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脚媳妇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且说正午时分,宝鸡县衙前,风摆柳又提了她的那个篮子,篮子里依旧是两个木桶,一桶面条,一桶红烧牛肉,木碗四个,筷子四个。
    门外面的牢卒一看,有些不高兴的道:“风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风摆柳一笑,嘴一抿,细手一伸,塞过去一锭银子。
    风摆柳的手是柔柔的,银子是硬梆梆的,然而二者却都是那个牢卒所喜欢的,因为牢卒茌接过银子后,半天没有把风摆柳的手放掉。
    缓缓的抽回手,风摆柳道:“爷!你给个方便,我知道我这是在尽尽人事罢了!”
    牢卒一叹,道:“风姑娘你可要快些,不过我还得同牢头言一声。”
    说着,人就消失在铁栅门后面。
    也只是一会儿功夫,牢头打开了铁栅门,一面低低的道:“风姑娘,这可是最后一次,往后你就别再来了。”
    紧跟在牢头身后,风摆柳没有说话,一径到了囚着秦岭四煞的牢房外面。
    又是一阵脚镣声,除了官中仍是痛的躺在麦杆铺的地上没动以外,其余三人全挤到了栅门边上。
    石无水隔着栏栅,双手托住风摆柳那俏丽媚人的脸庞,把个大舌头直在嘴唇上磨蹭,而一双狼目打转,却透着一股追悔无奈。
    咬着牙,石无水道:“我死了,你怎么办?”
    风摆柳滴下泪来,缓缓的把脸抽出石无水的双手,蹲下来为四人装盛牛肉望着牢里秦岭四煞呼噜噜的吃着红烧牛肉面,风摆柳喟然的道:“这以后要是再想见到四位,恐怕得等四位出去了。”
    石无水才吃了大半碗,一听风摆柳的话,狼眼一瞪,鼓着一嘴未咽下去的面,道:“为什么?”
    风摆柳能说什么?低头只是不语。
    咽下口中的面,石无水道:“可是看牢的王八蛋们找你麻烦?”
    一顿之后,把个大木碗往地上一放,吼叫道:“这些王八蛋的,全都是认银子不认人,大不了多给他们些银子就成了。”
    一旁的牢头冷冷一笑,道:“天底下只有杀头的事没人干,放姑娘进来,就有被杀头的危险,这以后她就是拿再多的银子,我也不敢斗胆放她进来了。”
    石无水不由大怒,高声骂道:“放你娘的屁,她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有什么叫你好担心的?”
    牢头双手一叉腰道:“牢里关了你们四个,老子心里并不舒坦,如今就指望白捕头白爷从咸阳回来,能把你们押入咸阳大牢,我就阿弥陀佛了。”
    收拾好碗桶,凤摆柳为石无水滴下了晶莹的泪水,只那么低声的道:“石爷!你多保重!”
    于是,风摆柳走出了牢房,也就在她刚刚走出大牢的门栅时候,还清晰的听到石无水在牢里面大声叫:“风摆柳!你要来啊!”
    风摆柳走了……
    她摆动着比柳枝还要软的细腰,款款的走过了宝鸡的大街,又走到街头靠河的方向。
    就在她刚刚走入自己的房里时候,迎面杨文光却一本正经的道:“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回来!”
    “有事吗?”
    “如果你还想活命,那就快点收拾一下,跟我走!”
    “走!到哪儿?”
    杨文光道:“现在没时间告诉你,总之一句话,马上收拾一下,随我离开这儿。”
    风摆柳看杨文光的表情,绝对不是在开什么玩笑,但她自问没有什么值得要她命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也许杨爷想带她上路吧!
    于是随便收拾几件衣服,她甚至连自己的积蓄也未带在身上,就跟着杨文光上路了。
    她这里上路,宝鸡县衙的捕头李长虹也领着四个衙役捕快,飞一般的赶向风摆柳的住处,白小宛也跟在他们后面,因为衙门里闹翻了天,白小宛才吃过中饭,却在县太爷的召唤下,知道了令她大吃一惊的事。
    原来当风摆柳离开县大牢不久,大牢里的秦岭四煞,突然间一个个双手捧腹,直嚷着肚子痛。
    起初牢头只是笑……
    “别装羊了,我的四位山大王,干了一辈子的牢头,什么花招没经过,什么人物没见过,你想我会上你们的当?”
    牢头的话,似是不起作用,秦岭四煞仍然是大叫,而且开始在地上滚。
    这情形有些蹊跷,因为看样子不是在装假。
    细想他们刚吃下不久的红烧牛肉面。与风摆柳昨日送来的,又完全一样,再说风摆柳绝不可能对她的老相好下毒手啊?
    于是,牢头认定是四个人在耍花招,不由冷然喝道:“牛肉吃得多了,劲头就大了,那就叫吧!”
    紧接着,砰的一声,把个大铁栅又关了起来。
    突然间,就听里面传出呕吐的声音,牢头一惊,急忙叫人又打开牢房,发现牢里地上,已吐了满地的牛肉,上面还带着血。
    石无水甚至鼻孔也在往外冒血。
    “这是中毒了!”
    牢头与一群牢卒全都大惊失色。
    到了这个时候,牢头只有一咬牙,飞快的跑到堂上,把情形禀报县太爷。
    县太爷才同白小宛等,一齐吃过中饭,正在喝茶聊天,听到这消息,一脚踢在牢头肩头,把个跪在面前的牢头,踢了个仰天翘。
    于是,县太爷领着众人,来到大牢里。
    唉声低微气若游丝,秦岭四煞的四张原本不同的脸,全都在泛青。
    县太爷立刻着人去请来卓重阳,一面走进大牢,却被有气无力的官中一把抓住衣摆,猛翻着独目。
    县太爷低头一看,只见这官中正就是前夜被捉的匪头,他那只受伤的瞎眼,也正在往外冒血,鼻孔嘴巴全有血。
    到了这个时候,恶人总会天良发现,其实任何一个人,就在他即将离开人世的一刹间,他必然会抛弃他在人世时候的一切罪孽,以忏悔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人,在临死之前,总会回光近照,这短短的一刹回光返照,正就是要说出他心里的话,世上谁见过或听过,一个将死而回光返照的人,还会说谎的?
    一念及此,县太爷立刻高声叫道:“这是杀你们灭口,一定是主使你们的人干的,快说,大韩村的血案,主谋的人是谁?”
    官中淌血的独目暴睁,双手像铁钳一般,拉住县太爷的衣摆,口中直哈着大气,断断续续:“是……是……一定……是……姓……杨……”
    只有一个“杨”字,人已倒在县太爷的腿前面死了。
    于是,白小宛飞快的查看爬在地上的石无水,捂着肚子窝在墙根的余通,一头顶在地上的丁百年。
    然而,三个人全都断了气。
    一看这情形,县大爷一声吼,道:“抓风摆柳那个女人来!”
    捕快李长虹,当即率领四名捕快,疾往衙外走去。
    白小宛一声冷笑,道:“风摆柳一定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姓杨的该死,白小宛饶不了他!”
    于是,白小宛当即追着李长虹五人,也扑向风摆柳的住处,因为在她想来,那个长安总督衙门的杨八,必然在风摆柳的住处。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风摆柳已经跟着杨文光,走了,只是这一回不知道杨文光在哪儿弄来一匹马,也许是他临时买的,把个风摆柳往马背上一放,自己成了马夫模样,朝着大韩村的那个高原上走去。
    杨文光要把风摆柳往什么地方送呢?一直等上了高原顶上,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送到五哥的住处?他会收容吗?
    送到吕祖庙暂住,风姑娘愿意吗?
    要不然送到凶宅去,只是自己就得陪着她窝在那儿了。
    “踢踢哒哒”的杨文光在马前走着,马背上的风摆柳望着这高原上的风光,很多地方,都在播麦种了,有些田地还在烧玉米杆呢!
    天渐渐的快要黑了,而杨文光尚未决定把风摆柳送往何地,他有些犹豫起来,不过最后他还是把风摆柳暂送到韩五爷的大宅子里。
    “老八!事情听起来你好像办成了,不过你却不该把个姓风的女子带到我这儿来。”
    “五哥!你想到没有,如果风摆柳被抓了去,你想她会扛得下大刑逼供?到时候她说出是我杨某人动的手脚,这县衙的衙门不去没关系,连门我也难跨出一步。”
    “那也不该带到我这儿来呀!”
    “五哥的意思,是把她做了?”
    杨文光一顿之后,又道:“做了她只是举手之劳,可是这么一来,又添了一桩案外案,说不准就会把五哥扯上去了。”
    韩五爷一听,当即道:“赶天明的时候,你要马上办两件事,第一桩,快把这姓风的女人藏到不惹眼的地方,第二件,你得往宝鸡走一趟,打听一下看秦岭四煞是不是全死了,可能的话,也打探一下姓白的那个老东西的行踪。”
    “五哥的意思是……”
    “撒网捕鱼。”
    于是,当天夜里,杨文光与风摆柳暂住在大韩村的韩五爷大宅子里。
    也就在这天夜里,二更不到的时辰,白方侠也回到了宝鸡的县衙里。
    他还没有走进客堂,就听说秦岭四煞全被人毒死在牢里。
    一看到县太爷那种焦急的样子,白方侠却怒瞪着一旁的女儿白小宛,道:“走的时候我一再的交待,想不到我最关心的事情,竟还是发生了。”
    “这件事可不能怪令嫒,她已经尽了力,怪也只能怪牢头,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
    于是,白方侠取出咸阳府衙的公文,双手递交给县太爷,一面说:“卑职已被委派,协助大人办理此案,请大人过目。”
    县太爷接过公文,心中稍稍放心的说:“本案暂不移送府衙了吗?”
    “是的,府台大人的意思,是要就近侦办。”
    点着头,县太爷道:“这么一来,下官就有赎罪的机会了。”
    白小宛心中有气,不由狠声说道:“爹!明明看到那个姓杨的同秦岭四煞混在一起,也知道是他利用姓风的女人,对秦岭四煞下毒手,咱们为什么不把他抓来呢?”
    白方侠道:“抓姓杨的很容易,但我们却无法在他口中得到什么,同时我这次也转到长安去了一趟,在总督衙门打听这姓杨的副将,据说他在总督大人面前相当的红,为什么会那么红,就不知道了。”
    县太爷当即道:“白捕头才回来,回屋去洗把脸吃点东西,我这就派人去把卓大夫请来,大家也好商议个办法出来。”
    当天夜里,大内高手卓重阳与县太爷以及白方侠三人,就在这宝鸡的县衙里,商议到三更过后,才做了个决定,就是明里对外说囚牢里死了人,而且是中毒死的,不过只死了三个,有一个被救活了,因为他受伤重没吃几口红烧牛肉面,中毒轻,这是大难不死,等着就要招供了。
    就在第二天的正午时分,缓缓的由宝鸡的县衙里,抬出三口薄薄的棺木出来,而且还有意无意的把棺木摆放在县衙前的几棵大槐树下,几个衙役还弄了香纸焚烧一阵,这才被人抬着去掩埋了。
    听说牢里死了三个秦岭山的强盗,宝鸡地方上的老百姓们,没有一个不说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甚至有人还说,这种人早就该死,为什么留着他们吃冤枉牢饭?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人,他穿了一身天蓝府绸夹袍,头挽青巾,大鼻子上面的一对鹰眼不停的眨巴,在他那窄窄的脸膛上,现出了冷漠与阴灰的气色,这人正就是一大早刚由宝鸡高原上的大韩村折回来的杨文光。
    当他来到县衙前面的时候,正好看到由大牢里抬出三具装尸的薄棺出来,心中那份急怒,几乎把自己的双手骨节握碎,嘴里的牙齿“格砰砰”的。
    最叫他惊怒的,是听到宝鸡县衙里,已知道了高原上的大韩村血案,县太爷正准备亲临高原,展开调查,而且这件大血案,一夜之间已惊动了整个宝鸡,所有的人全知道了这件事。
    当然,大韩村的灭门大血案之化暗为明,也是大内高手卓重阳与县太爷,以及白方侠三人的决定,因为案情的演变,已不容在暗中摸索。
    但是,他们对于韩玉栋的复活过来,却仍然封锁消息,不向外宣布,因为那是一招杀着,不到紧要关头,是不会叫韩玉栋出面的,尤其大韩村方面的歹徒末被揪出来之前,韩玉栋就不宜出面。
    于是,在宝鸡地方上,由于秦岭四煞的供认,县太爷决定亲往大韩村调查此案,时间已定在二天一大早上路。
    杨文光把这个消息带到了大韩村,当面如数家珍般的全告诉了韩五爷。
    “看来这件事越来越闹大了,咱们可得设法谋一良策,否则,咱们的辛苦经营,就全完了。”
    “五哥说的对,眼下就看五哥的安排了。”
    韩五爷就在客厢中,来回踱着四方步,又见他把嘴唇一卷一卷的磨蹭着他的那两个长虎牙,细眉下面的大眼球不停的打转,好一会儿都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杨文光心里明白,秦岭八大盗的老五,除了擅长易容之术以外,更是足智多谋,眼前的形势,就看他怎么应付了。
    突然,韩五爷果决的站在杨文光面前,道:“这件事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步走错,哥儿八个全得卯上,我一个人扛不下这个重担子,我看这么办,咱们今晚去到凶宅,看看三哥的意思,再作决定。”
    杨文光一听不由点着头,道:“小弟也觉着只有这样了。”
    两个巨奸在勾通意见之后,相对的一叹,韩五爷道:“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纰漏,到底出在啥子地方?”
    杨文光道:“以我看八成是出在韩侗大儿子身上。”
    韩五爷脸一沉,道:“你是说失踪的那具尸体?”
    “你真的相信僵尸?”
    望着韩五爷苦笑连连。杨文光又道:“以我看当初根本没有把那小子杀死,准是又活回来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是谁把他救走的,要不然,事情就好办多了。”
    韩五爷摇着头道:“我不信天下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更不相信韩玉栋他有那么大的命。”
    杨文光鹰眼一瞪,道:“难道你会相信真的有鬼?”
    “有没有鬼,你该去问三哥呀!”
    鼻孔里哼了一声。杨文光道:“三哥那个怪脾气,谁愿意去招惹他?”
    “别再把烦恼扩大了,赶紧吃过晚饭先歇一阵,晚上还得忙呼呢!”
    韩五爷说罢,走出客厢。
    杨文光把身子压向床上,心中想到了暂住在后屋里的风摆柳,只是这儿是韩五爷的家,五哥在地方上修行的名望,可不能毁在自己的手里,就算心里痒痒的,也只有咽着口水忍耐了。
    且说在宝鸡的县衙内,三巨头会议完毕以后,空气也全按照计划放出去了。
    于是,就在当天夜里,白方侠对女儿白小宛道:“爹准备今晚去一趟大韩村,看看那面有什么动静,也好给县太爷铺铺路,明日去了以后,心里也有个底儿。”
    白小宛道:“夜探大韩村,还是我去比较通当,爹已经同那韩五爷照过面,算是明着来了,女儿他们全不认识,暗中探看,比较方便多了。”
    “可是咱们已把空气放出去,而玉栋也要你在一旁守着,你能离得开?”
    “所以我才说,我去比较适合,县衙必需爹在,咱们又不好指派人家卓大夫,爹说是吧?”
    白方侠一看这情形,轻点着头,道:“你去可要多加小心,约莫着敌人必然正在设下什么毒计,千万可不能上了人家的圈套。”
    白小宛一笑,道:“爹尽管放心,女儿怕的是他们不出来,只要露个头,一切就好办了。”
    白方侠似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面带笑容的,对女儿白小宛道:“有件你一定喜欢的事情,我忘了告诉你!”
    “爹!是什么事?”
    “就是我这趟回转咸阳的时候,去了一趟长安,就在西关城门下面,碰到你四舅了。”
    白小宛一高兴,立刻问道:“爹没有约四舅前来?”
    “怎么会没有!我把你才嫁到韩家几天,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说给他听,但是他那个脾气怪,暂时我没说,不过,他赶着把自身的事一办完,这几天就会来宝鸡了。”
    白小宛一听,眼泪掉了下来。
    白方侠心里明白,每次只要听到四舅的名,女儿总会想到她娘,于是,一份歉意,也会流露在白方侠的脸上,把女儿嫁给韩家是对的,但遭遇却是令人叹息的,只是这种遭遇,谁又能料想得到?
    所幸,女儿是个女中丈夫,也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女英豪,帮着自己办过不少大案,否则,面对这件灭门大血案,她可能早已倒下去了。
    提起白小宛的四舅,在西北道上相当有名,塞北大侠马云龙,生了一个光秃发亮的顶门,大半个脑锃增光发亮,好像他那一头长发长错了地方似的,全移到了他那个大嘴巴四周,就在他那络腮大胡子的烘托下,一个大鼻梁上面,深凹的一双眼珠子,却特别明亮,双眼皮垂在眼上有些叫人见过一眼就难以忘坏的感觉,六尺高的大汉,经常在腰里插了一根二尺半长的粗铁棒。
    每次,白小宛只要想起四舅,她就会想起四舅的形象,尤其四舅的那双眼神,总会让她想到死去的娘。
    如今一旦听到四舅要来,自然又是喜极而泣了。
    夜空的繁星在闪烁,月牙儿像一把锋利的镰刀,弯弯的挂在大散关的那面高峰顶上,前一夜的乌云,真的成了过眼云烟,因为这时候的天空,连一点点碎云全没有。
    一路奔驰在高原上,白小宛并未骑马,一双三寸金莲,却能飞奔于黄土的高原上,这情景谁又会相信?
    然而,这却又是事实,因为只要听到她有如陀螺拧地的“沙”声,就知道她的双足,绝非是一把握住两头不露的小巧柔弱的金莲,只要看到她那弹跳纵跃的身形,你绝难相信她是一双仅只三寸的小脚娘子,事实上,白小宛的双足,早已练到似钢一般的坚实,深山大泽中的羚羊四足,小而坚硬,实际上比起一般大脚丫子来,更显得灵巧。
    才不过一个时辰,夜影中,韩村的几棵大树,已摆在眼前。
    白小宛对此地早已是识途老马,虽然有好多地方,高粱杆子全被放倒,但她仍能辨认出公公的那座新宅子来。
    看看天色,二更天已过,三更才临,白小宛闪身到了凶宅的后院墙。
    她先是四下里望望,然后一提气,拧身纵上一丈多高的大院墙,一晃身落在凶宅的后院。
    又见那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井绳散乱的丢在井口一边,两个小木桶上的桐油的依然发亮,一个端正一个倒着,停放在近花墙的地方,风声偶尔细细的呼啸一声,擦耳而过,这是北国夜间常有的现象。
    白小宛的那件白底红面的大披风,在她一阵抖劲中,人已到后堂屋,正厅上依旧空荡荡的,正厅两边的卧房门,仍然关得紧紧的,一切看上去与她在此地守着韩玉栋时候,全都没有异状。
    就在她正要走出后正厅的时候,突然间,一连三声物件落地声,清晰的传过来。
    有人!她直觉的自语着,人也跟着往暗影小躲去。
    沿着右边厢房的宽长廊,白小宛借着微弱的一点月光,缓缓的看到正厅的巨型屏风后面,转出三个人来。
    缓缓的,就着屏风的一个边,白小宛侧着脸望出去,只见两俗一道,已上到后厅上来。
    白小宛立即一闪身,退出后堂大厅,因为如果三人摸到后面来,自己就无法再有所掩蔽身形。
    而大厅外面,却可以躲在屋檐下面的横梁上,那个雕刻的像个龙头的丈多长的横梁。
    白小宛奋力拧腰一弹,三丈高的横梁,恰巧被她双手攀住,像是打秋千一般,身子一晃荡,人已坐在上面。
    适时的,就见三条高大人影,一溜的走入后面,看样子是直往后堂大厅而来,横梁上的白小宛还以为是一般小盗,半夜三更来偷盗财物呢。
    却不料三条人影,疾快的在后面打了一转,又折了回来,这对白小宛而言,心中就透着迷惑,难道这三人正就是那血案的……
    心念及此,白小宛立刻热血沸腾,两手心沁汗,就在横梁上,极快的又把披风翻了个白外里红,同时也随手拔下插在头上的发簪。
    这时候,就听其中一个,道:“三哥!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一座凶宅,半夜三更谁敢来?小弟点灯了!”
    “老八怎么还是粗枝大叶的?要知小心一些总是对的!”
    “老五说的不错,咱们这趟买卖,尚未完全成交,人家买主说的可是斩钉截铁,十万两黄金,就等着哥儿八人去抬,但是人家要买的是太平宝,案子没有了结,咱们一两也拿不到,如果中途出错,谁来担待?”
    看样子三个人就在大厅上坐下来了。
    溜着那根大柱子,白小宛缓缓的顺着柱子滑下来,提着她那小巧的脚跟,慢慢的又移向大厅后门,摸到了屏风后面。
    这次她听得十分清楚,也使她大为吃惊。
    “三哥!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同五哥可要听听你的了,这方面可是由你策划的,总不成你当真看破红尘做起老道士来了吧?”
    “你们以为三哥是在修行呀?”
    一顿之后,就听那个嗓音忽男忽女的声音又道:“我告诉你两个,我比你们忙碌多了,你们在干些什么事我不知道?就拿你老八来说,你从大散关那边一过渭水河,我就看到你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干啥子的,怎么会同那个软叭叭的娘们捻和在一块?这明里说,你是总督府里的一名副将,暗里讲,咱们在设法摆平大韩村这档子事,也好拿了十万两黄金走人,如今可好,明明是一桩轻松的小事,如今却成了烧火棍挑牛粪,越拨弄越臭了。”
    “他娘的,这都是那四个王八蛋惹出来的祸事。”
    “算啦!当初还不是你拍胸脯,说是秦岭四煞是你的朋友,办这回事一定没有问题,老大才答应出五千两银子的,如今看你怎么向老大交待!”
    “就为了这四个不成材的东西,害我特别去了一趟秦岭山大脚蜂,本想同他们商量把这个事情缓一缓,最好叫他们四个远走高飞,哪想到四个全是牛,这下子可好,为个骚女人,全把命丢了。”
    “咦!不是说还有一个活着吗?”
    “五哥你这么说,我也知道,因为我也只看到由县衙抬出三口棺材,不过我总觉得,只要是沾到我的穿肠毒药,没有不肝肠寸断七孔流血而死的,怎么还会有活命的?所以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
    “不相信也没有用,事实上不就是只死了三个吗?”
    “也许你的毒药没有调均匀吧?”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
    却听另一个声音,道:“三哥!如今八弟把那个骚女子带在我宅子里,你看怎么办?”
    “等一会儿,把她弄到野地里做了!”
    “不!不!三哥千万使不得!”
    “你舍不得?”
    “不是我不舍得,只因为咱们这桩事情还没有个定案,又何必节外生枝?再说如果官衙发现这风摆柳的尸体,必然把力量集中在这高原上,到时候咱们只有招架乏力了。”
    一顿之后,又道:“风摆柳是个祸水,但她也算对咱们有功,大不了我再把她藏换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就听那个叫五哥的,道:“既然老八这么说,咱们把事情商定以后,你赶快把她带走。”
    一阵沉默之后,就听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又道:“听说宝鸡县衙那个县官,明日要到大韩村来?”
    “是我亲自听到的。”
    “老五可有什么对策?”
    “所以我才搬动三哥大驾,咱们凑在一块商量对策。”
    “老八有什么要说的?”
    “三哥!如今风声有些不对,我是不是先返回长安,躲上一阵?”
    “难道你想把风摆柳也带回长安不成?”
    “我总得向七姐报告这儿的事情吧!”
    “七妹那儿,不用你再去嘀咕,咱们这儿人手不够,万一那姓白的父女二人踩来,说不定咱们还有得拚的。”
    忽然他换成了尖尖的女音,又道:“五弟!明日县官一到,你最好以不变应万变,尽量拿话往县官身上套,看他怎么应付。”
    打个哈哈,那个叫老五的道:“我想也只有这么去应付了,反正案发的时候,我又不在现场,他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他能把我姑姚大刚咬掉一截不成?”
    又听那个女腔道:“如今我要老八去办一件大事。”
    “三哥!什么事?”
    “以我看,后院空棺可能是大问题,咱弟兄心里有数,那具尸体必然是被人救走,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清醒过来以后,逃掉了。”
    一顿之后,又道:“这都是当初你们动手时候,太过粗心大意,所以这件事,还是由老八负责,就这方圆百里内,好生给我察访出来,那么一个带伤的人,他逃不远的,否则被他公堂上一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老八你!”
    “三哥说的也是,只等我把风摆柳安置好,立刻赶着办这件事。”
    于是,女音又起,道:“此地不可常来,咱们也不便久留……”
    突听自称姓姚的道:“血玉龙己送到老大的手中了吧?”
    “提这个干什么?……谁!”
    女腔一变而成了厉喝,紧接着三条黑影,冲到屏风后面,而同时三人手中也握了兵刃。
    月影下,星光中,三人手中的兵刃闪闪的散发着冷芒。
    就在三人绕向正厅后院的时候,迎面一团白影,左飘右荡的尽在后面院子中央闪动,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前额。
    三个人一窒,就听那个道装的女腔,道:“五弟!真的有鬼吗?”
    “你这几天的道士似乎是白干了,有鬼没有鬼,怎么也不会一跳两丈高,这不是鬼是什么?”
    就着由后院吹进来的一股冷风,只见那团白影,宛如一只旋地的陀螺一般,一闪而消失在后院。
    女人的腔调声,道:“就算她不是鬼,但看她的这个动作,轻功绝不会在你我之下,但愿她没有听到咱们刚才的谈话。”
    “三哥!我看咱们还是冲过去,看看她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早已溜掉,是鬼岂不霉气?”
    就见他一摆手,道:“咱们走!”
    三人这才刚刚又折回厅中,就在两个大厅间的院子假山石上面,那团白影在上面,一弹一飘,嘴里还发着凄厉的,令人毛发直竖的笑声。
    三人这才刚跨过门槛,猛然一见,还真的大吃一惊,这一准是鬼,要不然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她是怎么又跳到前院来呢?
    看样子人鬼大战是难以避免了。
    突听那个穿道装的道:“老五!老八!咱们看来是不容易走脱了。”
    一扬手中长剑,老道骂道:“他娘的!老子干的捉鬼行业,今晚你碰上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杂毛才道,合该你倒霉。”
    他话一落,当先举剑平刺,衣袂飘动,扑向那座假山而去。
    他人尚在空中呢,突然发觉迎面黑影连闪,假山上的白影尚在晃动呢,而来自黑影下面的数点小小黑点,已当头向他罩来,那样子有如山崩而飞下的碎石一般。
    小黑点才向他击来,假山上的“砰”声才传入三人的耳中。
    在这紧张的一刹间,飞扑而上的老道,右手长剑一圈,一连拨落数块碎石,但也许是黑暗的关系,仍有一粒,敲打在他的额头上,声音不大,但他在翻身落地的时候,顺手一摸,粘糊糊的。
    在流血,他心中在想着,立即一摆手,把手中长剑一挥,道:“围住她!”
    一面大声喝道:“她绝不是鬼,她是人,绝不能放她走!”
    老道这一说,另外两人的胆子立刻壮大起来。
    突听另一人急叫道:“三哥!接着!”
    老道一把抓了个结实,原来那是一条布巾。
    只是老道并未用布巾去擦拭额头上的滴血,而是急急的把脸遮起来。
    他这一动作,立刻引起刚要围上假山的二人注意,也纷纷掏出丝巾,把半张脸蒙了起来。
    假山上的白影子,正是白小宛,她想不到面前这三人,这么大胆,竟然向她围杀过来,不由尖声一阵冷笑,人却借势在假山头上连环猛踢,那座假山上面原本是一层层一块块叠上去的石头,吃她一阵猛踢,院子里立刻飞砂走石,灰烟一片。
    围上她的三人,却正是韩五爷、杨文光,另一个道士却赫然正是那吕祖道观的毛道士。
    白小宛除了似乎在大脚峰滴露崖见过一眼杨文光之外,其余二人白小宛还是头一回碰上。
    如今她听得真切,只恨老父不在此地,要不然合二人之力,应该可以把三人一网逮住,不过她似是艺高胆大,决定试试这三人的能耐,能够放倒他们,这件案子就又有转机了。
    于是,她在引诱三人冲入后院的时候,自己已由屋檐边上翻落到中院。
    看着围上的三人,白小宛双腿连环,把个假山头上的几块石头,踢向三人之后,冷叱一声,人已扑向最近假山的杨文光,硕大的白披风抖落中,寒光疾闪,冷芒乍现,白小宛手中的剑,已自披风中暴刺杨文光的眉心。
    杨文光“嘿”然一声,手中钢刀上撩,左腿伸右腿躬,头向上扬,在他来说,只要避开她这一剑,攻敌机先,将尽落我手,因为她人在空中,终究是要落下地来的,只要在她未落下实地的时候,自己只要拦腰一刀,足以叫她重伤当场。
    然而,事实却全不是那么回事,而事实也绝不能尽如人意,因为这世上,如果样样事全如人意,皆大欢喜,那么这个世界,不成了“神”的世界了?眼前杨文光就是这个情形,因为,就在刀剑相击,火花飞溅的同时,杨文光正准备调换马步,挥刀向后,突然眼前披风晃动中,一只细细的小脚,“砰”的一声,狠狠的踢在杨文光的下巴上。
    “唉呀”一声,杨文光仰面直着身子猛往后退,一连暴退七八步,身体撞在栏杆上,总算没有倒下去。
    白小宛在一脚得手后,人也借势弹纵到地面上。
    她并未有稍歇的机会,因为前后两把长剑,正挟着雷霆之势,狂涛一般向她劈来。
    就在两路夹击,即将展开的时候,突听杨文光捂着受伤的嘴巴,狠狠的吐出一口血水,口齿不清的道:“三哥!五哥!咱们得把这小辣椒留下来,她一定就是那个龙头捕快白方侠的女儿。”
    一面打个哈哈,又道:“小弟这一脚挨的值得,至少让小弟知道她是谁了!”
    说着,一拧身,双肩一抖,立即挥刀又扑过来。
    白小宛一看三面受敌,徒然大喝一声,奋力一纵,手中长剑连连打闪,人已跃起三丈高,半空中撒下一片刃芒,猛击近身的道士。
    一看来势太猛,道士一声冷哼,横里一蹿,躲过白小宛的那片令人寒心的冷芒,紧接着大喝一声,挥剑就刺。
    白小宛逼退面前的道士。力未用完,当即展开梅花腿,指东打西,踢南蹴北,一时间,杨文光三人还真的奈何她不得。
    看上去三个大男人,竟然无法对付一个三寸金莲的缠脚女子,怎么说也难以叫人相信。
    又是一阵砍杀之后,杨文光徒然叫道:“三哥!五哥!你们暂退,让我来收拾这姓白的泼辣女子!”
    也许这是一句暗语,道士与韩五爷双双真的向后跃去。
    就这时候,杨文光嘿嘿一阵冷笑,“刷刷刷”,迎着白小宛就是三刀劈出,身子却跟着一跃而上,口中叫道:“叫你尝尝杨八爷的厉害!”
    只见他话声末落,暴伸左手,立刻一把粉状物,兜头向白小宛罩去。
    杨文光的这一手,大出白小宛意料之外,她已无从有一点躲避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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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且说杨文光乘黑暗之间,抖手撒出一把毒粉,白小宛发觉一团像石灰又像白粉的东西,兜头罩过来,她急中生智,猛然一甩头,就听“咝”的一声,一头秀发,密密的在她的前面布了一道发墙,正迎上杨文光洒来的一把毒粉。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着有一股淡香味道,吸入口中。
    经验告诉她,自己得马上离开现场,否则万一中了敌人的毒计,那可就全完了。
    心念间,她一甩头发,一面闭住一口气,大披风迎着杨文光扑来的身子一抡,右手长剑指向杨文光的咽喉,而左手徒然一镖。
    黑暗中,双方距离又近,这一棱形飞镖,正狠狠的插在杨文光的肩头上,只要再低上半寸,准定能把整个飞镖送人肩窝里,不过即使这样,杨文光已痛得连连倒退。
    白小宛把握机会,六层大台阶,一下子翻了上去,她绝不再停留,也不敢再停留,因为她已觉出头在晕,也有着恶心感,这全是中毒的征兆,如今,指望着能快些离开就算大幸了。
    白小宛一直穿过后堂屋大厅,一连几个弹纵,人已翻过一丈多高的大院墙。
    她似乎还听到受伤的杨文光在叫道:“快追呀!她一定中了我的迷魂粉,她逃不远的,你们追呀!”
    然而,白小宛却并未发觉有人追上来。
    她未曾走官道,一直认准方向,在田地里飞奔。
    越走,头就有如箍上一层入肉的铁圈一般难过,而使她痛得几乎哭出声来。
    其实也算她幸运的,要知这秦岭八大盗的武功,一个个全有其独特的一面,江湖上能真正认出他们来的,恐怕少之又少,而能以一个女子,力敌他们三个的,大概也只有白小宛一人了。
    如果,不是韩五爷有所顾忌,因为他要应付明日宝鸡县的县太爷那一关,万一他要是有个受伤什么的,他怎么去解释呢?所以他在杨文光的叫声中,冲是冲过去了,只是他在追出后院墙之后,人却极快的折回到自己的大宅子里,那个他谋夺过来的韩五爷大宅子里。
    另一面,毛道士,杨文光所称的三哥,更是不愿再去惹这个一身刺的野花,自己的额头上的血算是不再流了,看样子三几天自己还不好走出那个吕祖道观。
    但他在杨文光的叫声中,也挺剑追出去,像韩五爷一样,毛道士一出了院墙,也立刻回转吕祖道观,把个道观的大门,让那个女弟子关得紧紧的,他还特别交待那名女弟子,谁来也不要开。
    倒提着钢刀,杨文光也追了过去,但他在下巴受伤的时候,头已有些发晕,他也知道,自己的下牙己被踢掉两颗,而肩头上的一镖,因为距离头脑近,而痛得头脑发胀,但他一狠心,还是要追过去。
    就在他绕过后院厢房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厢房中一声“叭”,在他想来,这八成是人倒地的声音,不由咧嘴一笑,口中骂道:“他娘的,原来你躲在这里面。”
    “叭”的一脚,踢开了那间原本摆放死人的厢房,立刻一股阴森之气,自屋中冲出来,阴森夹着臭味,使杨文光打了个冷颤,只听他破口骂道:“王八蛋的,老子就把你剁到这间屋子里。”
    一面摆动手中钢刀,杨八的一对鹰眼尽在眼眶中打转,大鼻子下面的尖嘴巴,一抽一咧的,把个脑袋左右摆动,像是走入地狱一般,一步步的试着往屋里摸索着。
    渐渐的,他似乎已适应屋里的黑暗,蒙蒙中看到了屋里的东西,在他的右手方向,正有一堆黑呼呼的东西,停放在那儿,杨文光一狠心,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就在他刚看清楚是一具棺材停放在那儿的时候,心中不由大吃一惊,一摸棺材盖,有一半未曾盖上去,正准备抽回左手的时候,突听“噢”的一声,一团黑影自棺中飞射而出,擦着杨文光的受伤肩头,一抓而过。
    杨文光几乎被吓破了胆,但觉受伤肩头一阵剧痛,就听他“唉呀”一声,返身就逃。
    杨文光冲出了厢房门,朝着院墙边上蹿去,几乎就是连滚连爬的,冲出了一丈多高的院墙外面。
    于是,凶宅的院子里,有了一声猫叫,但这对杨文光而言,已引不起他的注意了。
    就见他脚下不停的一直奔到韩五爷的深宅大院,才停下来直喘气。
    杨文光像个斗败的公鸡一般,带着一身伤,回到了他住的客厢房中。
    然而,白小宛这时候,却如同一个烂醉而倒下去的酒鬼一般,披风上沾满了泥土,跌跌撞撞的下了高原,之字形的高原边上的官道上,她至少跌倒四五次。
    但是在她坚强的意识里,在她强烈的的内心深处,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呐喊着,道:“你不能倒下去!你不能倒下去!”
    白小宛就是在这种强烈的意识中,才没有倒在高原上,她终于奔下了高原。
    于是,她找到了一条小溪流,急急的把冷水往头上浇。
    她在清水的刺激下,神志与精神,已恢复不少。
    她就在喘息声申,走到了宝鸡的县衙前面。
    正在值夜衙役跑上来查看,发觉是他们崇拜的“铁脚媳妇”白姑娘,急忙扶进县衙后面的客房中。
    这时候的天色已是五鼓,东方已在冒白。
    白方侠与韩玉栋一看白小宛的模样,二人均大吃一惊,白方侠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小宛躺在床上直喘气,断断续续的道:“女儿中了敌人的毒粉,好在我见机的早,把头发迎上前去,才没有把大量毒粉吸入口中,要不然,怕早已被他们杀了。”
    白方侠一听,急忙往白小宛头发上看,一面急急的叫衙役去提桶热水,因为发上仍有毒粉痕迹,必须加以清洗。
    “小宛,你说他们,好像不只一个吧?”
    “三个!”
    “哦!”白方侠立即陷入思考中。
    一面他看到女儿的模样,心中实在痛,当即说:“好好洗一洗,天就快亮了,天一亮爹就把卓大夫请来替你解毒,有什么话,等你回过劲来再说。”
    一旁的韩玉栋急得直跺脚,道:“这些贼人,也太可恶了,这还有王法吗?这是个什么世界?”
    白方侠安慰的道:“你现在也只是重伤初愈,不要过份激动,天亮以后,你还得协助卓大夫,好好替小宛守着,说不定我还得陪县太爷走一趟大韩村呢!”
    “爹放心,我不会离开小宛一步的,指望着卓大夫能早点来,也好把宛妹口中的毒解掉,就好了。”
    也许是劳累了一夜,也许是已经到了安全地方,白小宛似是一下子有着崩溃的感觉,竟双目紧闭,沉沉的睡着了,当一桶热水提进来的时候,还是韩玉栋与白方侠二人帮着把她头发上的毒粉冲洗净的,然而白小宛却宛如不知也不觉的,紧闭着双目,这情形白方侠心里有数,女儿真的中毒了。
    就在鸡叫第二遍的时候,卓大夫,这位大内高手卓重阳,已急匆匆的来到县衙的客厢房中,在他的后面,紧紧的跟着宝鸡县衙捕头李长虹。
    卓重阳看到白方侠一脸焦急,当即走大白小宛房中,便见韩玉栋流着泪守在一旁。
    卓重阳这位大内高手,伸手翻开沉睡中白小宛的眼皮,细细的看了又看,把了一遍白小宛的脉门,不由咬牙道:“终于还是露头了!”
    于是,卓重阳问明一边焦急的白方侠与韩玉栋二人,缓缓的道:“她是中了人家迷魂蚀肺毒粉,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迷药,吸入这种毒粉,走不出半里路,必然头痛欲裂,大量呕吐,而昏死过去,毒粉在鼻孔中游入心肺,肺就开始霉烂而使中毒的人辗转痛苦的死去,不过……”
    白方侠张着惊悸的大眼。泪水在眼眶中转动。
    韩玉栋一张惊愣的大口,再也合不上了,他似是想哭而又哭喊不出来的样了。
    却听卓重阳又道:“不过她脉象平稳,神光未失,且又能在中毒之后,跑出三四十里的路,这证明她中毒轻微,我这就去给她配药,你们快用清水冲洗她的鼻孔里面,并用井水敷头,应该很快使她清醒过来的。”
    说完立即走出门去。
    于是白方侠与韩玉栋二人,当即依照卓重阳的吩咐,清洗白小宛的鼻孔,且急急的用井水冷敷。
    就在他们忙碌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县太爷撩起门帘也急急的走了进来,面露惊急的问道:“白姑娘可要紧吗?”
    “谢大人关爱,卓大夫去配药了!”
    “那就好!那就好!”
    自从县太爷那晚见这白小宛恶战秦岭四煞老大官中以后,对白小宛极为赏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一听报说白姑娘受了毒伤,自然是亲自要来探看了。
    就在县太爷刚刚退出客厢门的时候,突然间,前面大堂上鼓声雷动,“咚咚咚”的,一连响了十几声。
    这是有人击鼓鸣冤,这又会是什么大案发生了?
    立刻,县太爷官服整齐的,随着文案师爷与捕头李长虹,来到县衙大堂之上。
    “带击鼓人!”
    于是县堂上走进来大韩村的韩五爷。
    只见他一脸的诚惶诚恐,双手还托着一个大红纸包,看来相当的沉重。
    低着头急走两步,韩五爷当中一跪,呜咽着流泪道:“草民韩大宏,高原上大韩村人氏,因为同族的堂叔自咸阳辞官归来,想不到却被人谋害,全家连同仆妇一十二口,全遭不幸,是草民在这大韩村中,被同族人推举,设法找出凶手,所以草民出赏格一千两银子,有人抓到或格杀谋害我堂叔的歹人,就把一千两银子奉上,昨日听人传说,县太爷已处死谋害我堂叔韩侗一家人的凶徒,今特来奉上这千两赏格的。”
    “糊涂!”
    县太爷怒指跪在堂上的韩大宏,喝问道:“大韩村出了灭门血案,为何不来县衙报案,却秘自出赏格,要我这县衙门何用?你们的地保呢?”
    “回大人的话,大韩村远在高原上,村上住的全是族人,所以并没有地保,平日有事,全由草民化解,一向都是相安无事的。”
    “简直不像话,一个一百多户的大村庄,竟然没有地保,岂不变成了化外之民了?简直就没有把我这县衙门看在眼里。”
    “草民们该死!”但韩五爷心里在想,如果不是秦岭四煞出了纰漏,惹来白氏父女,小小一个宝鸡县衙,有什么了不起的,惹恼了我姚大刚,一把火烧了你这尽唬小民的地方。
    惊堂木一拍,县太爷道:“拿回你的一千两银子,天下哪有官家收取民间赏格的道理?”
    一顿之后,又道:“韩大宏!”
    “草民在!”
    “你立刻回去,本县马上要去大韩村,亲自勘察。”
    韩五爷立即道:“回青天大老爷的话,尸体早已在过了头七,就已经掩埋了,如今只余一栋凶宅了。”
    县太爷一听,冷冷一笑,道:“你们已经把所有的尸体都埋了吗?”
    韩五爷的反应何其快,立即听出这县太老爷的话中有话,当即又道:“回大人话,事情是这样的,原本是十二具尸体,全由草民出资购棺,停放在凶宅后院,就在第八天下葬的时候,发觉有一尸体不翼而飞,至今尚未有下落,草民也曾发动全村四下寻找,至今一点消息全无。”
    县太爷冷冷一笑,道:“这件事你又出多少赏格?”
    “草民也只是替族人们办事,大家没有公论,草民也不便有所主张,还请大人明鉴。”
    “韩大宏!”
    “草民在!”
    “你不用先走,就跟随本县一同前往大韩村。”
    县太爷也不等韩五爷有什么表示,当即传话道:“李捕头!马上点起二十名衙役,本县立刻前往大韩村走一趟!也请白捕头一同前去!”
    伫立在堂上的韩五爷,却暗中一阵高兴……
    韩五爷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不是一直企望拦住县太爷不要前往大韩村吗?
    其实,他腹内另有机关,这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宝鸡的街道上,人群一阵骚动,因为县太爷出巡,正鸣锣开道呢!
    一堆堆的人群,在后面纷纷议论,大韩村出了灭门大血案,如今县太爷正要亲自前往勘察。
    也有人猜测,前天死在县衙的大牢里的秦岭四煞,就是这血案的真凶,四个凶手死了三个,怎么现在县太爷还要去大韩村呢?
    于是就有不少的人,跟着前往高原的大韩村而去。
    白方侠在离开女儿白小宛的时候,白小宛已在卓重阳的治疗中,清醒过来,有许多话她要告诉老父,但白方侠却叫她先把精神养过来再说。
    一旁的卓重阳笑道:“约莫着再有两个时辰,头就不会再痛了,到时候我再拿几付补身子的药来,过了今晚,精神就会全恢复过来了。”
    临走,白小宛对老父道:“爹!往后你只要看到一个鹰眼大鼻子,尖尖嘴巴的人,可要小心他施放这种霸道的毒粉。”
    白方侠一笑,转身离去。
    但卓重阳却神色凝重,心中在想,越来越像是那几个恶魔干的了。
    心中有了疑团,却不便马上问白小宛,只有尽力先把白小宛治好,才能问出一点眉目。
    且说自宝鸡往大韩村的官道上,县太爷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在白方侠、李长虹与文案师爷等人的簇拥下,缓缓的往高原上走去,在他们的后面,至少也跟了三四百人,远远的望向攀登高原的那条之字道,酷像一群捞窝搬家的蚂蚁。
    一群人等正就在午时,赶到了大韩村,于是全大韩村的人,立刻又热闹起来,有些甚至扶老携幼,拥出家门挤着一睹宝鸡县太爷是个什么长相。
    一进到大韩村,韩五爷立刻吩咐他的家人,县太爷这是为咱们大韩村办案来的,风刮日晒的骑马受累,咱们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于是,凶宅的大门在韩五爷的开启下打开了。
    凶宅两座蹲坐在门前的石狮子,依旧是张牙舞爪的样子,至少有六七百人,黑压压的全挤在凶宅的前面。
    整十个衙役,手提着钢刀,一排的站在凶宅那十二层青石台阶的最下一层,阻挡住人们往台阶上爬。
    韩五爷在前,领着县太爷、文案师爷,以及白方侠与李长虹二捕头,迸人凶宅中,其余十名衙役,一冲而进入凶宅,他们由前门一直分段的站到后院。
    县太爷一进入大厅,缓缓看了一遍,发觉厅后的院中相当零乱,假山上的石头,散落在院子四周,同时在地上,发现一些血迹。
    捕头李长虹,很快的仲手一摸地上血迹,当即道:“回禀大人,这地上血迹是不久以前才滴上的。”
    锐利的目芒,一闪而划向韩五爷,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五爷当即躬身道:“回大人的话,最近这凶宅常闹鬼,没有人敢走近,所以草民也不知道。”
    县太爷冷哼一声,对李捕头道:“仔细找找看,可有什么发现!”
    于是连白方侠也跟着四下看。
    红砖铺的走道,院子里并没有杂草,种的一些花木,尚未全开放,如今又临深秋,如果有东西可寻,自是非常容易。
    突然间,白方侠伸手在地上拾起两颗牙齿,急忙呈向县太爷道:“大人!这是两颗人齿,大人请看!”
    “不错!是两颗下腭牙齿。”
    一面交给一旁的师爷,道:“这是最佳证物,好好收起来。”
    一旁的韩五爷一看,不由暗暗骂道:“老八真是该死,偏就被人踢落两颗牙,这可是谁也无法狡赖的证物。”
    于是,县太爷又折回前面大厅上,的确这座大厅够气派的,能在祖地上,盖起这座大宅院,不正是荣光耀祖的明显表示吗?只可惜……
    县太爷把这大厅也仔细的查验一遍,却是除了地毡上的已发乌黑的血迹外,其余并未有特殊的地方。
    直到后厅,县太爷发觉财务方面,并未有损失,自言自语的道:“难道这是仇杀?”
    韩五爷立即上前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大韩村全族的人,也都一致认为,本案一定是仇杀,想我堂叔韩侗,为官多年,身任知府,听说他在任上还真杀了不少江洋大盗,武林豪强,说不定是哪个仇家,乘其辞官归来,暗中谋杀的。”
    县太爷一声冷笑,道:“谋财也好,仇杀也罢,全得要凭证,不能光凭猜测,本官自有定论。”
    “是!是!全凭大人明鉴!”韩五爷道。
    于是,一行人又来到后院那停尸的厢房中,而厢房里的那口棺材,依然停在那里。
    韩五爷快走两步,对县太爷道:“就是这口棺材中的尸体,不翼而飞,到如今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你可知这尸体是何人?”
    “这个草民知道,他是我的堂弟韩玉栋,就在他们全家自咸阳回来的第二天,我还在前面的大厅上同他一桌喝酒吃饭呢!”
    县太爷神秘的一声冷笑,道:“既然你能说出尸体何人,本县一定能把个韩玉栋,找回来,不论是死是活。”
    韩五爷一听,面色立变,但他却借故低头看着棺材,而掩饰过去。
    于是,一群人等,又在这后院中祥细的看了一遍,连那口井也细细的看了一遍,尤其是李长虹,借着正午的阳光,爬在井口上,向着似一片镜子的水井,好一阵的探着,甚至还把石头往那六十多丈深的井中投去。
    县太爷问道:“李捕头!可有什么发现?”
    “回大人的话,井中声音清脆,似是不会有尸体的样子,而且水面平整,不像有东西漂在上面。”
    一扭头,县太爷问白方侠道:“白捕头,你有什么发现?”
    白方侠一看韩五爷,淡然的道:“回大人的话,咱们这趟来,似乎收获不少,卑职以为伸手抓人的时就快到了。”
    县太爷捋须一笑,道:“有一天案情急抟直下,本县就要看看你这名震关洛,威扬西北的龙头捕快的神技了!”
    韩五爷似是一颤,却听白方侠道:“大人谬奖,卑职只不过尽力施为而已!”
    韩五爷突然对白方侠道:“自从见过白爷之后,至今小民还耿耿于怀,指望着白爷能早日破案,也好为我的堂叔报这灭门大仇呢!”
    白方侠道:“这事你只管放心,案子只要是我白某人插手,还没有捻着破不了的,这也只是早晚的事。”
    韩五爷当即施礼,道:“江湖上传言,白爷有位武功了得的女儿,每每会帮着白爷破案,怎么没见她也来,好让我们瞻仰瞻仰?”
    白方侠一怔,当即问道:“这事五爷怎么会知道?”
    哈哈一笑,韩五爷胸有成竹的道:“过去我们全不知道,可是这两天,全宝鸡已经传遍,白爷的女儿在县衙前露的一手,可真给你白爷挣足了颜面了!”
    淡然一笑,白方侠道:“如今她正有些不舒服,在宝鸡歇着呢!”
    韩五爷嘿嘿的笑着,肩头还有些耸动。
    白方侠也在笑,只是他在心里笑。
    于是县太爷当即道:“咱们回衙,本县马上着人先把这宅子前后门封起来,就等本县发落了。”
    韩五爷当即趋前,道:“大人莅临大韩村,这是大韩村一百多户人家的荣宠,小人已在寒舍摆下酒饭,请大人赏光。”
    县太爷一笑,道:“境内藏着巨盗,又发生这么重大刑案,本县如何还有心情扰民于此。”
    一顿之后,县太爷又道:“大韩村不能没有地保,此事暂由你韩大宏代理,有关本案,不论什么发现,必需尽快报知县衙,不可有误。”
    韩五爷想不到自己竟弄了个地保一职,心里也不知是喜还是忧,只是一脸的冷笑。
    他冷笑什么?
    县太爷率领着一群人等走了,就连远从宝鸡来看热闹的人,全都跟着离去。
    这时候有几个韩侗的近族亲人,却围着韩五爷问长问短,而韩五爷心中老大的不高兴,但仍然耐心的笑道:“看样子这位县太爷似乎有破案的本事,咱们当初真的小看他了。”
    也就在县太爷刚刚跨上马背,走没有多远,迎面一匹快马,直冲而来。
    看清楚是个新派的牢头,捕头李长虹道:“什么事这样慌张?”
    就见那牢头翻身下马,迎着县太爷跪下去,道:“禀大人,就在大人离衙一个多时辰,突然有个伪装成衙役的人,摸进大牢,想进去劫狱……”
    县太爷用手一挡,道:“不用说了。”
    一面向一旁的龙头捕快白方侠道:“不论什么事,全得要等咱们回衙后才能办,白捕头就辛苦一趟。马上骑来人的马,赶回去先撑着,本县这就马上快赶。”
    白方侠心里当然明白,自己女儿女婿全在县衙里,如今敌人乘虚而人的摸上县衙,而自己的女儿尚不知怎么样,万一被敌人摸进去,后果何堪?
    心念间,白方侠也不多说,双腿一弹,人已落在马背上,一拍马背,就见那马怒嘶一声,疾驰而去。
    于是,县太爷率领一行人等,急急的往宝鸡县衙赶去。
    飞马驰回宝鸡县衙门,正碰上女儿白小宛披头散发,手握长剑,缓缓的由通往大散关的方向转回来。
    白方侠先就放下了心,急忙翻身下马,迎着女儿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方侠没有等女儿白小宛回答,急忙用手去扶住,焦急的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爹!女儿这个样子不太好看,咱们还是回衙去再说。”
    扶着女儿,正往衙内走呢,后面却又来了卓重阳。
    只见他手中正提了两包药走过来。
    “贼人也太大胆了,大胆得出乎我卓重阳意料之外,竟敢那么明目张胆,大白天的冲进牢里去,适巧我又不在,否则,那贼子休想走得脱。”卓重阳有些恨。
    白小宛与老父二人,急急的回到客厢,韩玉栋正在急得掉眼泪呢,一看白小宛与岳父一齐回来,这才破涕为笑的说:“可把我急坏了,怎么去了一个多时辰?”
    卓重阳把药往桌子上一放,道:“白姑娘快歇着,赶着尽快把药吃下去,就这一阵子折腾,任谁全吃不消。”
    白小宛的面色是有些白,那是一种苍白,大病初愈就是那个模样,但她似乎并不在乎,只恨恨的道:“这一路追下去,女儿想他是跑不掉了,想不到那贼子打横的窜入一个村庄,等我追进去,他却突然飞马驰向大散关而去,当时我也正想找匹马追去,可惜附近找不到,我只好悻悻的折回来了。”
    “你是怎么同贼人拼上的?”白方侠间。
    白小宛道:“当爹离开后不过两个时辰,县衙里突然警钟大鸣,就听有人叫着有人劫狱,女儿刚觉着好一点,正要睡下呢,突然有人这么一叫,直觉以为必是昨夜凶宅中的那三个,于是女儿就冲入大牢那面,却不料迎面一个穿着衙役衣裳的人举着蝎尾钢刀,从大牢里杀了出来,于是女儿挥剑迎了上去,却不料这人身手的确比昨晚三人要高明些,在搏斗中一连躲过梅花腿中的连环三踢,急切间,他大概是怕被众多衙役围上,或者是有其他的高手赶来,所以他并不恋战,狠劈三刀,冲出重围,朝大散关方向跑去,女儿这才一路追了下去。”
    卓重阳急问道:“白姑娘可看清那人的长相没有?”
    “圆圆的大脸,像个弥勒佛,身体微胖,五短身材,施一把蝎尾钢刀,武功招数相当怪异。”
    卓重阳冷冷一笑,道:“算一算八个魔头,正好来了一半。”
    白方侠吃了一惊,道:“卓大人指的是谁?”
    卓重阳脸望门外,而门外面正好可以望向渭水河对面的高山峻岭,就见他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件案子必然是秦岭八大盗所为,如今算一算,他们八个却出现了四个。”
    白方侠惊愣的道:“数年前听说这秦岭八大盗不是各奔西东,不再为害江湖了吗?”
    卓重阳道:“干上大盗的人,已经是手大口大,要他们改过迁善,岂是容易之事?这几年八人做案,已转入地下,暗中下手,比之明来,还要叫人难防,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得知御案上有一座血玉凤的,更不知是由何人所盗,如今总算有了眉目的。”
    几个人正在议论着呢,突然间衙前有了锣声,看样子县太县回衙了。
    过没有多久,县太爷来到这间客厢中。
    “卓大人也在,那太好了。”
    各人见过礼,纷纷坐了下来。
    先是白小宛详细的把昨夜在凶宅中的一场搏斗,说了一遍,然后又把个矮胖的劫狱大盗说了一遍。
    正好此时新派的牢头也来报告,说明那矮胖的大盗,只在过了第一道铁门的时候,就被人发现,当即他连伤牢房三名狱卒,但他却无法冲进第二道铁栏门,外面的警钟己响,他才尽力往牢中看了又看,才冲出牢房。
    牢头的臂上,似乎也有刀伤,因为他一直把个左臂紧紧的抓着。
    县太爷摆摆手,叫他去歇着,这才问房中各人,道:“依照当前情形看来,歹徒似乎把目标集中到咱这宝鸡县衙来了,他们这行动,明显的是在对本县挑战。”
    一顿之后,县太爷又道:“本县实力单薄,全凭各位施援了。”
    卓重阳当即问道:“韩五爷是个什么长像?”
    白方侠道:“这人中等身材,一副绅士模样,细细的两条眉毛,眼鼻口全都大一号,开口说话,总先露出两只虎牙,就算不说话,他的那两只虎牙也还会不时的露出来。”
    卓重阳双眉紧皱道:“这会是谁?秦岭八大盗中,似乎没有这号人物。”
    白方侠道:“听小女说,昨晚有一道人,武功不俗,会不会就是大韩村的吕祖道观中的道士?”
    一顿之后,白方侠又道:“那个送面入大牢的女子,目前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卓重阳道:“看情形那个女子必然是凶多吉少。”
    县太爷一惊,道:“不久必然又是一条人命案了。”
    白方侠当即道:“目前这几个歹徒,应该是呼之欲出才是,只不知应该如何的下手捕捉,赶明日一早,卑职单人独骑再前往大韩村一探,我要直入吕祖道观,看看那个道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有可疑,卑职当场先把他押回县衙再说。”
    县太爷道:“白捕头一人前去可以吗?”
    “几个跳梁小丑,卑职尚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县太爷一笑,回头对卓重阳道:“本案卓大人是否觉着与京中的那件失宝案子有关连?”
    卓重阳颔首道:“从所失的宝物中,已知这血玉龙与血玉凤,必是天下至宝,人间罕物,此人有雄心窃取二宝,必然名头不小,而能一举盗得此二宝之人,当今江湖上,也只有秦岭八大盗有此能耐。”
    他微微一顿,又道:“既然他们已出现了四人,而重心又放在这县衙中,我这挂名郎中也没有再干的必要,打从现在起,我也得暂栖大人这县衙内,帮着捉强盗了。”
    县太爷一听,当然十分高兴,立即叫人收拾一间客房,供卓重阳住。
    一旁的白方侠也甚为高兴,当即又问道:“卓大人既然知道这秦岭八大盗,想必也认识他们吧!”
    卓重阳道:“那是数年前的事了,在保定府的双燕庄上,见过其中四个,当时客人众多,随便打过招呼,如今也只是模糊的一点印象而已。”
    白方侠道:“明日卑职前往大韩村,卓大人是否愿意前往?”
    哈哈一笑,卓重阳道:“白捕头是要我陪你一同去?”
    “能把他们指认出来,岂不更好?”
    卓重阳低头一想,道:“白捕头,这么办,你明日只管骑马前去,我得另外打扮,要知这秦岭八大盗,一个比一个奸诈,我目前还不能叫他们认出来,否则他们必然一哄而散,再要找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
    白方侠道:“好!就这么办,一切卑职全听大人的就是了!”
    宝鸡县衙后堂的客厢中,就在这一阵商谈中,遂决定了捕鱼大计,就等动手撒网捕鱼了。
    而静坐一旁的白小宛,这时候也插嘴道:“如今我已完全复元,赶明儿陪爹一起前往大韩村去,也好帮着指认昨夜恶斗的三个贼人。”
    白方侠道:“去大韩村,你最好现在还不要明敞着去,时机成熟时,出其不意的你再出来,叫了他们来个措手不及,咱们也好一举而来个一网打尽。”
    于是,白小宛小嘴一翘,鼓着个俏丽的腮帮子,道:“昨晚真是个大好机会,如果爹在的话,那三个歹徒必然会被咱们拿住。”
    白方侠道:“这可说不定,咱们怎么会知道贼人的毒粉厉害?说不定咱父女二人全栽在那贼毒粉中了。”
    白小宛狠声道:“下回再叫我碰到他,看我不先废了他那只左手才算怪事呢!”
    其实,白小宛的话才说没有多久,就在扶风一个客店后院里,秦岭八大盗之一的毒书生杨文光杨八爷,正在一间小客房中,左手搂着风摆柳,右手举着酒杯,自己先喝半杯,然后另半杯倒进风摆柳的嘴巴里。
    “爷!我不能再喝了,我替你拿杯子吧!”
    风摆柳的柔声细语,听得毒书生杨文光汗毛直竖,心痒痒的,而使得杨文光的左手五指,尽在风摆柳的腰眼上弹琵琶。
    风摆柳在阵阵痒酥酥中,细腰狂扭,连带的把个肥大屁股,尽在毒书生杨文光的大腿上穷磨蹭。
    毒书生杨文光的左手搂得更紧,风摆柳的声音越嗲。
    “爷!昨晚你说遇见什么儿来着,那多吓人呀!”
    毒书生杨文光用力放下酒杯,道:“我这是命大,只在肩头受了点伤,嘴巴里碰掉两颗牙,这要是换了你,包准没命。”
    风摆柳一笑,道:“爷的阳气盛,鬼是不敢近身的。”
    毒书生却怒形于色的道:“八爷所遇上的鬼,其实是人,不过她在八爷的心中,与鬼没有分别!”
    风摆柳一惊,就着杨文光的耳根,细声道:“这个人会是谁?谁敢同八爷你做对?”
    “还会是谁!秦岭四煞如今死了三个,还留了一个活的在县衙大牢里,他们是怎么进大牢的?”
    风摆柳一惊,惊叫一声,道:“他们已经死了?石爷呢?他死了没有?”
    毒书生又是用力一搂风摆柳的细腰,道:“姓石的死活,如今有什么关系,如今你有了我杨八爷,往后你尽管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吧!”
    风摆柳有些急,问道:“告诉我石爷怎么样了?”
    毒书生杨文光一咬牙,道:“死了!”
    风摆柳一听,还真的落了几滴眼泪。
    突听杨文光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此地?”
    风摆柳一惊。
    就听杨文光沉声说道:“衙门传出话来,说你与强盗有勾结,正要抓你去问罪呢!”
    风摆柳大叫道:“他们冤枉我!”
    “可是你与姓石的认识总是真的吧?”
    于是风摆柳沉默了。
    只听杨文光又道:“我就是为了你,才在昨晚遇上那个姓白的女罗刹,你不知道那个女子有多厉害,他娘的,三寸金莲能踢死人,你说玄不玄?”
    也真是够巧的,就是最后这两句话,被一个住店的听了去。
    于是,这位无心人却成了有心人了。
    当然,也该着毒书生杨文光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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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扶风镇正就在咸阳与宝鸡之间,靠近官道的镇头一家客店,门口挂了两盏竹子编的西瓜大灯笼,朱红漆写着“平安”二字,大概就是平安客栈了吧!
    一轮红日,像个滚烫的火球,这时候不论是从宝鸡到长安,或者是由咸阳到宝鸡,应该在这扶风镇上住下了。
    有道是,鸡鸣早看天,夜晚早住后,当然,这对从长安来的塞北大侠马云龙来说,自也不例外。
    提起这塞北大侠马云龙,人不过四十出头,顶门已锃光发亮,秃了一大半,只是却生了一腮帮的粗胡茬子,大鼻梁上的一对大眼睛,却如挤压在眼眶里一般,看上去深陷在眼眶里,双眼皮,浓眉毛,一副标准的西北人长相。
    只见他庞大的身躯,穿了一件蓝夹袍,前摆还掖在腰帮里,背后却插了一根两尺半长的锃光闪亮铁棒,那是一根溜圆的铁棒。却被他的身体全遮挡在背后。
    他人也刚刚走入店里,在小二的带领下,走入店后的客房,无意中,听见一间房子里传出两句叫他吃惊的话。
    就那么两句话,已把他的所有精神,全集中在这间屋子里的人身上了。
    因为,屋子里的人,提起了白氏父女,而白小宛是他心目中最疼爱的外甥女,如果说当今武林中,谁能把个三寸金莲练成出脚踢死人的地步,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外甥女白小宛了。
    于是,塞北大侠马云龙一把拉住小二,指着杨文光紧邻的一间房子,道:“我住这一间。”
    店小二一笑,说:“客官,那是个双人房间,你只一个人!”
    毛森森的嘴巴一咧,马云龙道:“我后面还有个伴,不定什么时候就赶来了!”
    店小二回头咧嘴笑道:“客官只要乐意,反正小店是论房间算账。”
    说着登上台阶,推开房间的门,把个马云龙让进了这个房间里。
    好大的一张床,这是马云龙进门后的第一印象。
    小二把茶冲好开水,笑道:“客官,你是在房间吃饭,还是到前面大伙凑热闹?”
    马云龙一笑,随手塞了一块碎银子,笑道:“两斤酱牛肉,一斤烧酒,大饼二斤,送到房里来,我在房里吃。”
    小二一笑,道:“客官,你点的菜可真实在,一顿吃了两顿不饿,你请稍候,马上送来。”
    望着小二走去,塞北大侠马云龙就着窗户细听,不由奇怪起来,怎么没有声音呢?
    人走了?
    不会吧!没看见有人走出来嘛!
    于是他推开木窗,把个光脑袋伸出去一大半,耳朵竖得很直。
    这一回塞北大侠马云龙听了个真切,因为隔壁房中发出了阵阵“哼咳”与“嗯啊”声。
    “这他娘的是在干啥事?”马云龙在嘀咕。
    人是最好奇的动物,马云龙自不例外。
    转眼间,小二把一应吃喝,全送进房来,马云龙并未动筷子,他仍然把房门紧闭,窗户半掩,光顶头朝向快要天黑下来的院子。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那是仅有的一句:“风摆柳!你这个肥屁股,扭起来像个大陀螺!”
    紧接着就听一声“呵!”
    狠狠的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塞北大侠马云龙道:“他奶奶的,天还没有黑就拚上了。”
    板凳搬到桌边,马云龙先喝了一杯烧酒,就着酱牛肉,啃着半寸厚的芝麻大饼,心想,隔壁这一对,究竟是什么来路?
    于是,马云龙决定先摸清对方是什么个来路,必要的话,何妨出手把他二人留下!
    不久,小二送上了灯。马云龙一笑,随口问小二道:“小二,隔壁住的是什么样人?”
    “好像是一对夫妻吧!那股子粘糊劲,可亲热呢,一进到店里来,就关上了房门,快两三个时辰了。”
    “他们是由哪道而来?”
    “宝鸡吧!”
    “做什么买卖?”
    小二摇着头,道:“看不出来,女的提个小包袱,男的穿一件天蓝丝袍,看样子十分阔气。”
    马云龙摆摆手,小二走了,留下的却是马云龙一头雾水。
    夜里,一切全静了下来,马云龙也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如何才能同隔壁这一对搭上腔。
    正在他思前想后,无所适从的时候,突听隔壁的声浪,又传过来,这家客店的房间,房矮屋小,一有声音,隔壁听的最为清楚,就连人在床上翻身的滚动声,半夜里也会传入隔壁,何况又是“哼叫”声。
    于是,塞北大侠马云龙笑了,只见他稍加收拾,轻启房门,就着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入隔壁房间,人也疾快的又缩回房间。
    “砰”的一声,惊散了隔壁的交战双方,就听杨文光喝骂道:“是哪个王八蛋!”
    就听风摆柳也低叫道:“八爷!我好怕。”
    突然,隔壁的房门启开了,一条硕大人影,一闪而落在院子中央。
    杨文光的一对鹰眼,环视着客店的四周,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噫”了一声,随口骂道:“王八蛋别叫八爷碰上,看我不剥下你的人皮当狗皮才怪呢!”
    迈着四方步,缓缓的又进入房里。
    约莫着又过了半个时辰,杨文光也才刚刚发出鼾声,隔壁的塞北大侠马云龙,嘻嘻一笑,轻启房门,把半个身子探出去,抖手又是一块石头,砸入杨文光的房间。
    无巧不巧的那块石头正砸到风摆柳的大腿上。
    “哎哟!”风摆柳大叫一声。
    紧跟着房门开处,杨文光手持钢刀窜了出来,就见他拧腰弹身,纵上了矮房,一阵寻觅,依然无所发现,就在他落到院中的时候,破口大骂,道:“他娘的,拔毛拔到老虎嘴上来了,瞎了眼的狗儿。”
    房间里,风摆柳叫道:“八爷,算了!回来歇着吧,赶天一亮咱们早点上路就是了。”
    杨文光狠狠的又走回房间。
    另一面,塞北大侠却捂着肚皮笑。
    如今的塞北大侠马云龙仍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行侠在这关洛与西北道上,四十多岁仍是光棍一条,也因此他对于老姐姐留在世上的独生女白小宛,那可是疼爱有加,他的一身功夫,也就毫无保留的传给了白小宛,只因西北这地方上,尤其高原上的妇女,自小就开始缠足,为的是将来有个好婆家。有句话是说,俏脸不如俏足,可知缠足的重要。
    白小宛自小缠足,等到她四舅马云龙教她功夫的时候起初一年,可真的苦了白小宛,咬牙流泪不知凡几,要不是她四舅热心指教,以及白小宛的好强心,白小宛绝难有今日的成就。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阵,塞北大侠马云龙在一阵开门的响声中醒过来。
    隔着窗户向外望,他发现隔壁的一对男女,正要走出房门来,不由一笑,急忙一整衣服,伸着懒腰走出房门。
    两个房门,彼此相距不过两丈,人自然看的够真切。
    然而马云龙并不看向杨文光,却随口道:“不知是哪个驴操的东西,放着个棉花似的娘们不抱,却偏偏一而再的在院子里大吼小叫装鬼叫,吵得马四爷一夜没好睡。”
    杨文光一听,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姓马吧?”
    马云龙心中想笑,心想,你小子总算上钩了。
    当即故作糊涂的道:“朋友,你认识我?”
    摇摇头,杨文光道:“我不认识你,如果我要是认识你,你岂会不认识我?”
    马云龙哈哈一笑,道:“对!说的有理。”
    马云龙正自故作不解的时候,突然杨文光一指远处河岸边道:“是那条河边附近,有个人在等你,他同我说,这家平安客店里,住了一位光顶大胡子的人,看到你要我带声话给你,看样子他还在等你去呢!”
    马云龙心想:“王八蛋在同我打哈哈,你以为马四爷不知道你心里的诡计?”
    但马云龙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道:“真有这回事?”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好!我这就赶着去看看!”
    一面往店外走,边对小二道:“银子你收着,不定我还得赶回来吃早饭呢!”
    望着马云龙走去的背影,杨文光冷然笑道:“原来是个半调子,还指望着回来吃早饭呢。”
    于是,杨文光要了三斤酱牛肉,芝麻大饼五斤,外带一袋西风酒,风摆柳又要了五六个大白馍,这才跟着马云龙的后面,走向河岸边。
    杨文光前面拉着马缰,风摆柳骑在马背上,看样子他们是要赶着过河而直上斜峪关了。
    前面走的是塞北大侠马云龙。
    后面紧跟毒书生杨文光与风摆柳。
    三人还真的同船摆渡,过了河。
    三人一上了岸,塞北大侠马云龙道:“人呢?”
    毒书生杨文光一笑,答非所问的道:“咱们这是五百年前有缘份,修得今世同船过渡。”
    哈哈一笑,马云龙道:“说的也是。”一面仰头四下看。
    毒书生杨文光道:“马兄,我看找你的那人一准上了斜峪关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他原是走的那个方向呀!”
    一面对故作迷惘的马云龙又道:“我看这么办,我先走一步,设法追上面去拦住他,你慢慢的赶,咱们斜峪关口碰面,不见不散。”
    呵呵一笑,马云龙道:“这么办,我回扶风吃早饭,你去帮我拦住他,叫他个王八脚歇着,别再往前移,吃过早饭我就追去。”
    随手在马鞍袋中抓出一块酱牛肉,更拿出一个大白馍,杨文光道:“你凑合着填填肚皮,还是赶路要紧。”
    “这怎么可以!咱们这才初次见面呀!”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拍肩就盖头,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吃这么一点东西,算不了什么。”
    哈哈一笑,马云龙也不再客气,因为这时候客气那才真的成了二百五他爹,老二百五了。
    于是,杨文光,这位秦岭八大盗的老么,挥挥手跨上了马背,在他的怀里,正坐着风摆柳,纤细的两手,紧紧的抓着马鞍带,杨文光一抖丝缰,口中撂下一句话,道:“马兄!我在前面等你了!”
    半个馍还没有咽下去,马云龙只能“唔唔”的答应着。
    望着渐渐远云的一马双跨二人,塞北大侠马云龙哈哈笑着,缓步追了上去,这时候在他想来,这世上究竟是什么人是智者,谁又是愚者?只有自以为聪明的人,他方把自己当成智慧高人一等的智者,然而,大智若愚又做何解释?
    如今的毒书生杨文光与塞北大侠马云龙二人,全都在故做糊涂,心如明灯,只是毒书生杨文光的心中,正有着一声忿怒的烈火,熊熊的燃烧着,不过他掩饰得法,连个火苗也没有露出来。
    然而,忿怒的念头一起,上天就会起了反应。因为迎面那插入云霄的绝峰上,才只那么一点点乌云,竟然也爆发出一股闷雷,这能说是巧合吗?
    塞北大侠马云龙的脚程也够快的,只见他一路疾赶,不多久已过不斜峪关,立刻间,人就如同到了地心一般,四面全是绝岭,再抬头看,也只能看到半山腰,而山路却慢慢的由一条丈宽渐渐成了三尺小径。
    一连翻过两三个峰腰,又走过四五个悬崖下面的半山洞,山崖上有水滴正滴在山道上。
    塞北大侠马云龙找了一处山泉,一连喝了几口泉水,拍拍肚皮,双肩一阵松动,面露微笑,抬头往前面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就在对面的绝崖处,有一个突出的悬崖,崖子上正有一个人站在那儿,朝着他直摆手,那样子就如同深山中遇上了老朋友一般,在打招呼。
    而那人站的那个崖子上的大岩石,秃秃的连个草也没有长,真成了“独眼龙看戏,一目了然”。
    塞北大侠马云龙心想:“好小子,你总算露出原形了。”
    心念间,不由顶着尚未被峰边乌云遮住的阳光,伸手就在顶门上一阵搔,痒痒的,而且还有些热不拉叽的,这也许因为云边的日光,特别热的关系吧!
    于是,他一长身疾快的扑向了那块大岩石。
    那是一块突出在崖外的大石头,要攀上那个大石头,还真的不容易,因为不但是没有路,而且还有许多酸枣枝,就长在小山道与大石头之间,所以马云龙还真是每走一步,就得先挑挑捡捡的才能下第二脚。
    不过,正要由山道折向大岩石的时候,马云龙可看的真切,因为攀向高山而去的那匹马上,只坐了一个人。
    不错,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而且那马每踏一步,那女人的柳腰就像断了一般扭了个好大的弧度,马云龙还真的替那个女人担心,这要是扭个一天下来,就算不把腰扭断,也会把腰扭伤。
    终于马云龙登上了那个远看是个大石头,近看却像个石台的岩顶上,还真够平整的,也够大的,如果有那么一个知己的好友,弄上一壶好酒,一面对弈,边喝着酒,这情景与画中的李白又有何分别?
    塞北大侠马云龙不由有些苦笑,而他的人,却正好也落在大石面上。
    迎面的两个尖峰,相距得那么近,而两峰之间的深谷中,正有着一股锐劲十足的风,吹在这大石头上,而成了这块大石的顶头风,也因此,石上站的人衣袂飘飘的带着响声。
    毒书生杨文光咧嘴笑。
    塞北大侠马云龙也笑。
    渐渐的,杨文光由笑而转变成冷笑。
    相反的,马云龙却由淡笑,一变而成了哈哈大笑。
    于是,杨文光戟指马云龙道:“大胡子!你不觉着奇怪?”
    “有什么好奇的?又有什么可怪的?”马云龙笑脸依旧。
    “你不问我找你的人在哪儿?”
    “不就是你吗?”
    杨文光鹰眼一厉,沉声道:“这么说来,压根你就知道是我在拉把你到这儿来了?”
    马云龙又是一声沉笑,道:“只有驴蛋才会糊涂得不知东南西北屎香屁臭。”
    “这么说来昨夜客店中搅和大爷好事的,必然也是你这童山濯濯的大胡子了?”
    “马四爷哪会有闲情逸致去打散一对野鸳鸯,只不过在打走一对扰人清梦的‘猫叫春’罢了。”
    一提起昨晚的事,毒书生杨文光不由大怒,戟指马云龙道:“这么说来,你还不如一头驴,你简直蠢得如同一头快要被宰割的猪。”
    徒然间,塞北大侠马云龙的笑声,紧紧的随着迎面峡谷中吹出来的阵风,吹向极为遥望的方向而去。
    缓缓的踏前一步,塞北大侠马云龙沉声喝道:“小子!你别再装糊涂,马四爷也不用再唱戏,咱们就在这荒凉的绝岭上,抛心置腹的说个明白,对了头就扬扬手,抽屁股蹬一脚,你东我西,各走各的……”
    “要是不对头呢?”杨文光接了一句。
    嘿嘿一声冷笑,马云龙道:“流点血,掉块肉,祭一祭这儿的山神老爷。”
    “好!那就把你的名号唱出来吧!”
    塞北大侠马云龙道:“名号唬不了人,倒是事情我想知道一点。”
    毒书生杨文光心中暗暗在想,原来是有为而来。
    心念间,不由嘴角冷冷一笑,道:“你想知道事情,也该看准了人再打听,八爷有哪一点要你看上了,却偏偏找上八爷?”
    “听说你认识个姓白的女子,而且她手底下还真有那么两下子,是吧?”
    “你听谁说的?”
    “听你呀!”
    杨文光一愣,旋即道:“原来你是个色狼,专门喜欢听人家办事呀!”
    一顿之后,又道:“你是姓白的女子什么人?”
    塞北大侠马云龙心想,面前这家伙可是个鬼,见鬼可得说鬼话呀!
    于是,一咬牙,狠声道:“我与姓白的女子没干系,找她只是要替我的朋友出口鸟气。”
    毒书生杨文光一听,仰天哈哈大笑,道:“同路人!同路人!”
    只见他缓缓的收起他那把钢刀,迎着马云龙一抱拳,道:“在下杨文光,长安总督衙门的副将,阁下是……”
    马云龙答非所问的道:“既是长安督府的人,怎么往这深山中走去?”
    “实不瞒老兄说,我这是赶着到踩云岭,去办件事。”
    “踩云岭?踩云岭?”马云龙自言自语的说。
    “怎么样!你知道踩云岭?”杨文光问。
    “我想起来了,前几年那儿住了一帮人,以后听说是拆伙了,怎么他们又聚在一起了?”
    杨文光只是皮笑肉不笑。
    马云龙当即道:“如果我马云龙猜的不错,阁下必然是秦岭八大盗之一了吧?”
    “有些事情摆在心里比说出来要好得多。”
    哈哈一笑,马云龙又道:“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唠叨了半天,我只有一个要求,还望你能答应。”
    杨文光不悦的道:“说吧!”
    嘻嘻一笑,马云龙道:“劳动阁下,陪我去找那你心中可恨的女子。”
    “你是说叫我领你去找姓白的女子?”
    “是啊!”
    一声苦笑,杨文光道:“你别拿我寻开心了,那女子如今就在宝鸡县衙门,要找你不会自己去找?”
    “咱们这可是同路人,你不去怎么成?”
    毒书生杨文光一听,觉着不是滋味,有些被面前这个大胡子愚弄的味道,不由一声冷笑,道:“好小子,你放了半天屁,却原来没有一个是臭的。”
    徒然间,钢刀又拔在手申,口中骂道:“他娘的,咱们还是在手上见真章吧!”
    也不等马云龙有何动作,兜头就是一刀。
    看着一股冷芒迎面劈来,马云龙哈哈笑道:“自己人怎么说打就打?”人却一闪而躲向一边。
    “别他娘的装疯卖傻了,你知道的太多,死的就越快,等你快闭眼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心里想的。”
    塞北大侠马云龙道:“你小子能在我那外甥女手中走掉,可能有那么两把刷子,不过你今天遇上我马云龙,就别想再走了。”
    “他娘的,原来你与那个铁脚小女人是一伙的。”
    哈哈一笑,马云龙道:“你总算弄明白了。”
    于是,马云龙的二尺半铁棒子,一闪而抓在手中,迎着欲扑来的杨文光打了一阵旋转,锃亮的大光头一摆,极其潇洒的拿了个马桩。
    杨文光不听唬,也不听嚷嚷,二次挥刀扑上,一束刃芒快逾奔闪光虹,一闪而击向马云龙的大光头。
    就听“当”的一声,好清脆的响声中,一溜散碎的火花,就在二人之间爆裂开来。
    挺胸哈哈一笑,马云龙道:“碰上我马云龙,你小子不掏出你那压箱底的玩艺儿,可就难在马四爷的手下溜走。”
    马云龙的这句话,还真的提醒了杨文光,就在他一旋身的时候,左手疾快的在怀里摸了一把。
    杨文光的这个动作,马云龙似是并未察觉一般。
    蓦地里,杨文光的钢刀斜劈而下。身子转成了侧面,却把只左手,掩藏在另一个方向,在他那长袍后摆的一撩之间,身子暴旋斜进,左手徒然间,一把灰不灰白不白的粉状物,快不可言的疾罩向马云龙的面门,出手之疾,下手之狠,纯然是要把马云龙脸上抹粉的样子。
    就在这胜负即将立判,生死已是顷刻的关头,突见马云龙一错而站到上风头,同时间张口“呼”的一声,一股比他背后吹来的山风还强几倍的劲风,自他的口中吹了出来,立刻间,那股快要扑上他脸的白粉,席卷而折向杨文光的身上。
    杨文光大吃一惊,急急一纵身,人往斜处躲去,却不料马云龙身形奇快,脚尖一钩,把个杨文光的后脚挑起三尺多高。
    杨文光失去重心,身子用力侧歪,却没法子拿桩站稳,同时间,鼻孔里感到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心中大感不妙,就听“沙”的一声,杨文光的整个身子,除了一只脚尖施力的钩住大岩石的一处凹地之外,全都滑在巨岩的下面,他的那把钢刀,更极力的顶住下面的石上,看样子只要他一动,人就会跌入那云深不知处的万丈深壑中。
    看了杨文光的这种情形,塞北大侠马云龙道:“我的小乖乖,这要是掉下去,不成了肉酱了!”
    毒书生杨文光连大气都不敢冒,只是小声的道:“姓马的,你要怎么样?”
    “我说过,赶来听听你说大实话!”
    “快问吧!”
    “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如果你有一句叫你马四爷不入耳的话,马四爷只要脚尖一挑,你就算同这个花花世界永别了,你可得好生琢磨着。”
    “快问吧!你还罗嗦个鸟?”杨文光开始在冒冷汗。
    “好!我问你,什么时候你们秦岭八大盗又粘糊在一起了?”
    “压根我们就没有拆伙。”
    “你阁下刚才露的一手,马四爷猜,你准就是那个毒书生杨老八吧?”
    “不错!”
    “好!现在咱们来证实一件你说的事!”
    “快问吧!我不能再撑下去了。”
    仰天打个哈哈,塞北大侠马云龙道:“看样子你这位毒书生很怕死嘛!”
    一面伸手入怀,掏出一根天蚕丝绳,极快的把杨文光的一只脚拴上,另一端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突然间,马云龙手一抖,只听一声“哎呀”,就见匐在崖边的杨文光猛然间,又滑下二尺。
    虽说脚上拴着天蚕丝绳,杨文光还是吓了一大跳,就听他几乎是哭出来的声音道:“姓马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哈哈一笑,看着只有两只脚露在崖上面的杨文光,马云龙沉声说:“姓杨的,你可要打定主意了,马四爷问话,你可得立即回答,如有一句吞吞吐吐,四爷我只要手一松,看到没有,谷底下的那些厉鬼在向你招手呢!”
    “姓马的,你能不能把我拉上去?我现在已经是头痛欲裂,恶心要吐,你让我上去,我吃了解药,你问什么,我就答你什么,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包你满意。”
    “这么说来,你还真的中了你那独门的毒粉了!”
    “是呀!”
    “哈哈,这可真是报应,自己总算尝到恶果了。”
    杨文光一颤抖,道:“拉我上去!”
    马云龙道:“既然你这么急,我这就快些问。”
    只见他双手紧紧那根天蚕丝绳,道:“你们在宝鸡为啥子事去的?”
    “找那秦岭四煞去的。”
    “为什么同我外甥女白小宛交上手?”
    “姓马的,我是奉命行事呀!”
    “奉谁的命?”
    “我们老大袖里乾坤伍亿。”
    “你同我那外甥女交手,她是否也上了你小子的毒当?”
    “我不知道,不过她那夜并未当场躺下,谅来无恙。”
    “伍亿那个老东西教你去宝鸡干什么?”
    “这……这……”
    马云龙的天蚕丝绳一松,杨文光连两只脚底板也到了岩石下面,不由大惊。
    却听马云龙道:“我这绳子已所剩不多,如果再松那么一尺,包不准没法把你拉上来,要命不要命,那可是你杨八的事了。”
    杨文光一想:“到了这个时候,不如先说吧!反正这儿又没人看到,更没有人听见,就算是有朝一日这姓马的传扬出去,自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他能把我这督府的副将怎么样?”
    一念及此,杨文光一声叹,道:“姓马的,算你狠,好,我说。”
    只听他咳了一声,道:“我找秦岭四煞为的是要夺取一件宝物才去到宝鸡的。”
    “什么宝物?”
    “血玉龙!”
    “没听说过,是谁家的?”
    “退职还乡的韩知府韩侗。”
    嘿嘿一阵冷笑,马云龙沉声说:“好嘛!我怎么说你们会同我那外甥女交上手,原来是去偷她婆家的宝物啊!”
    手中绳子一抖,马云龙又问:“血玉龙呢?”
    “不知道!”
    冷然一笑,马云龙道:“你这是想死!”
    杨文光急道:“姓马的,你就是把我丢下这深谷,我还是不知道,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哇!”
    听杨文光这位毒书生的话,好像是要哭出来的一般,每个字也似不是由嘴巴里说出来,而是由眼睛里带着泪水挤出来一般。
    塞北大侠马云龙,这位生在塞北,而混在关洛与西北道上的好汉,冷冷一笑,双臂使力,缓缓把个倒掉在悬崖上的毒书生杨文光,提拉上来。
    就是这么一阵子折腾,毒书生己变成了病书生。
    只见他连翻身爬起来的力气全没有,活像个泥巴人,只是爬在崖边直喘大气,一面缓缓伸手入怀,抓出一个白玉瓶,颤抖着两手,把瓶中的药丸,倒了数粒,急不可待的放入口中。
    看样子毒书生有十分之九说的是大实话。
    塞北大侠马云龙单脚一撩,杨文光一个大转身,成了脸朝上,马云龙还真的替杨文光捏一把冷汗。
    天上的阳光,已为乌云所掩,但杨文光的脸上仍然看的十分清晰,那是一种夜路走多了,突然碰到鬼的时候吓的,更像是从坟里拖出来的僵尸。
    塞北大侠马云龙自语的道:“原来恶人也会露出一副可怜相。”
    其实芸芸众生中,恶人与常人何异?所谓恶者,起于恶念之突临,事后必然有着坐立不安之感,只是凡夫俗子眼里,不易分辨而已,也只有大恶之人,才会视掠夺为快事,干杀人勾当为满足,但即使如此,恶人在任何危及生命的时候,也会免不了惧怕,因为准都知道,走一趟人世,是多么的不易啊!
    杨文光似乎是喘过了一口气,他试着以手撑地,把个身子侧支起来,满以为解药该发生作用了,但他才只把头轻轻一摇,立即双眉紧皱,另一手急忙去揉额头。
    于是,他把一对鹰眼,恶狠狠的瞪向一旁状极轻松的马云龙。
    “你小子别拿卫生眼珠子瞪着我,像你们秦岭八大盗的平日作为,任何一个都该被乱刀劈死,不过眼前我不杀你,但是我也不会放你走,只等你回过劲来,咱二人敞步走,折回宝鸡去。”
    “回宝鸡干啥?”
    马云龙道:“我不放心我那外甥女白小宛。所以你得随我回转宝鸡,如果她没事,我自会放你走路。”
    “姓马的,你别拿我当二百五了,我都全盘告诉你了,我人一到宝鸡,就算你放我,他们也饶不了我的。”
    马云龙冷笑道:“他娘的,到时候你把这总督衙门副将身份摆出来,谁又敢动你身上一根汗毛!”
    喘着大气,杨文光道:“不管怎么说,宝鸡我是不能去了。”
    马云龙铁棒一指杨文光的大鼻头,道:“眼下这种场面,是你说了算,还是四爷我说了算数?”
    一看这情形,杨文光直觉的看了一眼被他丢在大石上的钢刀。
    冷哼一声,马云龙手中铁棒徒然一闪,就听“当”的一声,杨文光的那把钢刀已被挑落到深涧中去了,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就好像那把钢刀被溶化在溶炉里一般。
    而杨文光成了个泄气的皮球,只是他并不死心,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动。
    就听他状似哀求的道:“姓马的,我承认杨八今天栽在你手里,不过随同我来的那个女子,她可是个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弱女子,如今她正骑着马往大山里面走去,万一遇上什么虎狼,岂不是白白死在你的手中?”
    马云龙道:“你这是要我去把她找回来?”
    “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马云龙哈哈一笑,道:“这个世界上应救的人太多了,跟你杨八混在一起的女人,我看不救也罢!”
    说着又是一脚,把个斜着身子的杨文光踹倒下去,急快的把这位毒书生反手捆了个结实。
    实在说来,塞北大侠马云龙的这个想法,自有其道理的,因为昨晚上风摆柳与杨八的那种热呼劲,好人家的女子,绝不会天还没黑就开始折腾的。
    所以杨文光这时候扯风摆柳,马云龙只觉得有些恶心感,怎么还会把个马上的风摆柳找回头?
    塞北大侠马云龙一伸手,就在杨文光怀里摸出一包毒粉,另外又把那瓶解药全照单收下,这才一抖绳子,把一脸沮丧的毒书生杨八提起来,道:“走吧,杨八!赶着过了河,说不准我会给你弄匹牲口骑上,不过这可要看你的表现了。”
    到了这个时候,毒书生杨文光真的是山穷水尽了,不由得一声苦笑,道:“姓马的,我这就跟你到宝鸡,不过你得想清楚,如今我杨文光也算是朝廷的一员副将,被你一个江湖混混捆着走,这成何体统?”
    马云龙一笑,问道:“依你杨副将的意思呢?”
    杨文光扭身对身后的马云龙道:“松开绳子,我在前面走,咱们保持距离,我绝不会心生邪念,撒腿走人,怎么样?”
    马云龙一笑,道:“本来是可以的,只是你小子是秦岭八大盗之一,就如同隔着木门吹喇叭,名声太大了,所以我还是把你拴着,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咱们这是连夜走,一口气就得赶到宝鸡,所以说,你小子只好定下心来吧!”
    到了这个时候,不要说是杨文光杨八爷了,就算是秦岭八大盗之首,那个老奸巨滑的伍亿,恐怕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这当前之危了。
    杨文光缓缓的从斜峪关方向走,不时的还回头去看看高山上,只是每次一回头,他所看到的只是身后的马老四那副光顶门大胡子,而使得杨文光有着无比的厌恶感。
    也许这时候解药发生作用,杨文光的气色,看上去也好多了,他那双鹰眼下面的大鼻尖上,也有了汗水,窄窄的脸庞下面,那个尖而光的下巴,也有了泛湿的光亮,大概解药把冲向脑门的毒物,硬生生的逼出体外了吧!
    就在太阳偏西的时候,二人到了河岸,摆渡的船家,还真的吃了一惊,这是不是官兵抓强盗,二人一早才过了河,大半天的功夫,怎么全变了样?
    杨文光咬着牙,嘴巴闭得紧紧的。
    一边的马云龙,却对船家挤挤眼,面露微笑。
    过了河,马云龙这才说,
    “杨八,我这个人,一向是慈悲为怀,所以从来也不虐待俘虏,但是我马老四要相对的,也就是说彼此都要够意思。”
    一顿之后,又道:“身边拴了个大盗,实在说我马老四连合眼都会心里发毛,所以我宁愿花银子弄两匹马,可是我得把狠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动歪脑筋,我就会叫你小子地上跑,就算拖死狗,马四爷也会把你拖到宝鸡。”
    杨文光只拿一对鹰眼死盯着马云龙,他算是把马云龙恨之入骨,如果这时候局面颠倒一下,他一定会叫马云龙先缺个胳臂少条腿的,慢慢折腾这个家伙,只可惜老天不帮忙,局势难扭转,甚至在上天的这种巧妙安排下,还真的从天外又把他弄回宝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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