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鞭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那个“杀”字在沉沉的黑夜里听来,特别令人触目惊心。哈娃娜是个初解人事的少女,一听自己即将死亡,面色立刻吓得苍白,哈多真是沉得住气,面不改色的目注了铁无情一眼,只见铁无情依然在那里运功,额际上已渗出了颗颗汗珠,头顶上渐渐冒出了雾丝,尤堡主面露惊诧之色,冷冷的道:“这个姓铁的更不能留!”
    顾俊和黑皮的剑已扬了起来,他们早已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寒阴手吴汉哪有不明尤堡主的意思,他眼珠子一转,嘿嘿地道:“那太简单了。”
    突然右手一伸,舒指往铁无情的胸前戳去,在场中人俱是武学行家,谁都知道这一指戳下,铁无情那一身功夫必定全毁了,此刻他正在运功驱毒,若被吴汉那—指戳下,定当武功全毁,哈多吓得大叫起来,可是他却跃不起来,只见吴汉蓦地一指戳下,铁无情全身泛起一连串剧烈的颤抖,双目依然紧闭,合什运功势子不变,可是他的唇角间却流出一丝鲜血,沿着嘴角滴下……
    哈娃娜惨叫道:“你们杀了他!”
    她如疯狂样的扑过去,吴汉的手已将她拦了下来,道:“这女娃儿长得不错。”
    顾俊瞄了哈娃娜一眼,道:“堡主这女娃儿也宰掉!”
    尤堡主冷冷地道:“怎么?你还想让她当老婆不成……”
    顾俊红了脸,嚅嚅地道:“我还真想呢,这么漂亮的女人杀了实在可惜,如果先给我享受享受,嘿嘿,堡主,你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尤堡主面色一沉道:“我们这是灭口,留下一个都是祸患,传出江湖姓铁的落在咱们手里的消息会不胫而走,往后的麻烦只怕不是我能应付的!”
    顾俊不敢吭声,心里虽觉惋惜,但堡主的指令已下,他纵有天胆也不敢违抗,可是却又情不自禁的又多看了哈娃娜一眼。
    吴汉揪着哈娃娜的手臂道:“老顾,这妞交给你来杀……”
    他把杀人看成杀鸡杀鸭一样的容易,说完话将哈娃娜扔了过去,顾俊伸手抱个满怀,一颗心怦怦直跳,哈娃娜怒叱道:“无耻!”
    此刻虽然她周身无力,但那双手还自由得很,扬起手掌在顾俊脸上打了几巴掌,顾俊怒声道:“你……”
    哈多冲过来吼道:“放下小女——”
    尤堡主对着铜人堡兄弟吼道:“杀!一个不留……”
    铜人堡兄弟想起堡中兄弟被这几个人杀戮得凄惨教训,心里便被那股子仇恨填满,由黑皮、顾俊所率领的堡中兄弟一听开杀,只见剑刀交错,俱往屠一刀和哈多的身上劈去。
    而秋田嫂和哈娃娜也好不到那里,在顾俊的指使下,各有两个汉子挥剑向秋田嫂和哈娃娜冲来。
    此刻危机四伏,剑已及身,他们几个俱无反抗之力,屠一刀索性将双目闭上,任刀剑加身,反正今日是死定了,何不死得像个样子,嘴一咧,现出一抹苦笑,因为毕竟死在这种人手里有些不值得。
    蓦然间——
    夜空里响起一片旋风,紧随着是一声大吼,那震动的波浪使那些握剑的剑手俱是一颤,手里的兵器居然被硬生生的震落,全部僵立在那里。
    那些杀手,每个人眉心上钉了一只金针,他们的刀剑俱散落地上,死得十分安祥,一点也没有痛苦之色,而顾俊和黑皮也没有脱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俱死得无声无息,尤堡主和寒阴手吴汉俱吓得脸色苍白,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世上还有那么高绝功夫的人,仅凭一声大吼,再洒出那些金针,就将铜人堡的兄弟杀个精光。
    随着刹那的沉寂,屋子里的人影晃动,首先进来的是个蓝色长袍、神采飞逸的青面老人,此人双目如电,脸上一片沉凝,有股不怒而威的神采。
    紧随着这老人身后的是十恶中的许秃子,他仿佛是个跟班的,随在那蓝袍老人之后,脸上始终挂着一种谄媚的笑意,进得屋子,目光不停的溜转。
    半响,蓝袍老人冷冷地道:“就是这一伙人吗?”
    许秃子嘿嘿地道:“错不了,神君,老屠不是坐在那儿吗?还有那位姑娘。神君,你看看,那娘们可是你要找的人?”
    蓝袍老人的目光立刻落在哈娃娜的身上,当他目注哈娃娜的脸上时,突然间,全身泛起了一连串的抖颤,脸色也是由红变白,瞪了双眼,却—句话也没说出来。
    半晌,才吸了口气,道:“但愿这就是她!”
    暗中,斜靠在墙边的哈多,心里那份惊恐和惶悚绝不比这老人少多少,他吓得脸色苍白,脸上更是激动得淌下了汗珠,苍老的身子此时竟泛起颤抖。
    尤堡主脱口道:“七绝神君……”
    寒阴手吴汉颤声道:“妈呀!咱们怎么会惹上这个主……”
    七绝之名威震江湖,晌彻武林,三十年前的七绝魔头,杀人如麻,喜怒随个人所好,见者退避三含、闻者望名丧胆,其风光之时,武林道上,人见人畏。
    七绝神君目光斜睨了尤堡主一眼,道:“你姓尤——”
    铜人堡之主全身略颤的道:“不错,铜人堡之主——”
    七绝神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一怔,尤堡主愣愣地道:“铜人堡与神君素无过节,也无来往,神君此语令在下实难理解——”
    “呸!”七绝神君怒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惹上我女儿,她是七绝神君的女儿,谁都别想碰她一指,今夜铜人堡居然想杀了我女儿,嘿嘿,你十个铜人堡也赔不起我女儿的一条命!”
    这是哪个跟哪个,哈娃娜会是七绝神君的女儿,不但是尤堡主和吴汉不能相信,连屠一刀也如坠五里雾中。
    尤堡主颤声道:“不会吧!”
    七绝神君哼地一声道:“你是说本君认错人了?”
    天下哪有父母连自己女儿都不认识的人,七绝神君一句话堵得铜人堡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寒阴手吴汉急忙上前道:“不知者不为罪,神君,我们错了。”
    瞪眼,七绝神君叱道:“住嘴!我有问你吗?”
    一呆,寒阴手吴汉又语结了,道:“这……”
    七绝神君冷冷地道:“你俩自行了断吧!如果你们自认武功还有两下子,我就站在这里,任你们动手,我话可说在前面,我让你们也不过三招,三招过后,嘿嘿,那就是你们倒霉的时候。”
    尤堡主苦笑道:“神君,别逼人太甚!”
    七绝神君怒叱道:“这已经是给你们机会了,怎么是逼人太甚?当初你要杀我女儿灭口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了份?本君的做法厚道多了,至少你们还有个机会!”
    尤堡主怒道:“好,咱们拼了!”
    他和寒阴手吴汉心里可明白得很,七绝神君决非普通之人,若不拼命今日决难有机会逃生,互相瞄了一眼,双双挥掌向七绝神君劈去。
    七绝神君双手负后,站在那里如树临风,迎着这四只疾劈而来的手掌,不闪不避,任那四只手掌拍在身上。
    “砰!”
    空际响起一声巨响,震得屋子摇晃,而那掌力落在七绝神君身上却如棉絮一样,他纹丝不动的还是站在那里,彷佛没事一样的,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道:“还有二招!”
    寒阴手吴汉的心里一凛,他的寒阴掌素以阴柔著称,出手最是阴毒,刚才用了七成功力,足可击毙一条牛的力道,哪知道击在人家身上,却被化为无形,他有些不信的吼道:“老大!再试试!”
    两个人各自加足了劲,又是一掌过去,效果跟刚才一样,七绝神君还是无动于衷,神君慢条斯理的道:“最后一招!再不把握住就没有机会了!”
    尤堡主暗中一咬牙,道:“我就不信!”
    他暗暗蓄足了劲力,施出他轻易不用的“烈焰毒”,这种功夫最耗元神,是将毕生的真火蓄集在右掌之上,以阳刚之劲摧枯拉朽,无坚不毁,但见掌心一片火红,如火样的灼人,霍地硬推了过去。
    七绝神君讶异的道:“烈焰掌!”
    他面上始终挂着那种和善的笑意,让人无法猜测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尤堡主的精神不由得一振,由对方惊诧的声音里,他知道烈焰掌定然震慑住七绝神君了,他不禁得意的道:“你真识货!”
    加足了劲,在一阵凌厉的风啸声中,一股灼热猛地向前推去,只见七绝神君衣袂抖动,隆隆而起,接着是一股浩大的劲力如一道墙般将烈焰掌硬逼了开来,这情形外人极不易看出来,尤堡骇然的道:“气罡!”
    那股热劲登时逸失扩散,屋子里顿时热浪四溢,而尤堡主却已面如死灰,站在那里犹如囚犯宣告了死亡,呆呆地不再说一句话。
    七绝神君冷冷地道:“三招已过,你是自己动手还是由本君动手?”
    尤堡主狠声道:“我跟你拼了!”
    他的身子才动,掌尚未透出,七绝神君的右手微微一抬,尤堡主已哎呀一声,捂着前胸倒地而死,一根耀跟夺目的金针斜斜插在胸口上。
    寒阴手吴汉颤声道:“老尤!”
    七绝神君冷冷的道:“该你了!你还有—招可施!”
    吴汉摇摇头道:“神君,你说过,要让我们三招。”
    七绝神君嗯了一声,仅是冷冷地望着他。
    吴汉嘿嘿地道:“三招未过,神君便无法杀我!”
    又是嗯了一声,没说话。
    寒阴手吴汉大声道:“我尚有一招可用!但,我这一招不想在今天用,有朝一日,我自信能打败神君之时,再用这最后一招!”
    说完话,他大声的跨步而去,连头都不回一下,七绝神君扬了一扬手,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好!你还真是个人物,居然想出这一招来对付老夫,姓吴的,记住,你这条狗命暂且记下,下次碰上本神君,嘿嘿!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逃走那条命!”
    许秃子嘿嘿地道:“神君!先见见令媛呀!”
    七绝神君嗯了气声,他飘逸的走到哈娃娜身边,仔细的瞧瞧哈娃娜—眼,慈祥的蹲下身子,轻声道:“孩儿!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我和你妈却找了你很久很久了,皇天有眼,咱们父女总算又见面了!”
    哈娃娜扬扬头道:“你说什么呀,我一点也不懂你的意思!”
    七绝神君嘿地一声道:“你当然不懂,可是有个人懂!”
    哈娃娜诧异的道:“谁?”
    七绝神君瞄了哈多一眼,道:“哈多!”
    哈多的脸色苍白,此刻那苍迈的身子渐渐泛起了连串的颤抖,他彷佛很惧怕七绝神君,嚼嚅地始终不敢说话,哈娃娜疾忙扑过去,抱着哈多道:“爹!你怎么啦?”
    她步履踉跄,弱不禁风的样子,七绝神君哼了一声,自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启开之后,一股异香随风飘来,每个人的精神一振,七绝神君拿出一颗白色丸子,塞进哈娃娜的嘴里,道:“吞了!千里香的毒可不轻!”
    说也奇怪,哈娃娜居然没有抗拒的能力,在七绝神君灼灼的目光下,将那颗药吞下腹中,说来真难令人相信,那颗药入腹之后,立刻化为一股清流,通遍全身,哈娃娜精神一振,松软的情形立刻消失,她愣愣地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药?”
    七绝神君淡淡地道:“你是我的女儿!”
    摇摇头,哈娃娜苦笑道:“老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姓哈,是哈家唯一的女儿,我爹哈多,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从未分开过,我知道老先生思念女儿,这种遭遇很令人同情,不过……”
    哈娃娜那恳切的语声,听进每个人的耳里禁不住激起一阵回荡,七绝神君也是耸然动容,叹道:“可怜的孩子!连自己的老爹都不认识,哈多真该死,他骗了你这么多年,居然没告诉你事实!”
    说着双目一寒回头凝注在哈多身上,道:“哈多!过来。”
    哈多脸色迅速的变幻着,面对着七绝神君,他居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七绝神君面前,惊恐的凝注着他。
    七绝神君沉声道:“哈多!你说,告诉我女儿实情!”
    哈多颤声道:“我……”
    哈娃娜哀声道:“神君,请别对我爹这么凶!”
    七绝神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老哈!我已找了你将近二十年,你把玲儿偷走,使我们父女离散二十年,这个恨,难解、难消,本君杀了你都不能解去心中之恨!”
    哈多苦涩的道:“神君,我……”
    七绝神君怒声道:“本君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的心是怎么做的,老哈,你可知道玲儿的娘。因为思念玲儿而忧悒而死!”哈多一呆道:“真的?”
    他似乎没有想到哈娃娜的生身母亲已死,听完之后心里一阵剧痛,眼眶里竟然浮现出一股隐隐的泪珠,他颤抖的道:“桑柔!”
    七神绝君一听哈多叫唤他爱妻的名字,心里登时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多年的怨气陡然爆发出来,挥起手掌将哈多劈了出去。
    哈多哪经得起闻名天下的七绝神君一掌,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水,哈娃娜急忙扑过去,道:“爹!爹……”
    七绝神君冷冷的道:“我爱妻的名字岂是你叫的!哈多,你已害了我妻子的老命,现在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今日本君非杀了你不可,我相信王者之尊再也救不了你!”
    哈娃娜颤声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跟神君有什么恩怨?他凭什么这样打你?又跟王者之尊扯上什么关系?爹!我已愈来愈不明白了,你说个明白……”
    她一连串提出了几个问题,哈多揩了揩脸上的血渍,面上一片惨然,两目空茫的望着远方,颤声道:“孩子,爹对不起你!”
    七绝神君鼻子里哼地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当她老子?”
    哈多果然默然了,知道自己太失理了,埋藏心底多年的痛苦一幕幕的展现在他眼前。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他正值体魄强壮的时候,黄河渡口百家桥翻船,基于侠义之心,他出手救起了二十三条人命,其中有名少女桑柔被救之后发觉父母双双溺毙,桑柔举目无亲,眼看要流离失所,哈多看其楚楚可怜,暂时收容她,其实,那时七绝神君早已成名江湖,如日中天,七绝之下,谁敢不从,桑柔是个艳美多情的姑娘,和哈多日久相处自然有情,正在这时七绝寻上门来,桑柔这才知道闻名江湖的七绝神君竟是她的表兄,七绝自知道桑柔与父母在黄河灭顶之后,遍访黄河各地,最后终于寻来这里,桑柔与表兄见面,恍如隔世,那些惨痛的往事和愁苦纷至沓来,七绝决定将桑柔带往七绝岛,哈多和桑柔便这样分手了。
    二年后,哈多终于发现自己爱上了桑柔,他决心去七绝岛找桑柔将内心的渴慕倾诉出来,哪知上了七绝岛,这才发现桑柔已为七绝之妻,并生下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女娃儿,哈多在伤情之下,决定要将这女娃儿带走,虽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他爱桑柔,他发誓终生不娶,好好扶养哈娃娜……
    哈多偷了哈娃娜远离江湖,悄悄躲在山里,有次哈娃娜生病了,他下山请大夫,却碰上了七绝神君,交手下,哈多几乎被神君打死,他坚不透露哈娃娜的下落,七绝决心杀了哈多,巧遇王者之尊第一代主,出手击退七绝神君,哈多为了报答王者之尊救命之恩,愿终身为奴,永为王者之尊的家奴。
    这些前尘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眼里泪光隐隐,桑柔那俏艳的影子一直挥洒不去,哈娃娜见他那般伤情的样子,颤声道:“爹!养我爱我的是你,我永远是你的女儿!”
    七绝神君闻言怒声道:“他不够资格。”
    哈娃娜苦涩的道:“爹!生者为天,养者如地,我虽不是他生的,可是他待我如己出,比亲生的还要好,这份恩情女儿一辈子也报答不了,如果你爱你的女儿,就饶了他!”
    摇摇头,七绝神君愤怒的道:“不行!他害死了你娘,害得我们父女拆散了近二十年,这股恨,这笔帐,让我咽不下这口气,今日我如果让他跑了,嘿嘿,七绝之名,将永远不再出现江湖!”
    哈多怒声道:“要杀要剐全由你,别想抢了哈娃娜!”
    七绝神君恨声道:“好!那就先要了你的命!”
    要知七绝神君生平认为奇耻大屏者莫过于女儿被盗、妻子忧悒惨死,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全出自哈多一人之手,他曾发过血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处决这个平生最可恨的敌人,如今,他和哈多面对面站在一块,新仇旧恨纷至沓来,要他饶了这个人,他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话声一落,他的掌已扬在空中,哈娃娜满面的泪痕,移身拦在哈多的身前,颤声道:“爹!你要杀他就连我一块杀了!”
    七绝神君忿忿地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要知七绝神君孤傲自大,生平全凭喜好行事,虽然他深爱着这个与他离散凡近二十年的女儿,可是当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这样维护着哈多之时,一股于令他无法承受的怒气登时塞满胸中,他伸手将哈娃娜拉了过来,伸指点了哈娃娜的穴道。
    哈娃娜顿时呆如木鸡一样的站立在地上,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双眸珠里却露出焦急忧悒之色,面靥上一片凄苦和哀伤—一七绝神君身子丝毫也不停歇,一道掌影已向哈多的头顶按下,屠一刀自七绝神君来了之后,碍于七绝的神威,始终没吭过声,此刻眼见七绝神君要将哈多毁于掌下,怒声道:“妈的,七绝神君你也不要逼人太甚!”
    许秃子睹状大悸,道:“老屠,少说话!”
    要知许秃子这一生中名列十恶之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七绝神君,七绝武功盖天下,十恶虽在江湖上人人皆怕,俱不愿开罪他们,可是在七绝神君眼里却又微不足道,十恶很有自知之明,个个都不愿招惹七绝,十恶中许秃子和七绝还有那么一点交情,他对七绝脾气摸得很熟,唯恐老屠激怒了七绝。
    七绝神君鼻子里哼了一声,手掌已经按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然间,铁无情一声大叫道:“你的手最好拿开!”
    七绝神君的手势已够快了,可是铁无情的出手更快,那盘坐的身子笔直的射了出去,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但是,他却将七绝神君那滑落的手掌给拨了开去,七绝神君全身一震,满面惊诧的望着这个年青人。
    哈多自忖必死,此刻长吁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如果不是铁无情出手,他这条命是交待了。
    七绝神君望了铁无情一眼,道:“你受伤了……”
    武林中能敌得过七绝神君一掌的并不多,铁无情在受伤之余,力拼了七绝神君一掌,不仅七绝神君心里骇异,在四周的人都恍如做梦一样,毕竟七绝神君不是普通人物,江湖上还很少有这种功夫的人。
    铁无情嘴角上依然淌着血,道:“我是受了伤,七绝老前辈,咱们江湖上有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凭借着个人的武功,随意杀人,你可知道别人对你的看法?”
    七绝神君眉宇一锁,道:“小辈,你在教训我?”
    摇摇头,铁无情冷冷地道:“那倒不敢,不过,哈多父女与在下有很厚的交情,你要杀人,也须看看在下同意不同意……”
    七绝神君嘿嘿地道:“老夫爱杀谁,就杀谁,你管得着吗?”
    铁无情冷笑道:“虽管不着,至少哈多不是你可杀的!”
    七绝神君仰天一阵大笑道:“那我就杀给你看!”
    他自恃武功高绝,肩头微微—动,人已向前冲来,铁无情随着他那挥出的掌势,硬逼着往上迎去,砰地一声,七绝神君的身子略略晃动,而铁无情却已倒退三步,在翻涌的气血里,他禁不住又吐了口鲜血。
    此刻他伤势颇重,如非先天基础稳,换了任何人都会受不了,但,伤势虽重,铁无情却无退怯之意,反而战志高扬,没有丝毫退缩,他依然站得挺稳,双目冷厉的瞪着七绝神君,七绝神君面露讶异之色道:“好汉子!”
    他的身形突然如陀螺般的旋转起来,绕着铁无情飞快的流转,铁无情突然将双目垂下,站在那儿动亦不动,在别人眼里七绝如风中的蝴蝶,铁无情如屹立风中的柱子,双方都在寻觅那沉重的一击之机,可是七绝神君心里愈来愈骇异,因为铁无情所施的正是武家至高境界的静止法,将自己全然投入在一片静态中,在静止中,任何攻击都瞒不过他的感觉,七绝神君连着绕了七八圈,始终没找着一丝可以攻击的破绽。
    他嘿嘿两声道:“果然是个人物!”
    他想借这句话分散铁无情瞬伺的注意力,哪知铁无情如一个木头人似的,置若来闻的依然是抱元守一,七绝神君的身子忽然一停,双手交叉遽出,这两掌快得炫人眼目,令人觉得他那两掌似像虚晃一样的,不留丝毫痕迹可寻,但,铁无情在静止中倏然的出手了,他的右掌微微往前一推,一股浩巨的力道已随着手的推出射发出来,与七绝神君的掌劲交错在一起。
    砰地一声大响——
    在激荡的气劲中,两个人衣袂飘舞,身子颤动,铁无情再也忍不住胸中那股气血的冲突,张口吐出三口鲜血。
    哈多颤声道:“少主……”
    铁无情面色苍白,他身子已泛起了微微的颤抖,但他还是坚强的站在那里,七绝神君突然叹了口气,道:“好倔强的性子!”
    他看眼前的年青人那种不屈不挠,不畏不惧的毅力,及不畏死的悍拒抗力,正是他当年那种耐力的翻版,他停下了身子,又道:“你快坐下来调息。”
    铁无情冷冷地道:“咱们还没分出胜负!”
    七绝神君哈哈地道:“再拼下去,你那条命都没有了。”
    哪知铁无情丝毫不领情的道:“只要能救哈多,纵然死了也无遗憾。”
    七绝神君大叫一声道:“哈多!你的命真好,二十年前你遇上了王者之尊救你,二十年后又有个姓铁的救你,这也许是天意,上苍不要你死,谁也杀不了你!”
    说着一掌拍开哈娃娜的穴道,适才那种冷厉寒凛的神色忽然一扫而光,换成一种慈祥和蔼之色,谁也看不出他会是个杀人如麻、出手无情的大杀手。
    他温和的望着哈娃娜道:“孩子,这样你满意了?”
    哈娃娜眸中泪光隐隐,颤声道:“爹,谢谢你!”
    她望着铁无情那张苍白的脸,满脸焦虑之色,七绝神君由她眼神似乎了解了一些什么,道:“孩子!别担心那小子,他的内力不比爹爹差多少,刚才那阵拼斗,把他体内的瘀血全部逼出来了,他只要调息几天就可以完全复原,只是我不明白,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将他伤成这个样子?”
    显然,他并不知道铁无情中了千里香后,为了清除体内之毒,运功相逼,铜人堡主乘他运功之际而伤了他,若非如此,七绝神君还未必能伤了他呢。
    铁无情淡淡地道:“谢谢前辈指点,在下已觉得好受多了。”
    七绝神君点点头,道:“孩子,咱们走吧!”
    哈娃娜一呆,道:“爹,你要带我走?”
    七绝神君黯然的一叹道:“爹已想了你太多年了,你难道不愿意随爹回七绝岛看看你娘的坟,你娘却因为思念你而死!”
    一行清泪滚滚而落,晶莹的泪水如珍珠似的,她一生随哈多过活,幼时只知道没有了母亲,此刻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世,立刻悲从中来,禁不住心中的凄惨呜呜的哭起来。
    铁无情低声道:“回去看看你娘,也多陪陪你爹!”
    哈娃娜颤声道:“可是,你……”
    铁无情长叹道:“我会照顾我自己,哈娃娜!你比起我来幸福多了,一个是亲生的爹,一个是养父,两个人都疼你,你应该满足了!”
    “嗯!”哈娃娜泣道:“我明白。”
    七绝神君拉着哈娃娜的手道:“咱们走!”
    他那宽大的衣袍在空中闪动,人已如一只掠过空际的大鸟,拉着哈娃娜向门外射去,许秃子紧跟着追出去,大叫道:“神君!等等我——”
    哈娃娜频频回头,大声道;“爹!你要好好照顾少主,我会来看你们!”
    哈多眼里也是一汪泪水,挥手道:“去吧!爹会想你!”
    毕竟他和哈娃娜相依为命的过了二十余年,两人之间有股浓郁而不可分的父女之情,他含辛茹苦的拉扯她长大,没想到在一日之间面骤告分手,那份挥不掉、剪不断的亲情,顿时使哈多有种无限的感慨,一缕浓浓的哀思在这老人心里回荡……
    他望着哈娃娜那逸淡的影子,愣愣的僵立在那里,良久良久的没说出一句话,而在内心里却愈来愈觉酸楚。
    铁无情忽然有一缕落寞的离情涌上心头,虽然哈娃娜和他相处时日不多,可是那股浓郁的情谊,却始终在他脑际回旋流荡……

举报

第七章
    江湖上的讯息传诵的如瘟疫般的快速,几个月以来,江湖上共有二件大事一直在神幻般的流传着,头一件事是血盟三十六友之主铁梦秋之子已是王者之尊的传人,退五龙会、杀海狼派、毁铜人堡……斗七绝神君,这几件事一直在不停的流传着,铁无情三个字已是江湖上的新招牌,各门各派还有各帮会已不敢再轻易的轻举妄动。但,那票黄金能使人忘却血的教训,依然有人在动它的脑筋。
    第二件事是江湖突然出现了四个大财阀,有东王、西财、南富、北冠之誉,这四个人凭其庞大的财富,已在江湖上各树一股势力,他们暗中似有某种默契,各门各派都暗藏了自己的人,已将整个江湖掌握在这四人手中。
    “逸梦轩”在江湖上有富人之邑之称,这里的凤尾鱼翅、熊掌鲍鱼、姜片海参名肴佳食最能脍炙人口,非真正财阀、富者很难进门来,这里每样东西都价码高,通常一道菜,足够一般百姓吃上三月或一年的,这里排场大、装璜美,进来后如置身帝王家,再加上这里侍候客人的全是美艳的女人,更增加了猜酒行令的气氛。
    “逸梦轩”名字好、菜肴品味高、名声就更大,谁知道,逸梦轩今日突然挂出了本日歇业的牌字。于是,江湖上立刻有人传说,逸梦轩今日已被东王包下了整个酒楼,东王邀请的客人正是西财、南富和北冠。
    于是,有许多想目睹四大富家庐山真面目的人纷纷守候在逸梦轩的四周,个个探头张望,看看这四个雄霸一方的人物,到底长的有何高人之处。
    晌午,天边的阳光正热烘烘的照过来,三十二骑快马已自街头得得而来,这批快骑一律清一色的红袍曳地,个个长剑背身、精神抖数、雄伟勇猛,在吆喝声中,这批骑士已将逸梦轩团团的围住,他们似久经训练,每四个人一组,在一个汉子的指挥下,已各自选了自己的位置。他们负责警戒的工作,这种排场,是皇宫王公大臣才有的场面,事实却是武林中的巨擘,这位大人物会是谁呢?怎么有这么大的场面?
    没多久,一辆黑辕马车自街角缓缓驶来,八个银衣汉子分立马车两旁,伴着这辆车直奔“逸梦轩”的大门口,所有站着看热闹的人俱翘首望着,总希望能看清马车里坐的是何许人。
    令人失望的,那辆马车紧贴着“逸梦轩”的大门,看热闹的人也仅仅看见几个人影而已,那八个银袍汉子簇拥着这几人进了“逸梦轩”的里面。
    “逸梦轩”的小楼香烟缭绕,红毡铺地,楼口早已是满香四溢,四个身穿绸袍的少女站立在楼中四角,首先上楼的是个锦缎衣袍的老人,满面的笑意,这位就是东王,再过来是个胖胖的书生模样,也就是人称的西财,随在东王和西财的身后,瘦瘦小小的果是南富,四大财阀见了三个,北冠到现在还没露脸。
    东王先招呼落座,绿衣婢女立刻献上香茗,东王呵呵一笑,道:“兄弟!咱们只等老六来了之后,再研商大计了!”
    北冠叫老六,那一定是三十六友中的范老六了,他们等的是范老六,西财必定是陆大先生,东王不就是雪飞狐,南富一定是那位林善先生了,三十六友中的四友如今俱是雄霸一方的富主,如果此事传出江湖只怕能惊动整个武林,谁也不会想到三十六友总盟主铁梦秋的老兄弟才是那批黄金的正主儿。
    咚咚咚——范老六在两名银袍汉子的护送下上了小楼,几个人在寒暄中落了座,凤尾鱼翅、熊掌鲍鱼片全上了席,这四位老兄弟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胃口,满桌子的丰肴佳宴,他们也不过是沾沾唇而已,酒倒是喝了几杯,陆大先生首先开了口,道:“兄弟!咱们都是苦哈哈过来人,如今咱们却变成了富甲一方的霸子,这段辛酸不是了两天能说的完的,这段历程咱们也不必再提了,眼前咱们这些富贵的日子,只怕不会太长久了!”
    范老六哼了一声道:“陆大兄!以咱们现在雄厚的财力、人力,难道咱们会怕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也太小心了!”
    摇摇头,雪飞狐苦笑道:“老六!千万别小看了他,俗语说赤脚的还会怕穿鞋的?想想看,咱们四个人家大、业大,如果稍有疏忽,栽了下去,那值得吗?”
    那句家大业大的确说中了每个人的心事,眼前的富贵谁又愿意拱手让人,陆大先生皱一皱眉头,道:“干掉他!”
    这是最好的拔除心腹之患的方法,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以目前他们的财富,杀个人不过是弹指间的事,但,今日他们所要对付的却不是普通的高手,而是他们当年盟主铁梦秋之子。
    雪飞狐嘿嘿地道:“干掉他是必然的手段,眼下咱们四个人都不便出面,因为咱们谁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杀手!”
    范老六嘿嘿地道:“这太容易了,咱们只要花点银子!”
    雪飞狐哼地一声道:“有一位杀手不是普通银子能买通他的!”
    陆大先生啊了一声道:“你是指要命锥子?”
    锥子当然能要人命,这个人是江湖上大杀手之一,只要锥子接下的买卖,没有不成交的,锥子最大的长处,在行动之前必先了解一个人,然后再设计动手。在他周详的策划下,有哪个能逃过他的手?
    雪飞狐嗯了一声道:“咱们除了找他,还有更适当的人选吗?”
    林善沉思片刻,道:“找他!不论多少代价,咱们玩的起!”
    雪飞狐嘿嘿地道:“各位既然不计代价,咱们就决定请他来!”
    拍拍手,立刻有两个银袍汉子碚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步上小楼,陆大先生和范老六一怔,因为这次四大财阀聚会是不愿外人参与的,有外人参加,他们的身份就容易曝光。林善冷冷地道:“老雪!这是怎么回事?”
    雪飞狐嘿嘿地道:“咱们不是要请要命锥子吗?现在,这位就是锥子,要命的锥子,他要与各位当面谈谈!”
    陆大先生冷冷地道:“咱们还需要当面谈吗?”
    要命锥子嘿嘿地道:“我这个人做生意与一般人不同,干咱们这一行,认银子不认人,诸位要我办事我必须要当面说清楚。”
    林善嘿嘿地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锥子冷冷地道:“我要知道你们付出的代价是多少?”
    林善一怔道:“你要多少?”
    锥子嘿嘿地道:“四位都是当今最富有的人,银两对各位来说太平常了,我锥子难得逮到这么好的客户,当然要狮子大开口。”
    范老六淡淡地道:“开口吧,锥子!这里没有人能让你失望!”
    锥子双目一寒,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各位,我要伍万两黄金,在各位眼里也许是九牛一毛,在我眼里,嘿!我可混上大半辈子……”
    林善惊声道:“杀个人花伍万两黄金?”
    锥子双目二寒,道:“各位嫌贵可另请高明,我的代价就是这样高,当然,我的收费是按客户身份地位来做标准,以当今江湖四位的身份,区区五万两之数并不嫌多!”
    四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雪飞狐咳嗽一声道:“好!你开得了口,我们出得起价,锥子!我们要除去的对象你已经很清楚了,什么时候交货、何时交款?”
    锥子沉思道:“十天后听结果,完事付款!”
    范老六猜疑的道:“你不先收定洋?”
    锥子哼地一声道:“我们这一行言而有信,事了钱到,我不怕你们会耍赖,凭锥子这几年在江湖上的名声,我相信你们不敢!”
    此人果非平常人,对任何事都有着几分自信,他永远都那么有把握,说完后,转身就走。
    陆大先生忽然道:“锥子!慢走!”
    在喝声中,陆大的全身衣袍抖动,有掌迅快的劈了出去,这一掌所含的真力约有七成,陆大先生自信能给对方一个狠着,谁知要命锥子的身子太快了,掌劲一起,他身子已斜转向左侧,避过那致命的一击,一晃身,手里已多了柄短剑,神幻的抵在陆大先生的咽喉处。
    锥子冷冷地道:“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陆大先生嘿嘿地道:“我要试试你值不值五万两金子!”
    锥子仰天大笑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陆大先生嘿嘿的道:“值得。”
    锥子的剑一收,道:“后会有期!”
    一晃身人已斜跃而去,眨眼没了人影。
    陆大先生长吁口气,道:“好快的身手!”
    雪飞狐嘿嘿地道:“我找的人决错不了。”
    陆大先生脸色一沉,道:“以锥子这么高的身手,凭咱们四个人只怕都敌不了他,事成后,如果此人挟威向咱们要挟,嘿嘿!只怕不是数万两金子能打发了!”
    范老六一拍脑袋,道:“对呀!他知道咱们四个太有钱了,此人武功如是之高,会满意那点酬劳吗?兄弟,咱们的确要合计合计!”
    雪飞狐面上忽然一冷,道:“兄弟,这又能难倒谁?杀人灭口的事对我们来说太容易了,我不信锥子能逃出我的手……”
    哪知就在雪飞狐话声一落之时,小楼上已传来一声冷笑,这四大财阀俱是武林高手,耳目何等灵敏,闻声之后,四道人影同时往小楼顶上扑去,在—缕淡淡的影子飘闪中,只听那人不屑的道:“好毒的手法——”
    雪飞狐挥掌拍去,道:“兄弟,别让他跑了!”
    但,那个人如幽灵的身影仅化作一点余影,任凭这四个如何追逐,他依然跃楼丽去,楼下那群守护的高手似乎没有料到楼上会出事情,当他们发觉“逸梦轩”有人跃下之时,那个人已飘出数丈之外……
    林善跺脚,道:“遭了,咱们的事要泄露了!”
    范老六突然叫道:“蝎子!那是蝎子!”
    江湖两大杀手,锥子狠、蝎子毒,两人各据一方,各有地盘,哪想到这档子买卖太大了,请了锥子忘了蝎子,眼看这两个杀手都出动了,显然,那五万两金子的诱惑太大了。
    陆大先生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是蝎子咱们就不必担心了,因为行有行规、道有道规,他还不致于破坏咱们的买卖,我担心这个人是另一伙人,那就糟了!”
    雪飞狐哼了一声道:“不管他是何许人,咱们必须要追查出来,别忘了,咱们也有一批人,我不相信有谁敢和咱们作对!”
    他立刻传令下去,务必要追查出刚才那个人是谁,顿时,银袍汉子和红袍高手已派人出去追寻……
    酒能令人壮胆,也能使人意志颓唐,淡淡的酒意使人兴奋,浓浓的酒醉使人昏沉,锥子爱酒,但他决不醉,每当在行动之前,他总是喜欢躺在荷花的怀里,手里永远捧一杯如琥珀般浓烈的酒,他决不一口吞下,而总是浅浅的品尝,而荷花总是唱那曲十八相送,歌声低沉又有股撩人的醇意,锥子闭上眼,听着歌、饮着酒,这么写意的日子,只怕能享受的人不会太多。
    荷花忽然声音也有些抖,道:“锥子,我唱不下去了!”
    十八相送才起了个头,荷花已感觉出锥子身体里散发出那股子热力,她的心如小鹿般在怦怦跳跃,一张笑靥也散发着嫣红之色,眸子里隐隐的透着水光,一种痴迷而又撩人的神色凝望着锥子躺在怀里的脸。
    酒能助兴,更引人遐思,尤善撩人情欲,荷花是个女人,是个最成熟的女人,生理的需要是迫切的,她有些情不自禁的握住锥子的手,锥子的眼是红的,唇是热的,一股强烈的气息刺激着荷花,她嗯了一声道:“锥子!我……”
    锥子忽然目光一冷,道:“别胡思乱想,玩真的我可不干!”
    荷花一呆道:“死人!你只会杀人,喝酒,躺在这里听我唱歌!”
    锥子深沉的道:“你晓得我是个杀手。”
    荷花淡淡地道:“我早知道,还用你说。”
    锥子嘿嘿地道:“杀手就不能动情,动情就会手软,拆身子骨的事更不能干,咱们的关系就止于现状,银子随你要,感情一点也不给。”
    说完话,他摔了杯子,霍地站起来,目光已落在在花园里那棵榕树下,树底下,一个全身黑衣的汉子斜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柄小刀,很仔细的在修理自己的指甲,这个人一双手长得好白好嫩,他彷佛非常珍惜自己那双手,很有耐心的修着指甲壳,荷花的眼珠子睁大了,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她连感觉都没有,愣愣地道:“他是你的朋友?”
    锥子嗯一声道:“不是我的朋友,就是你的客人!”
    黑衣汉子哈哈两声道:“两者都不是,锥子,咱们只能说是同行!”
    锥子淡淡地道:“蝎子!你没事不会找我。”
    蝎子用嘴嘟嘟荷花,荷花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察言观色是她天赋的本领,嘴唇仅那么一闭,已悄悄的离开了。
    锥子淡淡地道:“说吧,现在这里没人了。”
    蝎子嘿嘿地道:“你接了票大生意。”
    点点头,锥子道:“还是咱们同行的消息灵通,这么快你就知道了。”
    蝎子笑笑地道:“价码高、利润好,这生意让人眼红!”
    锥子大笑道:“你想插一脚?”
    点点头,蝎子道:“我想分点红!”
    锥子果然是个很上路的兄弟,闻言眉头都不皱一下,伸出五个指头,大笑道:“行!五千两白银给你吃红!”
    摇摇头,蝎子满脸不屑地道:“老兄弟,你也太小看我蝎子了,五万两黄金跟五千两白银,差得太远了,兄弟,你不是打发要饭的?”
    锥子心弦一震,道:“好耳目呀,居然连价码都摸清楚了,蝎子!杀人的是我,卖命的也是我,你平白得五千两白银……”
    淡淡一笑,蝎子道:“兄弟!你以为那是个大数目,我蝎子做事一向稳打稳扎,只怕你兄弟没摸到黄金的边,那条小命就交待了,请问兄弟,你这不是画饼充饥吗?”
    锥子一震,道:“老蝎!别跟我转弯抹角,有话直说。”
    “嗯!”蝎子脸色凝重的道:“那四个买主不是善与之辈,你卖了命,杀了姓铁的,我怕你自己也活着走不出来,别忘了,这四块料全是三十六友中人!”
    锥子一呆道:“你说他们全是铁梦秋的手下?”
    哼地一声,蝎子冷冷地道:“我终于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害铁无情了,这几位兄弟一定随铁梦秋挖了那票黄金,然后四个人来个黑吃黑,将这票金子吞了,然后杀了铁梦秋,可怜铁无情连一绽金子都没捞到,却背了个大黑锅,各门各派全不放过他,一直在追杀他!”
    锥子冷笑道:“他们不敢,锥子并不是善与之辈!”
    蝎子摇摇头道:“别太相信自己的道行,你的剑是够狠厉,我的剑也不比你差多少,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锥子!别太有自信,杀铁无情容易,那四个人可不容易对付。”
    锥子沉思片刻道:“蝎子,你的意思?”
    蝎子嘿嘿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先解决铁无情,再和这四块料谈条件,也许他们还不敢同时得罪我们两个人!”
    锥子沉思道:“这样干可犯了咱们这一行的大忌!”
    蝎子大笑道:“兄弟!杀人灭口,是他们的毒计,他们不仁,我们不义,狠狠的啃他一口,做个永久打算!”
    锥子的心终于动了,想了想道:“好!咱们先找姓铁的!”
    两个人终于谈妥了,这两大杀手,在江湖上声望极隆,各有自己的班底,两个人合作其势大增,锥子一拍蝎子的肩,道:“走!咱们喝酒去。”
    两个人的背影缓缓消逝,荷花却在他俩走远后探出头来,她面上一片冷煞,嘴角里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她略一张望,缓缓渡回房里。
    房里,大红烛吐着烛花,闪颤着荧荧光晕,被褥上摆着两个龙风枕,黑三斜斜靠在床头上,双手放在脑袋后面,一双眼珠子黑乌乌的望着荷花。
    黑三冷冷地道:“那两个杀手走了?”
    “嗯。”荷花低声道:“他们在动那票黄金的点子,还要向铁少主下手,黑三,你难道对这批天大的财富一点都不动心?江湖上言之凿凿,都说铁无情是黄金的正主儿,黑三,我可跟你这么多年,你总要为我们后半辈子打算打算,你不爱金子,我可想得要命,现在你随在铁无情的身边,可掌握他的一切,我们只要知道黄金的流向,哈哈哈!”
    哪知黑三面色一板,冷叱的道:“黄金算什么?我要的是金面王,那才是世间的无价之宝!上一代王者之尊努哈赤曾对我有恩,这个铁无情跟我黑三关系并不深,我一定要拿到金面王!”
    荷花冷笑道:“那只不过是个金面具,值不了多少银子!”
    黑三冷哼一声道:“你懂个屁,金面王是远自大理王室流传出来的,大理王室虽然没落了,但大理王室视这个面具为王室权力的象征,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子子孙孙都要收回这个面具,荷花,那条件的丰厚决不比那批黄金少!”
    荷花耸然动容,道:“真的?”
    点点头,黑王沉默了,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从他那张凝重的脸庞土不难看出他有很重的心事!
    荷花那颗心突然怒放了,她做梦也投想到那具金面王还有那么大的价值,有了它,她可以回大理王室换取无尽的财富,那天大的富贵彷佛已向她招手,向她拥来!
    荷花在解衣扣、在宽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眸珠里更幻化着缕缕的诱惑,她正施展女人的天赋,要用柔情软化掉眼前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给了她无限的希望。
    黑三是朵花,铜人堡那段日子使他几乎忘了女人是什么样子,久旱逢甘霖,他耐不住她的挑情,也禁不住她那满身的热力,伸出大手,已搂住她的腰,而她借势也倒向他的怀里。
    一个干柴、一个烈火,那熊熊的情焰一发便不可收拾,两个人各有鬼胎,就这样纠缠在一起,揉和着!
    断魂林里早已人影晃动,这批人行动迅速,在行走间绝不发出一点声响,他们很有秩序的选择最有利的位置,个个都隐藏在最隐密之处,牟三劈是这伙人的首领,他有一刀三劈之誉,那柄斜长的刀如他的生命一般永远抱在胸前,雪亮的刀闪闪生光,他环视了各个角落一眼,当他觉得很满意之后,他才放心的抱着那柄刀,站在路口上。
    远远的要命锥子潇潇洒洒的跨步而来,这就是他与众不同之处,每次,选好了下手地点,他总是最后一个出现,将所应备的事务全交给牟三劈,牟三劈是这方面的高手,能够随地理环境不同,而安排最有利的位置,绝不让兄弟轻易暴露身份,这也是要命锥子较别人高明的地方,只要撒下网,他相信那落网的兔子绝跑不掉。
    锥子能走路决不骑马,这也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认为一个杀手在行动之前骑马,受那颠簸之苦,脑子一定不够清醒,借着走路,他可慢慢假想眼前的敌人,用何种方式取对方的性命,这很重要,他必须思虑清楚后才会下手,他是杀手这一行的祖师爷,唯有冷静和沉着才能达成他所要交付的任务。
    牟三劈望着他们老大低头行来,他决不会出声招呼这位当家的,他知道头头不说话,一定在筹划这趟买卖的行动时刻——
    终于,锥子脸上展现出一抹清清淡淡的笑意,牟三劈不禁长长吁了口气,每当锥子的笑意露出之时,正是他们行动展开的前奏,他们的把子已思虑好了。
    锥子低声道:“老牟!怎么样?”
    牟三劈也压低声音,道:“全照爷的吩咐,咱们的人手全调集上了。”
    “嗯!”锥子沉思道:“每条通路全安好了人手?”
    点点头,牟三劈道:“错不了,附近共有三条路,每个岔口全安桩了,那崽子只要进了咱们的网,他插翅也飞不出去。”
    “哼!”锥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不担心这个!”
    牟三劈一呆道:“爷!你担心什么?”
    锥子双目一寒,道:“我担心的是外人闯进来搅局,你应当晓得江湖上要拿住他的人太多了,咱们可不能让别人牵牛我们拔桩,那个人咱们就丢大了。”
    牟三劈嘿嘿地一声道:“爷!有谁那么不长眼睛,江湖谁不知道锥子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有哪个不怕日后的追杀报复!”
    锥子面上一冷,道:“钱能使鬼推磨,毕竟姓铁的背负太多的财富!”
    话语间,斜前方的山坳里已燃起一股黑烟,那股子烟雾直上云霄,牟三劈低声道:“爷,正主儿来了!”
    锥子仅仅嗯了一声,他已看清那股烟雾飘动的情形,牟三劈毕竟没有锥子那么沉着,道:“爷!咱们是硬干,还是偷袭?”
    锥子冷声道:“依你看呢?”
    牟三劈哪敢再出声,他知道这位主的脾气,最不喜欢人家问东问西的,只好露出一抹苦笑,站在那里发愣。
    眼前已有四匹散淡的骑影,轻碎的蹄声已随风飘来,锥子眼里散射着一缕冷光,那道目光如冬天里穿堂风般那么阴冷,那是他杀人的前兆,每当他要杀人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会像冰渣子一样冰寒。
    半晌,锥子冷冷地道:“三劈,插响箭!”
    一怔,响箭是警告敌人示警用的,瓢把子今日的行动有违常理,怔然间,锥子的目光已瞄了过来,牟三劈还真吓了一跳,迅速一挥手,林后,立刻穿出一道锐响,直往空中射去,整个空中都带起了风声。
    远远的,屠一刀仰天哈哈大笑道:“少主,瞧见没,有人给咱们放响箭了!”
    淡淡散散的一笑,铁无情嗯了一声道:“老屠,值得咱们动火么?这几个月来,哪天哪日不是有朋友想留下咱们,结果呢,他们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大不了还是海狼派或是五龙会的人!”
    摇摇头,屠一刀道:“不像,那些崽子只会暗地里偷鸡摸狗,只想打打闷棍,今天,人家公然示警了,没有几把刷子。嘿嘿,我相信他没那个种!”
    哈多随在最后,冷冷地道:“黑三,咱俩先过去瞧瞧!”
    黑三目梢子一掠,道:“甭瞧了,那是锥子。”
    几个人心里同时一震,“锥子”这两个字太令人心惊了,江湖十恶的大名是令人怕,而锥子却令人惧,谁都知道锥子狠,蝎子毒,这两大高手虽不是帮会组合之流,却各有一股子暗势力,杀人的高手、一狠角色、毒丈夫,在他们手里,没有放不倒的汉子。
    屠一刀神色一变道:“老黑,你瞧清楚了?”
    黑三冷冷的道:“我闭上眼用这只鼻子也能闻出来,除了锥子,没有这股浓烈的杀气,他手里那柄剑可快得让人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屠一刀呸了一声道:“我倒不信他有那么快!”
    他可没碰过让他寒惧的人,除了七绝神君他自知不敌外,锥子虽非泛泛,但凭屠一刀手里那柄刀,他还不会寒了对方,屠一刀首先跃了出去。
    蹄影翻腾中,屠一刀已掠到了锥子面前,牟三劈怀刀朝前一送,那大刀在空中连点三点,喝道:“姓屠的,这里没有你的事!”
    屠一刀心弦一震,说道:“索魂三点头,好刀法,我老屠用屁眼也想的出来,你一定是北地响马牟三劈牟三刀了!”
    牟三劈更是震颤,来人仅从他挥洒的刀影中,就认出他的来历,屠一刀果然非寻常之辈,他吼道:“好!姓屠的,你要是手痒,我老牟陪你玩几招。”
    摇摇头,屠一刀道:“我要和你们当家的谈谈!”
    不屑的一笑,锥子冷涩的道:“别不识趣,屠一刀,你和老牟都是玩刀的,由他应付你足够了,至于我,嘿嘿,我要会会铁朋友!”
    屠一刀老脸难挂,这是瞧不起他,怒声道:“你!”
    他那柄刀还真快,人在马上,冷刀已斜劈而下,这手法真快,快得如何拔刀都没有人看见,但,锥子的身手更是不慢,仅一晃,已运指将那柄刀给弹开,道:“雕虫之技!”
    屠一刀手臂一震,只觉一股凉意透进心底,锥子只运指弹了那么一下,自己就已手臂发麻,仅这份功力已非自己能敌,他怒声道:“有种跟我老屠玩真的!”
    淡淡一笑,铁无情嘴角一掀,笑道:“老屠!别自不量力,这位朋友的功夫,瞧瞧那—指,有谁能办到?老屠,先下去,人家是有备而来,咱们就得会会人家。”
    说着骑着那匹马缓缓行来。
    锥子登时将目光落在铁无情的身上,他这才看清姓铁的长得一副好像貌,圆嘟嘟的一张脸,配上一双令人畏惮的清澈目光,朱唇上闪着一丝淡逸的笑意,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份沉着几乎令锥子心折,他大小案子接过不少,可就没遇上这样的俊逸人物。
    锥子冷冷地道:“你姓铁?”
    “嗯!”铁无情淡淡地道:“你不是在等我吗?”
    锥子站在那里如一根石柱般,道:“不错,兄弟正是等你!”
    铁无情哈哈一笑道:“我连想都不要想,你也是为了那票黄金来的!”
    摇摇头,锥子道:“这次你猜错了。”
    一怔,铁无情道:“不为金子,你是为什么?”
    锥子毫不置疑的道:“杀你!”
    铁无情略略一震,此人倒也干脆,锥子要杀他,不是为了那批金子而来,倒出铁无情的意外,他忽然觉得锥子可爱起来,因为这个人虽要杀他,却干脆,直截了当的告诉自己,这也是英雄本色,一种快意而磊落的江湖客,铁无情毫不为意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摇摇头,锥子道:“我们这一行是不说原因的,不过我看你还是个人物,不妨告诉你,有人不愿意你活着,因你活着他们就活得不快乐,为了这个原因,你必须死!”
    点点头,铁无情大笑道:“好!能花大手笔请得起你这号人物的,江湖上怕找不出几个来,我只要从这方面多想想,就不难想出点蛛丝马迹!”
    摇摇头,锥子笑道:“你甭想了,因为你没机会想了,当你真的想通的时候,我的剑已割下你的头颅,那时候我领我的赏金去喝我的老酒,抱我的女人……”

举报

第八章
    此人果真是个爽快的人,杀个人在他来说只不过是举手弹指间,根本没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怪不得人说江湖皆狂生,锥子更狂,狂得令人喷血。
    哪知道黑三在旁可答了话,嘿嘿地道:“喝酒、抱女人,你抱的是荷花那只破鞋!”
    这话一从黑三嘴里给抖出来,锥子的神情瞬间一变,他是个干杀人买卖生意的,个人行踪除了他自己外,连他最信任的牟三劈都不知道,因为锥子是个聪明的杀手,他知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他必须随时随地防备别人杀他,荷花那里是他寻求刺激的安乐窝,他自信没人知道,当然,他的同行蝎子是唯一的例外,而今,自己跟荷花的事给黑三一语道了出来,那股子震憾的确使锥子全身泛起了一股子寒意,他的行踪居然落在猎物的眼里,自己的计划岂不全在人家的算计中。
    锥子立刻长吸了口气,道:“荷花那婊子告诉你的?”
    黑三不屑的道:“你想干什么?我们早晓得了!”
    锥子大惊道:“你还知道什么?”
    黑三仰天大笑道:“我还知道蝎子也来了。”
    这真如晴天霹雳般的震得锥子脑子嗡嗡直响,自己认为最隐秘的行踪,想不到全盘落在人家眼里,此刻他才感觉到眼前的敌手太顽强了,顽强得能摧毁他的一切布局,锥子仰天一声大笑道:“好,你们通通都不能活了!”
    牟三劈这时候突然了解他们的把子为什么会叫他发响箭了,锥子要硬的干,直的来,原来还邀了同行的大档头蝎子,他的心顿时定了下来,锥子狠、蝎子毒,有这两位当家的他不相信来人真能过了关。
    黑三嘿嘿地道:“怕泄了底,抖出你们那档子丑事?”
    刹那间,锥子骇怕了,黑三不但掌握了他的行踪,连他和蝎子的谈话的秘密都听见了,这话如传出江湖,往后,他们只怕无法在这一行里混了,不但混不下去,那四大财阀也不会饶了他们……
    双目如剑,锥子狠厉的道:“你会先死!”
    话音一落,远处已有人沙哑的道:“他活不了的!”
    一缕寒光已随着话声狂射而来,他不是射向铁无情而是射向黑三,黑三似乎已预料会有这个结局,一翻身,自马上滑下来,人已钻进马肚子下,只听惨啸一声,那匹健硕的蒙古马已倒在血泊中。
    一柄弯弯的匕首斜插在马脖子上,来人手法好快,而身子更快,随着刀影,人已曳然而落,正是那个与锥子齐名的蝎子,毒蝎子。
    锥子嘿嘿地道:“咱俩会有这么一天吗?”
    那是指栽在黑三手里的谈话秘密,场中似乎看不出一点怒意和不快,他只是冷态的瞄了铁无情一跟,又道:“兄弟,值得这样生气吗?吃烧饼没有不掉芝麻粒的,马有失蹄,人有失神,这只能说是咱们兄弟干杀手这一行的一个小过程!”
    锥子嘿嘿地道:“说的是……”
    蝎子冷冷地道:“按照预定的方式行事,别毁了咱们的规矩。”
    锥子嗯了一声道:“铁朋友!”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在这里!”
    锥子仰天长吸口气,道:“我锥子是拿了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的交易是要你项上那颗人头,锥子虽是个满手血腥的人,毕竟也是道上混世面的人,今天,我不想要我那群兄弟动手,咱们就来个单挑!”
    摇摇头,铁无情道:“你和蝎子一起上吧,如果一个一个的来,实在太浪费时光了,怎么样,我的提议可以接受吗?”
    这话够狂也够妄,锥子和蝎子在道上闯,在江湖跑,何曾遇过这么狂妄的人?他俩是雄霸一方的顶尖汉子,虽然干的行业,在道上不怎么好听,毕竟还是个够得上分量的人物,当着自家兄弟的面,人家却给了他俩极大的难看,挑明了,没将他们兄弟放在眼里。
    蝎子大笑一声道:“好,有种!”
    锥子呸地声道:“妈的,他把咱们看成吃屎长大的!”
    牟三劈几曾见过自己的大哥这样生气过,那张脸简直是挂不住了,他是个烈性汉子,虽然这几年跟了锥子干过不少买卖,也学了不少机灵,可是,锥子在他心目中是个神,是位不容屈辱的大阿哥,他看见大哥这般被人羞辱,这般让人瞧不起,心里那股子烈火已烧得他混身都透着气,大刀在空中一闪,吼道:“爷,我先上啦!”
    牟三劈在刀上还真下过几天功夫,一柄刀在他手里那真如玩面一样,爱怎么捏就怎么捏,一挥之下,一柄刀已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大弧,唰地一声硬往铁无情劈去。
    铁无情不屑的道:“这么冲动的人也能干杀手?”
    屠一刀的刀更快,他也是玩刀的,刀对刀,那场面更惨烈,两柄刀立刻碰在一块,铁无情连动都没动一下,屠一刀已拦过去,牟三劈的眼早红了,他要在锥子面前露露脸,别让人给看扁了,出手之狠,根本不顾自己生命,人在拼命,刀更凌厉,屠一刀还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人,若不是他刀法纯熟,他还真招架不住。
    刀刀如闪,快得令人目眩。
    突然屠一刀的刀往前一翻,牟三劈一个踉跄的滑了一下,仅这眨眼间牟三劈的左臂已被屠一刀砍了一下,虽是刀背砍的,还是肉可见骨,牟三劈在惨叫声中,已哎呀的跌在地上。
    此人凶性顽强,虽挨了一刀,猛爬起来,挥起那柄随他十余年的刀,在呼喊中,又向屠一刀冲杀过去。
    “住手!”
    锥子心中一痛,沉声喝住牟三劈,人已上前扶住老牟,臂口两片肉裂开了,鲜红的血肉分外夺目,牟三劈硬是挺着忍着,面上虽然抖下了颗颗豆大汗珠,他依然挂着那抹顽强悍狠的笑容,道:“爷!我不怕挨,只怕不能替你出口气。”
    锥子目光望着远远的天边,长吸口气道:“兄弟!你那份心我了解,老牟!咱们兄弟在道上混、在场上玩命,有那桩吃过亏,有那桩梁子找不回来,今日这一刀,我保证给你讨回来。”
    牟三劈很有信心的道:“我相信你,爷!”
    锥子的目刃如剑,道:“先杀铁无情!”
    字音在他舌尖尚在打转,一缕剑影已如幻化的余光,那么渺无踪影的朝着铁无情直奔而去。
    哈多颤声道:“少主,小心!”
    铁无情在长啸声中,人如扑起的兀鹰般的,沿着对方射来的剑刃,贴着他的刃沿滑过去,那超绝的身手令人叹为少见,而他的剑随着翻转的身影已吐了出来。
    锥子厉声道:“好身手!”
    他决不给铁无情喘气的机会,他知道能在他剑下逃过头一招的人,决不是普通的高手,铁无情不但闪过他的初次出击,更能在那种情形下拔出了自己的剑,这份功力已非常人能及了。
    一连七剑,剑剑都是杀人的狠着,锥子狠、蝎子毒之名,也许就在他那浩瀚不绝的杀人招式上,这七剑一剑连着一剑,剑剑都是要害之处。
    铁无情连闪七剑,道:“好剑法!”
    他手里的剑是剑中之王,有王者之剑的美誉,冷凝流闪的剑光突然一盛,在冷艳中,突然一剑穿过锥子的剑幕,平胸点去。
    蝎子一见大寒道:“兄弟小心!”
    蝎子毒,毒得不着痕迹,在喝声中,人如穿在云絮中的大鸟,挟着汹涌的剑光,一头向铁无情冲去。
    屠一刀喝道:“妈的,真不要脸!”
    黑三却将他扯住,低声道:“少主不会有事!”
    屠一刀的手给黑三拉住了,谁也不知道黑三心里在玩什么把戏,只见三条人影如空际追逐的猎鹰般盘旋激斗,冷芒一束束的闪过人们的眼里,却无法分出三者谁是谁,因为他们的身法太快了。
    突然——
    林子里响起一道响箭,带着呼烈的光啸划过空际,牟三劈虽然受了伤,迅快举头望望响箭一眼,道:“发生什么事?”
    只听林子里有汉子吼道:“三条路上全混进人来了。”
    牟三劈全身一震,道:“哪条道上的?”
    立刻有人答道,
    “不明身份,逢人就杀——”
    显然,来人可没将锥子的手下放在眼里,也显然这批身份不明的人物是冲他们来的。
    蝎子眼珠子一瞄,道:“兄弟退——”
    似他们这样的高绝身手的人,耳目较常人可灵敏得多,外围一发生情况,自然瞒不过他们,锥子心底凉透了,和蝎子立刻闪身飞跃。
    锥子恨声道:“朋友,你还请了帮手?”
    铁无情闻言大笑道:“姓铁的还不至于这么丢人!”
    蝎子蚜异的道:“那会是哪条道上的?”
    锥子眼睛都红了,他已看见远处潜伏的兄弟已被一批黄袍汉子追杀的死了不少,真是从未有过的跟斗,本来是围杀别人的,现在反被别人围杀过来,刹那间,他想到了荷花,难道是这个娘们出卖了他?黑三能知道,难道别人不知道?荷花,那个能让男人溶化的女人,难道是出出卖情报,到处留情的女人?他曾记得两人耳鬓厮磨,娓娓细语,她是那么有情有义,谁会想到……锥子不敢往下想,沉声道:“三劈!立刻发攻击令,要弟兄们砍!”
    牟三劈在吼声中,已将把子的命令传达出去,这个组合全树立在锥子个人的威望上,锥子的一句话比帮会里大龙头还要管用,命令一下,这批同甘共死的兄弟已在呐喊中自林子里冲出来,拼命的向来人砍伐。
    但,自四周向圈里包围的那群人似早经过详密的策划,每一拨人都发挥了极大的功能,这些杀手善于集体作战,刹那间,锥子的兄弟已躺下二十余个。
    蝎子厉声道:“兄弟,咱们突围!”
    “哼!”锥子狠声道:“我还没有栽过这么惨,蝎子,咱们跟他们拼了!”
    淡淡一笑,凝立在旁的铁无情,道:“锥子,你如果不想将全部弟兄送命,就听我姓铁的一句话,今天的对手可是用兵的高手,全按着阵法兵阵来对付你们,决不是你们这般杀手能应付的,如果我是你,先将兄弟撤回来,弄清楚对方是谁再下手!”
    一愣,锥子是个超级杀手,杀人他很在行,用兵布阵那就非他所能了,虽然他和铁无情站在敌对立场,可是人家言之有理,他当机立断的道:“好,听你的!”
    手一挥,那是他们这一行特有的手势,刹那间,数十个弟兄在牟三劈的调度下已退向锥子这边。
    渐渐,双方已接近了,黄袍在阳光下十分夺目耀眼,约有数百人之多,在三个跨着巨马的中年人指挥下,已将这里团团围住。
    屠一刀一震,道:“耗子——”
    跨在马背上,一个目光如豆,留着两撇胡子的那个汉子,似乎没料到屠一刀一眼便认出他来了,他是来自四川的唐门,江湖上称他为唐耗子,耗子即老鼠之意,四川人称老鼠为耗子,唐耗子的意思,说他如老鼠样的精明,那身毒技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在川境,有人说宁遇老沙,不碰耗子,可见此人手段之狠,下手之毒,在同辈中无人能出其右。
    耗子目珠转了转,嘿嘿地道:“那位朋友!你认识我?……”
    屠一刀呸地一声道:“一只过街的老鼠,认识你不倒了八辈血楣!”
    耗子狠声道:“我让你那张嘴叫吧,今天,这里的龟儿子谁也别想逃出去,我们唐门子弟听说王者之尊重现江湖,嘿嘿!金面王曾大闹唐门,这个屈辱虽隔了十数年,嘿嘿!唐门子弟始终认为奇耻大辱,今日就是来洗刷耻辱的!”
    铁无情双眉略略一轩,冷冷地道:“冲着我来?”
    锥子怒声道:“妈的,你们唐门既然是冲姓铁的,为什么要干我锥子的兄弟?耗子,咱们这个仇是结定了!”
    耗子眼珠子一翻,哈哈大笑道:“锥子?你也是名单上的挂名人物,有人不想要你再活下去,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锥子心里有数,那要他命的人甭说也知道是谁,四川唐门,可是江湖上的大门派,唐门的毒天下第一。
    眼珠子一转,锥子狠声道:“来吧!看看今天谁要谁的命——”
    耗子似是早已布局好,他的人已自四角向这里收缩,站在耗子身边的是个清瘦老头,此人一双手放在背后,坐在马上彷佛被捆起来一样,可是谁也没想到他负手背后,却用双手在指挥四周那些黄袍汉子。
    蝎子面上一寒,道:“不好,他们缩小包围了!”
    牟三劈急声道:“爷,再不动手,咱们的人就被活活困死了!”
    锥子咬咬牙道:“杀——”
    他手下那数十个兄弟立刻挥洒起手中兵刃,向接近的黄袍汉子们冲过去,哪晓得人家调配得很严密,当他们冲过去的时候,对方如海浪般的遏阻住他们,而另一批紧随而上,这一冲刺,眨眼间又损失了十几个兄弟。
    语音如冰渣子一般,铁无情道:“锥子,你的人再不停下来,最后是人人送命!”
    锥子毕竟是聪明人,他也看出敌人用的正是滚蛇阵,阻力愈强,反弹愈大,自己手下仅有数十人,以数十人之力与数百人相抗,硬碰硬砸,只怕伤亡更重。
    锥子叹口气,道:“铁兄弟!眼下咱们大伙生死与共,单打独斗锥子或可—算上一个,像这种整体指挥,锥子就差一点了,我不愿弟兄们就这样全部送命,如果铁兄能筹思出一条破敌之法,兄弟将永生感激……”
    铁无情看了耗子一眼,沉思道:“唐耗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边那个老头子,他一直在指挥这群人,咱们要破他们的阵法,必须先将他们的掌旗杀掉,锥子你命令你的人严守住这里,我先拿下那个老头再说。”
    双方距离有八九丈远,铁无情在交待之后,突然一个掠身扑了出去,他那一跃直有七八丈,人在空中,双足一蹬又是两丈多高,呼地向耗子和那瘦老头当头罩下。耗子厉声道:“你敢?——”
    此人果是唐门高手,人在马上,身手还真快速,一按马鞍,整个人立刻射起来,迎着铁无情挥出一掌,掌劲浑厚有力,由下而上,威力不减。
    而铁无情的右掌斜落,顿时两掌交错,耗子只觉压力一沉,人已晃荡的落在地上,铁无情却借反震的掌力又陡地掠起,猛地扑向那个老人。
    与那老人并立的虬髯汉子嘿地一声,双手交错,兜个圆弧并掌推了出去,那股子暗劲出乎意料的强劲,居然将铁无情封在丈外。
    铁无情一震道:“好功夫!”
    那瘦老头立刻沉声道:“韦浩天,拦住他,我们发动攻势……”
    独角龙韦浩天,这名字不陌生,江湖上可是个脚跺四海颤的大人物,怪不得耗子敢这么嚣张呢,除了那老头会布阵外,还有独角龙韦浩天为他卖命,加上他那帮子唐门兄弟,这阵容可强得很,在这样的阵势下,寻常帮会组合自然讨不了好去。
    独角龙韦浩天嘿地一声道:“是,文老!”
    布衣相文子议,又是位令人头痛的角色,此人武功高绝不说,尤擅设阵弄法,八卦、两仪、四象,无不精通,交兵打仗,他只要略加指点,就能神速奋勇,各门各派对此人都很推崇。
    独角龙韦浩天的掌力如刀,连着三个进身,双掌如奔雷般的发出了无数掌影,招招都是狠招。
    布衣相文子仪面对着被困的那些人,面上忽然露出了一阵阴沉的笑意,他突然叫道:“杀——”
    那个杀字随着他的手势而传达出来,唐门兄弟有三百之众,霍地分成七八个队形,交叉重叠般的向这里杀砍而来,威势之大,令人寒颤——
    蝎子吼道:“拼吧!”
    哈多忽然冷笑道:“他们会布阵,难道我们就不会?锥子,将你的人交我来指挥,我就不信布衣相那点道行能难住老夫!”
    锥子几曾见过这仗阵,他只知道硬拼硬杀,似这种兵阵交锋的打法还没试过,一听哈多自动帮忙,道:“好,你看着办吧!”
    哈多果非寻常之辈,在这危急的节骨眼上,立刻对着锥子的手下吼道:“快!四个人一组,三组为一队,第一队由牟三劈带领、第二队交给屠一刀统领、第三队由黑三负责,将咱们这里布成七星北斗阵,交叉出击,龙头龙尾由蝎子和锥子策应,我做总指挥——”
    他手法高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群本来就有过训练的杀手组合起来,四人一组、三组为—队,共计七个小队八十余人,刹那间,布下了北斗七星阵,蝎子居首,锥子居尾,只见阵容整齐,人人长剑在手,一缕缕刀剑光影泛射开来,股股杀气冲塞空中——
    哈多居中道:“出击退守俱按七步行进,每队相隔不可远离两步,按北斗步法,七星运转之法进退,遇敌立杀,不必顾忌。”
    话语间,敌人已自四周冲杀过来,哈多彷佛是名将军似的在阵中指挥若定,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要屠一刀抢攻,要牟三劈率众退守,要蝎子阻杀,要锥子支援,首批进攻的唐门兄弟立刻被这阵法给毁了三十余个,而这一方却丝毫不损。
    锥子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样也能杀敌!”
    此时四周人影晃动,杀声不绝,地上尘土飞扬,一蓬沙雾将这里全迷漫了,那七星北斗阵在浓雾下更具威力,彷佛有千军万马般的威力,一时间,竟将唐门的攻势阻遏住了。
    布衣相文子仪是这方面的大行家,他一见对方阵里那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哈多在仓促间,能摆了出北斗七星阵,正是破他四象阵的大克星,心里的确震骇极了,他这四象阵在唐门中可说是训练了好几日才能熟练运用,而哈多只不过是草草成军,就能将阵法带动得有声有色,他不能不佩服哈多的本事。
    布衣相文子仪怒声道:“那个糟老头是谁?”
    唐耗子嘿地一声道:“妈的,我给他们一把毒雾!”
    他的手立刻套起了皮囊,他只要戴上皮手套,伸进鹿皮袋子里,唐门七彩迷魂散立刻就能洒出去,只要人们沾上一点点,立刻就会化作一滩血,露出堆堆白骨,那种毒剧烈、残酷,连唐门老祖宗都切切谆谆的交待过,非万不得已,非至生死关头,决不可轻易使用。
    七彩迷魂散是不长眼睛的,凭这个毒雾虽能除去了眼前那伙人,可是自己人也要牺牲不少。
    嗖的一声,一道耀眼的光华已自远处降来,独角龙韦浩天已听见,见耗子要使杀手了,心里一乐道:“洒呀,耗子!干掉他们!”
    耗子的话不仅独角龙韦浩天听见,连正在飞扑的铁无情也听见了,他深深了解唐门毒器的厉害,那股子埋藏在心里的怒火登时燃烧开来,冷剑随手拔起,道:“耗子,你找死!”
    冷艳的剑光划空而出,独角龙韦浩天双拳并起,要想逼退铁无情的冷剑,铁无情的剑快得令人目眩,独角龙韦浩天没看清楚,那柄剑已穿进他的心口里,一蓬血雨洒起,独角龙韦浩天惨厉的叫道:“你……!”
    那庞大的身了如同半空摔下来的肉饼般,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双目瞪得如吐出的鸡蛋一样惊恐的死去。
    耗子目眦欲裂吼道:“姓铁的!你……”
    他的手已伸进鹿皮袋子里紧紧的握住了那七彩夺命散,抽手要洒出来,可是铁无情的动作太快了,杀了独角龙韦浩天的同时,那柄剑已如空中的水银般嗖地射了过来。
    白刃一转,眨眼间砍在耗子那伸入袋子里的手腕处,只见耗子一声惨叫,齐腕而断,那只尚在袋子里的血淋淋手掌便永远包在袋子里—一耗子惨叫道:“我的手!”
    他的手掌是完了,鹿皮袋里除了那些致命的毒散之外,又多了一只断掌,这种结果绝非唐耗子事先所能料到的,唐耗子痛得弯了腰,抱着那只断肘在地上翻滚,七彩夺命散的袋口是开的,那夺命的彩烟立刻随着唐耗子翻转的身子洒出来。
    彩雾缓缓而起,看上去五颜六色,布衣相文子仪睹状大骇,颤声道:“毒散!”
    他跟唐门的渊源很深,对唐门的毒技大多了解一点,七彩夺命散的威力他太了解了,睹状之后,顾不得指挥那些唐门兄弟,飘身立刻闪去。
    铁无情恨透了这些人,转身挥剑追去,道:“那里逃!”
    那柄寒利的冷剑,直如划过空际的电光,已随着他飘动的身影划去,那出手的剑刃又快又准的劈在布衣相文子仪的双腿上,真快真利,只见血光一溅,布衣相文子仪的两条腿立刻和他的身子分了家,叭地落在尘泥中。惨叫一声,布衣相文子仪吼道:“妈呀!我的脚——”
    悲惨的一叫,耗子的身上已溅上了七彩夺命散,那化骨的疼痛,陡地如疯狂样的狂奔起来,嘴里大叫着:“水!水呀!”
    他那奔跑的身子一下子拌在布衣相文子仪的身上,两个人立刻滚在一块,只见这两个人拼命的撕裂着对方,一股子黄乌乌的血水化了开来,如浇上硫酸一样的,渐渐看见了白色的骨头,两种不同的惨叫声,在空中嚎叫,这种悲惨残厉的场面,立刻震啸住全场的人了,唐门那批兄弟一见自己的头儿们都死得那么凄惨,有哪个还有斗志,早巳吓得四处溜闪,个个拔腿而逃。
    屠一刀吼道:“龟儿,别跑!”
    此刻锥子那帮子兄弟的精神大振,他们刚才被唐门的弟子追杀,心里那股呕真是难以形容,这一刹,他们转败为胜,那股子凶狠之心,是不能熄灭的,个个铁了心,壮了胆,挥舞着剑,一路追杀着——
    鲜血洒溅在草木上,碎石间,阵阵的惨嚎随风飘传,那卧倒的血人、断裂的残肢、无助的生命,在这一刻,那凄惨的情状,一幕幕的在人间呈露。
    蝎子苦涩的道:“这真是惨厉的一幕!”
    锥子叹口气道:“蝎子!咱们这一行干不下去了!”
    蝎子望着缓缓行来的铁无情,道:“真想不到,咱们要追杀的铁兄弟,今日居然救了咱们这一伙,兄弟,四大财神的案子你只有拒接了!”
    锥子黯然的道:“兄弟,你可知道唐门何以会追杀我们?”
    点点头,蝎子道:“一定是四大财神施的灭口毒计,先买通你对姓铁的下手,再请唐家的兄弟追杀你,这样一路追杀下来,他们的身份才不会暴露,而你我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锥子吼道:“妈的,那四个王八蛋!”
    蝎子沉思道:“咱们毁了唐耗子,一定让那些人很失望,我相信他们决不会这样罢手,你、我还有铁兄弟,全是他们今后追杀的对象!”
    锥子冷冷地道:“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蝎子嘿嘿地道:“但,毕竟咱们只是一群亡命之徒,没有坚强的组合、没有可依恃的财力,只能凭个人的神勇、经验、机智讨生活,浩大的江湖,只凭这些是不够的!”
    锥子一呆道:“那要怎么办?”
    蝎子凝重的道:“咱们跟着铁大哥,此人的功夫你我都有目共睹,那超绝的智才更是非我俩所能比拟,也许,咱们几个组合起来在江湖上能创个局面!”
    锥子苦涩的道:“铁兄弟会要我们吗?”
    他想起自己为了五万两金子而恨不能一剑杀了铁无情,顿时有股难过涌进心头,惶悚不安的瞄了铁无情一眼,哪知屠一刀大步走了过来,一手按在锥子的肩上,道:“放心!铁少主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铁无情双手一摊,道:“诸位如果真愿和铁某人交朋友,在下愿以心论心,诚心诚意的与各位兄弟论交,终生不渝!”
    锥子激动的道:“铁大哥,我们是杀手!”
    铁无情哈哈大笑道:“英雄不论出身低,大伙只要真交心朋友,那怕是杀猪的、卖臭豆腐的,都是我的朋友,兄弟,咱们义气为先、道义为尊!”
    牟三劈忽然大叫道:“兄弟,咱们见过大哥!”
    数十个锥子的兄弟随着牟三劈的大叫,轰地一声全跪在地上,震耳欲聋的吼道:“见过铁盟主!”
    这一着反而使铁无情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一战会突然多了这么多的生死兄弟,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处事方法,江湖上标榜的是个“义”气,行事间,全凭着那股令人折服的磊落胸襟,他们只要服了你,终生都不会变。
    哈多激动的道:“少主,我没有看错你!”
    铁无情拱手道:“各位兄弟请起来,大伙既然那么瞧得起在下,在下心里十分感激,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锥子、蝎子都是你们的头头,我们自今日起将以新面貌向江湖出发!”
    全部的汉子都在欢呼,个个轩昂的挺起了胸膛,他们仿佛佛注入了新的生命,在他们脸上俱展现了笑颜。
    突然牟三劈站出来,道:“铁老大,既然大伙兄弟都奉你为主,我们兄弟也就不客气了,有话我们就直说,江湖上都知道血盟三十六友的当家是铁老爷子,老爷子如今已死,但在他身后却留下了许多问题,有人说他是被自家兄弟毒杀的,也有人说那票黄金给人吞了,我们并不想要那批金子,可是老爷子的死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铁无情心中一片惨然,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泪影,他想起父亲是死在自家兄弟手里,心里就如同锥子钻心那样痛苦,长叹一声道:“我爹是死在自家兄弟手里,那票人人欲得的金子也是被自己兄弟弄走了,而我却背了黑锅,江湖上都认为我拥有那批金子!”
    牟三劈恨声道:“兄弟失了道义,这种狼心狗肺的兄弟,呸!铁老大,这是血债呀,咱们要向这些人讨回来!”
    暗暗一叹,铁无情苦涩的道:“说起来丢人,兄弟杀兄弟,传在同道耳中毕竟不是件体面的事,家父的仇当然要报,我只是在等待机会,要知道我爹的仇人都是我的父执辈,行起事来总有点顾忌!”
    锥子沉思道:“铁老大,你那几个父执辈我是见过,虽然他们都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江湖上突然出现了这么四个大财神,至少不会平空冒出来的,况且他们花那么高的代价,就是要取你性命!”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我相信还有另外的人牵涉在里面,因为我爹在血盟兄弟中有如神样的被尊重,兄弟中敢动他主意的人毕竟不多,至于东王、南富、西财、北冠,虽然他们将自己的身份掩藏的很好,毕竟还是露了相,他们这四个傻蛋,江湖上平空多了四大财主,别人会不怀疑他们的身份吗?至于这次请你当杀手,而不惜假手于人,可见他们对我的顾忌很深,务必要将我除去!”
    锥子嘿嘿地道:“铁老大!江湖上的消息我和蝎子都最灵通,据我了解‘六六顺’大赌坊跟这四个人都有很厚的关系,这四大财主的消息全在这家赌坊里交换,我们何妨前去瞧瞧!”
    屠一刀闻声大笑道:“好呀!砸场子我最行,少主看我的!”
    他仿佛遇上一件十分兴奋的事情,居然手舞足蹈起来,要知屠一刀是个最喜欢热闹的人,一听有热闹可瞧,真是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恨不得立刻过去闹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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