好几个,除了‘玄云三子’外,一个是‘白猿’静明,另一个便是‘眼前报’静空了,其他的,倒没有听说还有什么扬名于外的……”
    蓝扬善又道:“他们这一次和我们约战,老大,可能会来多少人?又会有些什么样的好手偕来呢?”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很好,这个问题问到了重点。据我判断,以我孤竹一脉的声威与实力来说,他‘青城派’的‘玄云三子’早已领教,因此,他们这次前来就必定不敢稍有轻漫之心,易言之,恐怕他们是会大举出动的了!”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贝羽,这时启声道:“大哥,‘玄云三子’这三个老牛鼻子在上次锻羽而归之后,定然会在他们掌门人之前大事渲染,百般扩大的,要不,他们就更没面子了,因此.我也判断他们这次应约的人数不会太少!”
    抿唇一笑,紫千豪道:“不错,但‘青城山’深峻奇险,内中所建道观极多,当然那些道士们不会个个习武,更不会倾巢齐出,他们实有人数的多少并不值得太过贡视,兵在精而不在多,弄些监芋充数的窝囊废夹在其中,非但于本无补,更且会凭添累赘,这个道理,相信‘青站派’发号施令的人物也一样明白,当然,他们会选派一些有斤两的弟子来,此一层已无可置疑,来多少人,则在未知之数,恐怕我们须要等到熊兄先行刺探之后的消息才能知晓了。”
    祁老六插言道:“可是,如果这些牛鼻子比我们晚到呢?”
    紫千豪一笑道:“有此可能,那我们就只好到了时候再自己数啦。”
    摸摸光头,祁老六道:“依我看哪,老大,‘玄云三子’是包管来了,那什么‘白猿’,什么‘眼前报’一定也少不了,其他的青城好手,恐怕亦将大批随至呢……”
    紫千豪冷静的道:“所以说,我们便该尽全力预防!”
    双垂的肥下颔一颤,蓝扬善道:“老大,‘青城派’的掌门人凌澄老道大约也会亲身莅临楼?”
    点点头,紫千豪道:“我想,他会来的。”
    算了算,祁老六又道:“就以目前所知的情形来说,对方实力固然不弱,但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唬不着谁……”
    贝羽也道:“而那‘白猿”静明,‘眼前报’静空,既与他们第六代的弟子道号起字不同,看样子只怕就是第七代的弟子了,大哥,目前‘青城派’现存的最高辈份就是他们的六代弟子了吧?”
    紫千豪道:“是的。”
    蓝扬善笑嘻嘻的道:“和清一色的道上摆擂台,咱这尚是头一道,想着他们那一个个名付其实的‘道貌岸然’之状,委实有些可笑!”
    淡淡的,紫千豪道:“不要轻敌,扬善,等我们全部安然脱险回去了,那时你再开怀大笑也还不算太迟!”
    急忙止笑,蓝扬善尴尬的道:“是,是,老大说得是……”
    傍边,祁老六悄声调侃,道:“胖哥,我们当家的在特别夹磨你呢……”
    蓝扬善狠狠盯了他一眼,蹩着火道:“你不要幸灾乐祸,浑小子……”
    桌上,又听紫千豪道:“熊兄,我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假如你另有什么可以见示的,尚清说出来大家研讨一番。”
    帐幕中,烛光的景黄光芒映照着,有些微微的摇晃,于是,把每个人的形像也幻映得明暗不定了,整座帐幕是一片寂静,大家全等待着熊无极的肩言,那些长长的影子拖印在幕帘上,气氛在沉默里带着一丝儿期盼……
    干咳一声,熊无极清了清嗓子,道:“方才,帮主你提的来的一些有关‘青城派“的事情,与我所知道的大路来说都差不多,但是,有两件事情各位却似尚不知晓。”
    紫千豪忙道:“且请说明。”
    搓了搓那双粗糙又厚实的手掌,熊无极颔首道:“当然,我这就提出来与大家做个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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