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老大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释窘情雅士度量
    深沉的,紫千豪道:“我明白,当我告诉你这些,你自是不会感激我的,但是,韦姑娘,你要知道,韦芜是你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他是爱你的,不要以父亲为羞耻,人活着,总有各种不同的生存方式,这并不是罪恶.充其量,只是遗憾罢了!”
    伤心的哭泣着,韦小茹缀泣的道:“我永远敬爱我的父亲……我也永远痛恨你,紫千豪,你不仅手毒,心更狠。”
    一侧,“断流刀”伍桐忍不住怒吼道:“臭丫头,你说话考虑点!”
    摆摆手,紫千豪淡淡的道:“不要怪她,伍桐,任谁处在她的境遇中也会如此的,那个人不痛恨他败家伤父的仇人呢?”
    轻轻的,熊无极走了上来,他道:“紫帮主,你真要饶了这妮子?”
    紫千豪安祥的道:“为什么不?”
    咽了口唾沫,熊无权压低了嗓门道:“难道说,帮主,你看不出她两眼的仇恨和怨毒吗?留着她,只怕早晚是个祸害呢!”
    豁然笑了,紫千豪道:“我当然看得出,但我认为一个父仇家恨而能舍命雪耻的人是个忠孝俱全的人,这种人我钦佩,熊兄,我不愿杀害她,天底下有许多许多须眉男儿甚至还比不上她这种心胆见识呢!”
    熊无极忙道:“我不是劝你宰个女娃,紫帮主,我只提醒你她可能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纠缠不休!”
    一拂豹皮头屯紫千豪道:“假如她不明正邪,不知利害,那么,她就来吧,至少,她已晓得了一点,事不过三,而我已恕她两次了!”
    熊无极无奈的道:“紫帮主,你真是个君子,但使我不满!”
    哈哈大笑,紫千豪道:“也只有请熊兄包涵了!”
    这时——
    黑沙谷中,一名孤竹帮的头颌飞奔而来;他气喘吁吁的跑到紫千豪身前,躬身整容道:“禀大哥,仇堂主要我来请示大哥一下,这边是否须要谷里遣人来援?如若已然获胜,谷中俘敌要不要解来外面?”
    点点头,紫千豪道:“回去告诉仇堂主,说这里的排杀已经结束,大获全胜,谷中俘敌。通通给我解押过来!”
    那名头领答应一声,转身自去,紫千豪不禁疲乏的伸了伸腰。拉着熊无极,到不远处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
    八名孤竹大汉,此刻也将韦小茹团团的围住,八柄雪亮的大马刀,全指向在她的身上!
    脱下了一双“金犀皮”手套塞入怀中,熊无极用力揉了揉脸,他朝沙地上吐了口唾沫,道:“肚皮饿了!”
    紫千豪笑道:“不用急,回山之后,有山珍海味摆好了等着!”
    顿了顿,紫千豪又道:“等一下,游小诗来到这里,熊兄,你却要好生向他解释解释,我想他一定颇不愉快!”
    叹了口气,熊无极道:“只怕这酸丁要探翻我的祖坟了……”
    紫千豪笑道:“不要把事情看得太严重,游小诗十分明理,他必不会过于责怪你的,熊兄,你放心好了。
    搓搓手,熊无极道:“古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句话是一点也错不了的,紫带主,今日之事,固不错游小诗是为了遵守诺言而抽腿作了壁上观,不过,我也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做,也有一见分是为了我,我哥俩情谊深厚,再怎么说,他也得顾念几分,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和我动手啊……”
    点点头,紫千豪道:“当然。”
    谓了一声,熊无极感慨的道:“但他这样一搞,我就越发觉得惭愧啦,说真的,帮主,我预先在心里早打好了底,如果游小诗这酸丁要翻脸不认人,我,我就和他硬干火拼,来个立还颜色……可是人家却一直委曲成全,处处为了我来设想,那么倔强的人也竟将一口气蹩了下去,唉,我真愧对于他……”
    紫千豪道:“熊兄,游小诗为人耿直磊落,不欺暗室,这个朋友可以深交,等一下他来了,我也会向他说明一番的!”
    他们正说着话,“二头陀”蓝扬善已经交待了善后事宜,大摇大摆填鸭似的走了过来,隔着老远便叫道:“咱说,大哥哪,今天可他妈的拉了风了,大获全胜不说,还带着些活蹦乱跳的,大哥,你没事吧!”
    紫千豪一笑道:“还好,就是背上挨了古桂一扇!”
    惊了一下,蓝扬善连忙奔来,边道:“乖乖,重不重?”
    紫千豪道:“皮肉之伤,无关紧要。”
    拄稳手上的“金钢杖”,蓝扬善急急转到紫千豪背后,边道:“话不是这样说,大病大痛全是由小处引起,大哥,咱先为你看一看,也好上上药……”
    说着,蓝扬善就蹲下他那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的胖大身体,开始为紫千豪检视起背上伤口来,一边察看,他一边道:“他奶奶的,古桂这老三八蛋可还真叫心狠手辣,这一扇直切进去两分深,有半尺米长……好在未曾伤到筋骨肺脏,其是不幸中之大幸……大哥,无甚要紧,咱给你上药包扎之后,最多十天便可封口……”
    紫千豪笑道:“我知道没有关系。”
    忽然,熊无极道:“紫帮主,他们来了!”
    紫千豪移目望视,不错,黑沙谷中,近三十名孤竹帮儿郎正搀扶着敌我双方的伤者缓缓往这边行来,领头的,是“毛和尚”公孙寿,在他们后面,“逸鹤”陈立青及他的两个门人,还有“白儒士”游小涛等人,也缓缓的跟了过来……。
    紫千豪坐着由后面的蓝扬善敷药扎伤,边低声问:“扬善,外面死伤的弟兄有多少……”
    蓝扬善一边熟练的工作,一边道:“战死的约有四十徐名,轻重伤的也有三十多!”
    哼了哼,紫千豪道:“谁叫你们未闻信号擅自行动?”
    舐舐嘴唇,蓝扬善苦着脸道:“大哥,并不是我们擅自行动……是他们留在外面的那十余个混帐忽然发了疯,更明确点说,是他们小心过度,竟然不乖乖的守在谷口,反而朝上山两边展开搜查起来,这一搜,咱就知道情形不妙,无奈之下,只有先发制人,下令攻杀,咱虽知这样做有违谕令,事非得已,也只好从权一次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以后要留神!”
    暗中吁了口气,蓝扬善忙道:“咱省得,开恩了,大哥!”
    紫千豪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时,谷中来人已到眼前,“毛和尚”公孙寿急步奔近,大声道:“大哥,谷里弟兄们战死三十三名,轻重伤十一名,我们留下的人手不足,只将敌我伤者扶出,一干遗尸尚未处理,请大哥派人进谷掩埋!
    紫千豪点点头,高呼道:“伍桐!”
    那边的伍侗大步跑来,躬身道:“大哥!”
    紫千豪低声道:“你带五十名弟兄,进入黑沙谷掩埋尸体,速去速回!
    答应一声,伍侗自去召集人手了,紫千家又急忙吩咐各人将己方伤者扶坐下来,尤其是“双钹擒魂“房铁孤,更派专人加意服侍,他坐下的地方连厚毛毯也早就铺设妥当了……。
    压着嗓门,熊无极低声道:“看这情形,紫帮主,你要在这里升堂审敌?”
    紫千豪颔首道:“此处荒僻寂静,罕见人烟,在这里消怨了仇,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熊无极忙道:“当然好,不失为快刀斩乱麻的手段,速了速结!”
    说着,他斜眼瞅了瞅站在右手边不远处的陈玄青与游小诗等人,此刻,他们全皆面无表情,目光郁郁,而沉重的赶视着周遭急忙来去的一些孤竹儿郎们,在此刻的情形下,他们四位的身价显得异常特殊而微妙,他们算不上是孤竹帮的仇敌,当然,也不能说是朋友,谈不上友好,亦说不上对立,总之,他们的处境尴尬又为难,但是,他们却无法在现在转身离开,他们都希望与看到全部事件的结果,或者说——他们希望能替中原来的被俘同伴们做些什么,当然,那是指在限度以内的情形而言,他们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就是有这些心理上的负荷来系着他们才留了下来,其实,他们都明白,在即将来临的场面中,每一幕都会使他们窘迫与难堪的……
    现在,蓝扬善已经为紫千豪背上的伤口效上了药,又包扎妥当,他将衣缝拉好之后,拍拍手站了起来,笑呵呵的道:“成了,大哥,不出十天八日,必然痊愈如初……”
    紫千豪没有理他,却注意到旁边熊无极面色怔忡与讪然,于是,他靠过去一点,微笑道:“熊兄,你在想怎么向游小诗他们叙说这件事,是么?”
    点点头,熊无极苦笑道:“不错……”
    紫千豪道:“那么,我陪你一起过去。”
    迟疑了一下,熊无极尴尬的道:“游小诗的脾气我很清楚,假如我们两个一道去了,他万一说话有些不中听的,紫帮主,你就会受委屈啦……”
    笑了笑,紫千豪道:“看游小诗的外貌及方才的言行,他该是个明理通俗的豁达的人,我想,他不会在事情到达加今的结果之后再有不逊之言吧?”
    熊无极舐舐嘴唇,道:“我是指,呃,我与他私下情谊那一方面来说……”
    笑了笑,紫千豪道:“你们私人情谊深厚,他埋怨你几句自是理所当然,但他却未必会扯下脸孔冲着我来,就算他真是一肚子怒火吧,熊兄,看在你的金面上,我紫千豪还有什么忍不下去呢?”
    睁大了眼,熊无极道:“真的?”
    紫千豪笑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熊兄,你我何不现在便去一试!也好看看我紫某人的涵养如何?”
    一拍手,熊无极起立道:“行,紫帮主,果然是一番豪士风范!”
    紫千豪也站了起来,边笑道:“过誉了……”
    说着,他又交待一旁的蓝扬善道道:“扬善,所有伤者俱须悉心调治,死者妥善掩埋,尤其是房掌门,更要特别照拂,敌方囚俘,全部集中待审,这些事你马上去巡视办理,一切弄好了,过来告诉我!”
    蓝杨善躬身道:“大哥收心,咱这就去办!”
    点点头,紫千豪拉了熊无极走向陈玄青及游小诗那边,他们看见紫千豪和熊无极走来,也十分友善而谦恭的迎上了几步。
    紫千豪双手抱拳,道:“在下紫千豪,与陈掌门、游兄及二位兄台重行见礼了。”
    陈玄青、游小诗等人急忙还礼,口中连称不敢,紫千豪潇洒的用剑柄一拂豹皮头巾,安祥的笑道:“众位兄台当初虽抱敌对之心远自中原来此欲与在下干戈相见,但却不为乡愿所惑而扬弃信约,不以横暴所惧抛舍道义,这份磊落心性,坦荡豪情,足令在下幕仪钦服,各位兄台要认为在下尚有可取之处,在下至愿掬诚结纳,与各位另行订交,重论敌友!”
    一番话说得不亢不卑,入情入理,更带着三分真切,七分热诚,“逸鹤”陈玄青与“白儒士”游小涛等人便有什么丝丝不快,如今也出不得口了,首先,“逸鹤”陈玄青开口道:“紫帮生少年英才,一方霸主,我等实是神往心仪已久,无奈缘摼一面,今日以前,仅未有幸识荆,而我等厕身中原武林,无论公私两面,难免与同道中人声息相通,时而往来,‘南剑’关心玉与我等昔今素有渊源,站不说他为人如何,此次与帮主你结怨曲直属谁,在未与尊驾相晤之前,我等已先接关心玉之‘侠义帖’邀约助拳,紫千豪,有道是‘人不亲,土也亲’,彼此同为中原武林一脉,又时相交往,这“侠义帖”一到,我等便是再有得难,又怎么谁托,而我等既然自中原退遥千里赶来西陲,自是只看与尊驾武力解决之一途,这其中或有隐情,或有是非,当时亦难以理论了……”
    黑须微扬,陈玄青又尔雅的道:“因此,黑沙谷中,我等事前并未生有与尊驾结怨之意,但却颇为赞同等驾所提出之决斗方式,决斗结果,虽然尊驾得胜,但我等有言在先,便也只好认了,那知古桂等人却竟欲毁诺背信,意图展开混战,这一着,非仅大出我等预料之外,更激使我等大为不满,愤而退出中原阵列……尊驾气度轩昂,风范高雅,尤俱悲天悯人之心怀,虽说我等与尊驾势处敌对,却仍极端钦佩,尊驾有心折节下文,我等自觉有幸,只恐攀附盛名,不成体面罢了……”
    豁然一笑,紫千豪道:“大家俱是江湖中人,理该粗豪爽直些才是,各位见台,在下十分期盼能与各位交钢连心,至于那些客套之言,我们最好两免……”
    这时,熊无极磨磨蹭赠的扶了上来,他先干涩涩的打了个哈哈,又搔播满头乱发,窘迫的道:“陈掌门、小诗,你们不再对我有气了吧?”
    陈玄青洒然一笑道:“当然,人各有志,怎可相强?再说,熊兄的选择并没有错,紫帮主这位朋友,确实较古桂那批人好得太多了……”
    一侧,游小诗却寒着脸道:“这一点我不反对,我就很那被杀才没有率先给我打个招呼,令我陷入那种进退维谷,左右俱难的窘境里!”
    熊无极老脸一笑,靠近了些道:“小诗,你就歇歇火吧,你看看,紫帮主这人你也见过了,人家是何等的重义尚仁,豪迈磊落?无论是气质、风度、胸襟、见识,那一样不比古桂那批人强?那一端不比古桂那批人高!谈到黑白是非与善恶邪正,更是清清楚楚,一见分明,古桂那些人只不过挂着羊头卖他姐的狗肉,说穿了一个铜板不值,还硬悬着招牌称‘侠义道’,其实,他们那能拍着‘侠义’两字的边?这件事一摊开来,古桂那边可说毫无是处,一概的全乃仗势凌人,无理取闹,小诗,你说说看,像他们那种人,我着帮着他们为非作歹,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鼻孔中冷冷一哼,游小诗怒道:“你说得全对,老杀才,我只向你,既然你决定了要倒边,要反过紫帮主这面来,你为什么不事先带个信给我?就算我不见得会马上跟你过来,至少我也能托词退出他们的行列,但你却迷里迷糊,三棒子打不出一个臭屁,把我坑在了当场,弄得不上不下,简直就差有一条地缝钻将进去!”
    干笑着,熊无极忙道:“我……我……呃,我只是一下子没有想到,我以为等见了面再把你招呼过来就得了……”
    “呸”了一声,游小诗气愤的道:“等见了面把我招呼过来就行了?老杀才,还亏你是个成名江湖的大人物,你以为我们全是三岁幼童在玩‘官捉盗’的游戏?还是一同逛窑子走岔了门?只要招呼一声就过来了?
    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就算我再想过来,我当场那张面皮又往那里放?可恨!”
    脸红脖子粗的,熊无极呐呐问道:“小诗,只怪我一时疏忽,令你如此难堪……可是,你也承认,我并没有做措哪……”
    游小诗恨恨的道:“再错,再错的话你还不如干脆拿把刀来宰了我今我好受些,天下竟有你这等糊涂蛋!”
    急忙打恭作揖,熊无极低声下气的道:“好了好了,小诗,你他娘骂也骂了,损也损了,我这厢赔个不是,你就收收你那雷霸之怒行不?人非圣贤,熟能无过?你就想了我这一遭,把那张死板板的脑给我换一换吧!”
    经过这一顿发泄,“白儒士”游小诗的满腔怨气不由消失了大半,他的脸色缓和得多的道:“亏你还诞得下脸来!”
    这时,紫千豪连忙接上去道:“游兄,多有得罪了。”
    连忙插手,游小诗诚恳的道:“紫帮主休如此言,在下决无责怪熊无极此举不该之意,在下只恨他事前不预为通告,至使在下陷身窘境之中,其实,在下对尊驾神仰已久,早思攀结,奈何素无机缘,今日此会,正可了偿心愿,交外尊驾,抱憾之处,便是方才谷中血战,在下歉末能以效力……”
    紫千豪笑道:“游兄太谦虚了——”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熊兄此次甘冒大不违,豁出身家名声支援在下。在下实为感激,熊兄之古道热肠,尚侠崇义之心怀,俱令在下敬佩,而游兄能明其苦衷,释以高谊,尤使在下钦服,这里,在下重新谢过了!”
    游小诗动容之下,忙道:“紫帮主言重了,有重了……”
    现在,熊无极才算去把一颗心放下来了,他搓着手,呵呵笑道:“娘的,所以说哪,人不能叫刘个抓着痛脚,只要一吃别个抓着,你看吧,人家的脸色威风就全摆出来了,呼云是云,呼雨是雨,你呢?就只能硬着头皮受着,谁叫你吃人家拿住把柄了啊?”
    游小诗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狠狠的道:“老杀才,如今你可又有风凉话说了!”
    眨动着那双青虚虚的小眼,熊无极道:“风凉话?这才不叫风凉话呢,这是伤心话,娘的,你没有着见你方才那付熊样子,就活脱你是我的老爹,在威风八面的教训儿子一样,我呢?谁叫我心里虚,便只得任由你抓着小辫子叱喝啦……”
    笑出声来,游小诗道:“如今你可又活泼啦?我就知道先前你那哭丧着老脸的模样全是故意装扮出来给人看的……”
    呵呵大笑,熊无极道:“假如我不摆到出孝顺儿子的面孔来,你他娘的不就越发暴跳如雷,恨不得一头撞死我了?”
    游小诗笑骂道:“老不害臊!”
    于是,一些隐隐的困惑,一些淡淡的不欢,全都在这一片笑声中消失殆尽了,现在,他们中间已不再有敌视,不再有隔核,甚至,连一些儿尴尬,一些儿困窘都不存在了,他们形色畅愉,谈笑风生,那模样,嗯,就和相交了多年的知友良朋一般,融洽极了,亲切极了。
    走近了一步,陈玄青小声道:“紫帮主……”
    紫千豪回过头来,微笑道:“陈掌门有何见教?”
    略一迟疑,陈玄青道:“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问,而问过之后,我可不知道该不该说……”
    智慧聪颖的紫千豪已经大约猜到了对方会问什么事,说什么事,他平静而和善的说道:“但说无妨。”
    轻拂黑须,陈玄青低徐的道:“敢问紫帮主,中原同伴之中.被尊驾虏停者甚多,未知紫帮主是否即将于此地发落?”
    紫千豪坦然道:“正是。”
    陈玄青又道:“敢问尊驾欲待如何发落?……”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这种罔顾信约,背弃公义。藐视江湖传规的强仇大敌,陈掌门,你以为应该如何发落呢?”
    紫千豪这反问制问,以矛顶矛的说话方式相当利害,连老谋深算的陈玄青也不由窒了一窒,斗然间没有答上话来!
    沉吟片刻,陈玄青干涩的一笑道:“当然,紫帮主,以江湖过节与传统规例来说,他们大举入侵贵帮地盘,并首先启衅寻仇,这等行径。自是难以恕过,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江湖过节与传统规例是死的,却也要看能以运用它的人如何解释及处置。而这些,便在那位运用者的存心了……”
    中原来放的被俘诸人,再怎么与陈玄青等临阵反目,搞得分裂异端,但他们总是们属中原武林的一脉。更是同为一个目标相偕而来的,人与人之间,多少也有点情份存在,因此,虽然陈玄青等人不值他们所行所为,更采取了与他们背道而驰的作法,到了最后。却仍然不忍眼见他们落得悲惨下场,这,便是那一点情份的关系了,自然。这和内心深处那一抹隐隐的,未能为共同达成目的而生有愧疚也有牵连,不过,陈玄青等人眼前的处境极其困难,他们有心要挽救那些被俘的同伴一把,但却不能太过执着,太过坚持,因为他们现在的情势不容他们这样做,不仅武林甲事,便是天下的任何事情,做起来全不能“逾份”,逾份就是不知自量,就是不明利害了,饱经世故的陈玄青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而唯其他明白这个道理,在为被俘同伴请命活中,他就越发觉得碍难自立,措词艰辛了……
    紫千豪是什么样的人物。对方话语之中的含意他岂有不知之理?固然,他有他的见解与立场,但他对陈玄青用心之良苦,沉甸之含蓄与得作颇为钦佩,在一笑之下,他意义深长的道:“陈掌门,在下会记得你方才所言,如若我能以斟酌的,自当以掌门所示尽量斟酌处置!”
    徐徐一鞠,陈玄青低沉的道:“如此,我这里先谢了。”
    紫千豪还礼侧身,边道:“不敢。”
    旁边,熊无极吆喝道:“你们就不要再酸气冲天了,得怎么做,紫帮主心里有数,该宰的留不得,该留的宰不了,我们一边看着才是正经!”
    游小诗骂道:“老熊,你就连一刻都闭不上嘴?非要发表高论不可?”
    熊无极尚未回答,嗯,身肥体胖的“二头陀”蓝扬善已大步走了过来,隔着老远,他已扯开嗓子叫:“大哥,诸事全妥啦,那些乌龟孙可是现在就提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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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审罪孽铁腕石心
    紫千豪沉静的道:“是的。”
    七八步外,蓝扬善又翻身回去,边道:“咱这就去布置一番了!”
    所谓“布置”,其实简单不过,只是将部份人马聚集起来而且,其余的则分散四周戒备,现在,一百余名孤竹壮士展翅般两侧排开,那些被俘者便由两名青衣大汉侠持着一个个并列站在那块平坦的大石之前,大石左右,则盘膝坐下了孤竹帮的一干大头领及堂主:“毛和尚”公孙寿,“白辫子”洪超,“判官令”仇三绝,甚至连腿负重伤的“双钹擒魂”房铁孤也坐到了一侧,准备看看这场血战后的最终结局。”
    于是,紫千豪告罪一声,大步行向那块平坦的石头前坐下,‘二头陀”蓝扬善安排定了,自家也一屁股坐到仇三绝身边。
    陈玄青与游小诗等人自是不便靠近参观,他们仍然站在原处屏息注视着情况的发展,连熊无极也不好意思上前凑这份热闹,他与游小诗站相一起,当然,他们全是沉重的,阴翳的,焦灼而又紧张的……
    缓缓在石面上坐上,紫千豪右手执着“四眩剑”拄地,豹皮头巾问泛着隐隐的纹光,他双目如刃,凛烈的道:“带古桂!”
    两名青衣大汉如狼似虎的将那双手断落,形情萎顿孱弱的“一扇指天”古桂扶持上来,如今的古桂,那还有一丁点“咸阳”霸王的威仪?他是如此衰败,伽比狼狈,又如此憔悴不堪,前后简直已判若二人了:
    紫千豪目注古桂,冷冷的道:“古桂,你知罪么?”
    古桂双眼暴睁,其光如血,嘶哑又惨厉的,他尖嚎道:“卑鄙无耻的紫千豪,杀剐由便,你却凭什么审问我们?大难莫如死,你有什么方法不妨全使出来,要羞辱于我却是休想!”
    一侧的“二头陀”蓝扬善忍不住了,破口怒骂:“咱操你的六舅,作他妈的已是阶下囚,刀头肉,还发什么邪威,你是果真活腻味了么?”
    坐在蓝扬善身边的仇三绝不禁大吃一惊,他知道蓝扬善到底加入孤竹帮的时日还短,一般情形尚不太熟悉;孤竹帮规,龙头帮主问审刑,不准任何人出声播言,否则即以冒犯换上之帮规处理,如今蓝二头陀不明就理,急毛窜火的爆出了这一套荤素俱全,怎不舍身为执法首脑之仇三绝吓出一身冷汗?
    急忙往傍边一挨,仇三绝狠狠在蓝二头陀大腿上捏了一把,边低促的道:“我的老爹,你还不住口?”
    一声痛尚未呼出,紫千豪那两道寒如双刃的目光已冷冷投注过来,蓝扬善甫一接触,不禁心头“通”的一跳;这才知道,自家又出了纰漏,不禁唬得赶忙低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多透了一口……
    哼了一声,紫千豪又转回头来,对着古桂道:“你问我凭什么审判你,是么?问得好.古桂,但也问得蠢,这答复很简单,只是我战胜你们罢了!”
    嗔目切齿的,古桂嘶吼道:“紫千豪,你这个大胆狂夫.你……你胜得了我,胜得了眼前有数的寥寥几人。但是,你胜不了整个中原武林道。”
    冷冷一笑,紫千豪尖锐的道:“你错了,古桂,今日你们前来西陲寻衅,并不能代表整个中原武林道,换句话说,整个中原武林道亦非你等御用之物!眼前,就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古桂,你只能算中原武林道的一个败类!”
    面容歪曲,全身抖索着,古桂推肝沥血般叫道:“你……你你你……紫千豪,你不用在这里盛气凌人,得了便宜卖乖……我古桂不蒙天佑,栽于你手,要杀要别悉听尊便一有的是人会替我报仇,有的是人前来疆边陲除你这狂夫!”
    平静而冷酷的,紫千豪道:“除非真理不存,公义已泯,才会如你所云。古桂,中原武林,黑白双道,不似你这般的疯狂,更不似你这般的邪恶与跋扈!”
    说到这里,紫千豪猛然顿剑,在“蓬”声沉响中,他厉呼:“蓝扬善!”
    蓝二头陀吃了一惊,慌忙站起,提心掉胆的躬身回应:“在!”
    紫千豪面如严露,凛烈的道:“给我破除此人丹天真气!”
    一搓手,蓝扬善跃了出来,他胖大的身形往前一抢,左掌虚戳而出——被扶持着的古桂顿时蓬发上指,日毗欲裂,他竟运起周身残力,狂吼声中猛然撞翻了扶持着他的左右两名孤竹大汉,飞起十七脚踢向蓝扬善!
    于是,蓝二头陀虚幌的左手一抖缩回,右掌食中二指合并如戟,突然自另一个古怪的方向穿出,又狠又准的深深点戮上古桂肚脐下两寸之处的气穴!
    令人毛发惊然的尖嚎着,古桂一个筋斗栽翻于地,痛苦至极的滚动扑腾,抽搐颤抖,可怜他那一身赖以护体发力的丹田真气。便在蓝扬善这一指之下全被点破戮散!
    一挥手,紫千豪叱道:“拖下去!”
    那两名被撞翻在地的孤竹大汉,正自鼻青眼肿的爬将起来,他们得令之下,一腔怒气顿时发泄在尚在滚颤不休的古桂身上,两人急步上前,就宛如拖扯一条死猪一样,粗暴狠辣的将古桂硬生生拖了下去!
    紫千豪连眼皮也不眨,冷沉的叫:“带古少雄!”
    同样的,“黑马金农”古少雄也被两名孤竹大汉挟持上来,现在的古少雄,非但早已称不了“俊逸潇洒”“英姿挺拔”那种凄惨又萎顿的模样,简直已和一个垂垂待死,奄奄一息的迟暮老人差不多了,他的面庞是灰紫的,目光是晦涩的。左肩头一片血肉模糊之外还加上沾满了沙土,一袭金衣光彩尽失,血迹斑斑,污皱不堪,他伤得严重的小腹处已经用一条白布单扎捆兜起,然而那条白布却早已被血水渗透了……
    低缓的,紫千豪道:“古少雄,若我恕你,你愿意不再与我为敌么?”
    艰辛的抬起目光注视紫千豪,古少雄痛苦的抖索了一下,他舐舐干裂失血的嘴唇,气若游丝:“如果……你是我……紫千豪……你会怎么样做?”
    冷硬的,紫千豪道:“如我是你,我今天便不会在此!”
    双眸的光芒黯谈又悲比古少雄喃喃的道:“是么?……是这样么?”
    突然一痉挛,他凄楚的道:“紫千豪……我……我左肩已废……还能再有什么做为?罢……了……我答应不再与你为敌……更进一步……说……我如生还中原……便自此……退出武林……终老……洛阳故里!”
    紫千豪冷静的道:“此言不虚?”
    疲颓的点头,古少雄艰涩的道:“不……虚……”
    用力颔首,紫千豪道:“蓝大头领,立即为他救药治伤,务须救回此人性命!”
    侍立一侧的蓝扬善连忙答应,一招手,亲自带着那扶持古少雄的两名手下走开。
    大马金刀的坐着,紫千豪再次开口:“带陆安!”
    缓缓的,步履蹒跚,形容憔悴,混身沾满着血迹砂土的两河第一高手“银旗尊者”陆安已由两名腰粗膀阔的青衣大汉扶持上来,陆安似是不良于行,每在脚步移动之间,他俱是痛得汗如雨,脸色如腊,连呼吸声都斗然变得粗浊了……
    凝往对方,紫千豪低沉的道:“陆安,我愿恕你,但你要允诺不再和我为敌——”
    倏然狂笑一声——这一声狂笑却又几乎抽掉了陆安的筋,他浑身猛一痉挛,却强自忍住,咬牙切齿的叫道:“你在做梦,紫千豪,我姓陆的宁愿死,也永不会忘记今日之耻,也永不会轻恕过你!”
    淡淡的,紫千豪道:“陆安我要提醒你,陆安,你可知道在你说出了这些话以后,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么?”
    凛然的长笑,陆安夷然不惧的道:“至多一死罢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你可明白,如果你愿意,便能以不死?”
    愤怒而鄙夷的仰起头来,陆安暴厉的道:“今日受此凌辱,我早已觉得生不如死——除非在斩你的狗头之后!”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静静的道:“斩了!”
    于是,一名头领应声而出,他先向紫千豪恭身行礼。“霍”的翻身,就在一翻身的当儿,背后斜插着的大马金刀已出鞘,寒光映空急旋,连挥三次,这时,那两名夹着陆安的青衣大汉已齐齐大吼如雷,蓦然将陆安的头颈朝前按下!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中——
    一个沙哑而急迫的语声突然自一侧转来:“且慢!”
    那名双手握刀,正自凌空举起的头领,闻声之下不由一楞,他急急望向那发声之人,目光又马上转到紫千豪脸上,等待指示。
    紫千豪这时也循声而注视,嗯,那位出声救人的朋友,竟然就是“双钹擒魂”房铁孤!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挥手道:“退下去!”
    于是,那名头领立即收刀退后,两名用力按着陆安背脊的孤竹大汉也连忙松开了手,又将陆安扶正。
    这时,房铁孤站了起来,他先朝紫千豪歉意的一笑,哑着嗓子道:“少兄,尚清少兄恕我房铁孤斗胆冒犯之罪!”
    紫千豪忙道:“言重了,房兄必有高见?”
    房铁孤颔首道:“陆安与我相识十有七年,交往虽不殷勤,却乃谊属君子,少兄,一则我与此人有旧,再则陆安并非十恶不赧之徒,是而斗胆请命,尚情少兄万莫见责!”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不敢,房兄既是有意留下陆安一命,我又岂能不从!”
    摆摆手,房铁孤道:“少兄且情稍待,我自有道理!”
    说着,他转向面色灰败的陆安道:“陆兄,古人云:‘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陆兄今日一死,未知所为何来?所死何值?又是为何而死,为谁而死?”
    一征之下,陆安脱口道:“我……房兄……我只是羞愤难当,怨气难咽!”
    狂笑一声,房铁孤大义凛然的道:“但陆兄你却为何遭此羞愤,又为何噎此怨气?”
    一下子呆住了,陆安神色凄惶,颊肉抽搐,双目光芒也刹是迷惆黯淡下去,于是,房铁孤又厉声道:“陆兄,这只因你不察是非,不辨忠奸,不明曲直,不分黑白之过,易言之。你乃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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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晓大义成全鸳盟
    陆安有如焦雷震耳,寒冰骤顶,他在一作僵愕之后,又机价伶的打了个颤傈,声音暗哑又惶悚的道:“房兄……果是如此么?”
    房铁孤肃穆的道:“我与陆兄你相识十有七年,交以道义,结以至诚,自不会以言语来迷惑陆兄心志,我个斗胆为陆兄请命,目的只是不欲眼见陆兄为了一椿不值殒命之事而轻言牺牲罢了!”
    顿了顿,他又诚挚的道:“今日此事,曲直属谁,业已昭彰若揭,有目共睹,‘南剑’关心玉不分是非,单凭霸力贸然为了助拳,在一种不公平的较斗方式下他自己犹尚栽了跟斗,又岂能反过来责怪于人?其中牵涉到西陲武林势力的争执,‘玉马堡’早蓄的祸根,这姑且不去论它;就凭了方才黑沙谷那背信的一幕,陆兄你却在一边看得清楚,为了这些不仁不义,仅只崇尚暴凌的同遭败类,你若白白赔上一条命,我试问你,陆兄,你这条命赔得意义何在?价值何在?”
    垂下头去,陆安悲痛的道:“我是认为,受人之托,即应忠人之事……”
    用力颔首,房铁孤道:“说得对,为了情宜,为了渊源,陆兄你接下了关心玉的‘侠义帖’,殊不说关心玉散开这‘侠义帖’的根本原因便是一件错误,便是一种歪曲事实真理的手段;你接下了,看在昔日交往上你也迢迢千里赶来西陲为姓关的雪耻复仇,如今不论胜负,你本身已经受了不轻创伤,在本份上来说,你也已仁尽义至,毫无愧憾了,易言之,对关心玉你也有了血的交待,为了他这件羞于语人的丑事你犹卖力到这种地步,陆兄,足够有余了;而一件纠葛乃有一种结束,纠葛结束之后,便不该再行缠粘下去,何况你这纠葛的本源又彻底是个错失?那就更不该缠粘下去,单为了意气之争而不可想有的糟塌自己了!
    房铁孤目注对方,恳切的续道:“陆兄,为人之道,首重是非,何事可行,何事不可行,全在方寸之间,我房铁孤敬你心性磊落耿直,重你为两河之雄,实不愿你遭受一时朦惑而自毁将来,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多斟酌了!”
    猛然抬头,陆安脸庞上一片暸悟感激的湛湛光彩,双目中也隐现泪波,他吃力的抱拳道:“多谢房兄金玉良言,重谢房兄代为设词留命之恩……”
    房铁孤平静的一笑道:“不敢,如此说来,陆兄是想通了?”
    凄苦的叹息一声,陆安黯然道:“至少,我这一口难咽之气是叫房兄给顺过来了……”
    说到这里,防安转向坐在面前的紫千豪,低哑的道:“紫……帮主,我陆安答应今后之日,永不与阁下为敌……”
    紫千豪和煦的笑了,他真挚的道:“十分欢迎尊驾作了这项决定,且后尊驾有兴,我紫千豪随时期盼尊驾能以莅临西陲一游,容我等重行论交,再教故情,我紫千豪亦可略尽地主之谊!”
    苦笑着,陆安拱手道:“盛情厚赐,陆某心领了。”
    紫千豪微笑道:“言重,言重。”
    他又一挥手,道:“扶着陆大侠下去好生代他敷药治伤。”
    于是,那两名孤竹大汉左右搀着陆安下去之后,紫千豪略一沉吟,喝道:“将关功伟、韦小茹一并押上!”
    四名孤竹儿郎,两人扶侍一个,连拖带拉的把关功伟与韦小茹强行扯到紫千豪的跟前;可怜先时还英姿飒爽。气宇不凡的关功伟,如今却已萎顿如斯;披头散发,衣衫破碎之外,更加上斑斑的血迹与草草包扎后浸透了血活的零乱织带,他的一张面孔如同腊的,双目光泽枯涩,气息奄奄,几乎连站全站不稳了,韦小茹比关功伟稍强一点,却也是相似的血污狼藉,衣裳破烂,脸上的颜色青中泛灰,在两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挟持之中,显得是恁般孱弱,又恁般凄惶……
    紫千豪默默的凝注着眼前的两个年青俘虏,也是这一次争斗血戈的罪魁祸首,他心中兴起无限感慨,也有无限矛盾,他实在不愿再将此二人残害,但是,他亦不愿为自己日后留下更多的麻烦,而这两样不愿使相互冲突了,为仁恕念,他有心饶过此二人性命,为绝患计,就势必斩革除根,而斩草除根在如今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关功伟韦小茹二人的生命俱皆操于他的手中,只要一句话——仅使口舌掀动一下,便除后忧,永绝后患了……不过,这样做,行吗?会使他自己安心吗?不管为了什么,不论道理对与不对,他自己总是伤过对方两人的父亲,甚至洗劫过韦小茹的家园——纵然那些财物乃是韦羌的不义所得,事实上总也是洗劫了啊,如今再除掉他们的子女,不是就太也赶尽杀绝了么?可是,设若任由他们自去,以后的岁月里,谁敢保证这两个年青人不再行纠缠呢?
    这时——
    “判官令”优三绝凑了上来,悄声道:“大哥,这一男一女,俱是关心玉及韦羌的亲生后人,他们既然有能力行走江湖,有志气代父报仇,就也应该担承江湖上传统的残酷与血腥——”
    冷漠的,紫千豪道:“三绝,你的意思是?”
    仇三绝狠酷的道:“本堂认为应将此一双祸害除掉!”
    静默了片刻;紫千豪低沉的道:“三绝,这样做,我于心不忍。”
    “大哥,这两个小狗不先探讨事实真象,不充分辨是非黑白,只管一个劲的在江湖上激流言,求帮手,一心一意欲取得大哥性命而罢休,足证他们已经失去理智,昧煞良心,这种混账东西一刀杀却了有何不忍之处?再说,设若大哥今日与他们易地而处,他们对待大哥也会稍存侧隐之心么?“
    微微笑笑,紫千豪道:“我并不十分责怪他们——”
    仇三绝愕然道:“为什么?”
    紫千豪淡淡的道:“因为他们全是为了父仇家恨,处在他们这种境地,三绝,如果没有这等做法才叫不可饶恕,由此可见,他们至少还懂得一个‘孝’字,这,就值得留下他们的性命了。”
    仇三绝急道:“但大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摇摇头,紫千豪徐徐的道:“他们在我眼中,尚不够一头虎的力量,再说,我方才已经表示过这一次要恕那韦小茹了……”
    焦灼的,仇三绝道:“如若大哥说过这一次再度饶恕那韦小茹,自然亦不便改口,可是却也有一个变通的方法!”
    笑了笑,紫千豪道:“什么变通的方法?”
    压低了声息,仇三绝道:“眼前不妨放她,由本堂谴人在半途将之截杀!”
    脸色一沉,紫千豪断然道:“不可!”
    心脏子跳了跳,仇三绝仍然鼓着勇气道:“本堂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大哥亦能以践行之诺,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冷冷的,紫千豪道:“不可!”
    吸了口气,仇三绝硬起头皮,退让了些。
    “既然大哥坚持,本堂自当遵谕,不过,大哥并未允诺也饶过那关功伟小子的性命吧?”
    抿抿唇,紫千豪平静的道:“三绝,这件事让我自己作主,好不?”
    连忙躬身垂手,仇三绝讪讪退下,紫千豪暗叹一声,目注面前那萎颓不堪的一男一女,沉缓的道:“关功伟,你愿意释仇解怨么?如果我恕你一命?”
    创痕累累,血透重衣的关功伟。闻言之下骤然睁开那双垂场的眼皮,他两只瞳孔中的神色任是那般枯涩与痛楚,此际却突而喷出血似的红光,满目的牙齿挫得格格作响,他怨恨至极的道:“除非你杀了我!紫千豪,父仇不共戴天,你休想我舍和你释怨解恨,天下没有这等便宜之事!”
    冷静的,紫千豪道:“但是,你可曾考虑过我此时杀你易如反掌么?”
    凄哑的狂笑一声,关功伟倔强的道:“落在你手,我早就没有奢望生还,你既要取我的性命何不爽快一点?如此假仁假义,惺惺作态,又能骗过谁?”
    紫千豪并不发怒,他容忍的道:“听着,关功伟,我之所以不愿取你生命,乃因为你尚能克尽孝道,而且你还年轻,未来远景大是可期,你正是应该享受人生的年代,现在毁了你太过残忍,只是这些原因而已,我并非惧于你,就凭你那两下子想对付我还差得太远,你更要明白,如今我是在劝你,不是在求你!”
    顿了顿,他又低沉道:“在江湖上闯荡,过我这种日子,怨已给得太多了,我不在乎另加上你们这一两件,我是可惜你尚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将要毁灭,而那原本可以替你保留着的,关功伟,你愿意化解我们之间的梁子了么?”
    挺立在那里,关功伟仰首望天,黯哑却强横的道;“紫千豪,我们势不两立!”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你宁愿死?”
    关功伟硬生生的道:“生不得报父仇,我死后变历鬼也要找你索命!”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有志气!”
    双颊的肌肉急剧抽着,关功伟愤恨的叫:“你用不着老气横秋的来教训我!紫千豪,你并不比我大几岁,你凭什么可以卖这种狂?”
    四周的孤竹勇士们俱已群情愤激,发捎上指。一双双眼睛喷火似的怒瞪着这不知鬼话的关功伟,个个都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生剥了!
    紫千豪故做不见,他安祥的一笑,正待开口,一边,好久不吭声的房铁孤忍不住暴叱道:“凭什么卖这种狂?乳臭小予,就凭紫帮主今日的霸崇与威盛!不错,他只比你长不了几岁,可是人家的气度,心智,成就,却不知此你超出了多少。莫说你,就算你老子也不够格!”
    血污青白的面孔顿时歪曲,全身在不住痉挛。关功伟突目死盯着房铁孤,羞怒得籁籁发抖,他嘴唇抽搐着道:“你……你……房铁孤……你会骂,会辱,更会拍……紫千豪给了你多少……好处?使得你……这般奉承着他?”
    金钹交击似的铿锵厉笑,房铁孤嗔目竖眉,髯须俱动的大喝道:“好叫你这不识世事,不知好歹的黄口畜生明白,紫千豪给了我无尽的好处,小辈,那就是真诚的友谊加上磊落的胸怀!”
    这时,紫千豪连忙侧首劝道:“房兄且请息怒,又何苦为了这区区小事徒生雷霆?不值不值!”
    蓝扬善急忙过去将神情激怒的房铁孤扶住,边温言劝解着,另一面,仇三绝也迅速把周遭骚动气愤的孤竹儿郎们压制下来……
    吁了口气,紫千豪转向韦小茹道:“韦小茹,你呢?你是否愿意与我化解这场仇怨?”
    憔悴不堪的韦小茹颤抖了一下,她垂下头去咬着嘴唇不作声,那张俏丽的脸蛋儿却越见苍白了……
    紫千豪低喝一声,道:“其实,我根本都可以用不着和你们谈论这些的,如果我高兴,找不但可以杀死你们,我还尽可以挑选我认为适当的方式杀死你们,你们两个应该体谅我的一片苦心,而我这苦心并非建在畏缩之上,全乃出乎我的悲憫与容让!”
    蓦地,韦小茹抬起头来,她直视紫千豪,双目中泪光莹莹,神情激动的道:“紫千豪,假如我不愿意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反问道:“就算你不愿意化解宿仇,韦小茹,这与事实又有什么益处?仅是再增加一次干戈,再洒染一次血腥罢了,而且我可以断言。失败者仍会是你们,不会是我!”
    一侧,关功伟嘶哑的叫道:“你可以试试,紫千豪!”
    深沉的,紫千豪道:“关功伟,我不用试我就能在此时此地告诉你,你们势难胜我,如若单凭你们两个人的力量,就更属妄想!”
    冷冷的,他又道:“现在,成再给你们两人一个最后的机会,过后,你们就是反悔也来不及了,希望你们弄清楚它的严重传——“
    紫千豪看着头功伟,道:“你愿化解此仇么?”
    关功伟迟疑一下,咬着牙叫道:“不!”
    淡然一笑,紫千豪转向韦小茹,韦小茹凄然瞧着关功伟,而关功伟僵木的挺立着没有丝毫表情,终于,韦小茹也虚脱的道:“不……”
    点点头,紫千豪冷漠的道:“很好,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我已经给了你们最大限度的生路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将如何来惩罚你们,因为你们是今日这场血战的罪魁祸首,因此,你们受到的惩罚自也应较严厉——”
    一脸从容就义的英雄表情,关功伟硬绷绷的道:“大不了死字一个!”
    忽然,紫千豪有趣的笑了,他道:“小伙子,你想得太简单了,大约你还不知道,这人间世上,有比死亡更难受的事情吧?”
    呆了呆,关功伟惊疑的道:“紫千豪,你,你待如何?”
    手抚膝头,紫千豪道:“我待如何?好的,容我一样一样,一桩一桩的告诉你。”
    他将“四眩剑”轻摩下颔,清晰而有条不紊的道:“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了希望与你们化怨解仇的心愿,但你们却坚不接受,换句话说,你们即是要与我便拚到底,非要溅血残命不可,很好,我其实也并不把你们置于眼中,你们有这种狠毒暴虐的想法正是我无可忍耐的,而我虽然将你们除掉,我却也心安理得了,因为在除掉你们之前,找已尽了我的本份来宽恕你们——”
    双目中有一股冷厉的光芒闪闪射出,有如刀刃上的寒辉,紫千豪语气转为无比凛烈寡情的接着道:“你们渴望血腥,找就给你们.血腥,你们期盼痛苦,我就将痛苦扩张到底,你们图求杀戈,我便赶尽杀绝;第一,关功伟,我要用凌迟的方法将韦小茹处死,而且我就在这里,当着你的面,当着众人的面,我要一分分,一寸寸的将韦小茹凌迟处死,挡然,我知道你和韦小茹是十分亲蜜要好的,因此,你听见她的呼号,闻及她的呻吟,目睹她凄厉惨怖的情状,你心中的滋味只怕不会比身受凌迟之苦的韦小茹更愉快;第二,我不杀你,我要你亲眼看见你所爱的人遭到酷刑之后用你心里的痛苦来鞭答你自己,然后,我破你的丹田真力,使你便成废人,此外,我要用匕首在你脸上雕出一些花纹,你自会明白,一个人的面孔上若是雕上了那些花纹,任那花纹雕刻得如何细腻生动,你那面容也会变得不太雅观了;第三,我将赶在你的面前到达中土,连夜杀净你家中老小,烧光你的安居,而你缠绵病榻上的老父关心玉当是我首先格杀的目标;第四,找将分兵再次血洗‘玉马堡’,而这次的血洗,我会做到令‘玉马堡’片瓦无存,鸡犬不留,连你们的最后指望与寄托也一遭加一毁灭:这种种,我绝对可以做到,我更敢担负所有的后果责任,天下武林双道,若有任何人,任何帮派看不顺眼要出来插手管事,我全接着,就在西陲,我们不妨展开漫天血战,杀他个天翻地覆!”
    冷厉的,望着早已惊恐震驻得面无人色的这一对青年男女,紫千豪又暴烈而狠毒的道;“这所有的一切后果,其引发的原因却全在你们身上,只是为了你们不肯化怨解仇,只是为了你们那一丁点可怜而幼稚的英雄气概,更只是为了你们天真的,自以为是的那种尊严!”
    说到这里,紫千豪狠恶的大喝道:“仇三绝!”
    “振奋而激动的仇三绝应声而出,躬身侍命,紫千豪猛的道;“你是本帮刑堂堂主,对’凌迟‘之刑应该颇有心得,你给我亲自动手,重重的割,轻轻的划,让她慢慢的死!”
    高声答应,仇三绝左边涂满了白色金创药的面颊也忍不住残酷的痉挛起来,他有些步履路珊的行出——在黑沙谷中,他与陆安搏斗之时曾吃陆安以银旗旗杆震伤了内腑——但是,他却显然十分乐意现在要做的这件事,只见他右掌一伸,旁边,一名孤竹弟兄已双手捧过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来!
    于是,就在仇三绝的右手五指刚刚握紧了那柄匕首,当匕首尖锐的顶端闪泛起一抹泌人肌肤的寒光时,站在那里的关功伟已在蓦然一抖之下毛骨惊然的嘶声大叫:“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紫千豪好像并不意外的微微一笑,他平静的道:“你还有话要说么?”
    脸上的五官全痛苦的扭挤成一团——那是一种至极的内心痛苦的表露——关功伟全身剧烈的抖索着,他悲厉绝望的惨道:“我愿意了……紫千豪,我愿意和你化解仇怨了……我答应你,所有的仇恨完全勾消,纠葛通通消除……我决不再寻你报仇,决不再与你为敌……我会回去劝说我爹……我会前往劝阻韦叔父……紫千豪,我以人格保证这些诺言,只要你放弃方才所说的那些计划!”
    仇三绝大骂一声,手中匕首已霍的倒翻,刀口朝上,便待找着那早已惊恐欲绝,软摊成一团的韦小茹下手,关功伟见状之下,不由魂飞魄散,五内如焚,他声嘶力竭的挣扎扑腾着狂吼:“不,不,不能动手……小茹啊……紫千豪,我答应你了,你说什么我全都答应,只要快叫他住手……”
    冷冷的,紫千豪道:“三绝且慢——”
    他又盯着那惊骇疯狂,血气翻腾的关功伟道:“你说话算数么?”
    连连点头,关功伟力竭气浮,涕泪纵横的叫:“我以性命担代……以人格担保……你叫他住手……紫千豪我全答应了,你快叫他住手……”
    缓缓的,紫千豪道:“他已经住手了。”
    果然,仇三绝业已将匕首交还了他身旁的那各手下,又步蹒跚的走回原位落坐,这位在孤竹帮执掌帮律的‘铁旗堂’堂主,早就晓得他的大阿哥是在虚张声势,全是在以压力迫令那毛头小伙子自行同意他想解仇,用这种有惊无险的方法未绝后患,他明白他的大阿哥用心之苦,是而他的表演也就更形象逼真,逼真得简直使紫千豪本人也有些提心吊胆了呢……
    现在——
    关功伟惊魂甫定,心腔子尤在剧烈的狂跳着,喘着气。抖索着身子,他伸展双臂,用力挣扎着欲待扑向韦小茹的那边。
    紫千豪低沉的道:“让他过去。”
    扶持关功伟的两名孤竹弟兄立即松手退后,关功伟一个踉跄。已经抢到韦小茹跟前,他悲痛又如释重负的大叫:“小茹啊……”
    架着韦小茹的另两名孤竹壮汉也识趣的松开手臂让到一旁,韦小茹蓦然哭出声来,她迎上一步,整个躯体便宛似瘫痪了一样倒进了关功伟的怀里!
    两个人不顾一切,紧紧拥抱着,他们拥得那么有力,贴得如此密切,就好像两个身体共合为一了,仿佛在刹那间天地仅成混沌,万物全幻虚渺,苍穹之大,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嗯,这一对患难鸳鸯,业已到达浑然忘我,旁若无人的升华之境,此刻,在他们心中,除了他们所爱的对方,再不会有别的什么存在于他们的意识中了……
    紫千豪不由芜尔,他倒首,低声向仇三绝道:“这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个‘爱’字了,三绝,很奇妙呢!”
    仇三绝苦笑道:“大哥,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种法子!”
    微微一叹,紫千豪道:“为了化戾气为样和,为了减少生命的牺牲与不绝的杀戈,我想,大家应该了解我这不得已的手段……”
    真诚的,仇三绝道:“大哥,所有的人都会了解的,你这用心之苦,实在至极了……”
    就在四周几百双眼间又感叹的注视下,好不容易,关功伟始于韦小茹双双分开,这时,他们也才醒悟了先前的冲动与失态,于是,那两张苍白憔悴的面容,顿时便又都涌起了一层病态的羞涩红晕……
    和煦的一笑,紫千豪道:“我没有骗你吧?关功伟,你们都还年青,正该有个美丽的远景期待你们去共同开创,而你们也有权享受生命快乐,这人世间也有很多值得留念的地方呢;如今,你们仍然保有了你们的家园,亲人,幸福,以及你们自己的未来。这些,不比血腥的杀戈与无休止的仇恨要完美的多么?”
    关功伟与韦小茹全羞红了脸,全微垂下头,说不出他们此时心中是些什么感觉,甜?
    酸?辣?如释重负?心存愕恨?庆幸再生?仍有不甘?是感激?羞愧?迷惘?怔仲?抑是上述这些滋味的总合?不说以外的人,只怕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也道不出了……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又道:“好好回去,你们二位,我希望你们将来能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园,能平安渡过往后的岁月;二位,江湖风云变幻莫测,能以退出,还是尽早退出的好,或者,异日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在这里祝福你们,永远比翼双飞,厮守到老!”
    关功伟和韦小茹的两双眸子里,刹时全盈满了泪水,难说那是激动的泪水,喜悦的泪水抑或伤感的泪水,但是,他们的神色中已消失了那种怨毒的仇恨,邪恶的诅咒,以及英雄式的倔强了,现在,他们俱皆如此和善,如此温顺,就宛似一对久经患难之后又再重逢的小两口一般……
    挥挥手,紫千豪道:“送他们下去,替他们悉心治伤,我要他们两个好好的活着,顺顺当当结成连理,欢度岁月!”
    四名孤竹勇士走上前来,这一次,他们显然是温柔多了。他们不再横拖直曳,而是小小心心,谨谨慎慎的将关功伟与韦小茹扶了下去。
    一侧——
    “二头陀”蓝扬善站了起来,他躬身道:“禀大哥,那关功伟小子伤得不轻,尤其流血过多,元气损耗至巨,既是大哥吩咐要他两人好生活着。咱就非得亲自动手去替他两口子治伤不可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你去吧。”
    蓝扬善跟去之后,紫千豪又向“白辫子”洪超交待道:“洪超,敌方所有的囚俘者一律遣回,由你率领五十名弟兄沿途护送至西陲边界,送达之后立即返山,记住他们俱皆带伤,一路之士须要妥加照应,不可有失!”
    洪超起身道:“遵大哥谕。”
    紫千豪又道:“你去点齐人马先行启程,用不着等我们了!”
    抱拳躬身,洪超马上离开办事去了,这时,紫千豪问仇三绝道:“黑沙谷中。熊无极熊兄所伤的“黑白金刚”可已死了?”
    仇三绝颔首道:“全死了,熊老兄那‘金煞手’可真厉害!”
    微微一笑,紫千豪再将“断流刀”俉侗召来,道:“伍桐,你再去清点一遍伤亡,看看还有什么须要收拾的没有,一切舒齐之后,下令弟兄们上马待行,哦,是了,受伤的弟兄切记仔细照拂!”
    伍侗领命自去,紫千豪也站了起来,同时,那边一直静观紫千豪审俘的熊无极、游小诗、陈玄青及他的两个门人亦走了过来。
    迎上两步,紫千豪笑道:“待慢各位了。”
    “白儒士”游小诗一伸大拇指,由衷的赞道:“服了,在下确是服了,紫帮主,江湖传言,只道帮主你武学精绝,霸凌一方,却不晓得帮主你处事果断,智谋超群。更难得的,是帮主你居心之仁厚,待敌之宽恕,且又不久姑息忧柔之巢臼,一点也不含糊,审敌之处,全皆恰到好处,分毫不差,果然是英雄霸才的风范!”
    “逸鹤”陈玄青亦夸赞道:“紫帮主少年英才,处事得体,难能可贵者,非独——化解了这些深仇血怨,而其方式却又巧妙无比,言行应对更是不亢不卑,至为适中;紫帮主,仅此一端,已足令我们这些老朽惭愧有加,须得学上多年了!”
    紫千豪谦虚的道:“二位谬誉过甚,在下委实承当不起,若干年来,待人处世之道,在下自觉还差得太远……”
    呵呵大笑,熊无极道:“行了行了,都别地娘的酸啦,你一捧,他一抬,大家不都上天了?”
    游小诗笑骂道:“老杀才,你闭上嘴不讲话没人会当你哑巴,任什么事你都非得插上两句话的不可!”
    紫千豪也笑道:“在下冒昧,若是各位不嫌寒山简陋,尚请各位赏光略作盘桓如何?”
    “逸鹤”陈玄青忙道:“多承紫帮主相邀,我等实也盼能赴贵山一游,亦好与帮主你就教些日,但是今日之事发生此等变化,我等急须赶回向中原同道解说澄清,预作布置,若让古桂及古少雄他们先开口了,没那就又不知搞成什么场面了。”
    游小诗亦低声道:“古桂和古少雄只要一回中土,包管红口白牙,胡说八道,为了避免他们造成纷攘,再生异端,在下等必须加速赶返先发制人,向整个中原同道解释清楚,揭露真象,此事不宜耽搁,是而帮主宠邀,在下等只有方命了,他日有缘,自当专程拜谒,亲聆教益。”
    紫千豪知道他们所说也是实情,今天的这件事在他自己来说已成过去,对游小诗与陈玄青来说却非如此简易,只怕还很费上一番周折与唇舌呢;因此,他也不再坚留,诚挚的,他道:“今日各位之助,在下必将永志不忘,再至西陲,务盼各位能以蔽临寒山小游,在下亦可聊表寸心,一尽地主之谊!”
    陈玄青与游小诗齐声道:“一定,一定……”
    紫千豪又转问熊无极道;“熊兄,你不走吧?”
    犹豫了一阵,熊无极道:“老实说,我不想走……”
    游小诗颔首道:“正好;老杀才,你还是暂时不回去的好,等我与陈掌门替你把这件事向中原同道们解释清楚了你再回去不迟;否则,你的性子又暴,万一回去听到个什么不中听的话打了起来,那就要麻烦闹大了……”
    重重一哼,熊无极冒火道:“娘的,我根本就不含糊他们;他们若是有个看不顺眼的叫他找我好了,操他六舅,大家不妨全扯破脸皮干个痛快!”
    一跺脚,游小诗恨声道:“你看你这狗熊脾气,还只口里说,你就又翻了脸,若是你此刻回去不搞得天翻地也覆才怪?”
    紫千豪忙道:“熊兄,你就不要走了,我是竭诚欢迎你住在山上!”
    转颜而笑,熊无极道:“真不讨厌我么?”
    紫千豪诚恳的道:“住一辈子都欢迎!”
    熊无极面上生光,颇觉荣幸的道:“成,我随你去了,娘的,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他们正说话间,伍侗已匆匆赶来,躬身道:“大哥,战死弟兄也已全数掩埋妥当,伤者亦以兽皮软兜由双马驮教,且先轻敷药,包扎完喽,散失兵刃俱皆收齐,众家儿郎都在马旁候令待行!”
    点点头,紫千豪道:“洪超他们走了么?“
    伍侗道:“业已启行。”
    望了望那一行方才行动的马队——“白辫子”洪超正领头在前,紫千豪满意的一笑道:“很好,我们马上便走。”
    一边,陈玄青低声道:“我们的坐骑就在谷口,紫帮主不劳相候,且请自便,我们亦即上路了!”
    紫千豪道:“古桂与古少雄他们全已受伤甚重,且又于在下所属护送之中,行程效极缓慢,各位兼赶一程,定可在他们之前到达中土。”
    陈玄青与游小诗谢过了,紫千豪又和他们殷殷握别,然后,他及熊无极、伍侗二人快步赶往前面早已肃立待行的骑队那边。
    跨上“甲犀”紫千豪先将“四眩剑”悬于马首,回转身来,遥向站在远远的陈玄青及游小诗等人再次一挥手,然后,他一骑当先,率领着两百多名孤竹健儿在蹄声雷动中开始踏上归程。
    “黑沙谷”之战结束了,不错,“孤竹帮”大获全胜,但是,谁又知道在这胜利的果实里,又含有多少辛酸与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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