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魄忠魂困蛟龙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二十七江岸惊鸿
    雷一炮把一千两银子交在江涛手上,边嘱咐道:“一千两银子由你收下,见到飞龙寨的老兄弟们,替我雷一炮打声招呼,若有困难,你酌量着给一些,只等老寨主回焦山,你就领他们回飞龙寨去。”
    依承天心中大为感动不已,早听得江涛道:“南京地面上正有不少老兄弟,我暗中自会联络的。”
    于是,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匆匆走了,二人直奔向望江大酒楼,这时候酒楼门口正有两个伙计在闲聊天,见二人走来,一人忙趋前道:“可回来了,我二人正在等二位呢。”
    雷一炮道:“等我们做甚?可是那祈无水回来了?”
    那伙计忙笑道:“老太爷倒是未回来,只是我们酒楼要打烊了呢。”
    走进屋内,雷一炮道:“带我们回房间。”
    这时掌柜的也走来,立刻命伙计掌灯,好生侍候着把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送到后院客房。
    就在依承天与雷一炮刚刚躺在床上不久,房门外已有人在叩门。
    雷一炮喝问:“谁?”
    “小唐。”
    雷一炮道:“有事?”
    小唐门外打着哈哈道:“我们东家闻听来了老太爷要见的人,现在急欲要见见你二位呢!”
    雷一炮道:“明日再说吧。”
    小唐忙道:“雷爷你给小唐个薄面,离此不远一艘画舫,东家在那画舫上设下酒筵,连姑娘也有几位候驾呢。”
    雷一炮一想,当即对依承天道:“带你去见识一番也好。”
    于是二人匆匆跟着小唐走向江边,那小唐眉开眼笑的望着雷一炮道:“雷爷可曾听说过秦淮双娇的名字吗?”
    雷一炮粗声道:“什么秦淮双娇?”
    呵呵一笑,小唐道:“秦淮双娇可是江南名媛,人不但长的美,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曲,更是高人一筹,螓首蛾眉,滴粉搓酥,芳兰竟体,美若天仙,见了面,二位自然就相信我小唐的话不差。”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你小唐这么一吹嘘,我仿佛看到仙女下凡来了,哈……”
    遥向岸边望去,早见一艘画舫停在那儿,这艘画舫可真够华丽,一如套房似的四个雕龙斜檐上挂着闪亮的琉璃宫灯,沿两边舷窗是八角形,上面也各有图案,自外面隔窗望去,画舫内人影在动,笑声外溢,琴韵歌声,随风传来,还真的令雷一炮精神一振。
    小唐人在岸边,早对画舫上人招呼,道:“贵客来了,你们小心侍候了。”
    画舫上正有一人应道:“快请上船来,祈爷正在候着二位呢。”
    雷一炮一听是祈无水的儿子,低声对依承天道:“看我折腾这小子吧。”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上得船头,早见一个船奴伸手撩起门帘儿,笑道:“请进。”
    雷一炮望向舫内,不由一怔,只见里面有个三四十岁中年人,他的两边各坐了一位花不溜秋的大姑娘,那种捏一把会捏出水来的嫩面皮,连依承天也是头一回见到。
    这时中年人起身笑道:“快请进来呀!”
    雷一炮嘿嘿一笑,立刻与依承天二人举步走进去。
    突然间,便在二人刚走入两三步,就听得“咚咚”两声,已自二人顶上落下一张渔网。
    这是两张特制渔网,而且也绝不是用来打鱼用的,因为网上面缀满了倒钩刺,人一经被网,休想立时脱困。
    现在,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均被兜在网中,早听得对面坐着的祈海一拍桌子,怒骂道:“娘的老皮,就你这么副德性也敢在祈大爷的堂口拽来拽去敲诈勒索,今日被捉,祈大爷先每人砍去你们一条腿,就等老太爷回来再发落你们了。”
    雷一炮嘿嘿一笑,道:“姓祈的,你最好下手把我二人杀了,再来个灭尸,等你老子问起来,就说根本未见着我这么个疤面雷一炮。”
    祈海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雷一炮毫不示弱的道:“你敢,而且绝对能办得到,不过这样一来,那祈无水就算死定了。”
    祈海一怔,道:“什么意思?”
    雷一炮道:“你真想知道?”
    祈海沉声道:“为了你二人性命,你最好有话明说。”
    雷一炮雷吼一声,道:“处在你这种卑鄙手段下,雷一炮没心情对你小子实话实说。”
    冷声一笑,祈海道:“抓虎容易纵虎难,祈某不会轻易放你的。”
    雷一炮道:“如果你连你老子的性命也不顾,那就随你吧!”
    突听得祈海一拍巴掌,立刻就见小唐与四个大汉掀帘走进来,那小唐忙着上前低声对祈海说了几句。
    祈海点头,道:“就依你的计谋,好生把他们两个看牢。”
    小唐立刻对四个大汉道:“生牛皮筋,先把二人捆牢,两人一个,抬上我那小船矮舱中。”
    四个大汉立刻动手,先把依承天以尖刀抵住脖根,收起鱼网,一条生牛筋把依承天捆了个四马倒攒蹄。
    于是如法炮制的也把雷一炮捆牢。
    祈海一手搂一个女子,哈哈笑着走近雷一炮二人,道:“本来你二人只是在我那望江楼吃住,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千不该万不该的竟然去到宝和钱庄敲银子,如果我再不把你二人捆绑,南京城我尚有许多生意就别做了。”
    雷一炮怒吼一声,道:“闲屁少放,且等你老子来了再说吧。”
    于是,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被抬到小唐的那条小船上。
    这条小船也不赖,一间矮舱,里面还真干净,船虽小了些,但比小唐在玄武湖上划的划子可要大多了。
    现在,连小唐也不用动手摇船,有个汉子在摇,小船摇向上游几艘大船中间,光景是藏起来了。
    小船舱门边,小唐一手持壶,心情轻松的对摇船汉子道:“回去对东家禀报一声,小唐今夜暂在此处,明日移换地点,自会向东家再禀报的。”
    那摇船汉子点头道:“每日换个地方,谁也不会知道这两个王八蛋去哪儿了,哈……且等老太爷回来发落了。”
    小唐也一笑,道:“费时两年,找了两年,老太爷一旦知道,该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哈……”
    于是,摇船的跳上大船,匆匆的上岸去了。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被捆着丢在小舱里,那雷一炮没多久即鼾声雷动。
    依承天心中在琢磨,自己这时又一次被渔网网住,上次是被老酒鬼司徒大山网住,黄河岸边自己是吃尽了苦头,不过那时候自己命贱不值钱,开封城中一个小叫花,即算死掉,同个野狗没什么差别,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是依承天呀,一身本事才露个头,就给义父丢人现眼,这要是真的死在这儿,义父一家真的全完了,现在但求祈老怪早出现。
    想的多,当然也就睡不着,依承天还真的不耐,但他看看一旁的雷叔,他一声长叹……
    终于,他睡着了。
    守在小舱门边的小唐,一壶酒喝完,鸭脖子也吃了四五根,抹抹嘴巴取出一张棉被,他往身上一裹也睡了。
    于是,第二天的刺目阳光,先是自舱外穿入小舱中,使得依承天先醒来,舱口的木板上,酒壶仍在,连啃过的鸭脖子也全在,便在这时候,昨夜那个摇船汉子又来了。
    小唐揉着眼睛醒来,他从那人手中接过酒菜点心一堆,忙又命那人快把小船摇向另一地方去。
    那汉子套好摇橹,缓缓把小船摇向江岸船少的柳堤岸去,小唐边打开布包,见是十几个肉包子,酱肉小菜,足够三人吃的,这才笑着坐到矮舱边,道:“姓雷的,你张口我喂你几个肉包子如何?”
    雷一炮也不多说,张口一连吃了五个,又喝了半壶酒,这才摇摇头又睡下。
    依承天见雷叔十分沉得住气,也照样从小唐手上吃饱。
    不旋踵间,小船在一个偏僻地方停下来,雷一炮自矮舱伸头看,心中暗暗一喜,遂高声吼道:“小唐,这是什么地方?”
    小唐一笑,道:“南京城外江边呀!”
    雷一炮怒道:“我知道是江边,更知道在南京,我是问你为何把小船移走?”
    小唐道:“天亮了,那些大船要移动,不走被他们撞沉不成。”
    雷一炮道:“那这地方……”
    “下摆渡,这儿全是小船,小船堆中躲小船,谁也不会知道你二位会在此的,哈……”
    雷一炮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笑声里,雷一炮问小唐,道:“你们老太爷何时才回来?”
    小唐道:“谁也不知道,原来我们以为他在燕子矶呢,谁知连夜去的人却未找到他,老太爷的坐船也未见,这么一来,总得要个三五天吧!”
    雷一炮闻听大怒,遂狂吼道:“操那娘,要三五天呀,难道雷大爷二人就这般的被你们捆上三五天,岂不是要成了真的肉粽了。”
    小唐轻松一笑,道:“别急,别骂,有得商量。”
    雷一炮怒急的吼道:“商量个屁,你快把祈无水的儿子找来,老子要问问他,他小子存的什么心,竟拿他老子的嘉宾如此对待。”
    小唐低头对矮舱中二人道:“现在只怕东家正在睡觉呢?”
    雷一炮道:“就在那艘画舫上?”
    呵呵一笑,小唐道:“那条船太小了,东家的画舫可是玄武湖上最大的宫舫,多半在台城附近吧!”
    雷一炮试着对小唐道:“人吃五谷杂粮,兼啃鸡鸭猪牛羊,总不能只进不出吧!我二人如今就想要拉屎尿尿了。”
    小唐一听,还真的一怔,雷一炮立刻又道:“你总不能叫我二人拉在这舱中吧。”
    不料小唐一拍巴掌,边对摇船汉子道:“去找个屎桶来。”
    那汉子笑笑下船而去,没多久他竟提了个小木桶上来,小唐立刻示意他进入矮舱侍候雷一炮二人。
    那小唐边对雷一炮道:“凑和着拉拉尿,尿拉的多屎就少了,不是吗?”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一看,只得任由那人折腾着空了一下身子。
    匆匆的天又灰暗下来,小船上的雷一炮却突然高声清唱起来,唱的全是绍兴戏,一会儿学女腔,还带着敲打锣鼓点,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呢!
    这晚上小船又移了位置,移在刚刚靠岸的一条大船后面,而雷一炮仍然在清唱,只是他已有些泄气的样子。
    小唐望望天色,沉声对矮舱中雷一炮喝道:“姓雷的,你别唱了,别人还要睡觉呢。”
    雷一炮破口大骂,道:“娘的,吃饱喝足不叫叫,肚皮的东西怎样消化。”声音可真的如同打雷,而使得小唐怒道:“姓雷的,我有太多方法堵你的嘴巴,可是想试试?”
    依承天忙对雷一炮道:“雷叔,你就别唱了,我们还是养养精神的好。”
    依承天的声音不大,但附近大船船尾上的女子却听得十分清楚,而且她也几乎笑出声来。
    犹似一块天上掉下来的乌云,女子“唿”的一声落在小船上面。
    “什么人?”
    “嘻……”
    “你究竟是谁?”
    “嗖”的一声,一把尖刀已抵在小唐脖子上,声音是那么的冷,冷得宛如冬天里吹刮的西北风,那女子道:“舱中可是两个人?”
    小唐一紧张,忙点头不迭。
    那女子“嘿”然一声,又道:“被绑在里面的?”
    小唐尚未答话,早听得矮舱中依承天叫道:“外面可是于小姐吗?我与雷叔在此呢!”
    不错,来人正是赶到南京来的于飞鸿,她见自己在焦山飞龙寨未能劝父亲回头,更发现依水寒已成残,能与老父抗衡的只有依承天一人,她才决心要在依承天身上下功夫,不料今夜小唐却又把小船靠在她的大船后面,更令她高兴的则是依承天与雷一炮二人又被人活捉,这对她而言,立刻有了另一决定。
    不过,那是个可怕的决定。
    于飞鸿并未回答依承天,她在想,眼前的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抛去,天赐良机,当然要把握住,如果依承天二人死在这小船上,而且与眼前这人死在一起,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自己杀的。
    果真是人引着不走,鬼拉着飞跑,如今的于飞鸿已是恶向胆边生,为了老父,她真的不顾一切了。
    小唐在夜暗中似已发现“小燕子”于飞鸿的锐利眸芒中有一般煞气掠过,他尚未及再问呢,突觉脖根一凉,冷焰疾闪中,他已倒在矮舱口。
    提起灯笼往矮舱中照,早见雷一炮怒目直视过来,而依承天却正满面高兴呢。
    “小燕子”于飞鸿放下灯笼,边缓缓的在小唐身上擦拭刀上血迹,道:“怎的如此不小心被人活捉呢?”她见依承天的笑意在变,变得僵在面上,不由得轻松一笑,又道:“对于你承天兄弟而言,我这次找来原本是想以身相许,以挽救我爹的厄运,不过上天的这项安排正说明你我无缘,所以我又临时改变心意。”
    雷一炮突的沉喝道:“你想杀我二人?”
    于飞鸿抿嘴笑,依承天则摇头道:“不会的,在太湖我们还救过她命的……”
    雷一炮道:“小寨主呀,到今天你还在糊涂,如果她早知道老寨主身子成残,太湖水面她已对你下手了。”
    依承天急问舱门口的于飞鸿道:“快说,你绝不会出手杀我二人,你快说呀!”
    于飞鸿轻摇着头,道:“我本来是不会杀你二位的,只是这种安排又似上天所赐,我可不能一而再的违背上天旨意呀!”
    依承天道:“你在太湖时候,我实在为你的孝心所感动,内心也有了决定,我绝不向你父亲下手,只要他向我义父稍做忏悔,一切就算过去了……”
    嘻嘻一声巧笑,于飞鸿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为了‘孝’?”
    雷一炮大怒,道:“别同她多说了,有其父必有其女。”
    于飞鸿面色一寒,尖刀指向雷一炮,道:“雷一炮,要说这一切全是你同那佟大年二人在弄鬼,否则飞龙寨哪会是今日这种局面。”
    仰天哈哈雷笑,雷一炮粗声道:“飞龙寨不是你于家的,飞龙寨是全体飞龙寨兄弟们的飞龙寨,这是老寨主常说的,可是一旦落入你爹手中,飞龙寨成了他一人的,更不该的是弄来一批海盗,坏了飞龙寨的字号,狼子野心,令人不齿,而你,何不向你那死去的娘学学,她就是一而再的劝你爹,应对依夫人母女多多照顾,可是你爹哪会听她的,于是……”
    “你少罗嗦了,雷一炮,你今日表现是为依家,而我却是为老父,我二人各为其主,身不由己,话已至此,多说何益,只等你二人死后,于飞鸿自会请焦山定慧寺法明大师亲为二人超渡。”
    缓缓的,于飞鸿低下身子。
    缓缓的,她的头已向矮舱伸去,手中的尖刀已指向雷一炮。
    依承天却狂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于飞鸿一怔,遂向依承天望去,边冷冷道:“你可是很怕死吧!”
    依承天道:“难道你不怕?”
    于飞鸿道:“我怎会不怕死?而且比谁都怕死,我才必须把握着今夜的绝佳机会。”
    于是,于飞鸿的尖刀又指向雷一炮,而雷一炮却已把双目紧闭,毛森森的嘴巴也紧又紧的闭着,只有面皮上的那个半尺长卷肉刀疤在抖颤,宛似一条爬在面上的大蜈蚣。
    于飞鸿的右手疾收,尖刀一回又转前送,正要送进雷一炮的挺起胸膛内呢,便在这时候,船边上一声水花,早听得一人大喝道:“江涛来也!”
    于飞鸿一惊急旋身,面前只见矮冬瓜江涛已站到船尾,那江涛手上也握了一把尖刀。
    于飞鸿双腿一弹,人已自矮舱上面跃过去,尖刀在空中急旋中,一招“老樵指路”,直刺江涛眉心。
    雷一炮虎目一睁,却见依承天双手已自由脱绑,正呆若木鸡的坐在自己一边发愣。
    雷一炮惊奇的道:“谁给你解的生牛筋?”
    依承天道:“雷叔,他们怎的会捆住我呢,别忘了我学的是掌心刀呀!”
    雷一炮一愣,道:“那又为何不早对付小唐呢?”
    依承天道:“本来我是想连那姓祈的一齐制伏,只是我却以为何不等那祈无水到来,再由他口中探知干娘二人下落之后再出手不是更佳。”他说至此,一声叹,又道:“怎的事情会有这多变化,最令我伤心的,莫过于于小姐,她不该变得这样子的。”
    依承天边替雷一炮解开生牛筋来,二人这才刚从舱口冒出个头,于飞鸿已尖叫一声,一头钻入水中不见。
    原来她见依承天竟然能走出矮舱,大惊之下也不再去杀江涛,哪敢多留的投江遁去。
    江涛的尖刀正要向江中投掷,早被依承天一把拉住,道:“江兄,让她去吧。”
    等到雷一炮冲出来的时候,于飞鸿早已不见。
    江涛忙上前对雷一炮道:“听得雷副总的绍兴戏还真过瘾,仿佛又在焦山飞龙寨前的场子上听你清唱呢!”
    雷一炮却双手叉腰,目注江水,道:“真想一把捏死这贱人。”
    原来依承天的一只右腕因练那掌心刀而柔软似蛇,因为掌心刀在对敌的时候,必须要把刀的威力发挥到每个方向,才能一击而中敌人握刀手腕。
    就在依承天被捆时候,他先以功力逼使自己右腕坚硬,以便使牛筋在他的褪脱中更容易,这些连雷一炮也不知道,只是令依承天心中难过的,莫过于飞鸿的转变,她转变得令他伤心之极,因为于飞鸿的这种转变是一种不可原谅的转变,如果——
    如果不是江涛的及时出现,依承天自己也不敢相信会在他骤然出手中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望望小船上小唐的尸体,雷一炮奋起一脚,早把小唐那尚自流血的尸体踢落江中。
    江涛急问雷一炮,道:“现在做何打算?”
    雷一炮怒道:“你还是暗中联络我们的人,听消息领他们回焦山。”
    江涛道:“二位呢?”
    雷一炮看看依承天,咬咬牙,道:“我得真的用心叫少寨主磨练磨练了。”
    依承天听的一怔,早听得江涛哈哈笑着而去。
    于是,依承天问雷一炮,道:“雷叔要带我去哪儿?”
    雷一炮道:“跟我走吧!”
    依承天没多说话,立刻跟着雷一炮下船而去。
    玄武湖上月色美。
    美妙的月色中传来阵阵悠扬琴声。
    远处台城的阴影,遮掩了半个湖湾水面,然而却有一艘巨大宫舫,灯火通明,那美妙的琴声,正就是从那艘巨大的画舫中传来。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赶到堤岸边时候,早听得船上两个壮汉高声喝问:“来的什么人?”
    雷一炮不等两人下船走来,早一个箭步跨上船边,正迎着两个人向他扑来,雷一炮突的侧身暴踢,两个壮汉一声“哎呀”,双双倒在船面上。
    叫声使得画舫上的琴声中断,便在这时候,突听得沉喝声传来:“外面什么人?”话声中,只见一半百老者掀帘走出来,老者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衫壮汉。
    那老者见雷一炮走来,又见船面上倒的二人正在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不由戟指雷一炮二人喝道:“你们是谁,胆子忒也大了!”
    走近一盏宫灯下面,雷一炮指着自己的疤面,道:“祈无水那老怪物不是正找我这么个人吗?”
    那老者看清雷一炮那疤面后,先是一怔,旋即冷冷笑道:“二位是怎么脱困的,还有那小唐呢?”
    双手叉腰,雷一炮站在三人面前,他面上刀疤又在颤抖,颤抖中就听他嘿嘿一笑,道:“小唐死了。”
    “怎么死的?”
    雷一炮道:“你真的想知道?”
    老者怒道:“说。”
    雷一炮道:“阁下何不去问小唐。”他一顿又道:“叫姓祈的出来。”
    那老者已在撩起长衫向腰上掖,边骂道:“好张狂的东西,敢如此说话。”
    雷一炮道:“看阁下的模样,必是姓祈的一条老忠狗吧。”
    老者身后两个壮汉早戟指雷一炮道:“好小子,你这是怎么说话。”边对那老者又道:“欧管事,我们先收拾他两个再说。”
    姓欧的正就是祈海的大管事,南京地头上也是横着肩膀走路的人物,他岂会把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放在眼里。
    长衫衣摆已掖在腰间,便在这时候,只见他右手一摊,沉声道:“拿家伙来。”
    又见帘儿掀起,有个年轻人双手把一对护手钩送在这姓欧的手上。
    欧管事双手各握着护手钩,面色冷酷的向雷一炮面前走去,雷一炮伸手后腰,早抽出他那根尺半长的钢杖,那支未被搜去的钢杖,就听得“咔”的一声,尺半钢杖变得更见长,灯影下雷一炮轻松的一抡钢杖,道:“大管事,你可得小心了。”
    欧管事双钩一招“双龙点水”,“嗖”的一声迎着雷一炮劈去,银芒激荡中,双钩猝然中途一变,上钩下盘而涌出一股交合的无形旋流,怪异的发出另一种刺耳的“顿”声!
    雷一炮疾速的挽了个杖花,他上迎下挡,快不可言的竖杖身前,就听得两声合一声的脆响中,火花一簇,他的人已斜偏一边。
    如果仔细观察,雷一炮的那支钢杖拦挡之巧,实是佳作,因为他竖杖胸前,杖端与杖尾恁般技巧的迎上盘扫来的双钩。
    欧管事并不稍退,他原地拔空而起,双钩再次交错,不料雷一炮早觑准他有此一着,钢杖破空向上抡去,宛似拨云见日般扫落一天罩下来的碎芒,但闻一声闷吭,欧管事的一支护手钩已被击飞入湖中不见,他的身子则已倒翻着摔倒在门帘下面。
    “咔”的一声收合钢杖,雷一炮面上疤痕又在抖动的道:“可要再试?”
    拧身站在宫舫门下,欧管事面色阴惨惨的道:“你们想怎样?”
    雷一炮道:“那要从你们的表现上加以决定,比如昨夜姓祈的作为就十分令我不快,当然,他必须对于他的无知作法负一定的责任。”
    欧管事道:“我们东家不在。”
    雷一炮冷笑连连,道:“祈无水不在,也许他真的不在南京,但祈海一定在,他绝不会离开南京的,是吧?”
    突听得欧管事一旁有个壮汉怒骂道:“祈爷的堂口岂容你两个小子撒野!”
    另几人早举刀对欧管事道:“上,合力宰了他们。”
    欧管事一咬牙,道:“娘的,人挣一口气,佛挣一炉香,你今欺到老子们头上撒尿,就算鸡蛋碰石头,老子们也豁上了。”便见他右手一支护手钩一举,对身边几人高声,道:“大伙拼了!”
    “杀!”
    那不只是五把钢刀,而且那艘巨大的画舫内竟还出来三个握剑女子。
    雷一炮知道,如果换个地方大的,他绝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现在,宫舫虽大,终是空地有限,这些人如是悍不畏死的向自己蜂拥杀到,除了硬拼之外,连那闪展腾挪的机会也不易施出来。
    心念间,只见依承天早空着双手迎着杀来的几人冲过去,虚幻的身影,在他那双掌快如闪电般拔打于刀剑中,乍看起来,宛如千手佛般令人叹为观止。
    刀剑声与掌风交互卷如风飘——
    脚步声与喝叱声兀自扣人心弦——
    于是,依承天突的大喝一声,斗见他右掌似已脱离躯体般拍打拨拿,刹时漫天碎芒中更见刀剑抛飞半空,便在几声惊呼中,突见一刀撞碎挂在宫舫一角的琉璃宫灯。
    欧管事一见,立刻狂叫:“救火!救火!”
    雷一炮突的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欧管事一见大怒,道:“你们惹的祸,这笔帐有得算的。”
    不料雷一炮突的暴伸一手,一把揪住欧管事,喝道:“祈海那小子在哪儿?”
    欧管事道:“不知道。”
    雷一炮牙齿“咯咯”响,道:“老子打你个不知道。”左腕一顿上顶,右手钢杖兜腰一顶,把欧管事狠狠顶了个气结,一松手,欧管事闷叫一声跌坐在船板上,脸色更见焦黄。
    这时宫舫上面的火势更见大了。
    雷一炮招呼依承天,道:“我们走,找那姓祈的霉头去。”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自台城赶回邑江门外,江岸上没有找到祈海坐的那艘较小型画舫,雷一炮指着不远处的“望江大酒楼”对依承天道:“走,吃饱了先睡上一觉,不定还有得拼的。”
    依承天忙笑道:“雷叔,我们这么干妥当吗?”
    依承天这时候在心中琢磨,如此作风,何异盗匪,好一些说,又与那开封城的魏老虎,或无锡的盖天翁有什么不同的。
    雷一炮淡然一笑,道:“我们的目的不在损人利己,更非强取豪夺,姓祈的三个老怪掳去依夫人母女二人,如果我们不狠着大干,只怕姓祈的不会出面。”他略一顿,看看附近,又道:“有句话你得着实记住。”
    依承天眨着一双大眼,道:“雷叔有话尽管说。”
    雷一炮道:“对敌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双方一旦动上家伙,那是玩命,谁客气谁完蛋,刚才一战,我就见你未出刀,这要是万一……”
    依承天苦笑一声,道:“我以为既无仇又无怨,何必定要他们死伤,所以……”
    雷一炮一叹,道:“人言,立志大方存厚道,克己仁化为大仁,对于你的这种想法,我不能反对,也许……也许我太担心依夫人母女的安危了吧!”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走入“望江大酒楼”时候,几个伙计在整理桌椅,光景是打烊了。
    伙计们见雷一炮二人走进来,无不大吃一惊,因为祈爷早说过二人绝不会再来,怎的这时突然出现。
    掌柜的闻报,忙自帐房掀帘走出来,山羊胡子在颤抖,掌柜的忙上前招呼,道:“二位是……”
    雷一炮早大吼一声,道:“快拿酒莱来,吃喝完了我们还得睡上一觉呢。”
    掌柜一听,忙命人通知灶上不要封炉,快叨拾几样大菜送上。
    雷一炮突的换了副笑面,招手掌柜一同坐在桌前,边看了掌柜几眼,笑问:“你们东家呢?”
    掌柜呆笑道:“实对二位说,东家为了找老太爷,浦口同燕子矶全去过,就是没有找到。”
    雷一炮道:“如今他人呢?”
    掌柜道:“可能还在江面上吧,我们东家只希望尽快找到老太爷常坐的那艘大船呢。”
    忿然一掌拍大桌面上,雷一炮怒道:“祈老怪三人究竟会去了哪里,害得我二人尽在在这南京地面上穷耗。”
    不旋踵间,酒菜端了一桌,雷一炮面对一桌香气喷喷酒菜,把杯筷往掌柜面前一放,道:“我们一齐吃。”
    掌柜的打个哈哈,道:“我懂客爷意思,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拾起筷子每盘各吃一口,且又喝干一杯酒。
    雷一炮嘿嘿笑道:“一个人处在这节骨眼,大掌柜你多包涵。”
    于是雷一炮这才与依承天二人大吃大喝起来。
    这天晚上,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睡的可安逸,因为谁也不会相信雷一炮在台城附近玄武湖上闹事以后,竟还敢睡在祈海的大酒楼。
    第二天一大早,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大摇大摆的又来到江岸边,迎面突见一个矮汉拦住二人去路。
    雷一炮一看,冷冷道:“伍舵主吗?”
    不错,这人正是焦山飞龙寨驻南京地方的分舵舵主“江上燕”伍飞。
    那伍飞面上无胡子,双目如豹,鼻尖嘴翘,短小精悍,神采奕奕,这时他冲着雷一炮一笑,道:“雷副总管,你可知道我是专程在此候你的吗?”
    雷一炮一怔,道:“何事?”
    伍飞指着附近大船,道:“借一步说话。”
    冷哼一声,雷一炮道:“那是飞龙寨大船,我们这时候不着兴往上面走。”
    伍飞一想,遂点头道:“那就由副总管选个地方吧。”
    雷一炮一听,指着下游不远处,道:“跟我们来吧。”
    于是,三人匆匆找到了江涛的小船。
    那江涛也是识得伍飞的,二人见面,江涛苦笑着对伍飞道:“日子混得不好,伍舵主见笑了。”
    伍飞忙摇手,道:“我知江兄日子过的不顺,但我也知道江兄的脾气,若是我送来银子,江兄必抛入江中而不屑一顾。”
    江涛面无表情的道:“我也知道伍兄苦衷,一大家子人全靠你生活,不像我,只要老婆不嫌弃就好过了。”
    三人在这小船上坐定,江大嫂自去准备茶水吃的。
    那伍飞这才对雷一炮道:“昨日于飞鸿那小妮子赶来南京,却又吃了苦头连夜回焦山去了,唉,想想前不久跟着总舵杀上太湖一幕,心中十分不满,二位不知道,当时人命真是一文不值呀!”
    雷一炮道:“师出何名?”
    伍飞忿然道:“为他那宝贝女儿报仇啊!”
    雷一炮与依承天相对黯然,只为“小燕子”于飞鸿没有及时回转焦山,就使得双方死伤许多人。
   

举报

二十八名山宝刹喜团圆
    当下雷一炮又把依承天介绍伍飞认识,且又把老寨主的事说了一遍。
    那伍飞本也是飞龙寨老人,闻知老寨主尚在人间,大喜之下立刻对雷一炮与依承天道:“只等有一天老寨主再回焦山,我的四个船队愿为先驱,还有就是二位见了老寨主时候,代我伍飞致侯。”
    一旁的江涛也道:“我已联络好十多位过去的老兄弟们,他们听说老寨主仍然活在世上,无不欣喜若狂,就等我领他们重回焦山了。”
    三个人就在小船上畅谈到过午,那雷一炮与依承天又知道霍大光已死,更是高兴。
    那伍飞吃过饭才又回他的分舵大船上去。
    不料就在天黑不久,他突然又赶回江涛的小船上来,这时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正要再去折腾祈海呢,见伍飞赶来,忙问道:“看你似有急事的样了。”
    伍飞道:“正有急事,还好你们都在。”
    雷一炮忙问:“快说是什么事。”
    伍飞自怀中取出一信,交在雷一炮手中,道:“飞龙令函。”
    雷一炮拆开一看,还真大吃一惊,对依承天道:“我们倒是忘了,那于飞鸿会有此一招。”
    依承天惊讶的道:“她不是逃走了吗?”
    雷一炮把飞龙令函交在伍飞手中,道:“你只管去吧。”
    伍飞道:“我想拒不前往。”
    雷一炮摇头道:“去,只要到时候相机行动就成了。”
    那伍飞一想,才点头道:“就依副总管的,我随他们去。”说完起身下船而去。
    雷一炮这才对依承天道:“于长泰与他女儿正点齐飞龙寨各分舵,准备另一行动。行动虽未说明,但我可以猜得到必是向老寨主下手的。”
    依承天一惊,忙问道:“雷叔如何知道?”
    雷一炮稍作思忖的道:“飞龙令函把八位分舵舵主召回焦山,就我所知,八个分舵中就有四人为于长泰心腹,如今他在重伤初愈下,迫不及待的把人召回焦山,这事情十分明白,他是想一举对老寨主下手,然后他才能稳坐他的寨主宝座。”
    依承天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雷一炮狠声道:“全是那该死的于飞鸿,要不是她见到老寨主去普陀,我们在此早晚都会把祈老怪逼出来的。”
    江涛也焦急的道:“转回普陀,要想比大船快,那得快马加鞭才行。”
    雷一炮点头,道:“不错,而且还得连夜上路。”
    依承天道:“这时候到哪儿找马去?”
    冷冷一哼,雷一炮道:“跟我走。”
    江涛早对他老婆道:“我要出门几月,你好生照顾着船呀!”
    雷一炮忙拦住江涛,道:“你就不用去了,十几个兄弟还得由你照顾呢。”
    江涛那矮壮的身子一挺,道:“雷副总,你这是什么话,老寨主海上有难,那是天灾,谁也没办法,现在我江涛既知老寨主有难,岂有不舍身一拼之理,这回事你是拦不住我的。”
    雷一炮一听,也只得点头,道:“我们走。”
    于是,三人上了江岸。
    三人又到了“望江大酒楼”。
    那酒楼掌柜的看雷一炮三人进来,早露出不高兴的道:“各位,本酒楼奉命不欢迎你们这些吃孙喝孙不谢孙的家人,请吧!”
    雷一炮淡然一笑,道:“怎么啦?”
    掌柜的道:“小唐死了,因你们而死,巨舫烧了,也是你们干的好事,敢情好,我这里供你们大吃大喝,你们吃饱喝足没事干的去杀人放火,而且是冲着我们东家来,天下岂有此理的事情无此为甚吧!”
    雷一炮忽地捧腹哈哈大笑,道:“我把你这个不长眼睛老狗,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弄弄清楚就恁般大胆的派我二人不是,敢情你说的模样,我二人比那祈无水在这南京地面啃天吃地还要狠的一如杀人放火强盗了。”
    那掌柜一捋山羊胡子,沉声道:“难道你能否认?”
    “叭”的一个大嘴巴子,雷一炮的这一巴掌着实令掌柜的半张面变了色,变得红嘟嘟的紫红色。
    “你打人!”掌柜的吼叫起来。
    冷然一哼,雷一炮道:“别吼,惹恼了说不定我真的要杀人。”他一顿,见掌柜与几个小二愣然而忿怒的望着自己,这才又道:“那小唐怎会是我们杀的?相反的,小唐却害得我二人上了祈海的当,被那祈海用生牛筋拴在一艘小船中,几乎要了我二人的命,你可知道?再说台城附近那艘巨舫也不是我们放火烧的,有个欧管事,你何不问问他自己就知道了。”
    掌柜的怒道:“你们两个不来,南京不会出这些狗屁倒灶事。”
    雷一炮一把揪住掌柜,怒声道:“那祈无水找我二人几快两年,我早说得明明白白,只要那祈老怪出面,天大的事他都会哈哈一笑过去的,偏就你们这些存不住气的,愣头愣脑要戳麻蜂窝,又怨得了谁的。”
    掌柜的双手抓紧雷一炮手腕,唯恐被雷一炮摔出去,闻言忙又道:“好,我说不过你,当然我们也打不过你,现在你是爷,且请坐下来白吃白喝吧,爷!”
    雷一炮突然抓得那掌柜更紧的咬着牙,道:“谁着兴在你这儿白吃白住,以后自有祈无水来料理,眼前快替我三人备快马,暂时我们要离开南京城几日呢。”
    掌柜闻言,忙道:“后槽上拴的马可全是老太爷平日心爱的宝驹,你要马何不去栈上买,宝和钱庄你不是弄了一千两银子去了?”
    轻声一笑,雷一炮道:“一千两银子不是买马银子,再说我哪有时间去栈上买马,快吩咐伙计备马,等祈无水知道我们借了他的宝驹,不定如何的高兴呢,哈哈……”
    掌柜忙问:“我们老太爷要找你们,究竟为什么呀!”
    雷一炮道:“你该问你们的老太爷去。”
    掌柜的一挣上身,沉声道:“哎,你松松手,我叫他们给你备马如何?”
    雷一炮这才松开手,早见两个伙计忙着往后面走去。
    雷一炮这时才拍拍掌柜的肩头,笑道:“凡事自己得想明白,望江楼是祈家的望江楼,稍有损失,对你无伤大雅,只等祈海回来,你只管在他面前把我们描黑一点,当然,如果祈老怪回来,你一定要他在此候着,五七天后,我们还得送马回来呢。”
    于是,雷一炮与依承天、江涛三人跨马上路了。
    三人策马疾驰,连夜离开南京,而望江大酒楼的掌柜却叫苦连天,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雷一炮三人去了哪里,万一他们不回来,祈无水岂会轻易饶他。
    从南京快马往南赶,二天过午三人已到了宜兴地。
    那宜兴距太湖十分近,只是因为三人一夜未睡,雷一炮又怕人困马乏,三百多里地奔驰,也该歇歇腿了。
    三人拉马进得宜兴城,找了一家客栈,宜兴地方出细瓷茶壶,也因此在这里也十分讲究茶道。
    外地客人进得店来,饭前饭后,店伙计必送上一壶好茶以飨来客。
    雷一炮三人可未曾把时间花在品茶上,三人吃过就倒在店中睡下了。
    雷一炮三人的房门可关的紧,三人睡的也香甜,鼾声大作而不知已经有人把三人的形迹赶着向太湖西山的黑龙帮送去了。
    原来太湖沿岸黑龙帮的势力很大,黑龙帮早已通知太湖四周各分堂,注意那面有疤痕的人已久,雷一炮三人一进店门,早被店家看到,店掌柜暗中命人把这消息传告黑龙帮宜兴分堂的人。
    黑龙帮分堂堂主,外号“海里蹦”,名叫常江,他听了手下人报告上来,早亲身赶到客店上看,果见雷一炮面上有个半尺长卷肉刀疤,边叫人盯牢,且更派人乘快船把这消息送上西山总堂。
    现在——
    现在太湖黑龙帮的光景已大不如前,太湖水面上一场厮杀,黑龙帮帮主“太湖毒龙”石腾蛟没有死掉,但他被霍大光以“敬花敲法”,一举击断他五六根肋骨,至今他还是腰缠白布,手拄拐杖,走起路来还要人挽扶。
    而“太湖毒蛇”石大娘的臂上一刀,连骨头也露出一块,这几日才算取下包扎的布条。
    再说那石冠军与水滔二人,早伤在依承天的掌心刀下,伤口愈合还未褪痂呢。
    消息天黑时送上黑龙帮,立刻又燃起石大娘几人心中将熄的火焰,那石冠军当即就要率人前往,戚九娘与石大娘自是不愿留下,连水滔也跟着连夜上船。
    黑龙帮的快船由秦二贯率领八名堂口兄弟轮番的摇,二更天不到,快船已进入宜兴的运河。
    石大娘率领着儿子媳妇与总管“浪里飞鲨”水滔等四个人趋黑夜奔到客店门外,早见掌柜的同那黑龙帮宜兴分堂堂主“海里蹦”常江二人迎了上来。
    石大娘低声问道:“人呢?”
    常江早施礼道:“关着房门正好睡呢。”
    石大娘嘿嘿一笑,道:“九娘呀,你可得认准,看他是不是焦山你曾见过的那个刀疤大个子。”
    戚九娘点头道:“我会的,他那个丑模样,谁见了也会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石大娘对掌柜的吩咐,道:“叫人。”边当先走向店内院子里,灯光下,石大娘忽的望见院子一边的马厩上挂的三付马鞍子又道:“这种马鞍平常人用不起,好像是……”
    掌柜的回头笑笑,道:“老奶奶,这就是他三人骑来的马匹。”
    石大娘道:“你去叫门吧。”
    “呀”的一声门开了,是依承天开的门,身后面,跟着雷一炮与江涛。掌柜见门自动打开,忙退向暗角躲了起来。
    早见有个伙计又在院子里挂起两盏灯笼。
    于是,石大娘怔住了,因为她见到依承天,也想起那天在吴兴镇上看到的,不正是这个面貌极善的年轻人吗!
    现在,连石冠军与水滔也在吃惊,怎么会是这小子,太湖水面上伤腕之恨犹在而伤处刚愈,就又碰面了。
    当然,最吃惊的还是戚九娘,她指着雷一炮对石大娘急急的道:“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我在焦山所见的刀疤大个子,一些也错不了的。”
    石大娘望望依承天,又望向雷一炮,口中几颗各不相干牙齿全让她咧到嘴巴外了,呵呵笑着,石大娘指向雷一炮道:“先装疯,再投江,最后到了开封域,且又盗去‘八步一刀’的大概就是你吧?”
    耸肩打个哈哈,雷一炮道:“老太太,你大概是老糊涂了吧?”
    石大娘道:“怎么说?”
    雷一炮道:“非是盗,而是取,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冷然一哼,石大娘又指着依承天,道:“你究竟是谁?”
    石冠军突然沉声喝骂道:“这小王八蛋就是在太湖伤了我同水总管的人,今晚我绝不放过他。”
    戚九娘凑着灯亮再细看,且露出十分惊奇的眼神,道:“小——癞——子,是吧?”
    依承天露齿一笑,道:“真是好眼力,也是好记性,不错,开封城小癞子正是我,而我也没有忘记你这位大嫂子曾周济我几两银子,不论你是何居心,我都十分感谢你的。”
    石大娘面露惊异之色的道:“三年不见,刮目相看了!”
    依承天一笑,道:“好说,好说。”
    戚九娘沉声道:“飞龙寨绝学‘八步一刀’,你是怎的去学的?”
    雷一炮突然沉声道:“别再问了,各位如果能让一让,彼此海阔天空,各走各的如何?”
    石大娘道:“各位要走?”
    雷一炮浓眉一紧,道:“正有急事要办。”
    原来雷一炮在想,早一日赶到普陀山,也好早一日安心,在此与石大娘等磨菇,于事只有害而无益。
    石大娘突然一声笑,道:“走当然可以,那得把东西留下来。”她极目望望对面三人又道:“三年来找得我老婆子够苦的,为此也同焦山于长泰好一阵拼杀,今日好不容易你们送上门来了,哈哈……”
    雷一炮也笑,他声若雷鸣,半晌他虎目逼视着石大娘,面上刀疤变成了紫色的道:“不用猜我就知道你指的是‘八步一刀’吧?”
    石冠军凶狠的骂道:“操那娘,是的又怎样?”
    依承天突然搓搓双手,道:“各位要的东西,早已物归原主了,我们身上哪会有的。”
    水滔冷冷一笑,道:“你小子睁眼说瞎话,东西若不在你身上,我与少寨主怎会伤在你手里的?”
    戚九娘也逼问道:“东西不在你手里,会在谁手中?”
    依承天道:“我义父那儿呀。”
    石大娘一怔,道:“你还有个义父?”
    依承天道:“有个义父也是平常的事嘛。”
    戚九娘逼前一步,问道:“你义父何人?”
    依承天先是看看雷一炮,见雷叔金刚怒目的逼视着石大娘一家几人,这才平淡的道:“依水寒就是我义父。”
    他此言一出,众人一惊,石大娘突然狂笑一声,道:“你在骗三岁孩子呀,谁不知道依水寒早已尸沉海底,否则他也早该重回焦山了,明敞着你是在说谎。”
    石冠军早不耐的对石大娘道:“娘,我们还同他们有什么罗嗦的,何不各凭手段的杀出个结果来。”
    依承天淡然道:“你这位仁兄很喜杀人吗,难道杀人真的能使你愉快?我就没有那种感觉。”
    石冠军灵台一暗,旋即大喝一声,道:“好小子,不杀人拿刀何用,今晚我二人先开打吧!”他的尖刀又在空中抡旋,蓝芒成束中向依承天缓缓逼去。
    于是,依承天的手又放进了衣衫袋中,脚步在向院子移动,边对一旁的雷一炮道:“雷叔,学会用刀真的一定要杀人吗?”
    雷一炮沉声道:“大敌当前,专心应战,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吧!”
    突然,石冠军腾身而上,空中盘旋的尖刀“嗖”的一声直劈下来,一股慑人的冷焰激流,随着刀声而回旋不已!
    长衫飘逸的右旋,就在“卟噜噜”的衣袂摆动中,空中突然出现一点金芒,一只似是脱离手臂的人手,疾快得无与伦比的顺着劈来的尖刀刀身游移而到了石冠军那握刀的手腕。
    太快了,快得谁也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而石冠军已双脚重重落在地上,抛刀握腕,“噔噔噔”连退几步,血已向地上流个不停了。
    真准,这一刀竟然划在石冠军的旧痕上面,当真是毫厘不差。
    “八步绝学。”石大娘惊叫着。
    戚九娘早冲上前去替丈夫扎伤。
    依承天淡淡的道:“我们本无仇,我不希望再见到血腥。”
    石冠军便在这时候,一把推开戚九娘,双脚一登,平地拔起两丈高,半空中他厉烈的暴伸左手,那支半尺长钢叉宛似流星赶月般向依承天递去,口中大叫道:“老子同你拼了!”
    依承天正向雷一炮走来,而他本来对敌经验不足,以为那石冠军伤了握刀手腕,必已失去作战能力,岂知那石冠军凶残成性,竟然人在空中才发话。
    雷一炮可看的真切,沉喝一声,一把拉过依承天,右手钢棒“横扫千军”,空中“叭”的一声,早见一条带臂钢叉跌落地上。
    石冠军的钢叉也只差几寸没送入依承天背上,这时假手又被击落,一股怒火就出在雷一炮身上。
    落地,旋踢,一气呵成,刹时他已交互踢出十八腿。
    雷一炮举棒连挡带躲,心中怒火高张,“咔”的一声钢棒旋动成三尺长,他也只是挽了一个棒花,狂喝一声,一棒横扫过去,戚九娘厉叫一声未及出手相救,石冠军已被一棒打翻在地。
    石大娘一见大怒,破口大骂,道:“好不要脸,竟然二对一呀!”
    依承天被雷一炮一推,面上有些赧然,缓缓迎上石大娘,道:“老奶奶这么说就有欠公道了吧!”
    石大娘大怒,道:“给我杀!”
    “浪里飞鲨”水滔早就忍耐不住,闻言直向雷一炮逼去。
    戚九娘见丈夫被一棒打倒在地,早命店里伙计抬到店中去救治,自己拔出宝剑,也向雷一炮杀去。
    一旁的江涛见状,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抽出钢刀迎向戚九娘杀去。
    依承天心中一叹,见石大娘舞刀向自己杀来,一时间他未再拔刀——拔他袋中的“掌心刀”,而只好双掌摆打阻拍,转眼二人拼了十几回合。
    石大娘边杀,边叫道:“三年不见,你小子真的成精了,今日遇上,放你不得。”
    依承天双手双脚旋动撩摆不已中,突见江涛已被戚九娘逼在墙边,那光景是个挨打架式,时间一久,江涛非死即伤。
    于是,他想起了雷一炮的话:“对敌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便在他这一念之间,突然双腿互踩连环,身子腾空而起,半空中他已握刀在“掌”,酷似出水泥鳅般穿入戚九娘的剑芒中。
    没有声音,但戚九娘却“啊”的一声,长剑已抛在地上,她痛苦的左手紧抓右腕,口中“咝”声不断的向后倒退。
    江涛一见,奋起一刀向戚九娘杀去,中途却被依承天拦住。
    石大娘灯光下看的真切,不由一声长叹,道:“该谁的是谁的,上天早有安排,造化即使作弄人,也该有尽时,‘八步一刀’绝世武功,水路豪杰谁不欲取的,偏就便宜了你小子,太湖黑龙帮从此去了争夺之心。”边高声对水滔喝道:“水总管,别打了,我们回西山去。”
    江涛手指缓缓走去的石大娘等,对依承天道:“若非你拦住我,那一刀我就会送那婆娘回老家。”
    依承天道:“死人总是令人伤感的事情。”
    便在这时候,石大娘突又自前面回头道:“也许你的侠义表现,上天才把这掌心刀由你掌握,我老婆子再不走出太湖西山。”说完回身便走,只是她才走了几步,突又回身道:“我老婆子是放弃争夺那‘八步一刀’,只是你们也该知道那‘江岸一阵风’周全与‘江河水怪’祈无水、‘醉渔翁’司徒大山三人,据我老婆子最近探知他三人的消息,三个老魔似已去了镇海了。”说完回头就走。
    依承天突然扬声抱拳,道:“老奶奶,谢谢你了!”
    雷一炮收起钢棒对依承天与江涛二人,道:“这老毒蛇一生是非不分,作事全恁一己好恶,今日似是变了个人似的竟会甘心退出是非之地,倒是不可思议的事。”
    依承天忧虑的道:“雷叔,周老头三人已去了镇海,那里我知道是去普陀山最近地方,我们快些去吧。”
    雷一炮一面命店里伙计备马,边对依承天道:“我在奇怪,老毒婆子是如何知道周全三个老魔头在镇海的?”
    原来周全三人两年来找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竟一些也打探不出雷一炮与小癞子二人下落,最近才又来到镇海,只是阴错阳差的在依承天与雷一炮送依水寒上普陀山时候,祈无水却命大船驶向杭州去了。
    那日依水寒登上一艘快船,他在船上看着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双双离开镇海,心中大是安慰,当时他对跟在依承天与雷一炮二人身后的于飞鸿,已点滴恨意全无。
    当快船将到普陀山时,他那心中却十分激动不已,八年了吧,八年是个不算短的岁月,那年——
    那年霜霜还不满十岁,自己大船离开焦山的时候她还由佟大年抱着,边摇动头上两支辫子摆手呢,而今——
    而今在八年时光流逝中她该是个少女了吧。
    还有霜霜她娘,不知又白了几许头发——
    于是快船在一道堤岸边停下来,快船上的人不少是来这普陀山进香的善男信女。
    潮音寺的钟声在鸣,声声钟鸣宛似来自苍穹,却在人们的心中激荡不已。
    依水寒拄着拐杖,顺着岩阶缓缓的往普陀山上走,不时的他会紧张的擦拭一下汗水——那些绝非是累出来的汗水。
    一群朝山进香客已经全进了寺门,依水寒远远望去,一座朝天大香炉正在焚烧着香与纸,寺内的黄衣僧人正盘膝坐在几张蒲团上低头诵经,依水寒面向大殿上的观音大士,不自觉的内心在祷诵着:“在你那光芒普照中,弟子依水寒终又返回故土。”
    便在他的虔诚仰视中,有个小僧走近前来,宣着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怎的不进去?”
    依水寒忙笑问道:“请问小师父,贵寺方丈可是法上大师?”
    那小僧忙点头,道:“正是法上大师。”
    依水寒道:“老汉乃是贵寺方丈挚友,今特来拜望他的。”
    小僧问道:“施主贵姓?”
    “依水寒。”
    小僧一惊,又仔细望了依水寒几眼,才招手道:“施主快跟我进去。”
    依水寒点头称谢,随那小僧自偏殿走入内院,就在靠东的一座厢房,依水寒只见有个老僧正自打坐,细看这瘦高白眉老僧,正就是十年前自焦山定慧寺来的法上大师,便在这时候,那小僧已走近法上面前,道:“师父,依施主来了。”
    打坐老僧双目突睁,炯炯眼神直视着门口依水寒的面上,不由得惊喜满面的道:“阿弥陀佛,果是依施主归来,真是天大喜事,哈哈……”
    夹着拐杖走进厢房,依水寒迫不及待的屈膝施礼,道:“依水寒八年漂泊在海外孤岛上,好不容易的才又重归故土,今特来贵寺打扰几日,不日即去,不知可方便否。”
    法上哈哈大笑,忙扶着道:“这么说来,依施主只是在此借住几日了?”
    依水寒道:“我有一义子正随同一个忠心耿耿属下,二人现去太湖打探我那可怜的妻子女儿二人下落.不日他们转来,我即会离去的。”
    法上一听,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依水寒怔怔的道:“大师怎的如此好笑?”
    法上大师一把拉住依水寒,道:“走,跟贫僧去见两个人。”
    拄着拐杖,依水寒边走边问,道:“是什么样的两个人,大师怎的如此神秘?”
    法上大师抚髯笑道:“上天巧安排,我佛发慈悲,这二人,施主只一见就明白贫僧的话了,哈哈……”
    走过两处回廊,穿过一条甬道,海风潇潇,海浪声隆隆传来,偏西的日头有些晕,淡淡的照射在这青松繁茂的小院之中,树枝却有着低沉的吟哦。
    拐杖拄地有声,但却被法上大师的欢笑声所掩没,但笑声却令小院一边的厢屋中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来,这少女见法上大师领着一位瘸腿白髯老者走来,先是一怔。
    只见她眨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直在依水寒面上盯个不休……
    依水寒已见双目垂泪,早听得法上大师道:“孩子,难道你已不认识你爹了吗?”
    依水寒右手暴伸,热泪已自眼眶外溢的道:“霜——霜!”依水寒难以相信面前少女就是自己女儿。
    依霜霜突然“哇”的一声,冲上依水寒的怀中,尖嚎道:“爹!”
    厢房处,早见依夫人快步冲出来。
    她怔住了,那怔住的一刻,满腹的辛酸全化为泪水,她几乎要昏倒在地,忙强按住心头的激动,迎着依水寒,道:“天可怜见,你终于回来了!”
    依水寒暗哑着声音,道:“听承天那孩子说,你母女在太湖黑龙帮,如今他同雷副总管接你们去了,怎的又会在这普陀山上?”
    依夫人一声长叹,拭着眼泪道:“一言难尽呀!”
    于是法上大师也随着依水寒一家走入室中,边笑道:“贫僧先恭喜你们一家团圆了,真乃我佛慈悲。”
    依水寒忙又拜谢不迭。
    就在这天,依水寒把一切经过详细的述说一遍,更把荒岛上遇到雷一炮与依承天之事,说了个清楚。
    便在时候,那依霜霜问道:“那个原是小癞子的依承天,长的什么样子,我想他是不是还是满头癞痢而又吸鼻涕的小孩子呀。”
    依水寒哈哈一笑,拉过女儿霜霜的手,道:“如果我把你许配给这小癞子,你可愿意?”
    依霜霜闻言,低头羞赧的道:“承天已是我干弟了,他是你们干儿子呀!”
    依水寒道:“干儿子变女婿有什么不可的?”
    依夫人拭着泪,笑道:“想必那承天真的已长大了,而且是一表人才,否则你不会见面不久就对女儿说出这番话来的。”
    依水寒点头道:“不错,承天是长大了,那不只是他的外表,主要的是他那颗仁义之心,我是个练武之人,在我指导他练那‘八步一刀’武功之时就已看出来了。”
    依夫人十分小心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依水寒十分自豪的道:“侠义风尚,心怀坦荡,要知一位称得上侠客之士,其作风非杀人以立威者,‘八步一刀’有两式杀着,一取敌人咽喉,另一即是伤敌握刀手腕,承天在练之时,却特别勤练那手取敌人手腕的刀法,甚少去专注于取敌咽喉绝招,由此一点,我已洞悉他是位真侠士,掌心刀能握在他的掌上,未来必然会在武林放一异彩也,哈哈……”
    依夫人又道:“你如此说法,倒是令人欢喜,只是他年纪终还小霜霜两岁,二人且又未见过面,我看等见了面再说,如果有缘份,自是皆大欢喜,否则我们也不能强求的。”
    打从这日起,那依霜霜的心灵中已是石投湖心波纹起,每日在想那依承天不知长的什么样子,他是不是像那……
    像那镇海街上遇到的那年轻人一般样呢?
    原来在依霜霜心中,一直未忘记自己与监寺大师二人在镇海遇上的那个粗布破衣的年轻人,那日在饭店吃饭,遇上程千与台山四虎,自己就是被那年轻人出手救的,只怪当时情势急迫,未曾当面问明白,甚至连个“谢”字也未说就走了,现在——
    现在想起来,却是歉疚中掺杂着另一种耐人寻味的心情,也许这种只有自己暗中寻味的心情,将永远搁在心中回味了。
    “太湖毒蛇”石大娘在离开客店时候,又对依承天三人说的几句话,着实也使三人吃惊,焦山飞龙寨于长泰父女率领大船驶向普陀,那于长泰为的是依水寒,因为于长泰与于飞鸿父女二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先杀了依水寒,以求永远控制飞龙寨,即使有一天依承天与雷一炮找上焦山,二人也是孤掌难鸣,无可奈何。
    如今又听得石大娘说出周全三个老魔也到了镇海,这时依水寒的人在普陀山,必然构成莫大威协。
    于是,三人快马加鞭的来到这滨梅小镇的镇海。
    又是那家客店。
    那家依承天去过的客店。
    三人刚走进门,店里的伙计一眼就看出依承天,如今见在他身边又跟着两个一高一矮壮汉,更令伙计吃一惊,因为雷一炮面上的刀疤在抖动。
    依承天三人边在这家店中吃着饭,那雷一炮早把伙计叫到桌前面,吩咐道:“三匹马好生加料,另外快替我们雇一快船,吃完饭我三人就要上普陀山去的。”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自店外走进几个汉子,其中一人正是那程千。
    程千先是一怔,刹时双目一瞪,直逼近依承天桌前面,他龇牙咧嘴的吼道:“王八蛋,你终于露面了。”
    依承天抬头一看,嘴角一撩,道:“是你呀,这一向可好?”
    程千怒骂,道:“好你个鸟毛,你我之间仇恨未消,老子怎的会好!”
    依承天一笑道:“佛曰,‘忘掉仇恨的人有福了’,你该抛去仇恨忘却一切烦恼才是的。”
    不料程千突然冷笑连连,道:“有点本事的人,说出话来永远是表面文章中掺杂着尖酸刻薄,一个江湖上翻滚的人,他的生存就是由连串的仇恨组合起来的,没有仇恨,岂能附合江湖的生存定律——”
    淡然一笑,依承天道:“然则你已无福气可言了。”
    嘿嘿一笑,程千道:“我的福气可大着呢,因为只等你倒下去,倒在一滩血泥里时候,程大爷自会大笑三日呢!”
    半天没开口的雷一炮,突然冷冷的对依承天道:“你怎的会招惹上这种地痞无赖!”
    依承天想起那日救少女之事,不由叹道:“也许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突见程千对身后几人道:“快去请老爷子他们来,我在这儿守着他们。”
    那几个人立刻回头向店外跑去。
    程千却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店门边,一付把门将军模样。
    就在雷一炮三人相顾一笑推碗而起的时候,早见两个汉子喘着大气跑来。
    程千忙问:“老爷子呢?”
    “刚上船了,有艘大船接他们上去了。”
    程千一听,忙对几人道:“走,我们快船追去。”说完领着几人赶往海边而去,也不管依承天三人了。
    其实他心中有数,单只一个依承天就能收拾他们,何况又加上另外两个怪物。
    其实雷一炮根本不愿多事,只要姓程的不硬来,他还是早赶上普陀山才是正途。
    现在,雷一炮、依承天与江涛三人来到了海边堤岸,那店伙计早指着一艘双摇橹快船等着呢。
    就在这时候,早见不远处有一艘大船,大船上面的人不多,只是有个白髯老者手扶船边伸头看一艘快船追来呢。
    依承天手指追船的快船,对雷一炮笑道:“你看,雷叔!”
    雷一炮道:“不就是那个无赖嘛,别理他!”
    江涛怒道:“换在平时,看我江涛如何的收拾他吧!”
    依承天道:“天底下为什么尽多这种举刀杀人的人呢,我不懂。”
    雷一炮道:“你会懂的,你以后就知道了,因为你手上已握着一把江南水上豪杰们羡慕的‘掌心刀’,除非你不想使‘掌心刀’增添美丽的光彩,那就另当他论。”
    依承天似是灵台烛明的道:“我会使‘掌心刀’增添光彩,而且是无限的,只是那不是以刀杀人,而是以刀来消弭江湖上太多的仇杀。”
    于是雷一炮愣然了。
    于是,远处的大船直向雷一炮的快船驶来。
    海水泛起了浪花。
    浪花又冲击在大船舷边,发出“哗哗”与“沙沙”声连连。
    依承天已见那程千站在大船头手正向这边指来。
    他在黯然的叹息。
    因为在他想不通姓程的究竟是愚还是智?也许——
    也许姓程的真的没有福吧!
   

举报

二十九阴错阳差终见面
    海鸥三五只,“呱呱”叫着在大船上面飞舞,浪花也十分有节奏的发出阵阵撼人声,晴天无云,海水蓝蓝,大自然就在这美丽的图画中奏着雄壮乐章,光景是应该在人生的享受中享受人生的,然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候,依承天惊异的对身旁雷一炮道:“雷叔,怎会是他们?”
    雷一炮虎目逼视着破浪追来的大船,道:“谁?”
    依承天道:“很像是在开封整我的几个老头儿。”
    “唬”的站起身来,雷一炮极目望去,边沉声道:“不错,其中有个拎着个大酒葫芦的正是那司徒大山,还有……”
    依承天道:“祈老头儿原来在这儿呢,怪不得我们在南京好一阵折腾却未见他的人出面。”
    双方的距离在接近,而双方也看清楚对方何人。
    雷一炮见大船来的快而自己船小,忙命小船快向岸边浅处摇。
    要知从镇海到普陀山,中间经过几处水道,这些水道因为地形窄而流水急,所以任何船只遇上顺流,必然疾快的往前冲,因不少地方暗礁险滩十分危险,大船总是小心驾驶,不敢大意,只有当地人才清楚何处有危险。
    现在,大船疾驶在水道中紧紧的与拼命摇的小船呈平行的前进,两下里相距不过五七丈远。
    便在哗哗浪声里,大船上的祈无水哈哈一声枭笑,道:“正就是找了快三年的刀疤面雷一炮,哈哈……周老头下的这道鱼饵当真管用的很呢。”
    所谓鱼饵,自然指的是把依氏母女二送来这普陀山,这项消息早晚会传出江湖,只要雷一炮找来,就不怕他再飞上天。
    早见那司徒大山连喝几口酒,抹一把红嘟嘟的酒糟鼻子,哑着声音,道:“前一年找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就不知这家伙藏在什么地方,今日遇上,看他往哪儿跑。”
    两条船忽而距离拉近,旋即又再分开,渐渐的又见前面水道在扩大。
    半天未开口的“江岸一阵风”周全,却指着小船上面道:“你们看那小船上,除了那姓雷的之外,另外二人会是谁?”
    祈无水道:“另外两人已不重要,管他是老鸟老蛋。”
    周全自言自语,道:“怎的不见那个小癞子了呢,难道……”
    司徒大山道:“小癞子是个小要饭的,姓雷的东西到手,说不定早把小癞子弄死了,这要是你周老头,还不也是一样。”
    周全连声“嗯”的又道:“另二人也许就是焦山飞龙寨的人吧。”
    远远的已见普陀山在望,前面正是一个大海湾,那小船上摇船的人,正欲摆动船头向左靠呢,早听得大船上祈无水命他的掌船人迎头拦过去。
    小船上的摇橹人一急,嘶破喉咙的指着前面狂叫,便在这时候,先是小船一阵摇晃,不旋踵间,祈无水的大船三帆抖颤,船底发出裂帛响声中,突然在水面上不动了。
    “撞上暗礁了!”祈无水指着水面叫。
    小船先是一阵晃荡中,不久也搁在那礁盘上不动了。
    这时两船相距六七丈远,即算“江岸一阵风”周全的轻功了得,他也难以一跃而过。
    虽然不能跃过,但他可也把小船上三人看了个真切,只听他皱着白眉道:“你们看那个年青的。”
    祈无水与司徒大山并肩手扶船边,以手掩眉极目望去,边听那祈无水,道:“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小子。”
    司徒大山也道:“本人也有同感。”
    冷冷一哼,周全道:“再看看,看得仔细些。”边伸手指着小船,又道:“如果你二位再想不起来,那证明你二人是糊涂蛋。”
    祈无水道:“周老头,你若知道何不快说出来。”
    嘿嘿一笑,周全道:“那小子不正是那开封城中的小癞子吗,二位果真老眼昏花不成?”
    司徒大山道:“老花眼看远不看近,我早说过他像是面善,现在经你这么一提,那小子果真还像是小癞子,哈哈……”
    便在这时,连祈无水也拍手哈哈笑起来……
    因为只要有小癞子同雷一炮在一起,“八步一刀”就必然在二人身上。
    祈无水笑声中,边招呼船上头目,吩咐道:“把小划子抬放水中。”
    头目一听,忙命人解绳抬划子下水,便听那周全道:“老怪可是这时候下手?”
    祈无水道:“这种天赐良机,我等岂能错过,他们被困水上难以行动,正该我们去瓮中捉鳖,这时不去,等潮水一升,他们去到普陀山,我们又得费一番手脚了。”
    “醉渔翁”司徒大山立刻将酒葫芦放入舱内,一紧银丝鱼网,笑道:“祈老怪说的对,这正是我三人下手机会,走吧。”
    “江岸一阵风”周全望着礁滩上的小船,道:“二位,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祈老怪道:“什么地方不对劲?”
    周全指着六七丈外的小船,道:“你们再仔细看,他们的小船在动,为何两个摇橹的坐着不动?”
    祈无水道:“他们地势熟,也许知道摇也是白费力,同我们一样就等潮水升的时候了。”
    周全一阵思忖,当即一撩长衫下摆掖在腰间,道:“且过去看看再说。”
    于是,三个老魔相继跳入小划子内,两个划桨的跳到划子上操桨,直往雷一炮的小船划过去。
    那小划子也是跌跌撞撞,颠颠碰碰的在礁盘上缓缓划,有两次划船的尚且跳入水中去推。
    终于小划子在距离雷一炮的小船两丈不到处停下来。
    雷一炮已双手叉腰的怒目直视过去。
    “江岸一阵风”周全却轻松的哈哈一笑,道:“雷一炮,你果然诈死。”
    雷一炮打雷似的道:“三位应该明白,就算三位入土,白骨成灰,我雷一炮还是不会遽尔轻生。”
    呵呵一声笑,周全道:“老夫本来就不相信你会发疯以后投江而死的,不过,你虽千方百计的脱出牢笼,更居心叵测的把那人人觊觎的东西弄走,但终还是被我三人兜在这大海上,哈哈……”
    司徒大山突然接道:“可是赶往普陀山去找那依夫人母女二人吧,哈哈……”
    雷一炮绝对想不到会在司徒大山口中听到这句话,连一旁的依承天与江涛二人也一惊而起的直不愣望着划子上的三个老怪,因为他们找那依夫人母女二人可真算得是千辛万苦。
    也许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吧!
    雷一炮三人也只是知道依水寒一人在普陀山,更只是知道夫人与小姐是被周全三人自太湖西山掳去,而现在——
    现在雷一炮的小船本可以勉强摇出这个大礁盘的,但他却叫摇船的别摇,几人且静静的坐在小船上,坐等周全三人到来。
    当然,雷一炮不叫摇船,他是有解释的。
    其一,他不欲把三个老怪惹上普陀山,那会对老寨主十分难堪,因为老寨主已一腿成残。
    其二,他早已迫不及待的要在三个老怪身上问出主母的下落,他岂肯随意就走的。
    这时候,司徒大山突然这么一说,雷一炮三人当即心中狂喜。
    依承天高声道:“司徒老人家,你的话该不会又是诳人的吧!”
    “醉渔翁”司徒大山一惊,喝道:“你认识老夫?”
    依承天道:“认识啊,就连他们两位老人家我也认识的。”
    周全突然叫道:“错不了,错不了,这小子果然是开封城中的小癞子,只就一听他那一口北地口音就知道了。”
    祈无水早叫道:“喂,你可真的是那个吃过我老头子一顿好酒菜的开封城中小癞子吗?”
    司徒大山也叫道:“他也啃过我几只鸭脖子呢。”
    依承天早笑道:“你三位老人家予人点滴记一辈子呀,不错,我正是那开封城中被三位老人家整治得死去活来的小癞子。”
    周全嘿嘿笑道:“小癞子,你果然长大了,倒像是换了一张俊男人皮似的,倒是可喜可贺呀!”
    依承天忽地一笑,道:“三位老人家,我依承天找你们三位可真找的好苦呢!”
    祈无水捧腹大笑,道:“新鲜,新鲜,当年我三人,甚至还有那黑龙帮与飞龙寨,全在找你,而且找得废寝忘食,你却抽屁股一溜不知钻进哪个老鼠洞中躲起来,而现在,你小子却又到处在找我三个老头子,不用猜我知道,你可是为了找那依氏母女二人吧!”边手指向普陀山。
    便在这时候,周全戟指依承天道:“小癞子,你刚才自称什么?”
    依承天不卑不亢的道:“我叫依承天。”
    司徒大山双目尽赤,抚髯大笑,道:“依——承——天!这是谁给你起的名字?雷一炮?”
    雷一炮一声雷喝,道:“雷一炮没那么大本事。”边指着依承天,又道:“如今他已是我们飞龙寨少寨主了,三位以后最好别再称呼我们少寨主小癞子,那是有伤大雅,也是不礼貌的。”
    三个老魔一听,相互一瞧,忽然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不料依承天却不以为忤的道:“能见三位老人家高兴,依承天也欢喜,我们也才自南京赶来此地呢!”
    祈无水一听,笑容僵在面上,半晌他才问道:“你们去南京做什么?”
    依承天道:“去拜望祈老呀。”
    祈无水怒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依承天道:“一件重要的事,想在祈老台前请教。”
    祈无水道:“什么事?”
    雷一炮沉声道:“明知故问,当然是要知道你三人从太湖西山掳去我家主母二人的事了。”
    祈无水怒道:“为了找你二人,你们应该知道我老人家不会在南京的,你们连这一点也想不通,真是可笑复可怜。”
    雷一炮无奈的道:“所以我们就在南京你开设的望江大酒楼住了两日,唉,要说你这祈老头也真是个老混蛋,你已经有了那安逸的几艘画舫,大街上还开着钱庄,你却有福不享的来到这大海上玩老命,干什么嘛!”
    祈无水已在挽腰带卷衣袖,反手抽出尖刀,两把双刃尖刀交互生辉,冷芒打闪!只听他冷冷喝问:“南京几日,你们见不到我老人家,必然做下不少缺德事吧!”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死了个叫小唐的,不是我们杀的,台城附近的巨舫烧了,那是你的大管事不小心,宝和钱庄我们倒是去过,那也只是借了些银子,我知道对祈老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宛如高山扑击下来的一头坐山雕,更似一片乌云罩头,祈无水狂吼一声弹身而起,半空中双刃尖刀一横一竖,交互闪击向雷一炮而来!
    太快了,因为祈无水的人尚在中途,划子上一条紫色影子长啸一声弹起两丈,早撞向祈无水的刀芒中。
    半空中爆发出祈无水的喝叱声!
    半空中却没有兵刃的撞击声。
    两个人在空中双手互搏,动作是干净利落的。
    二人那双脚互踢中,几乎有停在空中之势。
    于是,血在祈无水的双刃尖刀相继落入海中之时滴下来,滴在海面上消失不见。
    “扑通”一声,二人落在水中,激起水花三丈高。
    那地方本就不深,但祈无水却高举两只流血手腕再次腾身而起的落回小划子上,他口中“咝咝”的叫,面色十分难看的狂叫道:“掌心刀,好小子你已学得掌心刀绝技了。”
    是的,迎击而上的正是刚又弹回小船上的依承天,他见祈无水向雷一炮杀来,担心雷叔不是祈无水对手,立刻振臂而起,半空中他已握刀在“掌”杀上去。
    现在,划子上祈无水双腕受伤,再经海水一浸,痛的他顺额流汗,流的全是冷汗。
    划船的小头目早撕下两块衣襟先替祈无水扎住,边道:“老太爷,伤的不轻,快回大船去吧。”
    不料祈无水对周全道:“周老头,今日不除此小子,他日必是你我心腹大患,刚才也只是我太过激动,又太大意,凭这小子,你我今日必得杀之,更何况那掌心刀还在他手中。”
    周全一听“掌心刀”三字,心中一震,点头对醉渔翁道:“祈老怪的话不差,这小子且由我二人去收拾他吧。”
    醉渔翁点点头,边又在低声的对周全比划一阵子。
    于是,周全哈哈一笑,道:“正该如此。”
    潮水在涨,因为礁盘上连搁在上面的大船也在动,左右的在晃动,便在这时候,一连滚来三个浪,倒把小划子冲的偏向大船。
    于是双方的距离刹时超过五丈远。
    雷一炮低声对依承天道:“我们已知主母与小姐二人也到了普陀山上,这时必已与寨主会面了,不如尽快赶过去吧。”
    依承天指着大船,道:“雷叔你看,大船已动,那小划子正靠在船边,只怕大船上的几个老头儿不会轻易罢手的。”
    雷一炮望过去,不由点头道:“看来只有一拼了。”
    不料依承天坚决的道:“我们只管往普陀山方向摇去,如果真要交手,就由我一人抵挡。”
    江涛早拔刀在手,闻言道:“那怎么行,这三个老魔是出了名的难缠,要拼我三人一齐上才是呀。”
    雷一炮反手取出钢棒,咬牙道:“我忽然有个想法。”
    依承天与江涛齐看着雷一炮。
    面上的刀疤又见跳动,绕腮短髭也似根根直立,雷一炮在钢棒一端抽送着那把尖刀,冷凛的道:“祈无水已伤,余下的只是周全与司徒大山二人,他们不追来便罢,否则由承天少寨主抵挡头阵,我与江涛兄弟杀上他们大船去,一举歼灭大船上的祈老怪手下几人,夺下这艘大船,作为护送寨主回焦山之坐船。”
    依承天一听,低声道:“最好他们别追过来。”他一听夺船杀人,心中似结了疙瘩似的说了这句话。
    小船在依承天的帮着摇中去势如箭,然而那大船在满帆中追的更加快速,刹时全脱离这块大礁盘而驶入深水中。
    小船上依承天回头望,只见周全手持乌黑烟袋与司徒大山二人并肩站在船头上,那司徒大山手臂上正拖着他那支银丝渔网,灰色的铅锤一颗颗宛如鸡蛋大。
    渐追渐近,船头上的司徒大山嘿嘿沉声狂笑,道:“我老人家要看你们逃往哪里去。”
    就在双方距离不过三四丈时候,“江岸一阵风”周全突然厉喝一声,道:“小癞子!”喝声中他已跃身面起的向小船方向扑去。
    小船上的依承天早已有备,他不等周全扑到一半,清叱一声振臂而起,疾若长鹤凌空迎去。
    于是便在这紧张关头,突听得周全后面的司徒大山狂笑一声腾身而起,空中他已后发先至的撒出他那银丝渔网,恁般巧妙的当头罩上空中冲来的依承天。
    司徒大山的渔网一罩一收,紧接着“扑通”一声——
    海水溅起三丈高中,依承天和司徒大山、周全三人全落入海中。
    那司徒大山入水以后,双手施力拖拉,生把网中的依承天困在他那银丝渔网中。
    另一面,周全在水中认得准,四肢奋力向依承天游去,心中那种高兴,如果人不是在水中,早已笑得难以自制。
    网中的依承天人在水下,见司徒大山施力不松渔网,而周全又在后追杀过来,心中不由大怒,觉得这三个老头儿对自己太过狠毒,在开封的时候就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今日仍然倨傲辣手的一心要自己死在这大海上,果真是老而无德,丧心病狂。
    心念间,他右臂运功十二成,掌心刀借着银丝渔网的张力,金光刃芒宛如东升霞光连闪中,渔网立时被割破一洞,依承天水中看的清,那周全的手中烟袋已向自己鸠尾点来。
    水中搏斗,兵刃越短越快捷,周全手上的旱烟袋长不过尺半,已算够短的,但比起依承天的掌心刀来,却远不如依承天的方便。
    周全本已急快的潜到网边,那烟袋锅只要点中依承天,则依承天非当场气结而死于水中,便在这时候,依承天竟脱网而出,且见他右手金光一闪,早已巧妙的划过自己右腕,周全大惊之下,急往水面冲去。
    司徒大山本施力拖紧渔网,二人商量好了,就等周全过去点死依承天了,不料突然渔网一松,他回头极目看去,不由大惊,周全的血已染红大片海水,看去宛如红云,他人已向水面冲去,再看那依承天,便在这时已向自己迎杀而来。
    司徒大山当即抛去渔网,忙自腰间拔出一支分水刺,双手紧握,双脚奋力狂蹬中,平身向依承天刺去。
    想起黄河岸边自己几乎死在这老酒鬼的网里,依承天咬牙嗔目,掌心刀隐于掌中,左手一招“拂花觅蝶”,巧妙的拨开已近胸前不到一尺的刺尖,右掌却自下而上,快不可言的拂过司徒大山。
    “醉渔翁”司徒大山早知那掌心刀厉害,疾快的以右手分水刺横扫,左手则拍向依承天右手。
    水下搏斗,讲求的是身法灵巧,反应灵活,加上兵刃运用快捷,才是致胜条件。
    依承天虽然经验不如司徒大山,但他仗着年轻,掌心刀更是适于水中搏斗,这时他见司徒大山分水刺横扫而来,拧腰平翻中,分水刺已自他的腰下半尺远处溜过,不等司徒大山回刺,更觑准司徒大山左掌抓来,依承天的右腕呈曲线般回转中,早见一股血箭自司徒大山左腕喷出,刹时一片血红染了大片海水。
    司徒大山猛的仰身后潜,就在他正欲脱离这片血红海水时候,不料依承天却早到了他的背下方,等司徒大山发觉不妙,右手腕又是一阵剧裂痛疼,分水刺已脱离手掌落入水下。
    司徒大山似是疯狂般的双脚狂蹬,急急的往水面冲去。
    不旋踵间,依承天也浮上水面。
    附近的大船上,依承天看的十分真切,只见雷一炮与江涛二人已把大船上的十个汉子逼在船尾,祈无水则不停的在咆哮呢,那镇海地痞程千更是缩在一边不敢吭气。
    再看那“江岸一阵风”周全,却正高举着自己已受伤的右腕坐在小船上,那小船上的两个汉子,就在他的吆喝中向大船靠去。
    原来依承天与周全、司徒大山水中搏斗时候,雷一炮已命小船直靠向大船,一声招呼,雷一炮与江涛二人弃小船而上得大船上。
    大船上原本有十个汉子,但这些人又如何是雷一炮与江涛二人对手,早被雷一炮抡起钢棒,一连打翻三个,那祈无水举着双腕冲出舱来,大骂雷一炮“乘人之危”,却被雷一炮突然一个侧踢倒在舱口,气的祈无水咆哮谩骂,不绝于口……
    “江岸一阵风”周全受伤浮到水面时候,恰巧就在小船边,他立刻爬上小船,命两个摇船汉子快向大船摇,根本不去注意那雷一炮与江涛二人尚在大船上折腾呢。
    小船靠在大船边,周全腾身而起,半空中却见冷芒猝闪,一束激荡的刀芒,“嗖”的一声向他劈到。
    空中拧腰挺足斜翻,“咚”的一声周全又落在小船上,他惊怒交加的举头上看,早听得船边站的江涛喝道:“老小子你没死在水中已是万幸,敢情还打算上船来歇腿养伤不成。”
    就在这时候,司徒大山早高举着双手,手腕尚自狂喷鲜血,飞鱼似的向大船边浮来,在他的后面,依承天紧紧的追着而使得司徒大山边游边回头看不停。
    宛如大鱼飞落船上般,司徒大山到了小船边,人已滑落在小船上。
    依承天人也已快到小船了,便在这时,司徒大山望着水面的依承天,喝叫,道:“小癞子,你想赶尽杀绝不成!”
    依承天猛的一长身,一指向五丈外的海面,道:“我若不在后面追你,不定你已被那群老虎鲨撕碎了呢,你看。”说完他也急急的落在小船上。
    两个摇船的一看,不由大惊叫道:“鲨鱼!”
    原来祈无水三人在水中流了太多的血,附近早诱来一群虎鲨,司徒大山与周全二人也已见水面上鲨鱼在翻动,不由头皮发麻而心胆欲裂。
    这时大船上的雷一炮已在招手小船摇过去。
    司徒大山忙叫摇船的尽快摇,为的是他伤的最重,必须立刻敷药包扎呢。
    不料小船刚靠在大船边,却见那祈无水第一个爬下船来,在他的后面,十个汉子正无精打采的也下得小船上,只把个小船坐得满满的。
    依承天腾身上得大船,却听得雷一炮低头向小船上的摇船汉子道:“把他们送上镇海去,这是银子快接住。”
    “醉渔翁”司徒大山高举流血双手,吼叫道:“姓雷的,我这伤总得包扎呀!”
    雷一炮嘿嘿笑道:“忍着点,到了镇海找大夫治吧。”
    “江岸一阵风”周全叫道:“姓雷的,你真不是东西。”
    雷一炮一听大怒,道:“你们这三个老不死的,果然祸害遗千年,今日局面如果换过来,你们哪个会慈悲为怀的放过我们?操那娘,再要罗嗦,你们一个也别活着回去,老子拿你们喂鲨鱼。”
    早听得“江河水怪”祈无水狠声道:“国之战败,割地赔款,你我战败,无话可说,姓雷的这节骨眼若要玩狠的,我们谁也奈何他不得,我连大船都放弃了,你二人还说什么的。”
    于是,小船急快的摇向镇海而去。
    现在——
    祈无水的大船只有雷一炮、依承天与江涛三人,然而三人对于驶风船全有一手,雷一炮后面掌舵,江涛操主帆,依承天就在船头守着,该做的他自会去做。
    大船缓缓的驶向普陀山,依承天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因为他再也想不到自己找遍焦山与太湖,而干娘母女二人却是在这普陀山上,自己如果早知道,也免去无谓的劳累奔波,到处寻觅了。
    大船在普陀山前的大海湾泊碇时候,红日已被山头遮挡在另一面了。
    岸边人见来了大船,早有一人操着小舟划来,那是山上寺里小船,为的是接那些远道来的朝山进香客。
    那小船很快的把雷一炮三人送上岸。
    依承天顺着蜿蜒的台阶上看,寺朝一角似在云端,而寺内钟声恰在这时飘来,悠扬中更令人觉得庄严无比。
    沿着山石台阶登上去,山脊上有个大石碑坊,横画四个巨大篆体字。
    “普渡众生”
    三人走过碑坊,寺前门处一座丈五高朝天香炉,香烟袅绕中正有一个年青僧人在看守着,见三人走来,忙迎上前去,稽首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可是朝山进香的?”
    雷一炮道:“有位依施主住在贵寺,我们是来接他的,还请小师父传声话进去。”
    小僧看了三人一眼,遂笑道:“且随我进去。”
    那小僧刚领着雷一炮三人走进去,大雄宝殿内走出一位白眉老僧,可不正是那法上大师。
    这时法上大师似是吃一惊,但他在见了雷一炮面上大疤痕后,早哈哈笑道:“来的敢情可是雷施主?”
    雷一炮先是一怔,旋即忙上前施礼,道:“法上大师,焦山一别十年,雷一炮少来问候,罪过!”
    法上大师笑道:“关山重重,水隔一方,只要心中记挂,犹胜朝夕见面,你以为是否?”
    雷一炮也笑道:“天天见面友情平又淡,雷一炮理会得。”
    法上大师望望依承天与江涛二人,雷一炮立刻为之介绍一番。
    法上更把依承天看了个仔细,因为这几日他在依水寒的口中得知这依承天已承袭依水寒衣钵,即将统领焦山飞龙寨。
    法上在一阵观察中点着头,道:“老衲庆幸飞龙寨又见兴盛了。”边对三人道:“快随贫僧来,依施主一家见了你们真不知如何的高兴呢,哈哈……”
    于是雷一炮三人的心情更见紧张。……
    又过了偏殿,匆匆过完两处回廊,几人刚过了那条不算短的甬道,早听得小院厢房中传来笑声……
    是依水寒与夫人小姐的齐笑声……
    笑声令雷一炮双目见泪……
    笑声更令依承天兴奋。
    而江涛却在耸肩抽噎起来。
    法上大师对于这种至情流露,不由得大为感动,他化激动为笑声的哈哈大笑着,道:“依施主,我带来几个客人了。”
    拐杖拄地声,刹时停在厢房门口,依水寒已白髯抖动不已,且双目更见泪光。
    便在这时候,那依夫人在女儿霜霜的挽扶中也到了门口向外西望。
    雷一炮一见,早紧走几步过去,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江涛更是高叫:“寨主,江涛给你叩头。”说着也跪在地上。
    依承天先是一愣,旋即端正衣衫,双膝也跪下来,道:“承天给干爹干娘叩头。”说着一连叩了三个头。
    便在这时候,那依霜霜惊异的道:“咦!会是你?”
    这时依水寒忙命三人起来,且到厢屋坐定。
    法上大师对依水寒恭喜,道:“看来不日施主又要重振焦山飞龙寨昔日雄风了,贫僧这里暂且告退。”
    依水寒大为感激的正欲送法上离去,不料霜霜却对法上大师道:“大师,那日镇海街头为我与监寺大师解危的人就是他呀。”
    法上猛回头,再细看依承天,刹时稽首施礼,道:“原来竟是小施主仗义授手,那日我听得监寺回来向我说及,正猜不透是何人呢!”
    依承天苦笑一声,道:“如果那日有机会各道出姓名,我干爹干娘早团聚了。”
    法上走了。
    依水寒这才问及镇海的事,这时依霜霜最为高兴,因为她心中激荡的影子,竟是父亲欲招赘的承天。
    雷一炮也问依承天道:“怎的未听你提过。”他一顿又道:“原来大船上那个程千就是因为这事才找上我们的,真是可恶。”
    于是依承天与雷一炮二人分别把一切经过重又说了一遍,只听得依承天与夫人直点头又叹息。
    依承天取出龙形玉佩,小心的放在桌案上,他请依水寒老夫妇二人坐在上面,正式的拜了三拜,才又把玉佩戴起来,喜的依夫人哈哈笑的对雷一炮道:“承天一表人才,当初你怎说他像个癞痢头小叫花子?”
    雷一炮直是哈哈笑……
    不料依承天这时又向依霜霜施礼,正要口称姐姐呢,早被依水寒拦住。
    依霜霜知道爹的意思,满面羞赧的掀帘走入房内去了。
    依承天一惊,两只大眼直眨巴。
    依水寒已缓缓的道:“刚才你向我夫妻二人叩头,我们接受你的大礼,但那不是要收你为义子的大礼。”
    此言一出,连那雷一炮也是吃一惊。
    依水寒却抚髯笑道:“虽不收你为义子,却要收你做我依家女婿,因为我已决定把霜霜给你了。”
    依承天一听,心头大震,他几曾想到自己会一变而成了义父的女婿?便在他的六神无主中,雷一炮闷雷的喝道:“还不快拜见岳父母大人呀,傻小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依承天忙重新见礼,且改口叫起岳父了。
    门帘后面,依霜霜双手捂面,喜极而泣的半天不走出房来。
    不,这晚上就一直躲在房里未出来,因为她在心中正不停的盘旋着依承天的影子——小癞子会有他这般俊的?
    海风阵阵,海浪滚滚,普陀山上听潮洞附近,依霜霜缓缓的走着,风儿掀起她的裙子一角,她回眸一笑的急伸手按下飘起来的摆裙。
    回首笑,当然是对跟在她身后面的依承天而笑。
    这时候依承天在她的眼中,那可是年轻有为,美如冠玉而又风度翩翩佳公子也。
    当然,那诚惶诚恐跟在依霜霜身后的依承天,面对着仙资玉骨,仪态万方而又我见犹爱的霜霜,心中还在不停的念着:“光景是在做梦吧?”
    两个人对坐在一块岩石上,依霜霜低声道:“想不到那日街头遇上的年青人会是你,上天真会作弄人的。”
    依承天搓着衣袂,嗫嚅道:“可不是嘛,我要是知道那姑娘是姐姐就好了。”
    只一声姐姐,早令霜霜姑娘又垂下头去。
    半晌,又听得霜霜小声道:“你可知那于飞鸿吧!”
    依承天点头道:“我知道,在南京时候她竟还想杀我呢。”
    一声长叹,依霜霜道:“我们从小在一起玩,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她对我在飞龙寨的地位很是羡摹,她爹娘与我爹娘一样,就生了一个女儿,不过她对于武功十分认真,全是她爹教她的。”
    依承天道:“我真的不希望再见到她。”
    依霜霜有些黯然的道:“她们这几年对我母女是不该的,但我并未恨她们,这些日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冷然的望着海面,依承天道:“也许你不久就会看到她了。”
    依霜霜道:“回到焦山当然会看到她了。”
    不料依承天道:“不用回到焦山姐姐就会见到她了。”
    依霜霜猛抬头望向依承天,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依承天道:“我与雷叔,江兄三人急急赶来,为的就是听飞龙寨的伍飞舵主所说,于长泰就要杀来普陀山了。”
    依霜霜惊异的深深一叹,道:“兄弟动刀枪,血被外人踏,于叔为什么至今还是执迷不悟的?”
    依承天道:“天下人大都以为那权与利才能美化人生,否则这世界哪会有刀声的。”他年纪轻轻的敢情也体会良多的又道:“如果一个人一直处在刀锋下过日子,我依承天宁愿回开封城去卖我的‘山里红糖葫芦’去。”
    依霜霜抿小嘴嘻嘻一笑,道:“你要是再去卖糖葫芦,我一定跟你一起去卖的。”
    于是,两个初识的未来夫妻全笑了——
    便在这笑声里,远处大海上直有三艘大船疾驶而来。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8 19:29 , Processed in 0.218750 second(s), 25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