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魄忠魂困蛟龙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二十四小燕子为孝上西山
    那扇大木门被打开来,只见一个披头散发大块头女人,一手扶门一手叉腰,宽松衣衫大脚板,尖声高亢道:“唷,是两个年轻人,酒鬼呀,你怎的会认识人家的?”
    朱成龙早指着那高大女人对依承天道:“是我浑家,切莫见笑。”
    依承天笑道:“不会的,朱大嫂必性情中人。”
    朱成龙把鱼篓递在老婆手中,道:“快弄些吃的来,我有许多话要说呢。”
    三人跟那女的走进门,朱成龙忙着去点上灯,便在这时候自里间走出一位白发已稀面上尽是皱纹的老太婆。
    朱成龙忙上前扶住.高声道:“娘,吵醒你了。”
    那老婆并未回答朱成龙的话,就着灯光细看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一阵……
    老太婆看的十分仔细,瘪着无牙大嘴巴,偏头冷冷的望向儿子朱成龙,道:“看他们的衣着,不是黑龙帮就是官家的公子小姐,我们虽穷,不合去高攀人家,娘平日是如何对你说的。”
    朱成龙忙扶住老太婆,道:“娘,您误会了,他二人皆不是黑龙帮同官家的人呀。”
    边对依承天道:“我老娘。”
    依承天忙上前见礼,连于飞鸿也施一礼。
    老太婆望望依承天,点点头,道:“那他们是……”
    朱成龙扶老太太坐下来,又搬了一条破板凳请依承天二人坐下,便在这时候,灶上的朱大嫂已在高声叫道:“早上吃米饭不准喝酒,快提桶水来。”
    朱成龙遂走向门外提水,老太婆直是用眼睛瞅着依承天与于飞鸿看,边笑笑,道:“小两口私奔了!”
    于飞鸿忙低下头去。
    依承天干啦啦的一声哈哈,道:“老太太,您误会了。”
    成层的鱼尾纹在老太婆面上汇聚,老太婆打声哈哈道:“那一定是小夫妻湖面上迷路了吧!”
    依承天低头望望于飞鸿,却碰到于飞鸿的俏目向自己看,那芙蓉般的面孔上有了彩霞,是红红的彩霞。
    依承天心神在激荡,他不知道于飞鸿的心中如何想,只得赧然一笑,道:“老太太,我们也不是什么小夫妻,您别这么说,她如今尚是大家闺秀呢。”
    老太婆一怔,道:“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依承天一怔,心想,我同于飞鸿该是什么关系?敌人吗?还是小姐与仆人?
    不料便在这时,于飞鸿笑道:“老太太,我们是朋友,刚认识几天的朋友。”
    突听门外走进来的朱成龙道:“不,你是他的对头,你不是跟来找他麻烦的?”说着,一手提着水桶走向灶房去。
    于飞鸿望望老太婆吃惊的面孔,解释道:“不错,我是要找他,找他问明一件事情,但绝对没有想找他的麻烦,何况我又打不过他,又怎敢找他的麻烦。”
    老太婆点头,道:“我也不太相信。”
    不旋踵间,朱成龙已端出四样菜,正是太湖产的鱼鳖虾蟹,四样菜四个颜色,朱大嫂还真有一手,四种颜色四个味道,异香扑鼻,可不比“太湖大酒楼”菜稍逊。
    随之,朱大嫂端出个米饭锅,香喷喷的大米饭每人盛了一大碗,只是那朱成龙却低声问道:“今日有客人,怎的不喝酒?”
    朱大嫂道:“一大早喝酒伤身子,不喝的好。”她一顿,这才问道:“酒鬼,你是如何识得人家的?”
    朱成龙这才放下饭碗,把盖天翁请他在无锡“太湖大酒楼”请他吃酒的事,以及欲邀他加入西山黑龙帮之事说了一遍,且指着依承天又道:“若不是依兄弟拔刀相助,只怕我真的再也回不来小横山了。”
    老太婆一听,忙要对依承天下跪,早被依承天扶住,却突然听得朱大嫂一掌拍在破桌上,打雷似的叫道:“酒鬼,你怎的不早说,既是你救命恩人,自当喝酒,我去取来。”说完也不等依承天的表示,起身灶上抱出一坛绍兴老酒,笑道:“拿大碗。”
    那朱成龙大喜,立刻取出几只大碗,边笑道:“且吃一顿酒,完了好生睡一觉。”
    依承天与于飞鸿折腾一夜,这时也早已饿了,遂也不客气的吃喝起来。
    一连吃下两碗酒,依承天这才缓缓对朱成龙道:“有件事情,我想请朱兄帮忙。”
    朱成龙口边边喝酒,双目连眨的道:“受人点滴,当报泉涌,在朱成龙面前,兄弟你千万别说客气话,吩咐一声就成了。”
    依承天一笑,道:“吩咐可不敢,只望朱兄能把我暗中送上西山去,且等着我救出两个人以后再一同离开,你看如何?”
    朱成龙道:“兄弟欲救何人?”
    依承天道:“是母女二人。”
    朱成龙道:“不成问题,兄弟你可别看我那小船旧,只我夫妻二人合力撑起来,西山的快船也难以追得及呢!”
    朱大嫂也笑道:“酒鬼真会说话,一下子连我也算上一份了,嘻……”
    这夫妻二人的纯真至诚,的是令人感动,依承天心中在想,怪不得当年在开封城时候,自己就听穷人笑富人叫,敢情天下到处皆一样。
    起身深施一礼,依承天道:“在下先谢谢朱兄朱嫂了。”
    朱成龙忙一把按下依承天,道:“自家兄段,哪来恁般酸礼数,且说你准备何时前去。”
    依承天先是看看于飞鸿,道:“今夜我们先送于小姐登岸,然后再送我上西山,你夫妻二人只在船上候着接人就成了。”
    不料于飞鸿一听,急抗声道:“不,我也要去。”
    依承天大为不高兴的道:“你去做什么!”
    于飞鸿道:“人是自飞龙寨被掠走的,我也有责任去找。”
    依承天摇头道:“一旦依夫人见了你,你想她会跟你走?”
    于飞鸿道:“有你呀。”
    依承天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为什么?”
    于飞鸿道:“你想不想听实在话?”
    依承天望望朱家母子三人,无奈的道:“你说。”
    于飞鸿淡然一笑,但笑容有着苦涩,道:“我不否认,追你确实有杀你的企图,直到半夜你把我拉上小船,我还在相机动手。”
    朱成龙大怒,一拍桌子,道:“你亏得未动手,否则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于飞鸿苦笑一声,却听到依承天道:“你应该动手,但你为何不动手?”
    于飞鸿道:“动手是为了我父亲,不动手更是为了我父亲。”
    依承天面色凝重的道:“别提你那狠心的父亲,早晚我们免不了一战。”
    于飞鸿道:“这就是我必须跟你的主要原因。”
    依承天道:“我不懂。”
    于飞鸿道:“你怎的会不懂?昨夜我杀了你,江南武林中又有谁会再入我父眼中的,可是我在问了你所学武功以后,我决心放弃再杀你的企图。”
    依承天道:“你有自知之明,知道非我对手,自然要放弃了。”
    于飞鸿深沉的摇摇头,道:“我依靠在你的怀里,尖刀却握在我手上,你武功再高也难躲过致命一击的。”
    依承天心中一凉,道:“可是你为何不再下手杀我?”
    摇摇头,于飞鸿道:“为了我父亲。”
    依承天道:“我更不懂了。”
    于飞鸿道:“我不说你是不会懂的,你记得我问你的武功吗?你坦白的承认已学了‘八步一刀’武功,而学那门武功的,必须由会那门武功之人亲自传授,所以我放弃了杀你的机会,因为杀你便令依伯父痛恨我父女,那将是个无法解开的仇恨死结,只有以鲜血才能化得开。”
    依承天点头道:“我懂了,你是怕依伯父一怒之下找上焦山。”
    于飞鸿道:“依伯父未死,他早晚会找上焦山,他的武功,我父女皆非敌手。”
    依承天半晌未再开口,心中琢磨,如果她知道现在的依寨主是个瘸腿老人,她可能就会对自己下手了。
    心念间,依承天一笑,道:“你的心思慎密,佩服,佩服!”
    于飞鸿道:“所以我也一定要跟你上西山去,至少我可以在依伯母面前请个安问声好的。”她一顿又道:“万一救不出依伯母,你也可跟我回焦山去,我必说服我爹,率领我们飞龙帮八舵三十二船队,杀上西山救人。”
    朱成龙这时自言自语的道:“你们的说话都把我弄糊涂了,你们究竟是敌人呢,还是一家人呀?”
    一声苦笑,依承天道:“敌人与朋友,只在一念之间。”
    于飞鸿道:“你不再坚持送我上岸了吧!”
    依承天道:“我不能去阻止一个人做孝道。”
    放下饭碗,老太婆起身,道:“看来你二人皆是好人,你们慢慢喝酒,我要出去溜溜老腿了。”
    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这天就在这小横山朱成龙家中歇下来。他们必须养足精神,因为就在这天夜里,他们就要潜上西山黑龙帮去了。
    朱成龙被他老婆唤醒的时候,那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依承天与于飞鸿也跟着醒来,这时候朱大嫂已把饭菜做好端上桌。
    依承天见门边正放下两把钢叉与一对分水刺,知道这些必是朱成龙夫妻二人的兵器。
    于飞鸿也已恢复精神,边端正自己,缓缓坐在桌边。
    朱大嫂替二人盛上饭,边笑道:“一些粗茶淡饭,可也得把肚皮填饱,常言说得好,吃饱了打仗有力量。”
    那朱成龙更是双手捧碗,只几口就是一大碗饭下肚。
    朱老太婆似是对儿子媳妇十分放心,便在四人离开的时候,才淡然的道:“早去早回,接了人就走,千万不可节外生枝。”
    朱成龙笑道:“娘,早些安歇,西山强人虽多,他们还奈何不了儿子的,只管放心吧!”
    于是,四人沿着山路,鱼贯的又到了湖湾地方,朱成龙跳上小船,那朱大嫂抱着兵器也跃上小船,立刻坐在船尾,依承天与于飞鸿来到小船边,依承天望着于飞鸿,道:“我以为你还是回转飞龙寨去吧。”
    于飞鸿道:“为什么?我已经来了,是不会再回头的。”
    依承天道:“我在想,你爹见你一去不回,定然心急如焚,说不定统领大队飞龙寨的船攻向太湖,岂不是双方又要大动干戈,混杀一场,造成无故死伤。”
    于飞鸿道:“这个我已想过了,只今夜以后,我就会赶回焦山的,而且必带你一起回去。”
    依承天道:“只怕你带不走我,因为那还不是我回焦山的时候。”
    朱成龙早在船上道:“快上吧,赶到西山只怕要二更以后了。”
    依承天点点头,于飞鸿跃身已落在船上,依承天只得也跳上船。
    那朱成龙夫妻二人交替摇船,小船走势快捷如飞,直向烟波浩渺的湖心穿过去。
    太阳正向西方水下落去了。
    现在,正是渔舟唱晚,野鸭伴着渔人归的时候,太湖的东南风,又柔柔的在水面上拂着,劳累一日的渔人们疲倦而笑意满面的望着一篓篓鱼虾,就等上岸后换取银子。
    这光景应是人间多么调和的画面——
    然而——
    然而朱成龙夫妇二人摇动的小船上,每个人的面上却找不出一丝一毫愉悦的表情,有的只是面色凝重的望向远方,那个知名但却神秘的远方——西山黑龙帮总堂。
    太过于沉默了,朱成龙对他妻子道:“把酒取来我喝。”
    朱大嫂摇头怒道:“这壶酒是夜来大家吃了暖身的,湖面湿气重,夜来最容易着凉,你把酒吃了,夜晚怎么办?”
    朱成龙无奈的道:“可恶,有你这么个大喉咙老婆,这辈子耳根不清静。”
    不料朱大嫂却笑道:“葛条爬山峰,西瓜南瓜一个坑,谁配谁那是上天安排好了的,错配的鸳鸯两离分,你呀,这辈子忍耐了吧!”
    说得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全笑了。
    便在这轻松的气氛中,于飞鸿低声问道:“依兄弟……”只是她见依承天猛回头看她,不由得羞怯的低下头,未说下去。
    依承天一笑,道:“你叫我兄弟?”
    未再抬头,于飞鸿道:“若不是敌人,何妨称兄弟,你说呢?”
    依承天淡然的道:“你为了老父面向敌人称兄道弟,可也真是难为你了。”
    于飞鸿道:“谁不为自己父母着想,你这么说我是不会加以否认,但求你能多加谅解。”
    依承天心想,她知自己学了“八步一刀”绝学以后,便对自己的态度大变,只是人心隔肚皮,谁又敢肯定她的内心真正意图?雷叔常对自己说,行走江湖无决窍,小心谨慎无差错,如今自己就得多加以小心了。
    半晌未见依承天开口说话,于飞鸿幽幽一叹,道:“当初,唉,当初我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爹不该远从海上找来霍大光成刚那批海盗来的,就在那年,我娘也过世了,于是我爹更是为所欲为的尽听霍大光他们的。”
    依承天问道:“听说佟大年不是飞龙寨的总管吗?”
    于飞鸿道:“是的,但他在依伯父海上出事后,立刻驾船出海去找失踪的人,只是他一去未再回来,直到后来霍大光一批人来到焦山,他还是没回来。”她似是在想着一件难解的谜,自言自语,道:“对了,那武功秘籍,必是由依夫人交由雷一炮送到佟大年的手中,因为雷一炮似曾去找佟大年。”
    依承天一笑,道:“这些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快二更天了,湖面上又起了一层浮雾,这对于他们的行动是有帮助的。
    于是,朱大嫂便在这时候取出酒菜来,且把几只大碗分送在各人面前。
    朱成龙就迫不及待的道:“先给我倒满一碗。”
    朱大嫂却偏偏先给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碗内倒满,这才又给自己也倒满一碗,把手中酒壶往朱成龙手上一送,道:“全是你的了。”
    搔着虬髯大胡子,朱成龙哈哈一笑,道:“兄弟,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已双手托起酒壶,呱呱嘟嘟的一口气把壶中酒喝完。
    依承天笑道:“朱兄真是好酒量。”
    朱大嫂道:“他不但酒量好,饭也吃的多。”
    朱成龙得意的道:“能吃能喝就是福气呀。”
    不料朱大嫂大嘴一咧又瘪的道:“酒囊饭袋,活脱是个公猪!”
    朱成龙道:“好哇,你敢小觑我呀,且等到了西山,你只看我如何对付那西山强人吧!”
    小船又摇了半个时辰,已是将近三更,这时迎面薄雾中微有灯光可见,西山真的到了。
    就在一大片芦苇中,不时传出“咕咕”之声,那朱成龙仔细一听,立刻笑道:“是野鸭叫声。”
    暗中,朱成龙把小船摇到一处山崖下,笑对依承天道:“兄弟,等小船顶住岸,我也跟你去,凭我朱成龙的本事,抵挡个三二十人是不成问题的。”
    依承天忙道:“不,你夫妻二人送我来,那已经是帮了大忙,再说你上有老母在堂,犯不着同跟我去冒险。”
    朱成龙道:“也好,我夫妻就在这儿等候,只等你救出那母女二人,我们才离开。”
    于是,小船“咚”的一声顶上一块岩石,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相继跃身上岸。
    那于飞鸿终是比依承天稍大,这时她主动的一打手势,二人立刻朝向一处山坳奔去。
    也许前一晚受了于飞鸿的影响,这夜的西山黑龙帮似是已加强戒备,山道上不时会走过小队巡逻的。
    攀过一处绝壁,前面只见一大片房舍,有高楼,有耳厢,一道道院子有回廊,每道院门有着两盏挂灯,黑暗中望过去甚为分明。
    依承天手指一处树林,一旁的于飞鸿遂点点头,两个人夜鸟投林般的几个起落,人已窜入林中。
    依承天找了一处有利地势,拧身登上一株大树,于飞鸿随后也上了树,她低声在依承天耳边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真的已具上乘武功了。”
    依承天回眸望向于飞鸿,道:“于小姐,你本不该来的,因为我不敢确信一旦见到依夫人母女,她们是否会跟我们离去。”
    于飞鸿道:“既有这层顾虑,不如我替你暗中察看四周,你也好放心大胆的去救出依夫人。”
    依承天一想,道:“这样最好不过。”他四下一望又道:“我先走一步,你再随后跟上。”
    一条黑影,幽灵似的闪出林外,只两个起落已到了一道高墙下,拧身上跃,黑影已越过墙头落在那第一道大院子内,院子内栽满了花卉,这时虽在夜暗,但有着各种花香传来,令人神怡不已。
    不旋踵间,又见一条黑影落入院子里,立刻也隐在花丛中。
    这—前一后两个人影,刹时又聚在一起,就在二人一阵商议中,只见先落院子的那黑影,跃身落在回廊上,慢慢向前面一处灯亮处掩过去。
    渐渐的,他似是精神一振,错步腾身来到一处窗下面,室内正燃着灯,那黑影隔窗往里面望,只见室内正有几个人在赌呢。
    当然,这黑影正就是依承天,他隔着窗子往里面一看,立刻暗中窃笑,南方人也会赌宝盒,只要押上赌宝,掀开宝盒看单双,恁谁都会赌上几把。
    就在这时候,突听其中一人道:“该谁巡夜了?三更到了呢!”
    早听得另三人中一人道:“昨晚一仗我们大获全胜,焦山那面就算想找来,也得个六七日的,再赌几把我们就走。”
    早听那人道:“什么时候皆好赌,误了差事可是要掉头的,你们不去巡逻,出了事情别后悔。”
    另一人冷言一句,道:“输了银子总是不愿意走的。”
    于是,就见三人愤愤的提刀向外走,边沉声道:“歇上一阵子,也许运气会好些,走,干正事去。”
    依承天忙着闪向附近一处暗影中,只见三人已拉开那间厢门往前面大门口走去。
    三个人刚走出大门,台阶才走了一半,对面山石上正站了个人,三人一惊,沉声问:“什么人?”
    大石上的人未开口,却双手叉腰的望向天空,一副出尘脱俗的洒脱模样。
    三个人手中钢刀一挥,刹时到了大石下面,其中一人沉声喝道:“敢情半夜三更,噩梦方醒,睡不着觉才来这儿吹凉风的吧!”
    大石上那人冷然一笑,道:“各位,我是来给各位送赌本的。”说着,手掌一伸,银芒闪闪,光景正是两锭银子。
    三个人彼此对望一眼,中间那人刀一指,道:“你若不是人,八成准是财神爷了。”
    石上人一声轻笑,道:“我当然不是财神爷,更不是专程来给各位送银子,只是我在打听件事情,如果各位合作,银子就是各位的了。”
    那人一怔,道:“原来你并不是我们西山黑龙帮的人。”
    那人道:“我不是,但我却对各位没有恶意,当然,如果各位不合作,那就另当别论了。”就在他的话声中,突然腾空而起,空中一个空心跟斗,他人已落在三人的后路站定。
    三人一惊之下,正欲举刀抡砍,早见那人伸手一拦,道:“如果我是各位,必不会盲动,因为动武的结果吃亏的是你们。”
    中间那人伸手一拦,沉声道:“他说的不差,我三人绝不是他对手。”那人似是个小头目,他走前一步,似要看清那人,道:“朋友,你是如何来到西山的?”
    那人摇头道:“一样的米面,各人的手段,这你就是多问了。”
    那小头目一怔,随即又问:“你朋友想知道什么?”
    那人当即一字字的道:“远从焦山飞龙寨被你们帮主掳来的依夫人母女二人,她们被关在何处?”边说着,手中托起那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敢情只要对方一说出口,银子就立刻照付了。
    早听得那小头目问道:“你是焦山来的?”
    依承天摇头道:“不是。”
    小头目又道:“那你是……”
    那人似已不耐的道:“闲话少说,我只要知道依夫人下落。”
    小头目正自犹豫,一旁一人低声道:“他既不是焦山来的,跟他实说有什么关系?”
    那小头目道:“当真见了银子不要命?”
    对面那人哈哈一笑,道:“各位尽管放心,只要各位说出实情,我绝不会说是你三人对我说的。”
    那小头目一想,道:“今夜我三人全是输家,为了你那点银子,硬着头皮实对你说,那依家母女二人早就不在西山黑龙帮了。”
    依承天大惊,沉声道:“你们在说瞎话。”
    就在这时候,突见一条黑影腾身落在现场,只听是个女子声音道:“依兄弟,他们显然是在说谎。”
    是的,来人正是于飞鸿,她在暗中听的十分清楚,这时她再也忍不住的跃出来。
    于飞鸿的出现,使得小头目三人俱大吃一惊,那小头目惊异的道:“你没有死在太湖?”
    另一个也质问依承天,道:“你竟还说自己不是焦山来的,真可恶!”
    “嗖”的一声,于飞鸿已拔出尖刀来,却被依承天伸手拦住,道:“何必一定杀人的,且等我再问清楚。”
    小头目怒道:“已经告诉你实情,你还要怎么问?”
    依承天道:“只把事情问清楚,银子还是各位的,而目也决不会连累各位。”
    小头目怒道:“你已经连累到我们了,因为她是飞龙寨的人。”
    依承天忙一笑,对那头目道:“各位尽可放百二十个心,连她也不会说出是各位把这消息传出去的。”
    小头目望望四周,道:“依家母女确已不在西山久矣,再有几月就快两年了。”
    他似是在追忆着往事一般,缓缓道:“记得那晚来了三个白发老者,三个人真厉害,他们先是各处放火,然后硬是把依氏母女救走,至今一些消息也没有,黑龙帮因为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密而不宣至今。”
    依承天早已心头大震——
    于飞鸿道:“必是周全他们三人。”
    突然,小头目三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各自不由的伸手去挡,却不料手掌一紧,各握了一块银子,三人这才回头看去,黑暗中哪还有依承天的影子,连那于飞鸿也只是稍见即逝在一片荒林中了。
    三个人手握银子,那小头目立刻把银子往怀里一塞,遂高声狂叫起来:“抓奸细呀!抓奸细呀!”
    一旁的另两人早一惊,道:“怎的叫起来了?”
    那小头目骂道:“你二人真是蠢猪,我们这么一叫,总堂即使抓不到人,也会对我们的负责尽职加以奖赏,为何平白放弃?”
    经他这么一说,三个人立刻齐声大叫起来。
    不旋踵间,只见一个细高个子手中握着一对短叉,当先冲出来,迎着三人沉声问:“奸细在哪里?”
    小头目忙指向一片矮林,道:“是两个,朝那个方向逃去了,总管可得快追。”
    是的,这人正是黑龙帮总堂的总管,“浪里飞鲨”水滔。
    今夜他是总堂总值,闻声急急自大宅中冲过来。
    那水滔上次与霍大光一战而伤了肩骨,休养半年才好,如今听说来了奸细,他已奋不顾身的迫下去了。
    那小头目三人正欲随后追去,只听得身后一声厉吼:“站住!”
    三人一听,就知道来了石冠军。
    小头目回身忙施礼,早听得石冠军厉喝道:“奸细呢?”
    小头目遥指一片矮林道:“少帮主,夜暗下看不真切,似乎就是昨日夜里跳入太湖里的那女子。”
    石冠军一听狂叫一声:“叫人备快船,这次捉活的。”
    那头目忙应一声,领着另外两人急急往湖湾跑去。
    石冠军更是未曾稍留,立刻往矮林中冲过去。
    这时候早又从黑龙帮总堂口冲出二三十人,全都是手持火把与钢刀,黑夜间望过去宛似一条火龙。
    那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认准方向,直往山崖下跃下,他二人才过了那片矮林,已听得那三人狂叫“捉奸细!”。
    依承天指着湖岸对于飞鸿道:“朱兄小船在哪儿呢!”
    于飞鸿点点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二人一径落在岸边,山岩边只见朱大嫂低声道:“快上船了。”
    朱成龙更是施力把船顶住岸,边沉声问道:“怎的不见你救的人呢?如果有必要,我夫妻愿助你兄弟再杀上黑龙帮,怕他们什么!”
    依承天人已登上船,只是摇头道:“事情有了变化,我们白来一趟了。”
    便在这时候,于飞鸿也已跃上船,边指着后面道:“你们看,那黑影来的可真快。”
    依承天忙叫朱成龙摇船,那朱成龙仍然忿忿的道:“没得一场好杀,真是便宜他们了。”
    小船刹时摇出十几丈远,夜岸上只见前后两条人影正在跳着脚大骂,但旋即二人又向湖湾那面飞一般的跑去。
    依承天道:“本可与之交手,但想起朱兄是在这太湖营生,黑龙帮势力又大,招惹他们必然一身麻烦,是兄弟我所不愿的事,还是早走的好。”
    朱成龙忿然的道:“兄弟你尽管打听,小横山的朱成龙怕谁来着!”
    朱大嫂也咬牙道:“黑龙帮横行在太湖许多年,若不是高堂老母在,我夫妻二人早找他们拼命。”
    依承天知道这夫妻二人乃江湖侠义之人,心中也是佩服。
    这时朱成龙夫妻二人对着站在船尾,船的另一边也吊起另一小木橹,二人各摇一支,小船已似箭一般的向黑暗的湖上疾驶而去。
    突然间,西山那个大水湾中疾快的驶出一艘两脆快船,船上火把高举,从那高灯低亮中,船上人影幢幢,吆喝之声此起彼落,光景是在抢着拉帆呢。
    这夜的风算是强劲的,双桅上的帆才扯起一半,那快船已是去势如箭,直往湖心追去。
    本来朱成龙夫妻二人摇船十分的快捷,只是在小船成九十度转向小横山时候,正遇上顶风,加上小船摇起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十分尖锐,早被黑龙帮的快船听得,立刻高声喝叫着追来。
    那顶风的双桅快船在盯住朱成龙的小船以后,只是几个“之”字转弯,已快追上小船。
    依承天见黑龙帮的快船来的快,不由对一旁的于飞鸿苦笑,道:“看来真的免不了一场拼斗了。”
    朱成龙早沉声,道:“兄弟你别怕,今日我可未喝酒,且看我夫妻如何收拾他们这群王八蛋。”
    朱大嫂也抛去手中木橹,抓起一对短叉,道:“当家的,别瞎耗力气了,抄家伙准备杀了。”
    朱成龙也丢去木橹,从一旁抄起一对分水刺,只见他的这对分水刺十分特别,各长不过尺半,刀尖而宽,看起来又似凿子一般样,更像是锥子。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大船对准小船,快不可言的撞上来,且听得大船上的人高声骂道:“对准了撞上去!”
    就在这声喝叫中,小船上四人抬头望,犹似泰山压顶一般,那快船船头宛如狮口吞小兔般的压下来。
    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不等大船压中小船,早断喝一声,二人已落在冲过来的快船上面。
    紧接着就听得一阵剥剥声,小船已在大船的撞压下,翻了个身即在水面上,朱成龙与他老婆已不见影踪。
    依承天见朱成龙大妻为自己的事而遇难,心中一阵难过,他几乎眼泪夺眶而出。
    便在这时候,只见那石冠军与水滔二人,各自握着兵刃,在二十几个壮汉的簇拥下已把二人围在船头。
    那石冠军一见果真是焦山飞龙寨的“小燕子”于飞鸿,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道:“昨夜你的死期未到,阎王老子又把你送回阳间来多活一日,今夜却又把你送到石大爷面前,你以为还有逃生机会?”
    于飞鸿哈哈道:“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昨夜你仗着人多取胜而逃过一劫,今夜你仍然仗着人多,但已没有那种机会了。”
    石冠军虬髯短髭一摸,哈哈狂笑,道:“好狂的臭丫头,我问你,寅夜上西山,敢情有什么企图不成?”
    依承天却淡然一笑,道:“找上西山的是我,而企图只有一个。”
    石冠军望望水滔,二人对望一眼,那水滔一咧大嘴巴,戟指依承天道:“你是谁,听起来一口娃娃腔,八成胎毛尚未脱尽吧。”
    依承天搓搓双手,道:“你问我是谁,其实我名不见经传,今夜上西山,发觉自己受骗,所以我们好来好去,不伤和气的退走,不料还是被你们追上,且又撞翻了我们的小船。”
    石冠军怒道:“娃儿,你把西山黑龙帮当成游乐场,要来就来,想去就去,我问你,你的企图又是什么?”
    依承天道:“找那依夫人母女,可是她母女却早就不在这西山了。”
    石冠军一怔,道:“是谁告诉你的?”
    依承天道:“难道你能否认?”
    石冠军一抡手中尖刀,吼道:“这么说来,你们今夜死定了。”
   

举报

二十五太湖大会战
    那石冠军性烈如火,脾气刚暴,三句话不对味口就要动刀杀人。
    现在他右手尖刀疾速的在头顶上挽个刀花,左手臂上套的钢叉一指,斜身错步而又极其辛辣的一刀斜劈而上,冷光激闪中,只听他厉吼道:“小子,你死吧!”
    依承天左手一拦,示意于飞鸿后退,自己身子一挺,似是向石冠军的挥来尖刀上撞去,石冠军冷笑中突然力贯右腕,以十成功力向依承天劈去,不料依承天突然一个右后大弯腰,紧接着上身自后向前疾旋,宛似狂风吹动一枝孤竹般快不可言的一掌拍在石冠军那回抽的刀身上。
    尖刀一偏,石冠军似是一怔,他退后一步,双目怒视依承天,冷哼道:“好嘛,原来你真的有两下子。”
    身后面,水滔早又对石冠军道:“少帮主,这小子刚才的身法怪异,如再攻杀,绝不能让他有任何喘息机会。”
    石冠军泛血色的双目怒视着依承天,缓缓在高举着他那把不知杀过多少人的尖刀,冷厉的道:“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这小子必须先躺在石大爷的足下!”
    依承天的右手,极其自然的又伸入袋中,他似是十分平淡的望着石冠军。满面和气的望着,在他的双目中没有忿怒,更没有激动,只是平淡的,有着诚挚笑意的平谈。
    一个是面目狰狞,神情凶暴,高举尖刀的虬髯大汉。
    另一个却面带微笑,神情淡然,手插衣袋的少年人。
    两人十分不协调,更难以想像即将有着生与死的搏斗会在他们之间发生。
    突然间,空中尖刀再度挥出气漩激荡中,石冠军吼道:“杀!”
    尖刀在一个方向连续不断的喷洒出十七道锐芒,连串的“嗖”声如同一声,便在这些冷焰激流中,也是在这大船头的不及五尺宽地方内,眨见依承天双手快不可言的连挥不断,一条极端细小的金芒,就在他的右掌连闪中,恁般巧妙的自石冠军身边错过。
    紧接着,“啪”的一声,石冠军奋力回刺的左小臂上尖叉也被依承天扳挡一边!
    太快了,直到这时候,石冠军才发觉已难握紧右手尖刀,直到此刻那把尖刀才“当”的一声落在船面上。
    石冠军双目何止尽赤,他口中咝咝有声的看着向外喷血的右手腕,暴退在水滔身边,耸着流血不止的右手腕,狂叫道:“杀!剁碎这小王八蛋。”
    双叉一摆,水滔缓步直逼依承天,沉声道:“好小子,你敢伤我们少帮主,可恶啊!”
    依承天的右手又插回衣袋中,闻言一笑,道:“我不要杀人的,杀人总是件不快乐的事,可是我又不能不杀,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正当防卫吧。”
    水滔怒哼一声,道:“小子,如果你们不擅闯西山黑龙帮,你怎用得着什么正当防卫?而我们自也不会半夜三更的来捉拿你们了。”
    依承天一笑道:“听起来你说的十分有理,但对于一件事情,往往得打从根由起的去探讨,如果你们未曾掳那依夫人,谁又愿意甘冒性命危险的找来这鬼域似的太湖来。”
    突听满面肌肉痉挛的石冠军喝道:“杀了他,快,有什么好同他罗嗦的!”
    双叉互挽,水滔斗然一长身直冲而上,森森叉光犹似四点光惨惨的豹齿,疾快无比的分送向依承天的两肋,便在这时候,依承天突然双臂一张,平地拔起丈余高,空中倒翻中,他冷冷道:“怎的出手就要人命!”
    话声甫落,人刚落地,他已快不可言的右手连挥犹如拍打,但却未有声音传来——不,有声音,是两把叉落在船板上的声音。
    “噔噔噔”速退四五步,水滔厉声抖着鲜血直流的双腕,道:“是掌心刀,这小子学了那人人争夺的‘八步一刀’绝学了呀!”
    石冠军一愣,强忍着手腕伤痛,道:“你说对了,这小子一定是学了那掌心刀的本事,否则他如何恁般笃定。”
    两个主将皆伤在腕上,早有人忙着为二人包扎,却是那石冠军见依承天仍然以右手插在袋中,他似是疯狂的吼道:“你们给我围起来杀!”
    二十几个壮汉一听,发一声喊,各自举刀冲杀而上,却见依承天身后的于飞鸿早拔刀在手,道:“这些人由我来对付足够了。”
    不料依承天刚伸手一拦,突觉得大船在轻微震动。
    震动的声音不大,但却令船上所有的人一惊。
    于是,声音更见清晰,二十几个举刀汉子彼此互望,没有人再向纹丝不动的依承天杀去,连那于飞鸿也在倾耳聆听起来。
    又是一连十几声自船底传来。
    早听得受伤的水滔高声叫道:“快,有人在我们船底动手脚,快下去几个人看看!”二十几个人全会水,一个个正欲向水中跳时,突然船底传来一声裂帛声,刹时一道水柱子自船底往上冒,敢情大船已破了个洞。
    船底进水声,恁谁全听得出来,早见几个壮汉忙掀起盖在上面的船板向下面看,边叫道:“船破了!”
    水滔一见,知道事情不妙,自己与少帮主二人全受了伤,如何能在湖水中浸泡,何况距离西山已远,如何才能游回岸的。
    心念间,他狂叫道:“快堵漏,我们扬帆回西山啦。”
    依承天知道在水底作怪的必是朱成龙夫妻二人,心中大是安慰,忙对于飞鸿道:“于小姐,眼前他们要收兵了,看样子我们得再次下水一游太湖了。”
    于飞鸿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们是赢家反倒要下水,如果换是他们,只怕我二人早没命了。”
    依承天笑笑,道:“船是他们的,我们总不能跟他们上西山去吧!”
    于飞鸿冷冷的逼视着石冠军与水滔二人,道:“魔鬼碰上活菩萨,今夜算你们走运气,不过焦山飞龙寨早晚会再找上太湖来的,等着瞧吧姓石的。”
    石冠军已在淌冷汗,他太担心他的右手了,因为一个已经失去左手的人,对于他的右手,当然就加倍关切了。
    现在,他却咬牙怒目而视的道:“下次碰上,石太爷必活活撕吃了你这臭丫头。”
    依承天一笑,道:“石少帮主,如果杀人是件痛快的事,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中的疯子,你说呢?”
    话声中,他竟一个腾跃,头下脚上的潜入湖中不见。
    于飞鸿更不怠慢,早跟着也投入湖水中。
    二人落入湖底,那依承天早发现朱成龙已向自己这边潜过来,见是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这才收起手中分水刺,边指指远方。
    依承天点点头,立刻招呼于飞鸿跟在后面,三人一路又潜出几十丈外,那于飞鸿的水性终不及朱依二人,忙着游向湖面换口气。
    三人游了一阵才浮出水面,那朱成龙便在这时撮唇打了一声口哨,只是等了一阵未见动静,极目向那黑龙帮的漏水大船望去,却又早已不见。
    依承天道:“也许方向不对,我们向反向游一段距离看看。”
    朱成龙道:“不会,不会,我老婆一直守在小船下面,她可舍不得我那唯一的破船,还得靠它过日子呢,且由我再打声招呼看看。”边挺直身子撮唇连打两声尖锐口哨声。
    隐隐的,远处有了“吱呀”声传来,朱成龙立刻笑道:“你们看,不是来了吗?”
    朱成龙又是一连几声口哨,薄雾中已见朱大嫂摇着小船哈哈笑着过来。
    朱成龙抱怨的道:“哪里去了,怎的现在才来。”
    朱大嫂笑道:“我们小船被撞翻,我就在小船里面未露面,不料漂了一阵竟然来了不少肥鱼,我想家中没有肉,何不趁此机会捉些回去,所以我就叉了一些,你们快上来看,足够大伙吃几顿呢。”
    朱成龙当先跃上小船,笑道:“好家伙果真不少,全是太湖肥鱼,过瘾过瘾!”
    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也上得小船,四人全是一身湿的坐在小船上。
    朱成龙笑道:“今晚真痛快,总算给黑龙帮一些颜色,吃……”
    于飞鸿望着依承天,道:“今晚我真的开了眼界,怪不得群魔拼命欲争那‘八步一刀’绝学,依家有你接棒,又见你身负绝学而又慈悲为怀的未取他们性命,倒令我放心不少呢!”
    依承天道:“你放心什么?”
    于飞鸿道:“你已承袭依伯父衣钵,且未放弃寻找依伯母,难道有一天你会不找上焦山飞龙寨?”
    依承天道:“我不知道,也许会去吧!”
    一声苦笑,于飞鸿道:“也许?依伯父传你武功,其目的就是为了焦山飞龙寨,唉,我只希望有一天你在面对我爹的时候,也像对付那石冠军一般我就十分感谢你了。”
    依承天未开口,他把一双大眼睛直瞅住于飞鸿,看得于飞鸿低下了头——
    人说,天下父母心,而今却是天下儿女心。
    这天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就在这小横山朱成龙家中住了一天,吃着朱大娘自太湖抓到的太湖肥鱼,喝着陈年绍兴酒,谈天说地,忘却一身烦与愁。
    第二天一早,依承天双手紧紧握住朱成龙,诚挚的道:“朱兄,能认识你真好。”
    朱成龙那铜铃眼一瞪,道:“我也是一样呀,兄弟!”
    依承天道:“板荡江湖出英雄,朱兄弟就是英雄,希望有一日能再看到朱兄。”
    一旁的朱大嫂道:“怎的?今日要走了?”
    依承天道:“是的,我要赶着办要紧的事,不能稍有担搁的。”边看了于飞鸿一眼,又道:“烦朱兄送我们去无锡,于小姐也好赶着回镇江呢。”
    于飞鸿忙道:“不,我不回去。”
    依承天怔道:“你不回去?”
    “是的,我要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
    “你要去找依伯母,而依伯母又是自焦山飞龙寨被人掳走,我自然有责任去找了。”
    依承天双眉紧皱,道:“可是你总得先回焦山才是呀,而我……”
    于飞鸿道:“你不用再多说了,我已决定跟你走了。”
    朱成龙望望二人,道:“要找人也得先指定方向才能行动,否则,天下这般大,到什么地方去找呢?”
    依承天道:“要找那三个老头儿实在不容易,我得先回去找我义父商量了。”
    依承天话出口,于飞鸿大吃一惊,道:“你义父,他是谁?”
    依承天一笑,道:“如果我说依水寒是我义父,你相信吗?”
    于飞鸿道:“如果你不具那身武功,我也许不相信,现在我却不得不信,因为只有依伯父才能使你学得一身绝学。”
    依承天道:“现在,你是否还要跟我走?”
    于飞鸿坚决的道:“如此我更是要去了。”
    依承天一思忖,道:“你既如此坚决,我自不好拒绝,只好随你了。”
    于飞鸿一笑,道:“那我们就走吧。”
    朱成龙遂对依承天道:“兄弟,我们上船吧。”
    依承天遂向朱老太太与朱大嫂二人拜别。
    那朱老太太拉着于飞鸿的手,道:“我老婆子耳不聋眼不花,听你说的话就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只为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倒是苦了姑娘了。”
    于飞鸿眨着眼睛,生把热泪挡回去,笑笑道:“朱大娘,你多保重。”
    终于,在朱成龙的带引下,依承天与于飞鸿二人离了小横山,更离开太湖。
    二人这是结伴同行,在依承天的计划中,二人没有再去无锡,而是南下余杭而到了海边小镇三门。
    这时二人站在海岸边,依承天遥指大海远处小岛,对惊讶的于飞鸿,道:“义父就住在那荒岛上,还有……雷叔也在。”
    听雷一炮也在荒岛上,于飞鸿一惊,但她虽然知雷一炮性烈如火,嫉恶如仇,但有依承天在,加上自己只是个少女,想来他不会对自己过于责骂。
    于飞鸿与依承天二人在三门镇上买了些吃的用的,且又雇了一艘快船,当天就到了鲠门岛。
    将近半个多月了,依承天热劲的又回到了鲠门,只见义父与雷叔二人还正在那半山崖洞中畅谈呢。
    依水寒乍见依承天出现在眼前,惊喜之下便道:“算算日子,你也该回来了。”这时又见一个少女跟在依承天身后进来,虎目一紧,早听得雷一炮沉声道:“你怎的也来了?”
    于飞鸿向前紧走几步往依水寒面前一跪,道:“依伯,你不认识小鸿了吗?”
    依水寒望着于飞鸿,道:“你是小鸿?于长泰的女儿于飞鸿?”
    于飞鸿忙抬起脸,道:“是我,我就是你常抱我的小鸿,如今事隔七年多,我同霜霜都长大了。”
    依水寒道:“霜霜呢?她们怎的不来?”
    便在这时,依承天才趋前禀道:“义父,事情有变,我还没向义父细说,只是……”
    雷一炮急问:“究竟怎么了,夫人她们呢?”
    依水寒更是紧张的急问:“你们且坐下来,把事情经过快告诉我。”
    依承天这才把自己离开后的一切经过情形,十分详尽的说了一遍……
    依水寒听完,一声冷笑,道:“兄弟家门杀,血被外人踏,果真是一些不差,如果你父亲能以飞龙寨全体为重,不争名夺利,又怎会惹出这般多的是是非非出来,世上大凡争权夺利之人,总是一些薄情寡义的,权势何为重,忠心日月明,你父亲就是看不破这一点。”
    于飞鸿惶凄的道:“小鸿愿代父受罚,依伯只要能放我爹一命。”
    不料依水寒一声苦笑,摇头拍着自己一腿,道:“贤侄女,如今的依伯已是个残废人了,你看我这条腿已是不便于行动了。”
    依承天忙对于飞鸿道:“是大海上桅杆折断压的。”
    于飞鸿心中在想,原来是这样,自己还以为依水寒功力未失,本领仍在,哪知道他已是废人,往后只要自己能在依承天身上下功夫,飞龙寨也许仍是爹的天下。
    心念间,于飞鸿黯然神伤的道:“伯父出生入死为的是飞龙寨,由此更见伯父的伟大,我爹……唉!”
    突听得雷一炮道:“你同你爹差不多,小时候你还同霜霜小姐一同在焦山玩耍,怎的自从寨主海上出事,你竟也不去看她们了?”
    于飞鸿道:“那时候我才十来岁,大人不叫我去,我怎么敢去。”
    雷一炮更怒,道:“现在夫人被人掳去,你们竟没事人似的不去寻找,岂真是狼子孝心,令人齿冷。”
    于飞鸿道:“都是那霍大光在我爹面前蛊惑。”
    雷一炮道:“还有那个成刚呢?”
    于飞鸿道:“成刚已经死了,是同太湖黑龙帮一战被杀死的。”
    雷一炮忽的仰天哈哈大笑,道:“死得好,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海盗。”
    依水寒道:“一炮,人死了不合再加嘲笑,倒是快些设法去找夫人她母女二人才是真的。”
    于是,四个人就在这山洞中商议如何去打探依夫人母女二人的下落。
    直到第二天,四人才做成决定。
    依承天与雷一炮二人直奔南京城,因为“江河水怪”祈无水的根据地在南京,那秦淮河畔有他的船,而雷一炮的疤面却是个明显标志,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把祈无水三人引出来的。
    而于飞鸿则须赶回焦山去,如果她能劝其父回头是岸的戮力寻找依夫人母女,依水寒答应不再追究他的夺权过失而放他一马。
    至于依水寒,他却说自己要去见一位方外人,只等依承天与雷一炮二人寻到了夫人与霜霜,就去接他回焦山。
    然而,谁又会知道,阳错阳差的依水寒竟然去了普陀山,因为普陀山上住的是法上大师,也是当年卓赐在焦山定慧寺的大师。
    不一日,四人到了镇海,那儿每日有船驶向普陀山,依水寒上得快船,还频频对依承天道:“孩子,我在普陀山等你们了,一路可得小心哟,当和那祈老怪三人皆不好对付,稍有大意就会着了他们道的。”
    “倒是寨主一人上普陀山,属下甚不放心,而且寨主的行动不便。”
    依水寒一笑,道:“这多年来我已惯了,就盼能早日见到她母女二人我就安心了。”
    于是依水寒的快船开了。
    开向普陀山而去。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女儿就在普陀山呢,造化弄人啊!
    于飞鸿绕过太湖转回镇江焦山去了。
    于飞鸿哪会想到就在她一意跟着依承天去鲠门岛的时候,她爹于长泰已调集了飞龙寨八舵三十二船队精英,共计十艘三桅大帆船,竟浩浩荡荡的杀奔太湖黑龙帮而去。
    于长泰绝不是只给黑龙帮一个教训,他是为女儿报仇来的。
    原来那晚太湖水面上石冠军把于飞鸿一行人赶落太湖之后,于飞鸿被依承天无意间救上小船而回小横山朱成龙的家中,但那七八个落水的飞龙寨弟兄,在太湖水中吃尽苦头后,第二天才被一艘打渔船救回上岸。
    这些人急急忙赶回焦山飞龙寨,把消息报告于长泰。
    “金刀太岁”于长泰视女儿何止是掌上珠,简直就是心上肉般的呵护,如今听得这消息,立刻命霍总管下令,招集飞龙寨八舵主来到焦山商议。
    商议,其实就是于长泰的决定,择日起兵,以十艘大船、人员二百,杀上太湖西山黑龙帮去。
    那日是个朗晴天,焦山飞龙寨的大船尚在通往无锡的运河呢,消息已从无锡由盖天翁派人传上了西山的黑龙帮。
    盖天翁的这个消息来的真不是时候,因为黑龙帮的石冠军与总管水滔二人各自伤了手腕,那夜又流了不少血,才三日而伤口刚愈合,如何能再迎战。
    但既知焦山飞龙寨兴兵来犯,“太湖毒龙”石腾蛟自也不能高挂免战牌。
    于是,黑龙帮立刻召集所有西山总堂弟兄,分成三队,每队三艘快船,分由各堂主率领,那石腾蛟与石大娘、戚九娘三人坐镇总堂大船指挥,不等于长泰的快船冲向太湖西山,就在中途加以拦截。
    不料黑龙帮倚仗地形熟悉,结合着各船队,开始向飞龙寨大船猛撞,就在一阵冲击中,早见有些船已并靠一起,双方就此在湖面上乱杀起来。
    就在一阵拼杀中,飞龙寨的指挥船上,于长泰早看到远处一艘大船上面一面黑色绣龙旗子,石腾蛟就在那上面狂叫着指手划脚呢!
    于长泰一见,立刻命自己的船向石膊蛟的大船杀过去,总管霍大光也咬牙切齿道:“上次被法明大师一拦,不了了之,今番遇上,且杀他个片甲不留,为小姐报仇。”
    于长泰一听小姐二字,心如刀割,想到鸿儿沉尸太湖,早已虎目怒瞪,遥遥的已高声喝骂道:“姓石的老儿,偿我女儿命来!”
    不料石大娘双手叉腰的尖声高叫,道:“好个不要脸的于老匹夫,都是你教出的好女儿,真不要脸。”
    于长泰这时船已快速接近,一手握着金背砍刀,边怒声骂道:“好个太湖毒蛇,你们害了我女儿尚且反口辱骂于她,今日老夫统率兄弟们杀来太湖,誓雪前耻,且要讨回公道。”
    突听那石腾蛟打雷似的吼道:“于老头儿,你说你女儿被我们害死在太湖了?”
    于长泰怒道:“短兵已相接,这时你还想否认?”
    石腾蛟也一挥手上软皮鞭“叭叭”响的道:“石某岂是怕事之人,倒是你那个宝贝女儿,她竟然领了个年轻汉子重又摸上我黑龙寨,湖面上那个年轻人竟连伤了我儿石冠军总管水滔二人,尚且把我的一艘大船弄穿,她却同那年轻人潜水逸去了。”
    石大娘紧接道:“你老儿不弄清楚,竟莫名其妙的领人杀入太湖,当真是岂有此理!”
    于长泰一听,石大娘二人不似是在说谎,又见对方大船上真的不见石冠军与水滔二人,思忖自己女儿仍活在世上,不由得心中一宽,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有个年轻人同我女儿一起,他是什么样人,怎的我不知道。”
    石大娘双刀一抡,尖叫道:“谁知你那女儿在什么地方勾引的,不要脸的东西。”
    石大娘的骂,令于长泰大为恼火,而霍大光却即时对于长泰道:“寨主,如今真是绝好机会,对方主船上也只是石腾蚊与他老婆、儿媳三人,余下的已不足为虑,只等杀了他三人,我们就一鼓作气的杀上西山,捣他的老窝去。”
    于长泰当即点头,道:“消灭黑龙帮,太湖西山就由你作主了。”
    霍大光那灰白长发向后一甩,扁大的嘴巴仰天哈哈笑,且又高举着手中旱烟袋,道:“拉上红旗!”
    那是一个信号,一个攻击行动信号。
    霍大光的喝叫中,便见一面三角大尖红旗,急快的拉到主桅杆上。
    可也真够整齐的,因为就在红旗被拉上去的同时,太湖水面上所有飞龙寨大船,不约而同的齐声狂叫:“杀!”
    于是,双方大船各不避让,直向对方的船上撞去。
    刹时间,湖面上杀声连天,狂叫,怒骂,凄厉的惨叫,以及落水声,此起被落,一场罕见的生死搏斗,就此展开来。
    霍大光没等双船相撞,他已迫不及待的腾跃而起,一招“苍鹰振翅”,空中连翻三个跟斗,人已落在石大娘船上。
    霍大光脚落船板再起,大喝一声,右手烟袋乌龙盘空般舒卷点敲,掣发出乌溜冷焰,直向拦他的几个汉子头上敲去。
    钢刀如浪,长叉如林,就不知那霍大光是如何闪躲的,一上来就被他击倒四五人,全都是脑壳破裂的死在船上。
    “闪开!”那是石腾蛟的暴喝声。便在他的这声怒吼中,右手软皮鞭一招“毒龙升天”,那带着钢尖的鞭梢,竟然形成直线的向霍大光面门点去。
    旱烟袋倏挥向上,他的人突的起飞,平着身子在空中直向石腾蛟一掌拍去,光景用的就是击伤佟大年同样招式。
    石腾蛟想不到这霍大光会上船之后攻击得厉烈犹似头狂豹,不由得发起他的凶性来,立刻双目暴睁,鞭梢回抽中,一个侧旋,宛如怒狮回噬,左肘横着向霍大光的左肋顶去。
    霍大光偏头躲过鞭梢,左腿暴闪一步,已让过石腾蛟那断骨一撞,立刻洒出一片乌影,当头向石腾蛟敲去。
    石腾蛟平地拔起一丈,低头看足下尽是烟袋锅,心中暗忖,这老小子的旱烟袋上造诣,只怕比之“江岸一阵风”周全的“十八敲”毫不逊色。
    心急间,他已顾不得石大娘与儿媳妇二人同于长泰的拼杀,立刻凝聚一身功力,亢烈的怒啸一声,盘动手中那丈五长的软鞭,身形下压中,直向十几点乌黑的旱烟袋中落去!
    果真是成败击于俄顷,生死存于一念,现在——
    现在就在石腾蛟与霍大光二人之间,斗然响起一阵断筋裂骨之声与血肉飞溅的红光,半晌,二人面对面的站在二尺不到的距离,那石腾蛟白发飞扬,他那支软鞭鞭梢,牢牢的钉在霍大光的后脑上未即落下,石腾蛟的口中尚自在向外淌血,但他却满面笑意昂然的左手握着一把锋利匕首,而整个匕首还按在霍大光的肚皮上未即取下。
    大扁嘴巴张得大,双目湛湛眼神不即散去,霍大光露出满口大黄牙似哭又笑的不即倒下去,因为他实在还想再施力的多敲断石腾蛟几根肋骨,甚至石腾蛟的头,他也试着去再举起他那敲死不知多少人的旱烟袋,但他却无法举起来,因为全身似已陷入火辣辣的酷热中——
    终于,石腾蛟奋起膝盖顶去,才拔出他那旋藏于软鞭把中的匕首。
    霍大光倒在血泊中睁着一双大眼睛死不瞑目。
    石腾蛟东摇西摆几步,也一跌倒在船板上,他心里十分明白,旱烟袋锅儿是敲断他五七根肋骨,但姓霍的拍来一掌,那才是狠招,自己只怕大限真的到了。
    两船上的壮汉已杀红了眼,谁死谁伤那管得了的,有几个自船上杀到水上,如今还在水中追逐互拼呢。
    石大娘与戚九娘合力对付那“金刀太岁”于长泰,二人哪敢大意。
    那石大娘施开双刀,配合戚九娘的长剑,一路由自己的船上杀到了于长泰的大船,不料就在这时候,湖面上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刹时间把船吹得各自漂散,只是这阵风来得快去得快,不旋踵间水面上又见平静。
    这时候戚九娘与石大娘二人已与那“金刀太岁”于长泰搏斗五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
    而大船上面的人也是互相对杀,各不稍让。
    那于长泰被面前两个女人拼命缠着,不由得越杀越恼怒,大喝一声,金背砍刀猝沉疾旋,“呛”的一声逼退石大娘双刀,他高大的身形猛的一个侧踢,就听得“啊”的一声,正踢在戚九娘的肩头,那石大娘一急之下,伸手去拦戚九娘飞落湖中的身子未果,一气之下遂舞动双刀拼杀而上,于长泰在戚九娘落在湖中后,哈哈大笑,奋起金背砍刀,一路砍杀连连,自把欲找他拼命的石大娘逼向船尾。
    石大娘已是汗流浃背而披散一头白发,于长泰宛如一头疯虎,一连又是十三刀,直砍得石大娘左手钢刀落入湖中,金芒打闪中,只见流光冷焰一束,“嗖”的一声划过石大娘的右臂。
    石大娘凄厉的一声狂叫,半尺长的一块肉,连着衣衫落在船板上,右臂那白森森却又红艳艳的骨头露了出来,光景可真够受的。
    于长泰一招得手,正欲加上一刀送石大娘上路呢,却不料就在这时候,后船尾爬上一人,这人见情势危殆,不及举剑杀来,只得尖声大叫道:“休伤我婆婆。”话声中她奋力掷出手中长剑,但听“嗖”的一声,长剑已插在于长泰的背上弹动不已呢!
    “金刀太岁”于长泰绝对想不到那戚九娘被自己踢入湖心还会游上船来,这一剑他实在伤的不轻,因为连右手握的金背刀也难以握住的落在船板上。
    便在这时候,附近一艘大船上早有人叫道:“帮主,帮主!”
    声音显然是来自黑龙帮的大船上,戚九娘大吃一惊的高声叫道:“快把船靠过来。”
    逼望过去,大船上除了死伤的,也只有四五个汉子尚能操作,不少人且已落入湖中了。
    于长泰这艘大船上的人,早扶着于长泰入舱包扎伤势,不旋踵间,黑龙帮的大船已靠过来,戚九娘忙命人扶着石大娘且迫不及待的跃上自己大船,见石腾蛟真的已是奄奄一息了。
    太湖黑龙帮总堂的大船,便因为石腾蛟与石大娘二人的身受重伤急急的朝向西山扬帆驶去。
    这时候太湖水面上仍然各处刀声可闻,湖水上面的浮尸少说也有四十多具,青衫赤脚汉子,或黑衣短扎的全有,那焦山飞龙寨的大船似乎尚有两艘被火燃烧起来,熊熊火焰直冲霄汉,附近正有三艘大船上的人在打捞己方的落水人呢。
    一面蓝色信号旗便在这时候拉上了飞龙寨总舵的大船上,那是收兵集中信号,立刻就见所有的船向于长泰的大船集中。
    那于长泰躺在船舱中对赶到船上来的八位舵主吩咐道:“清点人数,我们立刻回焦山。”
    早见那第一分舵有人回报,飞龙寨死伤快一半,失踪的也有近二十名。
    于长泰极端痛心的道:“我们吃亏在黑龙帮有备,这笔帐有得清算的。”
    于是他命三艘大船又在太湖仔细搜巡一阵,见没有飞龙寨的人落在水中,这才把两艘快要烧毁的大船拖着离开太湖,沿着运河驶回焦山。
    又是一个两败俱伤结果,双方恁谁也未捡拾到便宜,飞龙寨的霍总管死了,等于折损了于长泰一条右臂。
    现在,于长泰似是伤中背骨,一条右臂似已不听使唤的难以抬起来。
    于飞鸿赶回飞龙寨的时候,飞龙寨正是一片愁云惨雾,那飞龙厅的前面,霍大光的老婆坐地还在痛哭,各分舵的人,已取得应领的银两作为死伤人员的抚恤。
    于长泰躺在床上发着烧,不时还呼唤着女儿飞鸿的名字,状至凄惨。
    这不可一世的枭雄,又怎会知道自己会有今日这种令人难以预料的下场!
    于飞鸿回来了,她在得知老父为她杀上太湖而受了重伤,当场痛哭失声,后悔自己不该跟随依承天同去海岛鲠门,否则这场厮杀应可避免。
    于长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在他一连治疗五七天后,渐渐的已见好转,这时他才能在女儿的日夜服侍下,慢慢的在地上走动几步。
    看了老父稍有起色,于飞鸿这才对于长泰道:“女儿这次见到依伯父了。”
    这真的是晴天霹雳,于长泰全身一震,道:“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他人的?”
    于飞鸿道:“在一个孤岛上,还有雷一炮也在。”
    于长泰一叹,道:“唉,偏就在我受伤中听得这消息。”
    于飞鸿道:“依伯父残废了,他的一条腿已断。”
    于长泰双目神采逼人地看着女儿于飞鸿,道:“怪不得依水寒不敢找回来,原来他已成残了,哈……”
    于飞鸿又是一叹,道:“依伯父已成残废,但他的武功却后继有人了。”
    于长泰再次一惊,道:“他把那‘八步一刀’武功传授何人?”
    于飞鸿道:“他的义子,叫依承天,是个比女儿年纪还要小上一岁的人。”
    于长泰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他已把武功传给那晚水遁的小子了?”
    于飞鸿道:“那晚我被石冠军打落太湖,危急中就是被这依承天救起来的。”
    于是,于飞鸿这才把以后的一切经过,十分详细的向老父说了一遍。
    父女二人好一阵沉默……
    望望半晌未再开口的老父,于飞鸿道:“爹,你有何打算?”
    于长泰咬牙怒道:“都是成刚与霍大光二人办的好事,竟然最后便宜那小叫花子,真是可恶!”
    于飞鸿道:“爹说的小叫花子,就是那开封城的小癞子,这人现在长大成人了,女儿见他不以绝世武功轻易取人性命,是个心肠好而又忠厚之人,掌心刀握在这种人手中,应是最恰当不过了。”
    于长泰冷哼一声,道:“为父心中终是不甘,这件事且容我仔细想想,总会有对策可想的。”
    于飞鸿再也想不到老父对于权势是如此的热衷,如果想劝其放弃,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要想老父在依伯父面前跪地求饶,那更是绝不可能的事。
    看来这事只怕有得伤脑筋的。
    于是,于飞鸿真的烦恼了。
    烦恼中她想到了依承天,那个忠厚的年轻人。
    对,只有找上依承天,事情也许好办些。
    于飞鸿也想到,只等老父伤势好转,自己决定去找那影子已烙上心头的依承天去。
   

举报

二十六奇谋与绝招
    玄武湖就在龙蹯虎踞的南京城东北侧,古庙古塔处在自然的胜景中,更见古趣诱人,不愧踏青寻幽好去处。
    那玄武湖畔垂柳下宁静的水中盛莲,点缀得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初夏的天气,玄武湖上更见游人如织,就中有一艘巨舫十分引人注目。
    那是一艘三层大画舫,大凡到过玄武湖的游人,皆明白这艘画舫每日必游荡玄武湖五洲一遍,然后于夜色中停靠在台城附近的柳荫岸。
    那台城为玄武湖地势最高处,四周古木蓊郁,苍翠佳荫,登高处望去,长堤映带,垂柳含烟,宛如置身仙境。
    现在,正是日西傍晚。
    现在,也正是那艘画舫刚停靠好在台城不远的柳岸边。
    便在这时候,整个玄武湖更见宁静,因为所有的小船皆靠岸过夜停做生意,然而唯独这艘大画舫,却更见笙歌悠扬的自湖西飘来,从远处极目望去,那画肪之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欢笑之声不时传出,有大笑、巧笑,莺语燕声,宛似带着脂粉香味的传入人们耳中,光景是人间仙境,也真正是探幽寻芳好地方。
    灰暗的夜色中,远处正有一艘小划子,有个年轻汉子正拼命的划,划向停靠在台城附近的那艘巨大画舫。
    从这划舫的年轻人行动看来,显然有着天大的事发生了,因为那年轻大汉光着上身,汗珠子从他的面颊向下淌,淌在身上,他却连摸一把也没有,只是挺着身子疯狂的划,那小船尚未划到巨舫呢,划船的年轻汉子早高声叫道:“祈爷!快叫祈爷!”
    这人嗓门可真够大的,早惊动船尾坐的两个船娘,二人极目望去,其中一人笑道:“是小唐,他那种急惊风模样,干嘛呀!”
    另一船娘笑道:“好像是叫祈爷吧!”
    年轻汉子的小船更近了。
    年轻人呼叫的声音也更大,大得整个画舫上的人全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从中间的窗口伸出个头来,喝道:“小唐,狗咬尾巴,穷嚷嚷什么?”
    小划子上年轻人一见,忙不迭的道:“是祈爷吗?那人终于出现了,祈爷你得快跟我走。”
    窗口的那人又喝道:“是什么人出现了,何不说清楚些?”
    这时小唐已把小船靠在画舫一边,仰头道:“一年多快两年了吧!老太爷不是对兄弟们交待了一件事情,说是如果见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这么长……”边自己在面上一比划,又道:“要立刻向他老人家禀报吗?”
    窗口的人头一缩,不施踵间,这人已走出画舫来到船边,急急的问:“你看到这大疤面人了?”
    小划子上人点点头,道:“祈爷呀,你得快跟我走,晚了不定他们全走了呢。”
    一撩紫绸长衫,那姓祈的边回头对船内吩咐道:“你们等我回来。”
    姓祈的刚下得小划子,画舫一边早见五个如花似玉,婀娜多姿女子走出来,其中一女子软咕哝哝的嗲声道:“祈爷早去早回哟!”
    姓祈的只是摆摆手,那个叫小唐的早顶着小船又拼命的向灰暗的湖面上划去。
    小船上,只见这姓祈的三十多岁,细柳高挑的身材在嘴巴上留了一撮小胡子,这时他似是既兴奋又紧张的道:“小唐,你是在哪里看着这刀疤人的?”
    “邑江门外望江酒楼。”
    姓祈的道:“就只他一个人?”
    小唐道:“不,是两个人,有个年轻人同刀疤大汉。”
    “一个小癞痢头孩子?”
    小唐忙边划船,摇头道:“那年轻的不是小癞痢头,他是个年轻大个子,我看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呢。”
    双眉一皱,姓祈的道:“不管,且先见着这二人再说。”
    小唐这时才低声问:“祈爷,这一向老太爷的人到什么地方去了,怎的至今未曾见过他老人家呀?”
    小唐的话似是令姓祈的不快,冷然一哼,姓祈的道:“有些事情不该知道就别多问。”
    小唐忙点头,道:“是,是,小唐多嘴。”
    小船匆匆靠上岸,姓祈的立刻跳上岸,大步直从大街走去,身后面,小唐道:“祈爷,要不要把弟兄们也找来?”
    姓祈的摇摇头,道:“眼前尚不需要,有些事情得由老太爷决定,有时候擅自作主,反而不讨好。”
    急匆匆的,小唐与姓祈的赶来邑江门外距离江边不远的望江大酒楼。
    这时候也正是客人最多酒楼满座时候,姓祈的人刚登上台阶,酒楼的伙计与掌柜全迎出来。
    那掌柜的忙着伸手哈腰施礼不迭的让道:“东家来了,快请楼上雅厢坐。”
    一边的小二咧嘴笑道:“祈爷,你这边请。”
    姓祈的站在楼下先是一望,又看看身边的小唐,自己当先向楼上走去。
    那小唐边把上衣扣好,他十分机警的在酒楼下面看,只是他并未看到那个疤面人。
    心情一阵紧张,小唐忙向一个小二,道:“人呢?”
    那小二一怔,道:“什么人?”
    小唐在面上比划,道:“面上有这么个刀疤的人,他人呢?”
    小二一笑,道:“唉,你是问那个乍看起来吓人一跳的刀疤大汉呀,他走了。”
    小唐全身一震,道:“到哪儿去了?”
    小二呵呵又笑,道:“他们原是两个人,两个人走一个。”小二回头一指近窗处的桌上,又道:“另一位还在那儿坐着,只等那另一疤面大汉回来,酒菜才上桌呢!”
    小唐一阵轻松,道:“吓我一跳。”说着,立刻往酒楼上去。
    酒楼上,姓祈的已坐在楼口的一张桌子边正垂目下看,那小唐已到了桌前,笑指楼下窗边,道:“祈爷你看到没有,窗边坐的年轻人就是同那个刀疤大汉一起来的。”
    冷然望着小唐指的那人,姓祈的点头,道:“盯牢他。”
    便在姓祈的话声中,望江酒楼的门口,早见一个彪形黑汉出现,这人面上自左向右下方的横着一条卷肉刀疤,他既不掩饰也不自惭形秽的仰首阔步走进来。
    仔细看,光景可不正是那雷一炮。
    这时窗前桌上的少年人便正是那依承天。
    原来自从依承天与雷一炮二人一齐来到南京后,那雷一炮早把掩面纱罩取去,目的当然是为了引出“江河水怪”祈无水与周全、司徒大山三人。
    现在,雷一炮就是这个目的才来到这南京邑江门外的最大酒楼——望江大酒楼。
    依承天见雷一炮回来,笑问:“雷叔,你去了哪里?”
    雷一炮哈哈一声笑,道:“推销呀!”
    依承天怔了一下,道:“雷叔,什么叫推销?”
    面上疤痕一颤,雷一炮道:“我在推销我的这个人,哈……”
    依承天更是不懂的道:“我不懂。”
    依承天正说呢,小二已走过来,笑道:“二位客官,可以上菜了吧?”
    雷一炮把一张疤面仰得高,牛蛋眼一鼓,道:“五斤陈年花雕,四季大菜一套,吃完再叫。”
    小二一怔,道:“爷,是四活大菜,没有四季大菜呀!”
    雷一炮双目一瞪,道:“你小子且说是哪‘四活’。”
    那小二扳着指头,道:“天上飞的鸽子鹌鹁,地上跑的兔子狗肉,水里游的鱼鳖虾蟹,这些本店全有活的,就看客爷你点了。”
    雷一炮道:“捡四样最贵的送上来,要快。”
    这时酒楼掌柜的已坐在楼上姓祈的身边,低声道:“东家,要你看可是这两人吧?”
    姓祈的嘴角上撩,一边抽动几下,道:“是不是马上就知道了。”
    一边的小唐急问:“如果是的话怎么办?”
    姓祈的道:“留住他们。”
    正说着,只见那小二已把酒菜送上雷一炮的桌子上,依承天几曾见过这些好吃的,便在雷一炮的示意下,立刻大吃大喝起来。
    雷一炮边喝着酒,笑声宛似打雷的道:“多年媳妇熬成婆,三代叫化子穿莽袍,打从现在起,你想吃什么有什么,想怎的玩就怎的玩,哈……”
    依承天低声道:“雷叔,别人在看我们了呢!”
    雷一炮又是一声哈哈,道:“吃吧!完了找个地方叫你见识见识,哈……”
    竹筷子上的菜已到了口边,依承天开口却问:“雷叔,吃喝玩乐那得要花银子的呀!”
    雷一炮道:“只管吃吧,老实一句话,吃孙喝孙不谢孙,完了嘴一抹拍屁股走人,高兴的话开口再骂上几句,如此而已。”
    依承天摇头,道:“敢情是要当无赖呀!”
    雷一炮道:“当无赖有什么不好的?若是需要打架,我二人还怕谁来着。”他是个粗嗓门,说出话来像打雷,早被几个小二听去,不少客人也拿眼斜着看,雷一炮却是自得其乐的大吃大喝起来。
    半个时辰不到,四样大菜与五斤酒全吃了个精光。
    雷一炮突然一拍桌子,道:“小二。”
    早见一下子来了三个小二,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的道:“客爷,你吃好了?”
    雷一炮道:“算是勉强吧!”
    依承天愣然望着雷叔,便见雷一炮举手一招,道:“账来。”
    小二一笑,哈着腰道:“早算好了,一共是五两八钱银子。”
    雷一炮似是十分意外的道:“怎的才这么一点银子呀!”
    那小二又笑的道:“五两八钱还少呀,穷人花用,足够一个月的呢!”
    雷一炮怒目逼视小二,骂道:“操那娘,你怕银子多呀!”
    小二一怔,旋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谁也不会嫌银子多的,客爷你……”小二伸出手来,光景是要收银子了。
    雷一炮怒目一睁,酒气一喘,道:“酒菜一共五两八,大爷给你们小费四两二,全部是十两银子。”
    三个小二一喜,立刻变了个逢迎拍马样。
    不料雷一炮粗声粗气的又道:“把十两银子的帐全记在祈无水的头上。”
    三个小二大吃一惊,旋即三人怒目相向的道:“白吃!”三人不约而同的说。
    雷一炮手指着正门上方一块匾额,道:“你们应该认得祈无水的,他的名讳不就刻在那个‘望江大酒楼’的匾上面吗。”
    其中一个小二怒道:“我们当然认得老太爷,他是我们东家哪会不识得的,只是你说要记帐在老太爷头上,总得有个凭证,不能凭你一句话完事吧?”
    “叭”的一声,雷一炮一嘴巴打过去,只打得那小二张口吐出一颗牙齿,“噔噔噔”倒向一旁桌子上。
    另外两个小二早挽袖子骂道:“耍无较耍到我们这儿来了,王八蛋瞎了狗眼。”
    两个小二欲扑,不料雷一炮一把一个,早将二人提起来,他怒目逼视二人,道:“想死想活?”
    两个小二齐叫道:“当然想活,你要怎样?”
    便在这时候,从楼梯上跑下掌柜的与小唐二人。
    雷一炮举着二人,正欲合手互撞呢,小唐已打个哈哈道:“朋友,能否看在下个薄面,放下他二人?”
    雷一炮偏头一望,道:“你是谁?”
    小唐道:“在下姓唐,南京地面上都知道有个小唐的,那就是在下。”
    雷一炮放下两个小二,戟指三个惊怒交迸的小二,道:“小唐呀,你可知我为什么修理他三人?”
    小唐指着桌面,道:“一顿酒菜又值多少……”
    不料小唐话才一半,雷一炮摇头,道:“一顿酒菜几何,我姓雷的怎会出不起。”边伸手入怀,摸出几锭银子一亮,立刻又塞入怀中,道:“老子修理他们,那是在于他们侮辱了祈老爷子呀。”
    小唐一愣,道:“怎么说?”
    雷一炮怒哼一声,道:“我们来到南京城,也是那祈老爷子再三邀请,碍于他的一张老脸面,又是道上混的,这才赶了来吃他几顿,且准备在此同祈老晤面呢!我们是祈老的嘉宾呀,你想想,他三个刚才不是在给祈老脸上抹灰?要你打不打他们?”
    小唐一听,不自觉的向楼上一看,这才呵呵一笑,道:“该打,是该打,若是老爷子知道,也不会轻饶他们的。”
    边回头怒对掌柜,道:“这都是你平日没把他们调教好才会有这番误会。”
    掌柜的忙打声哈哈,道:“对不住。”
    雷一炮满面怒容的道:“掌柜的,替找二人弄个干净房间,等一会儿我们回来住呢!”
    小唐忙问,道:“二位要出去?”
    雷一炮道:“南京久未来了,且出去溜达一阵子。”
    南京距离镇江本不远,雷一炮当年在焦山飞龙寨的时候就常押货来此,地面上他依旧十分熟悉,甚至江面上飞龙寨第五分舵的四个船队,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现在他不但要设法引出祈老怪三人,甚至连飞龙寨的人也要叫他们知道,虽然他不敢确定如今这儿的第五分舵的兄弟中,究竟还有几多是效忠老帮主依水寒,但在他的心中总是想知道一些。
    雷一炮人已走出“望江酒楼”大门口,掌柜的早又道:“客官,我给二位备下房间,二位可要来呀。”
    雷一炮回头喝道:“罗嗦,我们不回来住,难道住马路!”
    那小唐匆匆的上得楼去,早听得姓祈的道:“着人盯着他二人,且等我的消息。”
    小唐立刻下楼而去。
    姓祈的起身对掌柜,道:“尽好的招待他二人吃住,合着他们的意,称得他二人的心,牢牢的把二人留下来。”
    掌柜的道:“这两个人……”
    姓祈的道:“错不了,那人又自称姓雷,正是老爷子欲找的人,娘的,他终于露面了。”
    掌柜的送那姓祈的下楼,边低声道:“他二人明敞着送上门来,只怕未安什么好心吧,有道是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
    姓祈的猛回身,冷笑,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见谁敢老虎窝拔毛的,只管想尽方法留住他们就成了。”
    于是,姓祈的走了。
    大街上,雷一炮挺胸凸肚,走地有声,不时的还会一声大笑……
    依承天低声道:“雷叔,咱们这么干就能把祈无水三个老头儿引出来?”
    雷一炮笑道:“能。”
    依承天道:“就这么白吃白喝的?”
    雷一炮捧腹大笑,道:“只要祈无水一天不出面,他老小子在这南京的台盘由得我二人折腾的,少寨主,等着看那好戏连台吧!”
    依承天与雷一炮二人正说着,邑江门下雷一炮突然一愣,他期期艾艾的望着前面一人,自语道:“是他?”
    依承天急望过去,边问道:“谁?”
    雷一炮道:“过去是我们飞龙寨的舵主,我知道他几年前已退出焦山,今日竟在此见到。”
    便在这时候,迎面一个矮冬瓜模样胖子,一手拎了个鱼叉,肩上背着鱼篓走来。
    雷一炮早高声,道:“江涛!”
    迎面矮胖子似是一惊,抬头看,不由得惊异道:“是你,雷副总,哈……”
    雷一炮一把握住江涛一臂,神情黯然的道:“日子混的不好?”
    不料江涛一声哈哈大笑,道:“我的日子没混好,可是还好端端的每日有酒有鱼,而你雷副总怎的先发疯后投江,比起我江涛来,岂非差的不远了!”说完,二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三人耳中激荡,但笑声中却不免掺杂太多的苦涩与无奈——
    于是,二人的大笑却又在面上僵住。
    江涛偏头望望一旁也在傻笑的依承天,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雷一炮忙拉过依承天,道:“依少寨主,你快来见过。”
    江涛一惊,道:“什么依少寒主,当年老寨主不是只有一位女儿吗?”
    雷一炮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找地方再畅谈如何?”
    江涛道:“到我那小船上去吧,今日这些鱼我不卖了,且叫我老婆叨拾叨拾,我们边喝酒边谈。”
    雷一炮笑道:“我二人刚吃了满肚皮的酒菜,怎好再吃的。”
    江涛道:“你我兄弟多年不见,怎能不举杯一醉的,走吧!”
    于是三人匆匆的走到江边,雷一炮见江岸边还真靠有飞龙寨大船。
    不远处,江涛用手一指,道:“我那小船在那儿呢!”
    雷一炮二人望去,只见一条矮舱小船,舱顶且用破草席掩着,有个粗衣妇人正在船尾洗衣衫呢。
    江涛早高声叫道:“家里呀,有贵客来了呢!”
    船尾那妇人回头望,依承天突然想起前年在荒岛上的那个死缠雷一炮的女人,如果不是这妇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只那个面孔,还真是像。
    依承天望向雷叔,他发觉雷叔也是一怔。
    江涛一跃上船,笑指着雷一炮对那女子道:“你快上前见过,那就是当年飞龙寨的雷副总管。”
    江涛老婆用衣襟擦拭湿手,边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小船地方小,二位且凑合着坐地。”
    雷一炮低头望向矮舱,只见船内放着两件破棉被、几件旧衣衫,光景可真够寒伧。
    江涛早把鱼篓交在老婆手上,道:“鱼不卖了,我今要请雷副总管二人吃酒……”
    不料江涛老婆一皱眉,道:“家无隔夜粮.哪里还有酒?”
    依承天忙自怀中摸出两锭银子,道:“我这里有,大嫂子收下吧。”
    江涛忙拦住,道:“这怎么可以,副总管你们且暂坐着,我去赊些酒来。”
    雷一炮一把拉住江涛笑道:“这时候谁还能吃下酒的,倒是弄壶茶来,你我坐在船头畅谈一番如何?”
    江涛点头,道:“既是二位已经吃过酒,那就明日再喝。”边回头对他老婆道:“且点支灯来。”
    雷一炮早拦住,道:“喝茶谈话用不到光亮,点灯何用。”
    于是二人就在船头坐下来,遥望江岸,灯火点点,邑江门外茶楼酒肆也正在热闹中。
    江涛这时一声长叹,道:“自从离了飞龙寨,已有几年未去焦山,前些时候听说你雷副总投江而死,我就好一阵难过,觉得好人不长命,祸害真的遗千年,哪想到你……”
    哈哈一声笑,雷一炮道:“江老弟,别说我雷一炮未死,就是依寨主也还好端端的活着呢。”
    江涛一弹而起,急急问:“这是真的?”
    雷一炮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江涛的双目见泪的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上天有眼呀!”
    于是,雷一炮就把自己投江之事直到送依寨主上普陀山,说了一遍。
    江涛这才又仔细的望了依承天一阵子,点着头,道:“少寨主,我们全指望你重振焦山飞龙寨昔日雄风了。”
    依承天忙抱拳,道:“有雷叔与江兄等的赤胆忠心,不怕那于长泰不在我义父面前低头。”
    雷一炮这才又问,道:“江老弟离开飞龙寨,怎的如此潦倒。”
    江涛忿然道:“自从于长泰弄来一批海盗后,我江涛第一个就难以忍受,辞去舵主之职,带着我浑家就在江面上混日子,人的饭不好吃,吃上天的饭,只要江中有鱼儿,日子虽苦了些,却也落个自在,你说呢?”
    不料雷一炮一听,当即起身,道:“我们去了,江兄弟且在此等候,不定二更天我二人还会再来的。”
    江涛一怔,雷一炮早同依承天二人上了岸。
    雷一炮走出十几丈远,尚回头对江涛道:“你等我来。”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走入邑江门,一条大街直到尽头,他才转入几条小街,便在这时候,依承天才问:“雷叔,我们这是上那儿?”
    雷一炮用手一指,道:“不远处就是夫子庙,附近有家钱庄,我们到钱庄去。”
    依承天忙问:“到钱庄?我们去钱庄?”他曾在开封见过大钱庄,全都开在开封城几条大街上,那地方当时他连经过门口都觉着全身不自在。
    雷一炮微微一笑,道:“跟我走,我今领你去扛银子。”
    依承天忙摇手,道:“雷叔,这儿是什么地方,督署衙门又近,当强盗也得捡地方呀!”
    哈哈一笑,雷一炮道:“要当强盗也不等这时了,且跟我走吧!”
    依承天摇摇头,道:“雷叔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雷一炮看看附近,这才低声对依承天道:“可记得傍晚时候你在‘望江大酒楼’等我吃饭?”
    依承天点点头。
    雷一炮道:“那时候我就是出来打探事情的。”
    依承天道:“打探什么事情?”
    雷一炮笑指远处道:“那祈老怪可是秦淮河上的祖师爷,说他是龙头老大,那也是二十年前的称呼,祈老怪南京城挂名的生意可不少,其中除了望江楼,还有几处赚钱买卖,有家钱庄就是他的,我们找去伸伸手,当不为过吧。”
    一听祈无水还有家钱庄,依承天自忖,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竟还为了“八步一刀”而远到中原拼老命。
    依承天点着头,道:“既是祈老怪的,那我就跟你去。”
    二人并肩住前面一条大街走过去,就在这大街第十家,有块招牌,金字招牌上写着:“宝和钱庄”
    真够气派的,朱漆门槛,在四盏琉璃灯的照射中,有个高柜台子,柜台内四个管帐的在打算盘,柜台外面是客堂,里面摆设的可真齐全,一套紫檀木方桌椅子,条桌上面供着五路财神,有两个伙计门边站,桌旁正坐了个大胖子,不时的端着几乎透明的细瓷茶盅喝一口,光景一副有钱大爷样子。
    雷一炮与依承天走进去的时候,两个伙计忙上前迎住:“你是……”
    雷一炮举手一推,道:“找掌柜的。”
    其实不用找,桌边那位大胖子早站起来,道:“朋友,我就是。”
    雷一炮撩起长衫,一屁股坐下来。
    依承天也坐在一边。
    胖掌柜一见,面色一整,道:“二位是……”
    雷一般的吼道:“客人来坐,怎不上茶?”
    胖掌柜一怔,旋即对惊怒的伙计施眼色。
    两个伙计忙为雷一炮二人送上茶水,便在这时候,胖掌柜笑着道:“能上宝和钱庄来的,多少都认得我们东家,想二位也是在外面走的,当知道我们东家祈老太爷吧?”
    雷一炮一拍桌子,道:“大胖子,敢情你是想搬出祈无水的名号吓吓人吧!呸,老实对你说,祈无水约我二人会面,我们是应他的约才来这南京城的,想不到他老小子同我二人黄牛,害得我二人盘缠都快光了,你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雷一炮的话,不但胖掌柜大吃一惊,钱庄的人皆相顾愣然。
    胖掌柜搓搓两只肥又白的双手,笑道:“不知二位落脚哪家客店?”
    雷一炮道:“能住哪里?当然是邑江门外的望江大酒楼了。”
    胖掌柜一听,忙又笑道:“二位今晚来,可是为了手头不便?”
    雷一炮怒吼一声,道:“哪还用多问的?”
    呵呵一声干笑,胖掌柜道:“既是我们老东家邀来的贵客,周转几许银子绝无问题,二位且先回望江大酒楼,我命伙计随后送上。”
    雷一炮厉吼一声,道:“操那娘,什么叫几许银子,敢情以为我们向你伸手要小钱来了?”
    胖掌柜一愣,见雷一炮面上刀疤在蠕动,还真吓的一哆嗦,遂又低声问道:“请问二位需要多少?”
    雷一炮稍一思忖,右手那根宛如小棒槌的食指举伸在胖掌柜面前,道:“你就暂时取来这个数吧。”
    胖掌柜咧嘴笑道:“十两银子小数目。”
    雷一炮摇摇头,而令胖掌柜一惊,又道:“一百两?”
    唬的一下子站起来,雷一炮一把揪住胖掌柜领口,指头点在胖掌柜鼻尖,短须在他那下颚左右晃动着,就听他咬着牙,道:“一千两,老小子你得听清楚,而且是现银一千两,银票不收,少一两老子就敲烂你的脑袋瓜。”
    雷一炮说完松手一推,胖掌柜已跌坐在太师椅上直喘气的道:“数目太大,我做不了主,容我派人去请示东家如何?”
    雷一炮心中一喜,道:“可是那祈无水老儿?”
    胖掌柜忙摇手,道:“不,地面上的事由祈爷过问,老太爷是不管的。”
    雷一炮沉声问:“祈无水的儿子?他在那儿?”
    便在胖掌柜欲开口的时候,早见小唐自门外走来,边笑哈哈的道:“怎的二位到这儿来了?”
    雷一炮回头一看,不由心中暗笑,边却戟指胖掌柜道:“你小唐来的正好,这大胖子不给雷大爷面子,老子只要一千两银子,他竟推推托托的,当真岂有此理!”
    小唐忙对胖掌柜道:“他二位我知道,确是老太爷邀来南京欲见面的人。”
    胖掌柜苦兮兮的道:“可是一千两银子……”
    小唐伸手一拦,道:“照给。”
    胖掌柜望着小唐,道:“小唐,你能做得了主?”
    小唐双目一瞪,道:“错不了的。”
    胖掌柜立即向帐房打声招呼,早见有三个已手握钢刀汉子放下手中家伙,一个个怒视着雷一炮。
    不旋踵间,有两个伙计各抱了一包银子出来,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胖掌柜指着银子对雷一炮道:“一千两银子,你点收吧。”
    抓起一包银子丢向依承天,雷一炮更把另一包提在手上,笑对小唐,道:“能认识你小唐真好,赶着我见到祈无水那老小子以后,我一定要他重用你,哈……”
    雷一炮与依承天相互哈哈笑着走了。
    走的十分轻松愉快。
    胖掌柜却一把拉住小唐怒道:“小唐呀,那是两包白花花银子,可绝非是石头呀,我看东家那里你怎么交待。”
    小唐轻松一笑,道:“你不要忘了我这是在替老太爷办事,更是受大爷的指示,我这就去向大爷报告呢。”
    胖掌柜忙问:“这二人究竟什么来路?”
    小唐嘿嘿一笑,道:“他二人呀,可是老太爷踏破铁鞋十几双,找了快两年的人哪。”
    胖掌柜不解的道:“老太爷找这二人做甚?”
    小唐已走到门口,闻言回头道:“我怎的会知道,只怕连大爷也不知道。”
    小唐的话是不假,他是不知道祈无水找这二人的目的,因为连祈无水的儿子祈海也弄不清他老子这两年南北奔波,还受过伤,为的是什么。
    小唐匆匆走出宝和钱庄的时候,早已不见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的踪影,但他却一些也不着急,因为他已把雷一炮二人的模样转告一众弟兄,不论陆上水上,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是无所遁其形的。
    雷一炮十分明白眼前处境,虽然他现在反跟在小唐身后,但他知道自己不定已被别人盯上。
    话虽如此,雷一炮仍然很轻松,因为只要祈无水一天不出面,他与依承天二人就绝对安全,祈无水的这帮徒子徒孙们不但不会暗中对他二人施坏,甚且必要时还会对他二人加以保护,无他,因为他二人可是祈无水欲找之人。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匆匆的到了江岸边,那已是快二更天了。
    江岸边上,江涛,一个人闷坐在船头抽烟呢,见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真的又来,忙起立招呼:“二位快上船来。”
    雷一炮先登上船,江涛见二人手上各拎着一支袋子,忙问道:“这是什么?”
    雷一炮把两包银子往江涛面前一送,道:“收下来。”
    江涛不喜反怒,道:“这是干什么?敢情看我江涛过的日子不顺当,代我去干了这么一票?雷一炮,这种银子我不要,你回手吧!”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江兄弟,你知这银子是谁的?”
    江涛道:“谁的?”
    “当然是那‘江河水怪’祈无水的。”他一顿又道:“那老小子能在南京地面上成为道上的太上皇,你想想,姓祈的老小子得造多少孽才有今日,我雷一炮不弄他的黑心银子弄谁的?”
    江涛一听,哈哈一笑,道:“雷副总,如此一来,祈老怪必肚皮气炸两支鼻孔冒烟了,哈……”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8 19:49 , Processed in 0.25000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