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老大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六章虎头牢巧计得售
    在“傲节山”上。那片孤竹帮宏伟坚实的建筑物后,也就是“傲节山”的后山,顺着一条小路穿过几片林丛,在转向一堆峨怪石之侧,便可发现那堆方圆十多丈的怪石后面隆起一座半圆形的东西,一那半圆形的东西从泥土里突出在地面约有丈许高,却是硕大无比,看上去,嗯,有点像半个巨大的馒头摆在那里,但是,说它有如一座大坟墓却似乎更未得贴切些;这半圆的推须是石砌的,外面糊着黏土,糯米沫,强胶及干草茎等混合物,更加凝结成坚硬如铁,那种牢固的情形,恐怕就连百名大力上的齐手抡锤之力。也动不了分毫!
    这座半圆的拱形物体呈乌黑色,看上去十分阴沉严酷,没一点活泼意味,顶端掉补十六只碗口粗的铁管,管帽子还带着风叶在转,显然,那是通风透气的设备了,只有一扇门斜着嵌连在正面的石壁间,而那扇门却也是纯铜铸造,闪泛着蓝黯奋的微光,看不出有多厚,但门外并无把手,要开门,则非自里面启不可,这个地方,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它是个囚禁犯人的最佳所在,不错,它的确是个囚禁犯人的最佳所在,孤竹帮的特设监牢——“虎头牢”!
    现在,业已黑天了,虽说刚刚才天黑,却叫人觉得似乎夜已非常深沉,尤其是,在这‘虎头牢’附近。
    四周是静寂的,静寂得没有丁点声音,连虫吟兽嗥声也没有,只有风啸,以及枯树杠子的摩擦呻吟……
    于是,小路上,有人着积雪匆匆来近。
    在一盏气死风灯的晕黄灯光照耀下,晤,可以看出走来的人是紫千豪、苟图昌,以及苏言三个,提灯引路的人就是苏言。
    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只是迅速的走着路,很快的,他们已来到‘虎头牢’的铜门之前,紫千豪微微点头,苏言业已反手技出他的大马刀,扁过刀背,用力在钢门上重重敲了六响,全是一样的点数:“噹,噹噹!”
    “噹,噹噹!”
    很快的,那扇仅有一人高,一人宽的钢门向里移动,露出里面明亮的灯光与一列延伸向下的石阶来。
    苏言让到一边,紫千豪与苟图昌鱼贯而入,等到苏言跟进来之后,钢门又缓缓合拢,在钢门合拢的时候,可以听到清晰的齿轮转动声,原来,这扇定有三寸的钢门乃是由绞盘带动齿轮操纵的。
    由门内的石阶通到下面,大约还有两丈的高度,整座拱形的圆顶石壁上共有三排三十盏环绕打挂着的银灯,明亮莹灿的光辉,将这座半地牢式的建筑物内部映照得恍如白昼。
    石阶尽头,是并挂着的四张方桌,另一边则是整齐的十二张床铺,整座底层便是如此,好像就只在这样简单了,看不见牢房在那里。
    除了操作绞然的两名孤竹儿郎之外,其他于这里司职的只有三个人在,他们早就垂手肃立阶倍,另外,仇三绝与伍桐二人亦站在那里静候着紫千豪等人的驾临。
    现在——
    仇三绝与伍桐两人快步迎了上来,双双躬身为礼,紫千豪走下石阶,挥挥手,低徐的问道:“情形如何?”
    仇三绝面有喜色的道:“十分顺利,我们由密设的窥管中探视,发觉方姑娘与那蔡大妈异常亲近,两人一见面就惊异不止——当然,那蔡大妈的惊喜全是真的,至到如今,他们凑在一起喂喂私语,还谈个不停呢?”
    苟图昌笑道:“这一下,蔡大妈心想,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了’!”
    仇三绝亦笑道:“更可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左右一看,紫千豪道:“现在谁在窥管那里探查动静?”
    仇三绝低声道:“蓝二头陀!”
    点点头,紫千豪道:“方樱进监有一个下午了吧?”
    仇三绝颔首道:“差不多。”
    沉吟片刻,紫千豪道:“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方樱用什么信号通知你们?”
    仇三绝道:“我们约好了,如若在窥管中发觉她故作掩面哭泣之态,俱表示业已一切结束——不管成功与否,全可以带她出来……”
    紫千豪道:“叫蓝扬善注意此点?”
    仇三绝笑道:“早已告诉过他了。”
    这时,伍桐皱了皱他的朝天鼻,摇头道:“大哥,这婆娘可变杨得紧呢,你就不晓得她那股劲难缠到了什么程度,我和熊头儿两个这一路上就险些跪下叫一声娘啦!”
    紫千豪好笑的道:“哦!无极倒匆匆忙忙的没细说完就往前山查哨去了,伍侗,这位蔡大妈又是怎么个刁蛮法?”
    末开口先叹了气,伍桐道:“我们到了‘东隆镇’,没费了大事就找着了她居住的地方,赶到入了黑,我们摸了过去,何明了她就是‘大脚妈子’蔡大妈——乖乖,就算不用问也知道就是她老人家啦,一双脚板足有尺长,又宽又厚,却们生穿着双红锻子精丝白牡丹的花绣鞋,斗大的脑袋,黄疏疏的几根毛在后头梳了个髻,还他妈在耳朵上头插了朵鲜彩彩的粉绒花,那付尊容,唉,更不堪瞧,看不见眉毛长到那去了,两只眼还有点‘豆鸡’,鼻子扁得像颗一拳插进肉里头去的大蒜,嘴唇是又厚又黑,一张口他妈满嘴的黄牙剩不下三两颗再加上她那身横肉,一袭紫红祆裤,我的天呀,活脱和个母夜叉没有两样,可恨她还喜欢卖个俏,五十出头的大岁啦,我他妈就是一辈没见过女人吧,遇上这位大妈也由不得作了呕,乖乖!”
    苟图昌与苏言全不由笑弯了腰,苏言一边笑一边喘着气道:“老伍,在没去之前,你不是还想见识见识这位‘大脚妈子’是个何等样的人间尤物么?”
    一瞪眼,伍侗低吼道:“小小子,你他妈还来寻我的开心!”
    苟图昌忍住笑,问道:“后来呢?”
    咽了口唾液,伍桐又苦着脸道:“我们刚问明了她的身份之后,她就——妈的,她就抛来个媚眼,唉,便算是叫‘媚眼’吧,笑得活像个生了蛋的老母鸡一样,‘咯’‘咯’‘咯’,‘咯’‘咯’‘咯,的,听得熊头儿与我不由起身鸡皮疙瘩,她问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呀?那种模样之暧昧,就似害子的老鸨一样,直将我和熊头儿吓退了三步——”
    苏言接口笑谑道:“说不定,老伍,她是吊你的膀子想尝尝鲜,一试你老兄这只童子鸡的味道如何!”
    “呸”了一声,伍侗道:“混帐小子,你再满口胡言,看我不撕裂你那张臭嘴!”
    紫千豪用目光阻止了他两个的吵闹,笑问道:“后来呢?”
    抹抹后角的唾沫星子,伍桐又道:“后来,熊头儿朝我一使眼色,我也就一横心,一跺脚,上手就拿,喝,你们猜,这老妖妇竟能怎的?她一边闪身抵挡,一面发了疯似的尖喊大吼,将满屋的东西朝我们摔来,几几乎就连进了十来招没擒下她!”
    苟图昌笑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连一个老婆子也收拾不下来!”
    叹了口气,伍侗道:“她是耍刁使赖呀,没得简直不成体统,后来,搞得我心火上升,正待施出煞着,呃,咱们熊头儿却一个旋腾就将她放倒了——点了她的‘晕穴’!”
    又笑了起来,苏言道:“这一下,老伍,你何不得其所哉?软玉温香抱满怀了?”
    干呕了一声,伍桐怪叫道:“什么?我还什么玉什么香抱满怀哪?我他妈差点就连隔宿粮也吐了出来,唉,别看她年纪大,保养得却好,重得像头老母猪,一身肥肉又瘫又赋,还有股狐骚味,我咬着牙扛在背上,天啦,就差点压得我一个励斗扑跌出就我们熊头儿可好,脸孔一板,手指头也不带着伸一下;就搭挥我将这位祖奶奶抬上了早就套在巷子口的篷车上,这段上车前的路呢。近是很近,只有几十步左右,但我待到将她平放在车上之后,可怜业已累得上气接不及下气了……”
    “啧”了一下,苏言笑道:“谁叫你起先存心不良?这才叫现眼报呢!”
    气得没理苏言,伍侗道:“后来,这一路上我们就更惨了,先头约莫她估不透我们耍怎生整治她,还略在忌惮,越到后头,她看出来我们不能要她的命,看呢,她的毛病又全来喽,一会要吃鸡,一会要吃肉,沿途梳洗全得我们侍候着,还得男贴胭脂粉——我有一次劝她说:老大娘哪,你若大一把年纪了,还抹什么胭脂衣粉呢?涂得张老脸上红红白白的,委实还不如原来这付尊容经瞧,唉,她他妈一扯那张夜叉脸,没头就吐了我满嘴的芬芳露,这些全不说了,老祖奶奶晚上睡觉要盖两床厚棉被外加毛毯,车里还得生着小火炉取暖,最叫人受不了的,尚得给她找滚水烫那双尊足,倒洗脚水也是我的事,来了那次骚烘烘的夜壶还不能忘记摆进车里,她赚外头冷,便是不肯下车找处野地方便,唉,他妈我就差没给他老人家拉屎后擦屁股了!”
    苟图昌笑得肚子痛,他道:“你又不是他儿子,就这么个将就法?”
    叹了口气,伍侗温:“我们行前奉令要谨慎行事,不得泄密呀,为了要她保持安静,不得不如此道来顺受,一样不依着她,她就大吵大闹,大嘘大叫,像个疯狗似的骂个不停,简直就把人能逼狂了,路上,我也要求熊头儿干脆点了她的‘晕穴’算了,也落个耳根清静,但熊头儿不答应,他怕穴道制久了会引起那老婆娘其他的毛病,就是不肯下手,唉,愿担心引起路上行人猜疑,又得顺利完成使命,好吧,只有我一路当足龟孙子了。
    摇摇头,伍相疲倦的道:“大哥,以后这种差率,我是再也不干的了,我宁可上到山,下油锅,亦不去受这等的活罪啦,一想起这档干事,我还加上三分的惶惊不安,就是我的老亲娘吧,我也没这么个孝敬法啊,对比只下,我更发觉自已多么的不孝顺,真是该死!”
    紫千豪笑道:“有这么严重?”
    伍侗苦着脸道:“总之,再有这等优差,大哥另请高明,警如说,小小子苏言,小白脸贝羽啦,都是上乘之选,强过我这块材料多多……”
    苟图昌笑骂道:“没出息的混球!”
    舐舐唇,伍桐道:“二爷,下一次,最好还是叫我们苏老弟未尝试尝试,见习见习!”
    苏言忙推托道:“不,不,我不合适,任那个也比我灵光得多.二爷,你别听老伍的话,他是在‘移祸东吴“!”
    嘿嘿一笑,伍桐道:“你他妈好舍在那里耍俏皮,说风凉话呀?事情还没临头,却已是个人熊样了!”
    略略踱了几步,紫千豪问道:“还没结果?”
    仇三绝笑道:“约莫快了,大哥急什么呢?”
    苟图昌一边眉毛扬了扬,道:“当然老大有老大急的道理,三绝,派个人去看看。”
    答应着,仇三绝回头向那边垂手肃着的几个手下挥了挥手,于是,立即有其中一人奔到紫千豪他们站立的左边石壁之前,这人伸出双臂,用力推动其中一片壁面,嗯,慢慢的,这块壁画意已向里移开,现露出一个刚容一人通过的门户来,站在这里,朝着门中望进去,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一道长廊延伸朝向,面对长廊,则是一间一间的牢房,牢房间隔全是厚实的天然石墙,外头用儿臂粗细的铁栅栏着;长廊的石壁亦是天然未经雕凿的,又湿又沿,还生满了青绿苔鲜,几只晕黄惨黯的风灯挑挂在廊壁上,更映照得里头是一片凄凉晤涩,颇有点“阴风惨惨”的味道,走廊上,这时正有几名青衫大汉提着大马刀在来回巡行,那名奉命进去查视的孤竹弟兄立即穿门而入,同时回身将石门推回原状。
    仇三绝朝傍边一看,道:“大哥,坐下等吧?”
    摇摇头,紫千豪道:“不用了,一天到晚都坐着,此刻站站正好}“他沉吟了一下,向苟图昌道:“图昌,你看方樱套不套得出点名堂来?”
    苟图昌笑道:“如果蔡大妈不知道方姑娘现在的身份,而且她又确实晓得莫玉及黑流队的隐藏所在的话,依我看,颇有希望。”
    紫千豪颔首道:“我也在这样想。”
    一侧,伍桐问道:“假设这老妖婆并不知晓我们想要探悉的事呢?”
    紫千豪苦笑道:“那就只好另想别的法子了……”
    伍桐恨恨的道:“设若真个如此,我一定要在这老长婆身上出出冤气,妈的,她这一路来可害苦了我啦!”
    苏言吃吃笑道:
    ”老伍,你还出什么冤气,干脆,拜她做个干娘好生侍候着,逗她开了心,说水准你日后娶媳妇她还能陪送给你一大箱的金银玉器加上满箱的金丝马甲呢!”
    狠狠瞪着苏言,伍侗冒火道:“小小子,你他妈既然这么稀罕她,我这份权利还是让给你享受吧,这满筐金,满箱玉的福份也通通给你!”
    提狭的一伸舌头,苏言怪声怪气的道:“怕就怕她老大娘看俺不上呐……”
    石壁的暗门开启,打断这两位仁兄的笑论,里面,蓝扬善匆匆奔出,他后面是那个方才进去的孤竹弟兄,蓝扬善一朝来,立即向仇三绝低促的道:“快,老仇,方姑娘业已发出信号来啦!”
    仇三绝忙道:“她是在掩面作哭泣之状么?”
    蓝扬善连连点头,道:“错不了的,方姑娘刚才就正是这个样子。”
    于是,仇三绝一挥手,向他立在身傍的另两个手下,道:“你们两个跟我去提人,记着要装得像一点!”
    待仇三绝迅速带颌他的两名手下进入暗门之内后,紫千豪不禁微微一笑,向蓝扬善道:“事情怎么样?”
    抹抹汗,蓝扬善低声道:“咱一直躲在窥管后头朝里瞧着,我们方姑娘与那位蔡大妈似是谈得十分亲热,两个人偎在墙角边又是说,又是笑,又是叹气又是皱眉,有时候忿忿不平,有时候咬牙切齿,有时候却又嘻嘻咯咯的直乐;听不清楚她们在讲些什么,咕咕哝哝的声音太低,好像却有一大箩筐的话说不定……”
    紫千豪道:“照这样看,那蔡大妈并不知道方樱投归我们的事,嗯,可能还颇有点希望也说不定!”
    点点头,蓝扬善道:“约莫是这样的了。”
    伍侗接口道:“大哥,怎么样?那位‘大脚妈子’蔡大妈的一付尊客,可还堪瞧?”
    干呕了一声,蓝扬善恐怖的道:“天爷,世上竟有这等奇丑之人,倒还真是少见,咱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啦,乖乖,不敢恭维,实在不敢恭维!”
    嘴里咂了咂,他又道:“方姑娘却恁般亲近她,毫不嫌这婆娘的尊容惊人,这也却颇不容易的事,要叫咱,早就他奶奶吓得退避三舍了!”
    紫千豪玩笑道:“其实,人丑心不一定也丑,容貌不美而内涵善良的人多得很,怎么样,扬善,就把这位蔡大妈许配给你吧?”
    一下子青了脸,蓝扬善好久才透过一口气来,他惊惧的哀求道:“别,别,咱的活菩萨,老天爷,救命大阿哥,咱就给你下跪啦,可千万做不得此事,你还不如剁了咱的皮来得顺当,咱看她一眼都倒足了胃口,还说什么——娶她?天,这简直是比吞毒药还要受不了哇!”
    紫千豪哈哈大笑道:“二头陀,看你这不成气候的熊样子,一个女人就能把你吓成这付形状?真是贻笑大方了!”
    蓝扬善哭丧着脸道:“大阿哥,你别再吓唬咱了,这等福份,咱自认是无法消受啦,咱算是贻笑大方也罢!”
    这时,暗门里的长廊中传出了沉重的步履声响,紫千豪知道是仇三绝“押解”着方樱出来了,他立即转身边上,但是,就在他脚步方才移动的一刹,目光瞥处,不禁一下子任在那里——天爷,那个走在仇三绝身后的女人,竟然就会是平素秀丽妩媚的方楼?竟然就会是在半天之前尚娇美明渠的方樱?
    是的,难怪紫千豪会惊愕到几乎从不出方楼来了,她现在的容貌,已经完全改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与她平常的形状截然迥异,简直有了天渊之别,她的一头长发蓬松凌乱的披拂下来,原先那又黑又亮的发泽竟变得枯干焦黄,毫无光彩可言了,她的面庞也变得姑搞得宛如一付害了黄疽病的老妇容貌,又是憔悴,又是苍郁,连脸上的皱语也宛如鸡皮般松叠着,她的双手沉重的下垂,那两只原本莹洁细白的柔夷,如今看上去竟然筋络突浮,枯枯瘦如爪,而她就是像这样沉缓的,艰涩的一步步朝外面走了出来……
    不但紫千豪看愣了,就连苟图昌也一时张口结舌,有些不寒而傈的感觉,他干涩的揪着侥唇,喃喃的道:“我的天……”
    一行四个人走出暗门之后,后面的两名孤竹弟兄立即转身将石壁推回原状,石壁甫一合拢,方樱马上恢复了原状,她长长街口气,一反方才那种举步艰难,行动迟滞的屠弱模样,像只小鸟飞跃似的奔到了紫千豪面前,声如银铃般叫道:“紫帮主,我总算不辱使命——”
    突然,她呆住了,迷惑的看着紫千豪那怔仲的形态,又望望荷图昌的惊窒的神色,呐呐的,她道:“你们——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用力摔掉头。紫千豪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他低声道:“二头陀!”
    蓝扬善急步趋前,得意洋洋的道:“大阿哥,咱这一手还真叫不错吧?”
    紫千豪伸手拉过了方樱,朝蓝扬善道:“扬善你知不知道有句形容最煞风景的成语,叫做‘烹琴煮鹤’?”
    点点头,蓝扬善愕然道:“知道呀,怎么?”
    紫千豪摇头道:“世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将一件最美的东西变为丑陋的,原本就丑陋的,业已是那样的了,但原本是完美无暇的,使其变为丑陋,却比将这完美毁灭更为冷血;扬善,这件事你做得很成功,但我不喜欢它的实质!”
    蓝扬善急忙道:“大阿哥,你别急,马上就可以使方姑娘还原的……”
    笑了笑,紫千豪道:“当然,只这瞬息,已经够使我震惊了。”
    苟图昌份出一付恶狠狠的吃人像道:“要是方姑娘有一丁点与她以前的模样不同,二头陀,你就赶紧找个没人地方上吊吧!”
    蓝扬善啼笑皆非的叫着屈道:“真冤哪,真冤,咱是奉命行事,这一来,任什么不是都推到咱老汉一个人的头上来啦……”
    现在,方樱才明白方才紫千豪与苟图昌之所以任忡惊愕的原因了,她轻轻用手抚着面颊,低幽幽的道:“紫帮主,我……真的那么难看?”
    紫千豪笑道:“刚才猛一见你,几乎叫我认不出了,那里还像是你呢?蓝扬善的特制药物真是将你这付容貌糟蹋啦!”
    咬咬唇,方樱委屈的道:“这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嘛,还怪人家……”
    紫千豪微笑道:“我却是想不到他这易容之药竟有这么大的功力,这功力大得令我连心也抽紧三分了……”
    仿佛在悠悠忽忽的想着些什么,方樱有些迷惘的注视着紫千豪,好半晌没有开口回答。
    微微一怔,紫千豪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方樱,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轻轻颤抖了一下,方樱强笑道:“没有什么……”
    怀疑的看着她,紫千豪道:“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
    垂下头来,方樱答非所问的道:“紫帮主,我这次奉命进行之事,是现在就向你禀告呢,还是等会儿到别的地方再说。”
    紫千家看得出方樱一定是忽然有了什么感触,或者,忽然有某一件事引起了她心中的幽怨,否则,决不会刚才还好好的面现在就消沉倡摆起来,但是,是那一件事影响了她呢?
    皱皱眉,紫千豪道:“等到‘不屈堂’的议事厅里再说吧;扬善,你陪方樱回‘丹枫阁’去,好好给她洗掉这些伪装,然后再陪她到‘不屈堂’来。”
    蓝扬善微微躬身,笑道:“放心,大阿哥,咱包管还给你一个原原本本的方姑娘,有一点走了样,你就唯我是问好了!”
    紫千豪静静的道:“你们先走。“
    于是,蓝扬善招呼过来一名手下提起风灯,由他陪着方樱,在钢门的缓缓开启中匆匆抬级而出。
    苟图昌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后,小声对紫千豪道:“老大,方姑娘似是突然有点不对?好像——呃,是伤感—类的……”
    对苟图昌于寻常的观察亦如此细密入微,紫千豪不禁十好欣慰,他轻轻点了点头,沉缓的回答道:“你也看出来了?奇怪,她有什么心事呢?怎会在一转眼中就形色落寞起来?莫非是,我们说错了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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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玉人心如海底针
    又回到“不屈堂”的二楼议事厅里了,现在,夜已深沉。
    紫千豪在房中来回躁踱着,眉宇深锁,似有什么忧虑,坐在一旁的苟图昌知道,一定是先前在“虎头牢”中之时方樱的情绪转变有关,但是,他却不便追询什么,这件事,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敲敲颔头,紫千豪终于开口道:“怪了,她是怎么搞的?”
    苟图昌又小心的问道:“老大是指方姑娘?”
    紫千豪颔首道:“不错,本来好好的嘛,她从监房里面出来的时候还非常高兴的样子,就突然间便像是有着重重心事了,图昌,这会是怎么事呢?”
    笑了笑,苟图昌道:“老大,我跟随你也有很长的一段岁月了,无论是处在多么艰困险恶的情势下,你从来都没有急躁忧虑过,一直是如此镇定从容,一直是这般深沉自若,就真像泰山崩于前都不会令你色变一样;但是,如今你一旦坠入情网,方姑娘的一丁点反常之态,却竟令你这般焦躁不宁了?男女相爱的滋味,坚然如此的奇妙,又果然的这样魔力无边哪!”
    怔了怔,紫千豪苦笑道:“我——图昌,是像你所说的这样“焦躁不宁“?”
    苟图昌坦诚的道:“老大眼前的急躁之态,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不禁赧然,紫千豪道:“真是如山我实在定力太差了?”
    摇摇头,苟图昌深沉的道:“不,老大,我虽然未尝与男性谈过情,生过爱,但我也多少体会出一点其中的奥秘来;当你真正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会是你心灵的寄托了,她的一切,包括言笑举止,全会和你产生连锁反应,她乐,你也乐,她愁,你也愁,她的容颜形貌,业已全和你的融成一体了,血渗着血,心连着心,息息相关,不能抛舍……现在,老大,你约莫就是这样啦。”
    顿了顿,这位历尽沧桑,饱经世故的孤竹带二当家又恳切的道:“所以说,老大你的急躁情形,乃是一种无比关切的表露,这与定力的意义不可混为一谈。说句不见笑的话,假如有一天我也全心全意爱上了一个女人,老大,只拍我的情绪还更要来得不稳呢!”
    紫千豪略为平静的道:“谢谢你替我所做的解释,图昌,说真话,这种事是有点烦人,是么?”
    苟图昌笑道:“当然!”
    紫千豪想了想,道:“等一会,我要好好问个明白。”
    点点头,苟图昌道:“这是最正确的寻求答案捷径?”
    这时,下面有脚步声响近了,片刻后,有人敲门,是蓝扬善的声音,道:“大阿哥,咱们来啦!”
    苟图昌过去开了门,迎进了蓝扬善及方樱,嗯,方樱业已完全恢复了本来面目了,校好的容颜,晶莹柔白的肌肤,秀发如云,在颈边拢了一个大警,葱绿的夹裤袄外罩葱绿的斗篷,更衬得她的人静雅秀丽,有如一朵沾疆的水仙花儿,美极了。
    进门之后,方樱仍然柳眉微里,神色沉损,她站在那里,默默无言,紫千豪注视着她如今的形貌,又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蓝扬善的技巧——他竟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将一位美丽的少女纵横于数十年的光明之中,往返于一段过去及未来的岁月里;他能将人变治丑,再恢复青春,仿佛,这位二头陀的法力无边。业已能促使时光的流转循环,能令人的客颜随心变易了……
    紫千豪笑笑,道:“方樱,你坐。”
    于是,方樱沉默的坐在他的老位子上——兽铜火盆般的矮墩,蓝扬善也一屁股坐在圈椅上,他一面笑道:“大阿哥,怎么着?咱的手法不差吧?丝毫不变的又还给你一位方姑娘啦,呵呵,只怕比以前更要俏上三分!”
    紫千豪道:“如若有了差池,扬善,你就自己也染成那样吧!”
    蓝扬善大笑道:“大阿哥,咱不是吹牛,假设没有一手,还敢冒这个险么?咱岂不知道并非玩笑之事?”
    负着手紫千豪开始询问方樱道:“方樱,那蔡大妈可已透露出莫玉及黑流队的消息了?”
    抬起头,方樱幽幽的道:“蔡大妈并不确知莫玉及黑流队的所在,但她记得莫玉在很久以前曾向她提过一个地方,说那个地方的主儿一定肯收留她,并且协助她的,她还说过准备将来把能用上的帮手也全过过去集中……”
    紫千豪忙问道:“什么地方?”
    方樱低声道:“‘大浮山’的‘水晶帘’!”
    一怔之下猛一拍腿,紫千豪失声道:“可不是,我们怎么就疏忽了这个地方!”
    苟图昌也吃惊的道:“‘水晶帘’是‘夺头会‘的老窝呀——对了,老大,我记起来了,‘夺头会’的头子‘血手’焦佑以前还和‘白眼婆’莫玉有过一段旧情,这桩往事很长久了,至少近三十年啦,我记得愈是听宣老大提起过的!”
    摇摇头,他又道:“真糟,我们几乎把这件过往的,斑剥的旧事全忘得一干二净啦,加以‘夺头会’近十年来又差不多全都消声匿迹,少在西疆出现了,简直就叫人难得想起他们这拨亦是很过一阵子的角色来啦!”
    紫千豪慎重的道:“如此一说,果然大有可能,图昌,我们不可忘记‘夺头会’昔往的声威与他们一向的残酷作风,这批人不是好对付的,虽说他们早已收敛起来,但却不知真像如何,如今的实力如何;对他们,我们万万不可轻视了,图昌,蛰伏的毒蛇并非死亡,只要它一旦开始重新活动,它的威胁性仍然不会稍减!”
    严肃的点头,苟图昌道:“不错,‘夺头会’正有点这个味道;而且,他们也有这个交情窝藏莫玉及其同路人甚至帮助她们!”
    紫千豪哺哺的道:“夺头会,夺头会……他们又要开始肆虐了么?”
    这时,蓝扬善忍不住激昂的道:“大阿哥,管他奶奶什么会,咱们一遭都给他掀了窝再说!乌操的,他‘夺头会’再是狠辣,如今时过境迁,不是当年那回子事了,今天这西陲的一亩三分地里,除了孤竹一脉,谁还能争强道霸,关起门来起他娘的道号?!”
    苟图昌平缓的道:“不要冲动,胖哥,你来自迢迢万里的关东,尚不十分清楚西陲的江湖环境与此地的武林沿传;‘夺头会’大约崛起于二十多年前,在西疆‘祁连山脉’一带横行,在那个地方的周圆千里以内,可以说全是他们的天下,他们的人数不多。只百多,但却俱乃猎取人头的好手,他们的兵器只有一样,即是一种称为“大镰铡”的玩意,这人意我见过,像把弯刀,又宽又重,锋利无比,用力一挥,能将牛头也割落;‘祁连山脉’的平原山区,‘夺头会’割下的人头,恐怕已能堆成一座小山了;他们的每一个都有极佳的武功底子,个个身手矫健,行动快捷,更与众不同的,是他们也全都有一颗狠得不似人心的心。”
    呐呐的,蓝扬善道:“那么,在以前宣老大统领本帮之时,可曾与他们干过?”
    摇摇头,苟图昌道:“没有,他们只有这一桩好处——足迹不出‘祁连山区’,否则,大约也免不了要和我们冲突,因为这批人过于残酷冷血与横行霸道了,与我们的宗旨是绝然不合的……后来,大约在十年前,不知怎的‘夺头会’忽然不再出现,就像一阵风似的自江湖的浪潮中消失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听说过有他们东山复起的消息,若不是方姑娘从蔡大妈口中探悉这件事,我们还根本想不到这上面去……”
    蓝扬善忙道:“这‘夺头会’的老窝‘大浮山’‘水晶帘’就在祁连山区?”
    点点头,苟图昌道:“不错,正在那里,所谓‘水晶帘’乃是一处瀑布后面的大山洞,流水垂挂,形同水晶帘幕的譬喻而得名,‘夺头会’的人就全部居住其中;我闻人传说,那‘水晶帘’里头阔幅甚大,且还回曲折,石壁突凹,形成数十大小不一,外貌各异的石室,的确可以容得下五六百人呢!”
    咬咬牙,蓝扬善道:“那莫玉老妖婆可真是‘夺头会’头子焦佑的老相好?”
    苟图昌道:“大约不会错,虽然这段旧情业已旧得发了霉了,但人总难忘他的昔日爱侣的,是么?
    而一旦难忘旧情,也就很自然的要助她一臂了,换了你我,可能也会这样做—一那怕做起来有多么的艰辛!”
    吁了口气,蓝扬善咕哝道:“娘的,想不到莫玉那付熊样,还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哩……”
    紫千豪接口道:“人总是有感情的,况且,一个坏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坏,大多随着时间的增长,环境的转变才塑成了那种形状……”
    倒过脸,紫千豪又问方樱道:“那蔡大妈不知道你的如今的身份及立场吧?”
    方樱静静的道:“如果她知道,她还会告诉我这些?”
    笑笑,紫千豪道:“不出所料,莫玉没再去找她!”
    接着,他又道:“以前据我们的探马消息,知悉‘黑流队’好像在‘宁’皖边界活办但到后来又忽然失去了他们的踪影;这些月来却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方樱,那蔡大妈可确知黑流队会和莫玉在‘水晶帘’会合?”
    方樱轻徐的道:“蔡大妈已经有很久没见莫玉了——自从上次在‘东隆镇’那件事情之后;她不敢确定‘黑流队’否会去‘水晶帘”与莫玉会合,但她判断可能性很大!”
    紫千豪再问道:“她没提单光?”
    摇摇头,方樱道:“我问过了,她根本不认识单光,更休说知道此人行踪了,她只是听过单光的名字而且……”
    蓝扬善笑问道:“方姑娘,咱在窥管里瞧着,你与那位母夜叉似的蔡大妈好像颇为亲热,偎在一隅,咕咕嚷嚷的谈个不完……”
    轻喟一声,方樱道:“你们不知道,也不了解蔡大妈这个人,她已快五十岁了,却孤苦伶丁,无亲无故,加以她的容貌又生得不好,少有人与她亲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她这种近似疯癫反常的性格,但是,从外表看,她好像十分古怪、放肆、任性,以及泼辣,甚至还有些肉麻兮兮的味道,其实她内心却是非常寂寞,非常孤单,渴望与人接近,殷盼有人能关怀她的,纵强她的行为有些表面上的放荡及不正经,她内在却是善良的,并没有什么大恶;因为我多少了解她,所以我一见面就和她亲近,她以前就对我很好,尤其在这‘相互’落难的境遇里,她自然就更加激动得真情流露了……我都很惭愧,至少我对她的热切表现有一半是硬装的,但我也不否认,有一半却是出自内心……”
    蓝扬善连连点头,又道:“看她们的表情,一会咬牙,一会嗟叹,一会又笑出了声,似乎谈得还不少呢……”
    方樱微笑道:“我告诉她在几个月前被你们擒来此处,备受折磨,她为我愤怒,我说我期望莫玉能带人来救我们,她又兴奋得向我保证一定会有这天到来,我说我受够了罪已经不像人样,她便一边叹气一面安慰我不要伤心,只要能被救出去再好好休养一段时日,早晚也会恢复原状的……她是那么真挚又毫不保留,我几乎被她感动得真的哭了……”
    蓝杨善呵呵笑道:“这样正好假戏真做,咱们一见你这事先预定的暗号,不就马上带你出来啦?”
    紫千豪接道:“此外,那蔡大妈还说了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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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复将战英雄儿女
    方樱低沉的道:“主要就是这些了,以外的,全是女人与女人如一起的时候所说的闲话,我想,帮主你大概不愿听吧。”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过些时候,方樱,你再慢慢与我道来。”
    旁边,苟图昌道:“老大,关于莫玉匿戴在‘夺头会’老窝里的这桩事,你有什么裁示?”
    紫千豪沉吟着道:“你先说说你的意思。”
    苟图昌严肃的道:“老大,‘白眼婆’莫玉和‘黑流队’多人,乃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一日不灭,孤竹一脉便永无安宁之日,他们不同于一干对立者,因为我们纵然还有其他的仇杀,但那些像放也大多是明阵对垒,讲求武林规矩的,我们可以正面相持,不怕吃暗亏,可是,莫玉和她的同党们就完全不是这个情形了,他们处心积虑的要毁灭我们,而且不惜忍任何手段,更不会讲求丝毫武林道义,只要他们想得出的法子。不管多么阴毒,他们也都将绝不迟疑的施诸我方,他们所求的,不光是扳倒我们、摧毁我们,亦不仅是妄想独霸西陲码头,他们更欲将我们孤竹帮的上上下下全部诛绝,以我们的鲜血去染抹他们的魔手,用我们的生命去满足那些贪婪的仇恨报复欲望,亦藉此残酷手段先络西陲江湖两道子恐怖之下!”
    歇了口气,他又激昂的道:“这些豺豹狼虎,早已失去了人性,失去了一个人最低限度的善良,他们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而且,老大,我们如果不除去这些人,非但本帮无一日可以安逸,即使西疆全地也永远没有平静祥和的岁月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苟图昌又道:“我的意思,老大,就是我们一定要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将莫玉及她的同路人彻底消灭。”
    一拍手,蓝扬善道:“二爷说得对,咱第一个赞成这法子!”
    紫千豪平静的道:“可是,图昌,用什么方式去进行这个计划方始为上策呢?你可有了腹案?”
    苟图昌道:“夜长则梦多,兵贵神速,速战速决,老大,我们率领人马杀上‘大浮山’‘水晶帘’去!
    咬咬下唇,紫千豪道:“可行是可行,我唯一顾虑的,却是那阴魂不散,死缠活赖的‘血狼星’单光,如果他在我们大军尽出,内部空虚之后再摸进来闹个天翻地覆,那就大大的不上算了!”
    蓝扬善接口道:“大阿哥,何不留个好手来等着对付他?”
    吁了口气,紫千豪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扬善,一个险恶的敌人,他那‘险恶’的份量,并不只是凭他所仅有的武功深浅来做唯一评论依据的,更要加上对方的智慧、计谋,议及心性的诡异,为人的残酷等,来做综合的定议,换句话说,武功并非代表一切,更重要的还有一于先天的辅佐条件,简单的讲一个具有深湛功力的敌人,不一定由我们也派出一个同样深湛的好手就能对付得了——如果我们这边的人脑筋及不上地或者手段不够狠的话!”
    苟图昌低声道:“老实说,单光这厮的狠毒确也到家了!”
    蓝扬善忽道:“大阿哥,如果说咱们这边的弟兄大都心眼不错,这咱同意,但却是对于一般人来讲,只要是对付单光,咱以为,任是那一个遇上了他也不会稍存慈悲之心的,谁提起他来不是想生啖了这三八蛋?”
    笑笑,紫千豪道:“但你不可忘记,此人精刁奸滑,狡诈无比!”
    小眼一睁蓝扬善道:“不管他怎生个奸滑,咱们只要拿定主张,见了就杀,其他一概不论,姓单的就没有花枪可耍了!”
    沉吟了一下,紫千豪道:“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人选——派那一个比较好?”
    苟图昌道:“老大,我们也不能不防他一手,万一他不朝山上去,反而跟了我们去扯我们的后腿呢?”
    紫千豪道:“那就谢天谢地,最好不过了,我们正可将他与‘水晶帘’中的敌人一并歼灭——如果莫玉他们的确在那里的活!”
    一扬眉,苟图昌道:“设莫玉他们不在那里,老大,我们就向‘夺头会’表明意图,他们看得开,加以谅解最好,否则,干脆就一起给他掀了!”
    紫千豪平缓的道:“这种事,总是要留点风险的;我认为,莫玉他们十有八九会在‘水晶帘’那里,他们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势也不允、时也不允……“苟图昌道:“老大,莫玉和她的同党假如真个在‘水晶帘”比我们找到,你看,‘夺头会’的人一定会帮他们吧?”
    紫千豪颔首道:“毫无置疑,就如同你会帮我一样!”
    哈哈一笑,苟图昌道:“这么一说,场面可就又热闹了!”
    轻喟一声,紫千豪意态珊兰的道:“这样血淋淋的‘热闹’,便是不盼也罢,有一丁点法子,我实在也不愿意重兴干戈……”
    立即收敛了笑容,苟图昌有些尴尬的道:“请老大怨过我的浅肤!”
    搓搓手,紫千豪道:“罢了,谁也有偶而溜嘴的时候。”
    咳了一声,苟图昌问:“老大,尚请做个定案,我好下去策划分派一下,事不宜迟,我们的行动要越快越好。”
    蓝扬善亦道:“不错,若等莫玉和她的那些同党先找上咱们这里,休不说被她们涨了气焰,咱们这地盘又搞成一片修罗场才叫划不来哩……”
    紫千豪考虑了片刻,道:“首先,我们决定出兵奇袭‘大浮山’的‘水晶帘’!”
    兴奋的一捶胸,苟图昌道:“好极了!”
    紫千豪又道:“由我亲自率领弟兄们出去,图昌,你也去,以外,蓝扬善、贝羽、苏家兄弟、伍桐、祁老六、罕明七人随行,挑选五十名精壮善战的弟兄跟着,家里留下熊无极镇山、仇三绝与公孙寿辅助,我留下熊无极的主要目的,也是由他准备收拾单光——如果单光乘虚而入的话。”
    连连点头,苟图昌道:“熊头儿对付单光,是足够的了,以他那一身本事来说,包管整得单光走头无路,难以施展!”
    蓝扬善也笑呵呵的道:“而且,若是比比心眼,咱们熊头儿那一肚皮怀火可也不叫少,姓单的不一定占得了上风!”
    紫千豪道:“我会仔细交待他。不论在何种情况下,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否则,一个失闪,牵连就大了!”
    苟图昌问道:“老大,由你方才挑选的人选与弟兄们的人数来看,这一趟是轻骑疾进,兼程赴赶啦,我们是不是一棵清楚了莫玉他们的踪迹就即施杀手,一网打尽!”
    紫千豪沉稳的道:“这一遭,图昌,就得‘斩草除根’了。”
    蓝扬善略现顾虑的道:“大阿哥,咱们只带五十名儿郎去是不是嫌少了一点,‘黑流队’的残余如今留剩五百之众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没有关系,扬善,宰贼宰其首,打蛇先打头!只要将莫玉及其向党的为首者精尽杀绝,那剩下的五百喽罗还有什么可以依持?他们若不‘树倒猢狲散’,你就来问我!”
    苟图昌笑道:“这是无庸置疑的,到时候我们对着他们的几个头儿去,只要将那几个领头的摆攒了,一干小脚色岂不立即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惟恐逃之不快了?”
    紫千豪目透煞光的道:“总之,此次出战,我严格规定所有弟兄必须贯彻“快杀猛斩’的原则,不迟疑、不留情;挥对染血,连根拔除,务求永绝此患!”
    大喝声彩,苟图昌道:“正是如此!”
    蓝扬善问:“什么时候走呀,大阿哥。”
    紫千豪明快的道:“后天。”
    苟图昌道:“越快越好!”
    这时,沉默了好久的方樱忽然面露愁郁之色,幽幽的启口道:“后天?太快……吧?”
    紫千豪冷静的道:“不算快,方樱,我们如今多吃点苦、受点累,却可早些换来以后一大串宁静而和样的日子。”
    苟图昌接道:“更可早些替西陲同道解解帐异口的苦难与虐暴!”
    说着,他站了起来,道:“老大,我这就下去策划分配一下,老大尚有谕示么?”
    紫千豪摇摇头,道:“你去吧,记着千万守密!”
    苟图昌正色道:“放心,我省得。”
    跟着,蓝扬善也站了起来,道:“大阿哥,咱也要告退啦。”
    揉揉两颊,紫千豪略现疲倦的道:“我不送了。”
    当苟图昌和蓝扬善二人离开之后,紫千豪回过身来,目注方樱,语声十分和缓的道:“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柳眉轻轻,目梢含郁,方樱悄细的道:“紫帮主……你一场连接一场的杀戈,这永无息止的血雨腥风,都把人着寒心,听破胆子……难道,你不厌烦?”
    坐在大圈椅中,紫千豪沉重的道:“我比谁都更为厌烦!”
    方樱幽然道:“但为什么不停止?”
    紫千豪缓缓的道:“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要活下去!”
    于是,方樱哑然了,紫千豪说得一点也不像是构,因为他们要活下去,人,无论是选择那一种生存方式,他们总有权在他们所处的环境中活下去,而不管这个环境是不是值得称道,因为他们业已陷身于此了……
    半晌——
    方樱微带怆然的道:“紫帮主,我明白你的苦衷,我非常明白……虽然,我对这种打杀的日子已经友透了心……”
    吸了口气,她又接着道:“在往昔的岁月里,我不喜欢这种血烟眩眼的苦难日子,因为它太冷酷、太残忍、也太生硬。那不适合我的本性……而如今,我更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如今我又多了一口重精神上的负累——你!”
    紫千豪轻轻的问:“我?”
    方樱点点头道:“是的,紫帮主,我担心作的安危,你该知道,你是我全部生命中的寄托,我宁肯失去自己,而无法承受失去像之后的痛苦!”
    低柔的,紫千豪道:“放心,方樱,你不会失去我的,我并不那么容易失去,真的,我并不那么容易失去……”
    方樱道:“世事难料……紫帮生,听过两句话么?‘瓦崩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不禁有些寒冷的感觉,紫千豪忙笑道:“这只是两句带有警惕的俗语,方樱,并不是表示每个人的命运全会如此!“美眸盈抬,闪滴滴的,方樱道:“但,为什么不可以避免呢?”
    紫千豪长叹道:“你看,我又如何避免呢?”
    眨眨眼,方樱道:“答应我一件事,紫帮主!”
    紫千豪看着她,静静的道:“你说吧。”
    轻轻了咽泣一声,方樱道:“把这几样无以避免的血腥事件解决,紫帮主,然后就不要再沾杀戮,至少,尽量不要再沾!”
    全身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紫千豪深深感受到蕴藏在这几个在这几句话后面的是多少真挚的情意,刻骨的爱意,无尽的关怀。是了,这就是那种升华到至高境界,将全部形神移住于真爱之中阐男女之情了……”
    低沉的,紫千豪道:“我答应你,方樱!”
    两颗珍珠也似的泪滴滚落粉颊,方樱微微颤簸的道:“当真?”
    紫千豪笑了笑,道:““魔刃鬼剑”何时自食其言?”
    顿了顿,他又道:“方樱,我会尽去做到你说的这—步,在解决了这几拨无以避免的血债深仇之后,只要能不再杀戈,我便会竭力不沾!”
    方樱激动的道:“谢谢你答应我,紫帮主,我,我……爱你!”
    紫千豪伸展双肩,轻柔的道:“过来。”
    于是,像一只小小的,温驯的燕子一样,方樱投进了紫千豪的怀中。
    揽着方樱,紫千豪一边嗅吻着她发际的幽香,边细细的道:“方樱,等这些事情办完了——你,嫁给我好不?”
    仰起头来,方樱惊喜逾恒的道:“你,你……紫帮主,这是你向我求婚?”
    紫千豪有些面庞赦热!
    “要不,这算什么?”
    方樱连连点头,双颊如火,两眼似雾似幻,喃喃的,不停的道:“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她呢哺着,重覆着,不断的评渗着,像痴了,也像迷了,一直等到紫千豪用两片微颤的嘴唇堵住她的唇。
    时间会停顿于永恒么?会的,至少,现在是了。
    良久——
    紫千豪轻轻用嘴唇咬着方樱细白的耳垂,悄然道:“方樱……我从来没接近过女人,不知女人为什么舍如此吸引异性……现在,我明白了,难怪啊……”
    娇羞的将脸儿贴上了紫千豪的胸膛,方樱喃喃的道:“你真坏……你明白什么了?”
    紫千豪深深呼吸,柔和的道:“我明白女人的那种魔力了,不仅是富感上的,而且是精神上的!”
    像梦吃般,方樱说着道:“我好吗?……我的情,我的爱,我的后、鼻、唇,以及我身上所有一切,我能献出的一切,够不够好?”
    紫千豪小声道:“好,好极了。”
    方樱媚眼如丝,玉面飞蛇,她喃喃道:“这一切……都给你,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享用,可以咀嚼……直到你厌了,腻了……但只求你别抛弃……”
    紫千豪低低的,却坚定的道:“永不,方樱,永不!”
    伸展两条粉臂,紧紧搂抱着对方,方樱呼吸急促,吹气如兰道:“有一天,如果我变老了;变丑了,你也不会将我抛弃?”
    心脏一抽,紫千豪严肃的道:“永不!”
    方樱目中顿现泪光道:“真的!”
    紫千豪凛然道:“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长长吁了口气,方樱带着泪笑了,道:“知道我为什么今夜一直愁郁?在‘虎头牢’,你乍见我易容之后的模样,那种吃惊的表情,委实令我伤心,我们真的相爱,将两情融合,你不该只爱我的形体,因为一个人的形体不会永远姣好,一个人的容貌也不会历久不衰,它终究会变老变丑,而时光是不留情的,如果它能改变一个人的容颜,并不可怕,它要改变了一个人的心。那才残酷……你爱我,我希望不只爱我的形体,我更希望你是爱我的内涵,爱我这个‘人’的本质,那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不管我们将来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们仍会相爱不渝,纵使我们有一天全离开人世了,我们的魂魄仍会相依相守,在九幽的,或是在冥苍,仍然水不分离……”
    感动的,紫千豪道:“方樱,我会永远真心待你,不论你的容貌在任何变易,外形有任何衰槁,我爱你的感情终生不渝……我对你的爱却不只在你的躯体方面,我更爱你的气质,你的心性,你的内在的完美……”
    以下颔摩婆着怀中人的额头,他又低侃的道:“在‘虎头牢’,见你易容之后我那一刹的惊愕,并非是为了你当时容貌丑陋所给予我的表面刺激,而是我对一件美好杰作因为人为的手段而使其糟蹋了的惋惊与不幸,这乃我本身对某种‘美’的意识惯常的主观,也是我维护这称求‘美’的意识所激发的反应,当时,被易容的少女若不是你,这种反应也是一样,我的这种观念,亦并不限制于‘人’,指算一件美好的雕塑,一副笔调高超的画,甚至一片悦目的园圃被遭蹋了,同样会引起我的惊愕与债怨,因为,美的事物应该维护,除了自然的转变,不应有任何人为的破坏,否则,那就是‘暴殄天物’的莫大罪过;方樱,你明自我的这种心理么?”
    释然微笑了,方樱轻轻点头道:“我明白……对不起,紫帮主,我错怪你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你很懂得感情,尤其你能深入的浙解其中真谛,方樱,但你该知道,我也并不是木衲的人”
    脸儿微红,方樱羞涩的道:“我没想到……你竟这么透彻的将人性揣摸清楚……我以为你只对江湖上的事在行,也不注意那些,那知你却如此明确的剖析出某一种微妙情感变化中的因果,尤其是,这科情感变化出一个女人心底……”
    方樱的眸里柔情似水,她温驯的道:“今夜,我发觉更进一步的了解了你……”
    紫千豪道:“慢慢的,你会了解更多。”
    望着紫千豪,方樱道:“你——不会生我的气啊?”
    摇摇头,紫千豪道:“怎么?”
    怯生生的一笑,方樱道:“实在,有些时候,我以为自己很懂事,现在细细回想竟是这么幼稚,这么肤浅……”
    紫千豪一晒道:“人嘛,总有天真和自以为是的时候,别说你只是个女孩子,有些时。我自己又何尝避免得了?”
    方樱轻轻的道:“你真好。”
    抿抿唇,紫千豪笑了道:“是‘真好’么?”
    不停的在紫千豪怀中扭动着,方樱似喜似嗔的道:“看你,又戏弄起人家来了——”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自紫千豪臂弯中坐起,细细的道:“紫帮主,别难为蔡大妈,好不?”
    紫千豪注视着她,道:“没有难为她呀,你想该怎么对待她呢?”
    方樱道:“好不好——让她搬出‘虎头牢’来与我一起住?”
    微微笑了,紫千豪道:“不大好。”
    急了,方樱哀求道:“答应我嘛,蔡大妈是个好人,她唯一的过失,使是和莫玉交了朋友,但人总有选择交友的权利。”
    紫千豪正色道:“不是为这个,方樱。”
    疑惑的,方樱道:“那是为了什么?你先天对她的憎恨与敌视?”
    握着方樱一只玉手,紫千豪平静的道:“也不,只要如今不是敌人,一捆全可积极朋友,我对她并没有成见,我怕她在察觉出你的底细之后,做出不利于我们的事情来!”
    方樱忙道:“在这里?不可能吧,‘傲节山’是你的基业,四处又全是你的人,她到那里去做不利于你我的事?”
    紫千豪道:“小心为上,方樱,一个人只要多动脑筋,便可以想出好些法子来;尤其这个人,在一种仇恨与愤怒的交使下,更会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我们正当艰困之期,最好还是不要范这种麻烦!”
    想了想,方樱觉得也有道理,蔡大妈对‘孤竹帮’的仇视相当深,假如她再明白了自己对她的欺骗行为,恐怕就会使她愤怒过甚了,那时,她如做了什么不智的举动,并非是会不可能,方樱虽然相信自己可以说服蔡大妈。但她却没有绝对把握,而且这也是一桩十分伤脑筋的工作,在紫千豪他们正待用兵之前,还是不要惹这个麻烦的好……”
    终于,她点点头道:“好吧,就不把她放出来,但,是否可以给她换个较为舒适的地方!那‘虎头牢’,实在太用森潮湿……”
    紫千豪道:“可以,我交待他们办,尽量使蔡大妈在里面过得舒适些。”
    方樱又道:“还有,紫帮主,在你们走后,我想对蔡大妈做一点事——向她剖明利害,分论善恶是非,让她投到我们、这边一来!”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你自信办得通?”
    不换意思伪笑了笑,方樱道:“我尽力就是,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我总觉得。于其去掉一个敌人,何不增加一个朋友!”
    点点头,紫千豪道:“很好,我答应你这样做。”
    轻理鬓脚,方樱妩媚的道:“等你们回来,说不定蔡大妈也站在欢迎行列中欢迎你们了呢。”
    展颜笑了,紫千豪道:“听他们说,这人很刁泼,是么?“
    方樱生气道:“谁说的?”
    紫千豪笑道:“难道不是?”
    哼了哼,方樱道:“其实蔡大妈这人最好,本性也极善良,她纵使有些惺惺作态,亦是多年来的孤寂生活所造成的情感发泄,人家不了解,便以为她是泼辣又不正经了,光从表面的举止上去断论一个人,是相不公平的。”
    紫千豪道:“我相信你的说法,方樱,这件事你就自己斟酌的着办吧,我叫他们尽量给你方便。“嫣然一笑,方樱道:“但愿不辱使命。”
    拍拍她的香肩,紫千豪道:“只求尽心,不论成败,老实说,这还得看蔡大妈个人的造化呢。”
    方樱忽然痴痴的看着紫千豪,好久,眼光不闪不动,眸瞳深处,似有一般炎热的火焰在燃烧,紫千豪被她看得有些窘迫下,问道:“方樱,我脸上有什么不对?”
    长长叹了口气,方樱低幽幽的道:“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笑了,紫千豪道:“当然。”
    低缓的,方樱道:“这次出战,你可一定这完完整整,活活生生的回来——否则,我也不会独生下去,我……不能离开你。”
    吻了吻她冻玉般的面颊,紫千豪深沉的道:“我会的,方樱,我也离不开你。”
    将面庞贴在紫千豪的胸口,方樱痴迷的道:“你的心跳……像在呼唤我……告诉我作是真的爱我……那么有规律的,一声一声永不停息的……”
    紫千豪轻细的道:“只要它不停止跳动,它就会永远这样呼唤你……”
    顿时,方樱热泪盈眶,她紧紧搂抱着紫千豪,用尽了她平生的力气,颤抖着,她不断的低呼道:“哦……我是你的……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闭上眼,紫千豪默默享受着这温馨的、甜蜜的、又永恒的片刻,这是无值的瞬息,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可以替换,什么能这样呢了能以比拟与替换两颗鲜赤的又连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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