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鞭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
    金轮法王能在西域成个局面,果然是位很聪明的人,与人对敌,讲究的是气势和沉着,铁无情能领袖这多中原好手,绝非普通之辈,雪飞狐重金将其礼聘而来,目的就是要除去此人,自己在未动手前如果犯了大忌,这一仗当真不易取胜,一念至此,他立刻收摄心神,长吸口气,将那股翻动的愤怒强自压了下去。
    铁无情目光轻轻掠过他的脸上,很赞赏的啊了一声,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有勇气接受别人善意的建议,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这是保护自己的头一关,能沉住气才是致胜的开始,嗯,你不愧是西域的高手……”
    金轮法王几乎要气炸了肺,在达拉宫他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佼佼者,一向说一不二,宫中弟子见着他,无不尊敬畏惧。
    他说的话就是命令,就是权威,哪想到甫踏入中土,就遇上一个会教训人的狂生小子,虽然脑子里一直在叮咛处自己,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必须要沉着的对付,尤其切忌气浮。
    可是,在达拉宫历年来养成的骄狂,使他硬是压不住那股子怒火。
    他嘿嘿地道:“小子,你在教训我……”
    铁无情淡淡地道,
    “我只是善意的告诉你。”
    金轮法王怒声道:“我希望你的武功能跟你的嘴一样的硬,江湖上耍嘴皮子的人往往都没有什么真材实学,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话语一落,手里已多了两个冷艳四射的银轮。
    那就是他成名的武器,火艳双轮,又叫夺命金轮,就凭着两个旋转的轮子,让他在西域争得如日中天的威名。
    他相信在双轮之下,天下鲜有能幸免之人。
    淡冷的那么一笑,铁无情那柄王者之剑如水样的撒了出来,条条冷光在空中如水波般的浮动。
    金轮法王是个识货的人,一眼,他已看出对方手中的剑是柄千古难得一见的好剑,仅从剑刃上散射出那股灰蒙蒙、青葱葱的氤氲中就知道这柄剑有多快利了。
    禁不住心里那股于狂跳,金轮法王道:“好剑!”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你真识货……”
    金轮法王大笑道:“我早已久仰此剑的威名,这把剑给我们西域武林很大的冲击,如果本法王能将这柄剑携回西域,嘿嘿,必能提升本法王在西域的武林地位,老实说,本法王来中原固然要见识见识中原的武学,主要是要看看这柄传说中的利器,我运气真好,才来这里就碰上它……”
    铁无情哼了一声道:“雪飞狐只怕早就告诉你这柄剑的来历了。”
    点点头,金轮法王道:“雪飞狐如果不提这柄剑,我还未必会来呢,当年哭僧在达拉宫就曾当着宫中所有的弟子说过,要想当天下第一人,就必须会会王者之尊,可见这位尊者的武功有多高了,你姓铁的也许会点王者的功夫,但,决不会赢过我们达拉宫的武功……”
    铁无情双目一冷,道:“那要动过手后才知道——”
    金轮法王大喝道:“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两只锋锐的银轮在他手里突然旋转起来,只见一片银芒如斜挂在苍穹中的星芒般,耀眼而光亮。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两个银轮在旋转激荡中,居然发出一片嗡嗡之声,这种声音不但尖锐,震得耳中嗡嗡直响,而且能使人脑子混混沌沌,有种意识不清的感觉。
    阿布拉立刻退到七八步之外,他彷佛知道这种异响的功能和威力,两只手居然堵起自己的耳朵。
    屠一刀神情一变,立刻想到怪不得金轮法王说达拉宫还有一套功夫,是“离魂刀法”的克星呢。
    看这双轮的威力,果然不比“离魂刀法”差,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果非他的对手。
    铁无情面对着这样怪异的兵器,他只有凝神的贯注着对方,手中的王者之剑业已斜运而起,可是那种刺耳的啸锐之音,使他耳鼓有些痛疼。
    他暗暗运了一口气,将全身功力运转全身,慎重的等待对方的出手。
    果然,金轮法王一声大吼道:“看刀一—”
    他称这两个轮子为刀,随着他的话声,两道光影忽然自空而至,挟着无比的风吼,和那冷艳的光流,朝着铁无情疾削而落。
    铁无情愤怒的道:“来吧!”
    那柄剑有若千斤之重般的迎着对方的飞轮疾快的射去。
    他的剑挥出的时间,正是飞轮扑身的刹那。
    只听到当地一声,一轮火花在空中溅射,两个轮子倏地弹射而起,又盘旋的自空中滑落。
    铁无情只觉得剑上传来一股浩大的震力,几乎要将他手中之剑震飞出去,他这才晓得金轮法王果然是个仅见的江湖高手,仅仅这两个飞轮的威力,江湖上已鲜有敌手,他哪敢稍有大意。
    一见两个轮影排山而来,立刻一个闪移,一剑穿空而去。
    谁知金轮法王大笑道:“你想躲?”
    那两只飞轮彷佛通灵似的,无论铁无情如何闪移,那两只飞轮始终尾随不舍的疾泻而下,似乎非砍了他而永不休止。
    铁无情面对如此强大的敌手,长吸口气,道:“我就接一招。”
    他不再闪移,更不畏避,全身功力全逼及在剑刃上,双足踏在地上,面对着两只快速而来的飞轮,那柄剑已疾快的连点两点。
    “当,当——”
    在金铁交击声中,铁无情趁着那两只飞轮被荡开的一瞬间,倏地跃起身子,向金轮法王扑了过去。
    金轮法王料不到对手有这么快的身手,能拿捏得恰如其份,他可不敢轻敌,飞轮立刻收回手中,朝着铁无情推去。
    铁无情沉声道:“好功夫……”
    就在此刻,金轮法王的飞轮推出的刹那,自那轮子里蓦地射出一点寒星,快速的射向铁无情的面门上。
    哈多颤声道:“少主,小心呀——”
    半空中倏地响起铁无情畅朗的笑声,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而笑,可是那三点寒星射向他之后,有若石沉入海,渺无踪影。
    金轮法王颤声道:“星宿归隐法,你是星宿晦的……”
    铁无情可不知星宿海是何方神圣,但,这些功夫全是那金面王面具里那片金笺所载的功夫,他当然不会知道王者之尊的武技是直源自星宿海的星宿老人。
    金轮法王是西域达拉宫的弟子,对星宿海武功一向不陌生,一见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因为哭僧曾再三告诫,达拉宫的武功只要一遇上星宿海的弟子,将会无所发挥,因为哭僧本身就是从星宿海偷跑出来的弟子……
    铁无情冷冷地道:“你怕了?”
    金轮法王长叹一声道:“我的确怕了。”
    铁无情一收剑,道:“既然怕了,为何还不滚……”
    金轮法王长叹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虽然你的武功令我寒惧,可是我必须作最后一搏,因为雪飞狐在等待我们的结果,不有个交待,我很难离开……”
    阿布拉神色一变,道:“师父,不要……”
    但金轮法王已抡起了那两个飞轮,他双目突然睁得好大好厉酷。
    只见在那两个飞轮旋转平飞的刹那,他的嘴一张,一蓬血如雨向铁无情喷去。
    血影如蒙蒙的雨丝,将这四周都化在朦胧之中,经过那飞轮的转旋,血雨如疾骤的恕矢,向铁无情喷洒而来。
    铁无情这刹那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金轮法王的人影,他急速的收摄住心神,让自己脑子一片清明,因为那阵血雨落在飞轮上真如火焰一样的令人寒悚,此刻他才明白为何金轮法王称这两个轮刀为火焰飞轮的道理了。
    谁又知道金轮法王为了和铁无情作最后一搏,已将自己的舌头咬碎,用舌尖的血液来作为引开敌方的视觉,可是他却忘了,铁无情的功夫是来自金面王的秘笺上,他即使闭上双目也能测知敌人方位。
    只见他冷剑倏地一转,冷刃划起一道强光,疾射而去。
    啊——
    金轮法王惨叫一声,那两道轮影已射向半空,他瞪着那双硕大的眼睛颓然的倒向地上,胸口上已被冷剑穿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阿布拉惨叫道:“师父……”
    金轮法王苦涩的道:“阿布拉,抱起我来——”
    血水已渗透了衣衫,阿布拉双手将金轮法王抱起来,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前,眼泪如泉水般的往外涌,道:“师父……”
    喘了口气,金轮法王颤声道:“抱我回达拉宫,我不要死在他们面前……”
    点点头,阿布拉惨声道:“我一定把师父送回达拉宫——”
    他抱着那个即将断气的金轮法王,走出了七八步,蓦地一个回身,双目如刃般的瞪着铁无情,厉声道:“达拉宫子弟将永远记住今日之耻——”
    铁无情暗暗的叹了口气,对这个年轻人那种坚毅倔强的神情只有黯然的摇摇头,虽然阿布拉眼神里充满着无情的怨毒,他还是很佩服阿布拉的智慧和勇气。
    屠一刀却嘿地一声道:“有我老屠在一天,达拉宫的人就别进中土一步……”
    阿布拉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踏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血却沿着他的衫袂而滴下来,那是金轮法王的血,他已流失了太多的血了……
    风又在半空中呼啸,那翻转的云块使这里蒙上太多的萧瑟,那炽热的杀气并没有随着这边杀伐的休止而歇止,反而令人感觉出另一层的危机一直在沿续着……
    西门飘雪的眼珠子在瞬快的变幻着,他望着冷冷的寒空里,似乎已预知金轮法王的下场会怎么样,阮二嫂仿佛禁不住寒空的冷风,紧紧贴着这个其冷如冰的年轻人身边,她像是依靠在那堵宽厚的墙上,有种安全又落实的感觉,此刻,她真渴望铁无情不要再来这里,不要再进她的园子,她愿意永远这样站着,永远贴在这个强壮的年轻人臂膀上,因为她觉得太踏实了……
    半晌,西门飘雪冷漠的道:“我要杀了他……”
    一震,惊诧的抬起那双眸珠。
    阮二嫂道:“是老雪——”
    摇摇头,西门飘雪道:“他不配……”
    阮二嫂背上犹然淌出了一股冷汗,道:“那是谁?”
    话音如吹自九幽的阴风,西门飘雪道:“铁无情!”
    阮二嫂颤声道:“你是怎么回事,咱们说好的,只要解决了雪飞狐,他所有的家当都是咱俩的,下半辈子,咱俩享受不尽荣华富贵,如果你要和铁无情硬碰硬,万一……”
    鼻子里一声冷哼,西门飘雪道:“你不会懂,一个真正的剑手一生中都难得碰到一个对手,尤其是像铁无情这样的对手,千中找不出一个来,老雪那些家财固然很诱惑人,可是和铁无情交手的事更使我心动,我不会会他,简直是连觉都睡不着……”
    阮二嫂轻轻吐了口气在西门飘雪脸上,她吐气如兰,香味迷人,话语如梦似的道;“晚上有我待候你,保你睡的好……”
    这个女人很了解男人,她相信自己的柔情能溶化掉一座冰山。
    西门飘雪虽然是块冰,她也有办法化掉它……
    西门飘雪斜睨了她一眼,道:“少跟我玩这个,阮二嫂,杀了姓铁的,再杀老雪,这个步骤我已拟定好了,想想看,铁无情能毁了金轮法王,明日必将轰动武林,而我,再杀了铁无情,嘿嘿,江湖上又如何的诵传我,我要名,也要利,在名利两方面,我一样也不会舍弃,你既然要做我的女人,就依我的计划行事……”
    阮二嫂急声道:“别忘了,眼前这个人并不好惹……”
    西门飘雪冷冷笑道:“我西门飘雪七岁练剑,在剑道上我化了二十五个年头,学得一身好本事,为的就是出人头地,替西门家争一口气,我的父亲是玩剑的,却死在剑下,我的哥哥和弟弟也是玩剑的,也是死在剑下,西门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曾向我死去的父亲和兄弟发誓,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手,让世上之人都知道西门家才是真正的剑道世家,因为西门世家有太多的人为剑道殉道了……”
    听了这话一呆,阮二嫂道:“那你更要珍惜自己才对,西门世家不能断后,我会替西门家传下子孙,但,那必须停止今日之事……”
    “别说了。”
    西门飘雪身子朝前踏出一步,遥见雪飞狐已带着七八个人向这里缓缓而来。
    这财霸一方的大财主果然很有一套,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好手。
    这七八个人中俱是江湖上挺负盛名之辈,西门飘雪一向高傲,心里虽然很明白这些人的来历,但却视而不见的迎风而去,连看都不看一眼。
    雪飞狐嘿嘿地道:“西门兄,来,老夫替你引见引见……”
    哪知西门飘雪冷冷地道:“不用了,我们各干各的事……”
    这话够狂也够傲了,这七八位江湖豪客可全是在场面上露脸的汉子,一听西门飘雪这种口吻和话语,全都皱了皱眉头。
    他们也是一方的霸子,何曾让人给这样扫过面子,俗语说人要脸树要皮,这太给他们下不了台了。
    只见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怒声道:“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我墨萍就不信那把剑能咬了我的鸟去,天下狂人我见多了,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嚣张的……”
    西门飘雪呸地一声道:“你说什么?”
    他的手已缓缓抓向自己的剑柄,此人最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卖狂,一见墨萍的话语不逊,胸中立刻涌上一片杀机。
    雪飞狐可是老江湖了,这种场面他可不愿发生,因为大敌当前,往后的杀戮全要靠他们,立刻往前一站,道:“别闹了,大伙有什么过不去,等这边的事完了之后再说,姓铁的才是大家的敌人,如果只为了几句话而乱了阵脚,嘿嘿.那岂不是给姓铁的有机可乘——”
    格格一笑,阮二嫂妩媚的一张脸如春花般的绽放了,她那银玲般的笑声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轻松亲切而愉快。
    这些武林豪客可是久闻此女的艳名,如今她突然站在他们的面前,那羞花闭月的面容立刻将这些人的目光吸引住了,刹那间,那股子杀气冲淡了不少……
    阮二嫂笑声未敛的道:“我们当家的可说的不错,咱们都是自家人,为了一点言语而生误会,那就太伤和气了,各位都是一方的高人,小女子也请大家熄熄火……”
    这阵燕语轻声,听进这批人耳里,那真比一首歌还好听,他们这才惊叹阮二嫂的美艳,更欣赏她说话的语气。
    果然,他们全将刚才的事忘了,因为他们的目光全让这女人的娇柔妩媚所吸引了……
    只听一个汉子道:“果然绝色,怪不得能享誉江湖呢……”
    雪飞狐干笑道:“燕子李真有意思,改天请内子陪你喝两杯……”
    燕子李心底一凉,暗暗在责怪自己,妈的,老雪这个老狐狸,嘴里虽不带刺,可也够我受的,自己当着老雪的面谈这娘们的过去,岂不是挖人疮疤。
    呸呸,他赶紧收拾心神,面色略红的干笑着……
    半空里,已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大伙心里全都一紧,据他们所知金轮法王守的第一道关卡已彻底毁了。
    雪飞狐不信铁无情真能天下无敌,他相信金轮法王虽不能致胜,至少也将那些杀手给毁了不少,只要铁鹰组合折损了不少,今日之斗,恁西门飘雪这些人,定能取胜……
    阮二嫂面上冷艳的道:“来了。”
    果然,在众人簇拥下,铁无情已潇洒的踱了过来。
    锥子和蝎子分立左右,屠一刀和哈多、黑三紧随在后,最后面就是锥子那帮子兄弟,个个都是出名的杀手。
    除了雪飞狐外,这些人全没见过铁无情的本人,谁也不会想到在短短数月中能创出如日中天的万儿,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嫩小子。
    年纪虽然是年轻了点,但,以锥子、蝎子、屠一刀、黑三,这些脚跺四海颤的人物都自动的投效了他,愿奉他为王,若非真有两把刷子,很难令这些人信服的。
    这批雪飞狐请来的高手心里虽然诧异,暗地里也不能不佩服铁无情的风采和稳重,面对着这种山雨欲来的场面,铁无情是那么稳重和沉毅。
    站在礼貌上、站在辈份上,铁无情都得称一声雪飞狐叔叔,铁无情虽是挟恨而来,他可不愿在台面上落人口实。
    先拱拱手,道:“雪叔叔,久违了。”
    这声雪叔叔令雪飞狐的脸有些飞红,想当年和铁梦秋共遨江湖之时,三十六友之名当真是誉满江湖,那是何等风光的情景,而铁无情当年不过是个流着两撇鼻涕的孩子,跟在自己屁股后啃着糖葫芦,如今铁无情长得雄伟潇洒,与昔日之孩子不可同日而语,真是人间沧海,岁月不饶人,而他已是发根见白,已迈入老年之列了……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也好,数日不见你已跟以前不同了,可不是当年那个毛孩子了,唉,岁月不饶人,雪叔也老了,往后,大江湖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铁无情拱手道:“谢谢雪叔的夸奖……”
    这种话语对白,哪像是有深仇血恨的人,倒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长者,正在谆谆询探晚生的近况,话语间,不含一点火爆味,真让人怀疑,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西门飘雪嘴角里含着一丝酷冷的笑意,他似乎对这种无谓的客套不感兴趣,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那大院里的一块斜石头上,目光远眺,这里的事仿佛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冷冰冰的傲气,却令人觉得格外寒惧。
    屠一刀暗中一震,低声道:“西门飘雪……”
    这话音很底,西门飘雪却似听到一般,只是很冷厉的瞟了他一眼,那神情正如一个人在街上行走,有人认得他一样,虽然,他对屠一刀印象并不太好,但,有屠一刀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认得他,心里总觉得格外舒坦——
    雪飞狐嘿嘿一笑道:“贤侄,我来替你引见几位武林同道……”
    摇摇头,铁无情苦笑道:“相识未必有情,道上朋友也未必会将我这个毛头小伙子瞧在眼里,如果这里都是家父的旧识,待会儿就更好说话了,恕在下放肆,不如不识……”
    果然是个狂生,西门飘雪已经够狂了,连站在同一边的人都不想多交谈几句,而铁无情那种口吻,更是令人有些受不了。
    站在雪飞狐身边的人都怒形于色的有股子怒意,西门飘雪却讶异的瞧了铁无情一眼,顿时,他有种颇是知音的感受,刹那间,连他这个自负的汉子,都欣赏起这个年轻人了。
    皱皱眉,雪飞狐嘿嘿地道:“贤侄太不给这些朋友面子了。”
    雪飞狐是何等人物,着有不借机挑起这些人和铁无情冲突的道理,他虽然淡淡的一句话,噪然把所有的人都激怒了。
    墨萍刚想发作,却有人比他还忍不住。
    那是享誉河朔的风铃客,此人一向孤傲,轻易不与外人往来,雪飞狐当年曾送了风铃客一幅画,两人便结了交情,此番风铃客是听江湖上传说雪飞狐有了麻烦,自动前来助拳,他一向看不惯别人那种目无尊长的样子。
    干咳一声道:“年轻人,瞧不起别人就是瞧不起自己,瞧瞧你有多大年纪,就是会那么几下子,也用不着这样狂傲……”
    拱拱手,铁无情淡淡地道:“前辈教训的是,在下失礼了。”
    风铃客哼地一声道:“前倔后恭,倒真让人瞧不起——”
    他是得理不饶人,口唇间顿时刻薄起来。
    嘿地一声,屠一刀那性子一向暴烈,一见风铃客那么不上道,铁无情已经低声下气了,他还那么耀武扬威的在训人,心里实在憋不下去。
    嘿然声中道:“妈的,你是哪个婊子儿,把你当人你还装鬼吓人,别人不知道你风铃客是个什么玩意,我老屠可清楚得很,你他妈的,故作风雅,爱玩画弄竹的,骨子里却他妈的玩尽了多少女人、采了多少花……”
    一震,铁无情道:“老屠,他是个采花贼……”
    点点头,屠一刀嗯了一声道:“错不了,这婊子儿专诱拐别人的媳妇儿,毁在他手里的娘们不下几十个,少主,他可不是个东西……”
    屠一刀口没遮拦的这一嚷嚷,风铃客那张脸可挂不住了,虽然他玩女人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是,毕竟是人要脸树要皮,纵然是偷鲜尝腥的事,也不愿别人公然道出。
    风铃客怒声道:“姓屠的,你在这里大吼小叫的……”
    屠一刀嘿嘿大笑道:“我不但要吼,还要把你的丑事全掀出来。”
    风铃客厉声道:“你想死!”
    别看风铃客温文儒雅的样子,在那张和善的面孔之后,所隐藏的厉酷,决不比一个面容酷恶的人好得多。
    他的长袖一挥,数点冷星悄无声息地向屠一刀射去。
    此刻双方距离很近,风铃客又是闷声不吭的情形下射出,屠一刀虽然发觉得快,但,那数点寒芒飞快的疾射而至,他再快的身手也避之不及。
    只听铁无情沉声道:“你敢!”
    他的身子倏地一移,已拦在屠一刀的身前,手掌猛地伸出,彷佛有股大力遥遥的吸吮着,那数点寒星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这是一种内力无上修为的表现,是内家最难的一层,铁无情这一手立刻震慑全场,风铃客面若死灰,他可没想到铁无情能在瞬间破了他那苦心淬砺的暗器。
    他既恨又怒的道:“你以为有一身内功就能救得了他……”
    铁无情的手掌心缓缓摊开,只见掌心里青光流闪,霍然耀目的有五根钢针扎在那里。
    他满脸不屑的道:“蜂尾针——”
    俗语说最毒妇人心,黄蜂尾上针,将蜂尾针比做女人心,可见此针有多毒了。
    针是毒的,而风铃客那颗心更毒,非歹毒之人,决不会用这个当暗器。
    铁无情双目仰空一凝,又低缓的道:“你能用这针杀人,你本身必是该杀之人……”
    手掌在空中一翻,空中仅有余光一抹,彷佛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而那锋锐的毒针已深深嵌在风铃客的眉心处,一连五根,并列如梅形般,风铃客如碰上一幕惊恐的事情,瞪大眼珠子,望着半空,一张嘴半合半开的张咧着,那神情当真是厉怖。
    风铃客就这样死在自己的蜂针之下,人虽已死僵而不化,依旧站在那里,铁无情那一手暗器比风铃客高明多了,他杀人的手法太快了,全场又是一震,此刻他们才明了,眼前的铁无情果然非寻常之辈——
    雪飞狐击掌道:“好手法!”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风铃客是个色狼,早就该死,而他虽是该死,却是你的朋友,他死了,你不难过么?”
    这真是一针见血,雪飞狐哪能不知道这是铁无情故意给自己难看。
    他眼珠子略略一转,嘿嘿地道:“疆场将士,杀伐搏命,本是平常之事,风铃客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妥善的照顾他的后事,在这里,我们都是他的朋友,自然会替他血洗此仇……”
    此人当真是个老狐狸,三言两语已将事情轻描淡写的描过去,而将这笔血仇却轻易的印在他那批朋友头上,果然跟风铃客同时来的秋无燕首先忍不住了,他是风铃客的结拜兄弟,这次是应风铃客之邀来看热闹的,没想到风铃客却死在自己的暗器下。
    秋无燕是祁连白云牧场的场主,跟中原武林并不熟谂,可是白云牧场的威名却是中原武林人人乐道的,秋无燕的功夫有多高多深,没有人知道,可是他带来的三个跟班的架势,绝对是个标准的练家子,这三个汉子俱黑斗蓬、黑衣裤,腰里缠着鼓鼓的兵刃。
    秋无燕愤声道:“铁兄弟,你狠了点,我那位兄弟也许在行为上过火了点,你可以给他教训,断他一手或一足,万万不能二话不说,就了结他的命……”
    冷涩的笑了笑,铁无情道:“一个淫贼,一个玩女人的高手,毁了多少良家妇女,这种人你会和他为友,可见你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秋无燕嘿嘿地道:“骂得好,我承认……”
    铁无情大笑道:“这样一个人,你还要替他报仇么?”.
    秋无燕大声道:“要——”
    一怔,铁无情道:“为什么?他不值——”
    秋无燕嘿嘿地道:“他的行为固然可耻,连我都不耻他的为人,可是他毕竟和我交往了十几年,这是一份友情,我必须为这份友情付出代价,要为朋友讨回公道……”
    点点头,铁无情大笑道:“好理由,风铃客有你这样的朋友,虽然死了也会没有憾意,我也佩服你的道义,就凭你这几句话,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秋无燕闻言果然哈哈大笑,虽然两个人是敌对的,但那由衷的赞誉,还是让人愉快的。
    秋无燕一脸笑意。道:“我们还是敌人——”
    “嗯!”铁无情双目望着远处,道:“一个不凡的敌人,也是位可爱的敌人,但愿我没有遇上你,可是我们还是遇上了,你出手吧,我还有很多事和雪叔谈,咱们最好快点解决……”
    冷漠的脸上浮现一片杀机,秋无燕道:“白云牧场秋某人在祁连山也有一分局面,今日你惹上了白云牧场,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铁无情眉头一皱,道:“江湖日子本来就是刀口舐血,得罪一个也是死,得罪十个也是死,白云牧场只不过是江湖的一分子,我并不在乎多一个……”
    秋无燕大声道:“好豪气!”
    他的话声一落,身后那三个汉子霍地跃了出来,三个人手上俱多了一柄短剑,几乎是同一种握剑的式子,分三个不同的角度向铁无情围过来。
    秋无燕一沉声道:“田昭、贺森、孤老三,这里没你们的事一—”
    三个祁连山的汉子,有着天生的倔傲,虽然他们的主子已喝阻他们,但,他们一心为主子,没有一个肯退后或退缩。
    田昭大声道:“秋当家的,这种事哪能由你亲自动手,两军交手,卒子先走,这里由我们兄弟先上——”
    蝎子不屑的道:“如果三位要一块上,我蝎子也不会闲着……”
    祁连山三条汉子江湖上并不陌生,手底下的功夫也真不含糊,他们一瞪蝎子,孤老三已叫道:“通通来吧,看看哪个婊子儿会腿软……”
    孤三的话很尖酸,蝎子是个冷静的杀手,也决不会被一句尖酸的话所激怒,只见他缓缓跨步而出,临近祁连山这三条汉子面前,一柄冷剑倏忽飘洒了出去,那快速的剑法,令孤老三和田昭、贺森疾速而退,他三个在怒叱声中跃了过来,挥剑就砍——
    秋无燕沉声道:“住手!”
    这三条血性汉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们这位主,秋无燕一声沉喝,立刻收手而退。
    只见秋无燕面如铁青,寒着一张脸,道:·,“跟我回白云牧场……”
    田昭诧然的道:“当家的,我们尚未交手,为何——”
    秋无燕怒声:“你们看看自己身上,早已是已死之人……”
    三条汉子悚然而惊,斗然低头,只见每人胸前皆有一剑洞,蝎子是手下留了情,那是因为白云牧场的名誉还是不坏,否则,这三条汉子全躺下了。
    三个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他们想不到蝎子的剑术这么高,羞愧之下三人举剑,欲自绝于此——
    秋无燕厉声道:“要死就回牧场死,决不在此丢人——”
    说完,他悻悻的转身而去,那三条汉子默默的,没再说一句话,跟着他们的主匆匆而去。
    雪飞狐一震,道:“秋兄……”
    秋无燕连头都没回一下,大步而行。
    铁无情淡淡地道:“雪叔,该咱们了……”
    雪飞狐嘿嘿地道:“只怕有位朋友更想会会你……”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一定是那位先生……”
    西门飘雪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铁无情凝重的道:“先生虽不曾说过一句话,但,那股子气势已告诉我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了,在江湖上能有你那种气度的人不多,雪叔还真有两下子,能请到你这样的人物……”
    雪飞狐得意的道:“他是宫内第一剑手,西门飘雪——”
    西门飘雪脸上一片寒气,闻言并没有多大的快意,一丝轻微的笑意都没有,反而更冷厉了。
    只是口气很冷,西门飘雪低沉的道:“铁朋友很有眼光……”
    铁无情大笑道:“老实说,在这里你才是唯一的高手?”
    西门飘雪冷冰地道:“你凭何判断,知道我是高手?”
    铁无情很有自信的道:“剑道修养全在那股气上,气壮势大,气势自然压人,一个真正的高手只要在势子上就能分辨出高低,阁下喜怒俱不形于色,足见剑道已在心中,凡心中有剑之人,其面必冷,才有那种稳如泰山而色不变的豪情,而阁下两方兼具,当然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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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西门飘雪真能沉得住气,铁无情那样夸耀他,不管他心里有何想法,绝不形露在面上,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只是面色极冷的凝视着铁无情;此刻,他由铁无情的论点里才知道眼前的人更是个可怕的敌手,因为对方仅从他的架势上就已知道敌手的深浅了。
    雪飞狐脸上漾起一抹诡秘的笑意,老实说,他所往来的这群人,在他心里只有西门飘雪和金轮法王才是个人物,尤其西门飘雪,在剑道上所浸淫的功力可说是能敌者不多。他不相信铁无情能应付得了,至少西门飘雪带给铁鹰组合的威胁不少……
    空气是寒疑的,气压也低沉得彷佛有一件东西卡在喉咙里使人透不过气来,西门飘雪已跨了出去,那步子是轻缓而一致的,每个步伐都有一定的方寸,阮二嫂突然紧张起来,一张脸靥变得好白好苍凉,那细柔的娇躯开始抖颤了,她和西门飘雪认识的太久大久了,她知道西门飘雪每要杀人之时,都是这种步伐和表情,那是他一贯的动作……
    蝎子一挫腰,飘了出来,道:“少主,我要会会西门朋友……”
    西门飘雪目光一掠,道:“你不是对手。”
    蝎子嘿地一声道:“未必——”
    蝎子的剑如水样的洒了出来,那真是快速而利落的一剑,快中带狠,狠中含霸。这才是蝎子的真正功夫,利刃眼看已到了西门飘雪的胸前,他站在那里连动也没动一下,当剑光已近他衣衫的刹那,他的手仅是一晃,谁也没看清他的剑是怎么出手的,可是却听到当地一声,蝎子的剑被挡开了,蝇子的剑不但被挡开了,手臂上还多了一条血槽,一股鲜血自手臂上流下来,他握剑的手已垂下来,那一剑是怎么中的,别人是没看出来,却晓得那是西门飘雪的剑给伤的。
    蝎子冷漠的道:“好剑法!”
    淡淡一笑,西门飘雪道:“你也不错,刚才那一剑寻常人是躲不过的,我虽然躲过了,那是因为我了解你的剑势,因为一个高明的杀手剑法讲究的是快利和狠厉,只要了解这点,避开你的剑法就不难了。”
    蝎子肃然的道:“高明!”
    西门飘雪瞄了铁无情一眼,道:“对这位铁朋友,我就没那么大的把握了……”
    淡冷的脸上,浮掠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铁无情道:“客气,西门兄,我知道你是雪叔的朋友,目的是来对付我,咱们功夫不会差太多,是死是活全靠运气,你可以出手了……”
    西门飘雪点点头,道:“你是个爽快的人,唯有爽快的人才能将剑练到最高境界,看来咱们这一场很难论胜负了。”
    他的眼神集中,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铁无情身上,只见西门飘雪的肩头略略一动,一溜冷光破空而出,如空中闪过的疾电,一闪而没——
    而铁无情动作也不慢,在对方的剑式发动的同时,他那柄神兵利器,业已如昂首半空的蛇信子,那么敏锐的疾飘而逝,双方的剑都是稍沾即走,绝不碰击在一处,那浮游的身子,真如空中的燕子,穿梭而快速。
    刹那间,两人的身子在空中盘旋而去——
    只有两个影子,而居然无法分辨哪个是哪个。
    场中俱是武学的行家,他们似乎已忘却了仇恨,俱被这一场激烈的交手而吸引住了,目光随着他们那翻动的身影而移转。
    阮二嫂手心里已捏出了冷汗,她连口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自己的呼吸声破坏了两人的交手,她脸上的神色却随着那激烈的剑影而转幻,因为她也是个剑道高手,她可品鉴出两人功力的深厚……
    雪飞狐脸色愈来愈凝重,已没有先前那么轻松了,因为西门飘雪所给他的倚恃太重要了,这是唯一能克制敌方的高手,如今这位高手却尚未占上半点上风……
    蓦地里——
    两个人身形突然一分,双双自空中曳落下来,铁无情还是那股朗朗的表情,洒脱的含笑而立,那柄剑已归进剑鞘之中,而西门飘雪却面色苍白,长袍的前摆已裂开了一道口子,他凝注在铁无情的脸上,拎涩的道;“你才是真正的剑手……”
    铁无情淡淡地道:“哪里,我侥幸——”
    西门飘雪嘴角一掀,道:“我将永远否再用剑……”
    只见手中那柄剑深陷泥地之中,暗中一震,强大的劲力已折断了他心爱的那把利剑,那是一个剑手的悲哀,舍了自己最顺手的利器,而终生不再用剑,这是多么悲怆的心境——
    铁无情愣了一愣,道:“西门兄,你这是何苦?”
    西门飘雪长吸口气,道:“我一生练剑,与敌交手,从未败过,连平手的机会都很少,今日败在你手里,证明我的剑术没有练到家,既然不能成为天下之最,那还练它干什么?”
    雪飞狐急声道:“飘雪,胜败不能论英雄,你不能这样就罢手,咱们曾约定好,你要帮我除了他……”
    一转头,西门飘雪冷冷地道:“你可以自己动手,我西门飘雪决不干了………”
    此人是个剑客,剑客有剑客的傲气,他似乎有许多不屑和悲怆,狠狠的瞪了雪飞狐一眼,然后向铁无情拱拱手,低冷的道:“你刚才很可以杀了我,为什么故意手下留情?江湖上都说你是剑冷心酷的人,,这种做法与你个性不合……”
    脸上一片肃然,铁无情正色道:“一个真正的高手是值得尊敬的,你不但会剑,更懂得剑,仅这点已非普通剑手能比,我敬佩的是这样的汉子,是你这样的的高手,如果杀了你,我内心会一辈子悔恨,一辈子抱憾……”
    西门飘雪终于有些激动了,声音略高的道:“好,铁兄弟,知我者你,懂剑道者也是你,我们虽然在这种情形下认识的,这辈子,我永远把你当朋友,随时随地都会恭候大驾,咱们痛饮几杯——”
    说完话,他仰头一阵畅快爽朗的大笑,阮二嫂那颗心终算是放下了,可是她忽然全身打了一个冷颤,因为她感觉出有股阴影突然掠进了心头……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们是朋友了,老夫还能在道上混么?”
    一只手已快速的贴在西门飘雪的背后,那是个致命的死穴,西门飘雪哪料到雪飞狐会在众目睽睽下突然向自己下手,他冷冷地道:“老雪,你想干什么?”
    雪飞狐嘿嘿的道:“我是个爱才如命的人,是人才就得甘为我用,既然不听我的,我决不会留他让别人使用……”
    好毒的心,好低俗的手段,西门飘雪嘴角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彷佛根本不想分辩什么,双目缓缓垂下,而四周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手救人,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无人能救得了他。
    满面的愤怒和杀气,铁无情怒声道:“雪叔,这手段卑劣——”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懂个屁,现在我给你上一堂做人的道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用人也是一样,能用者就用,不能用者就杀,免得将来成为敌人,像西门飘雪这样的人,留下是个祸,如为别人所用,必将后患无穷……”
    话声方落,阮二嫂已格格娇笑起来,她轻缓的移动着细碎的步履,缓缓贴近雪飞狐身边,道:“老雪,我还真亏跟了你,当年你金屋藏娇的买下我,如果我不答应,只怕是早活不过今日了……”
    雪飞狐苦笑道:“夫人,这是两码子事,跟这个扯不上边……”
    阮二嫂一张脸轻轻挨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万一有一天你玩够了,会不会,连我也杀了……”
    摇摇头,雪飞狐叱道:“胡说,我哪舍得……”
    这个老狐狸一辈子都跟人玩阴的,谁会想到有个人比他还阴,阮二嫂突然抽出一柄匕首,猛向腰眼上刺去,这种变化只怕连雪飞狐都没有想到,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会出手杀他,只见他哎呀一声,人已半蹲下去,西门飘雪借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已移闪出去。
    雪飞狐颤声道:“你,你……”
    阮二嫂冷冷地道:“枕边人杀了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老雪,你应该先去打听打听,飘雪和我的关系,当年如果不是你拿大把大把的银子从老鸦子手里强行把我买过来,我会依了你么?我和飘雪是从小长大的,我们青梅竹马,共许终身,阮二嫂虽是个婊子,但,决非忘情背信之人,如果不是你,我和飘雪早成了夫妻……”
    雪飞狐愣了,阮二嫂这一番话,比那一刀还让他痛苦,他惊悸的望着这个风情万种又能让男人动心的女人,几乎不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她的嘴里,也许现实太冷酷了,这掩不住的事实令这个快近中年的人突然苍老了许多,他悚然的道:“怪不得你要我请他来助我呢……”
    阮二嫂冷厉的道:“我请飘雪来帮助你,倒是出自肺腑的助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要杀飘雪,这全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我下手伤你……”
    雪飞狐厉声道:“婊子货,此仇我雪飞狐必报……”
    阮二嫂不屑的道:“省省吧,眼前的大祸你就脱不过,铁公子得血海深仇你就交待不了,念在咱们夫妻一场,我不想说的太难听,希望你能脱过这一次劫难。”
    说完话再也不看雪飞狐一眼,她满面痴情的望着西门飘雪,他轻轻挽着她的手臂,缓缓而去。
    雪飞狐愤怒的吼道:“婊子,你别走……”
    他双目凶光大露向他身后的那些汉子望了一跟,只见这些人俱寒冷的望着他,他想不到显赫一时的他,此刻连一点威风也摆不出来,黯然的叹了口气,腰际一阵一阵剧痛传来,他伸手一摸,只见一片鲜血,雪飞狐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自己人手里,他惶乱的突然扯出了剑……
    铁无情冷冷地道:“雪叔,你还能动手么?”
    雪飞狐嘿嘿的道:“怎么,你要跟我交手?”
    点点头,铁无情道:“雪叔,父仇不共戴天,做子女的能不报么?”
    雪飞狐颤声道:“你杀我吧。”
    摇摇头,铁无情怆然的道:“你受了伤,现在杀你并不是件光荣的事情……”
    站地一旁的屠一刀嘿地一声道:“少主,你有那份容情,我老屠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咱们兄弟千山万水的来到为里,可全是为了这杂碎,如今他想死,嘿嘿,我就成全他……”
    老屠果然挥刀跃了过来,铁无情伸手一拦,道:“老屠,先让他疗伤,等他伤好了,我自然会给他一次机会,目前咱们不要乘人之危……”
    雪飞狐一呆道:“你不杀我……”
    铁无情面色一寒,道:“只是让你多活几天而已……”
    在那栋黑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一缕昏黄的灯火,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雪飞狐满头的蓬发凌乱的已纠结在一起,他双目赤红的瞪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寻觅不出有哪个地方可让他钻出这间屋子,一连七天,七天虽然已将身上的伤给养好了,可是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已亲眼看见过铁无情那身功夫,决非他一人所能对付的,他知道自己只要困在这里,就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刹那间,他将这一切的后果全归咎于阮二嫂,如果不是娘们,他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如果西门飘雪不是临时抽腿,他更不会败到这种程度,此刻,他将所有的恨全怪罪在这两个人身上,所以,他发誓,他只要能脱离这里,他必要手刃这两个人,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付出多高的代价,他都要亲手追杀他们……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脱离此困,如何溜掉,四周都是守着他的杀手,要从这间屋子走出去,真比登天还难……
    他看过整个屋子的四周,明桩暗桩不下十几道,要从囚笼里脱困出去,除非有神仙之能,遁土之功,否则,雪飞狐当真要死在这里了……
    堂堂东王,举天下之首富,有永远花不完的财富,享不尽的富贵,如今却在这里等死,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忽然想到了那条系在腰上的腰带,那是一百二十颗宝石镶成的金缕玉丝带,举世就这么一条,价值能买下半个洛阳城,这是他身边唯一最值钱的东西,随便摘下一颗宝石都能过上一辈子,他摸了摸那条带子,假如这条带子能换取他的那条命,他愿意……
    咚咚咚——
    他敲了三下窗棂,屋外立刻有人喝道:“干什么?不怕吵死人……”
    那是锥子的手下,是他道地的杀手。
    雪飞狐低声道:“兄弟,我想请你帮点小忙……”
    说着,他将戴在手上酌蓝玉戒子避了出去,一颗蓝汪汪的戒子呈散着夺目的光芒,那汉子鼻子里哼了一下,冷冷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雪飞狐嘿嘿地道:“不成意思,给小兄弟一点小玩意……”
    那汉子将蓝玉戒子握在手心里看了一眼,道:“别想用这玩意让我放了你,我没那个胆!”
    摇摇头,雪飞狐道:“老夫不会那么不上路,我只想问你几句话。”
    那汉子哦了一声道:“说吧。”
    雪飞狐嘿嘿地道:“我只想知道这里由谁负责……”
    那汉子想了想,道:“黑三、黑大爷……”
    雪飞狐眼珠子一转,道:“告诉他,我想见他……”
    那汉子一愣,道:“就这么简单——”
    雪飞狐嗯了—声道:“大家都在外面跑的,我不会过份要求你,你只要传话给黑三,这颗大内蓝玉戒就是你的……”
    那汉于哼地一声道:“等着——”
    雪飞狐根本没有选择,只有等,他听见那汉子吹着口哨离开了,雪飞狐那两只手在紧紧的握着,他不知道这汉子会不会把话传到,黑三会不会来,一刹那,各种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脑子里几乎连一刻也不停下……
    他在焦虑中等得,等待这唯一的希望,连晚饭他都没有心思吃,哪知正在他失望而不安中,那扇门忽然被推开了,黑三面容冷肃的走了进来。
    雪飞狐激动的道:“黑三——”
    黑三冷冷地瞄了他一眼,道:“你找我,什么事……”
    雪飞狐揉揉手,嘿嘿地道:“我想跟你谈个条件……”
    黑三不屑的道:“你不会想叫我放了你吧……”
    雪飞狐那颗心几乎要跳出去,道:“正是要你放我……”
    黑三哈哈大笑道:“老雪,铁少主的为人怎么样?你是见过了,他的武功如何?你也很清楚,我如果把你放了,铁少主会饶了我么?而我又如何交待这件事……”
    雪飞狐嘿嘿地道:“黑三,别人不了解你,我却相当清楚,当年你是个绿林大盗,被王者之尊给降服了,愿终生为奴,可是如今王者之尊换了主,你心里并不服气,时时都在动那个金面王的念头……”
    黑三神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雪飞狐嘿嘿地道:“别忘了,你有个女人……”
    黑三真的震颤了,他没想到雪飞狐的消息这么灵通,灵通得啥事都很清楚,他那晓得雪飞狐为了对付铁无情,不惜花下巨资,搜集铁无情和身边那些人的资料,老雪在这方面很下了一些功夫,黑三,哈多每个人的过去,他都有一套完整的资料……
    黑三冷冷地道:“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雪飞狐嘿嘿地道:“如果我能帮你拿到金面王,了却你多年的心愿……”
    黑三冷笑道:“你死在眼前,又能帮我什么?”
    雪飞狐扬一扬手中那条镶满一百二十颗宝石玉的带,那确实是条让人看了心动的宝物,红蓝黄绿,各色各样的宝石散射着各种不同的光华,金缕玉绿,价值不菲,黑三在绿林道上多年,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就是没看过这样名贵的玉带子。
    雪飞狐双手递过去,道:“送给你……”
    黑三一缩身子,道:“这个还动不了我的心……”
    雪飞狐嘿嘿地道:“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如果,你放了我,除了这个外,我愿将我全部的家当分给你一半,洛阳的宝兴行,北京的通顺楼,还有天坛的驿运行……”
    哼地一声,黑三冷冷地道:“谁又信得过……”
    由这句话里,雪飞狐知道他心动了,平心而论,雪飞狐还是个很守信用的人,三十六友的素行,黑三也很清楚,他相信雪飞狐办得到,只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了,天下要容身就难了……
    雪飞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道:“我会画押给你,还有一件事我都为你想好了,你跟我一块走,江湖上要想混下去,唯有除了铁无情,否则,咱俩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他们追上……”
    点点头,黑三道:“不错。”
    雪飞狐嘿嘿地道:“要除掉铁无情不难,咱们只要进了‘三恨园’。”
    黑三大惊道:“那地方无人能去,去了就死……”
    雪飞狐嘿嘿地道:“我是唯一能去的人,因为百善禅师,百恶老尼,还有无心居士,他们跟我有那么点交情……”
    黑三沉思道:“三恨园的三位怪人,绝不出那个谷一步,你难道能说服他们,出来杀掉铁少主……”
    眼珠子一翻,雪飞狐得意的道:“他们虽不会出谷,难道我们不会引姓铁的进去,黑三,只要铁无情进了‘三恨园’,他就甭想活着出来,那具金面王就会到你手中……”
    金面王是黑三多年梦寐以求的宝物,在铁无情从铜人堡将他们救出来的时候起,他心里就不平衡,若非哈多和他那份交情,他真不甘跟着铁无情,王者之尊二代之主死后,他就发誓要那面金面王,如今,这个秘密给雪飞狐查出来了,他知道隐瞒下去也没多大意思,而雪飞狐每句话似乎都说中了他的心事……
    黑三想了想,道:“他会上当么?”
    雪飞狐一拍胸脯,道:“我老雪一日不死,铁无情一日不会放过我,因为他老子的死,跟我多少有关系,况且,那批黄金大部份都在我手里——”
    黑三双眉一皱,道:“他果然不会放过你……”
    雪飞狐嘿嘿地道:“你设法帮我出去,好处自然有你的——”
    黑三心里一横,道:“好,咱们博一博手气——”
    他伸手将那条宝石腰带拿在手里,咬咬牙,向雪飞狐施了个眼色,然后,他拍拍手——
    站在外面那个汉子走了进来,道:“黑爷,有事……”
    黑三嗯了一声,道:“把姓雪的给我捆起来……”
    雪飞狐方自一愣,那汉子已提着一个牛皮绳子扑过来,而黑三却在这汉子身子一扑的刹那,伸指点了他的穴道。
    黑三急声道:“快换上他的衣服——”
    雪飞狐嘿嘿地道:“高明——”
    黑三冷冷地道:“如果不这样,你只怕连这屋子也出不去……”
    雪飞狐动作真快,已脱下那汉子的一身黑衣换上,而将自己衣服给那汉子穿上,然后,把那汉子放在床上,他俩看看没有什么破绽,双双踏了出去,门已关上——
    茫茫的黑夜中,这两人很顺利的走了出去,那些值夜的汉子一见是黑三和自己家兄弟,纷纷挥手示意,任他俩畅行无阻——
    两个人急快的离开了那囚房、雪飞狐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道:“黑兄,我这里先谢了。”
    黑三冷冷地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守信就行了。”
    雪飞狐长吸了口气,道:“我说过的话必定算数——”
    蓦地里——
    一个生冷的话声,道:“你说过的话就像放屁那样,永远是臭的……”
    黑三和雪飞狐两人悚然而惊,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话声,显然两大的行动已给人识破了,黑三全身功力凝聚,双目其冷如刃,沉声道:“谁?”
    只见哈多寒着一张脸缓缓自黑暗中踱了出来,他双目有股凛然的怒光瞪着黑三,森冷冷的道:“黑三,你对得起少主么?”
    黑三心底一寒,道:“哈兄,我……”
    哈多冷冷地道:“你尚没铸成大错之前,立刻押着姓雪的回去。”
    黑三一呆道:“这……”
    雪飞狐嘿嘿地道:“黑三,咱们眼前已无路可走了,是生是死两条路全由你自己选择,姓哈的,看样子是不会放过我俩了……”
    黑三苦涩的道:“哈兄,请原谅我……”
    他和哈多有十余年的交情,见哈多那张严肃的脸,一股惶悚和难过的心绪掠过心坎,双眼一转,居然跪在哈多的面前。
    哈多一呆,上前扶道:“起来,人活着要像象条汉子……”
    他伸手去拉黑三的手臂,黑三猛地一掌由下切了过来,那一掌又快又疾,又是在哈多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哈多只觉胸口如被雷殛,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已仰身而倒。
    他颤声的道:“黑三,你……”
    黑三嘿嘿地道:“我不想杀你,可是这件事被你撞见了,如果不这样,我们决走不了,念在多年交情上,请原谅了……”
    哈多颤声道:“黑三,别做傻事,你会受天理……”
    雪飞狐冷冷地道:“宰了他——”
    他上前一掌拍下,哈多的身子已被劈出老远,那喷洒的血渍溅了满地,哈多在抖颤着,黑三怒叱道:“老雪,你——”
    雪飞狐哼地一声道:“不宰了他,咱们能逃的了么……”
    黑三一咬牙,跃起身来,拉着雪飞狐疾跃而去,黑夜里,风冷如刀,那无情的寒夜使这里更加凄冷——
    昏黄的灯影下,哈多的尸体被抬了回来,那扭曲的脸庞,满身的鲜血,都在说明他是受了沉重致命的掌伤,铁无情那张脸显得苍白,他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他的心随着哈多嘴角里流出来的血液而绞碎,哈多是个忠厚而耿直的老人,他有份执着的忠义,宽厚的心境,他默守着王者之尊的精诚,愿一代代的为奴,这是他敦厚的地方,也是铁无情最尊敬的地方……
    他改变了铁无情的一生,给了铁无情那玄秘的功夫,也拓展了铁无情人生的历程,铁无情在难过中想到了哈娃娜,他如何向哈娃娜解说哈多的死因……
    锥子沉痛的道:“当家的,咱们追,黑三和老雪跑不出去……”
    双目中含着泪,铁无情冷冷地道:“天涯海角,我也要剁了他们……”
    锥子苦涩的道:“当家的,那个小兄弟收了老雪的一枚戒子,这是我手下,所有一切的罪都有我承担——”
    挥了手,铁无情道:“别说这些,我要知道他们往哪里跑的……”
    蝎子道:“很快就有消息了,我们的人会立刻回报……”
    铁鹰的汉子果然都是追踪采探的好手,他们从出事到目前不过仅仅几个时辰,但,他们却将黑三和雪飞狐的形踪掌握的很好,消息很快的传了回来。
    两个汉子已奔回,锥子道:“大脚,有消息么?”
    那个叫大脚的汉子拱手道:“有,我们兄弟一路跟下去,总算将他们的行踪弄清楚了,这两个人行动相当隐密,时东时西,走的完全是荒山野地……”
    蝎子怒声道:“大脚废话不要太多,我们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落脚,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大脚喘了口气,道:“他们如丧家之犬,哪里还敢落脚,据属下一路追踪研判,这两个人是往三恨园那方面走……”
    三恨:百善、百恶、无心,江湖上三个俱与佛门有缘的三个怪人,取三恨之名,霸占骷髅谷武林道上,谁都不愿也不敢进入三恨园,黑三和雪飞狐两人难道不怕死,硬往鬼门关闯……
    屠一刀恨声道:“妈的,他们倒会找个地方躲……”
    蝎子沉思道:“大脚,通知弟兄,严密的监视着这两个人,不管这两个家伙躲在哪里,咱们也要把他俩挖出来……”
    大脚嘿嘿地道:“请放心,我大脚别的本事没有,追踪采盘绝是一流的,我已命兄弟们守在那里,一有动静,他们会立刻回报……”
    铁无情望着哈多的尸体,沉痛的道:“咱们先安葬了哈多……”
    屠一刀大声道:“对,入土为安,虽然哈多死得很冤,我们兄弟一定会替他报仇,可是,少主,咱们要不要通知哈姑娘……”
    铁无情全身一震,怆然的道:“当然要通知,立刻派兄弟去七绝岛告诉她老爷子已经死了,请她节哀顺变,咱们必将元凶擒回,再祭她的义父……”
    在两根白蜡前,几盘素果,三炷信香,铁无情率领全体兄弟向这位可敬的老人致敬,他们兄弟全是一条心,全是血性的汉子,谁又想到兄弟中出了个黑三,黑三居然叛离了他们的组合,而又伤害了最令人敬仰的哈多,铁无情挥泪了,他痛心失去了一个最得力又忠厚的助手……一撮泥土掩盖了多少千古英雄,哈多在众兄弟扶柩下,埋进了那坏泥土里,永远伴着清风星月,长眠于地下,而他将永远消失于这个混沌的人世……
    当丧事完毕以后,铁无情已迫不及待的道:“老屠,咱们要立刻采取行动……”
    屠一刀一扬眉道:“当然,乘大伙的心还没冷,而在沸腾的时候,我们要将这两个贼手砍了,给老哈雪恨……”
    锥子低沉的道:“当家的,兄弟那股火已在燃烧,我们就硬闯骷髅谷,看看那两个龟孙儿子能在谁的裤裆里躲着……”
    沉思片刻,铁无情道:“兄弟,进骷髅谷会三恨老人,不要去这么多人,你知道,三恨是三个古怪的人,他既然不愿陌生人入谷,自然是有它的道理,拿黑三和老雪,也用不着这些兄弟,我想和老屠两个人就办得了……”
    锥子凝重的道:“不行,我们不能让当家的单独犯险,这样好了,老屠,蝎子和我,咱们四个人入谷,一来大伙可以照应,二来我们也想会会那三个老怪物……”
    蝎子坚决的道:“对,替老哈报仇是大伙的事,我当然要算一份……”
    铁无情想了想,长吸口气道:“好,咱们这就闯闯骷髅谷——”
    当铁鹰兄弟历经数日快骑跋涉,又经过风雨飘摇渡船而至七绝岛,将那封信交到哈娃娜手上时,哈娃娜彷佛遭到了雷殛似的站在那里,人若木鸡般的呆在那里,眼泪如断了线一样,串串连连的自腮靥上滚落下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哈多身上,那个慈祥又憨厚的老人,给了她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也付出了他一生的爱,虽然她已知道那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还是敬他爱他,养育之恩大如天,他永远是她心目中的父亲……
    送信者丝毫也没停留,又赶了回去。
    此处香花四溢,万紫千红的各色小花遍植岛上,海风习习,硕大的海鸟在空中飞掠,浪花轻吻着岩石,溅起了点点滴滴的水珠,哈娃娜在岩边已站立了两个多时辰,她痴望着远处的大海,彷佛沉缅在往昔的思绪里,站着站着,那夕阳已渐渐来临,直到耳边响起一声道:“孩子——”
    那是她爹七绝神君的声音,她连动都没动,七绝神君已疼爱的飘落在她的身后,他伸出那只慈爱的手轻轻扶着哈娃娜的肩头,道:“孩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哈娃娜蓦回头,面上泪痕未干,七绝神君睹状一呆,惊诧的道:“你怎么啦?”
    哈娃娜只觉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哇地一声在爹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七绝神君怒声道:“谁欺负你,告诉爹爹,爹杀了他……”
    摇摇头,哈娃娜颤声道:“我爹死了……”
    七绝神君怒声道:“胡说,爹不是活得好好的……”
    哈娃娜苦涩的道:“不是你,是……”
    七绝神君一震道:“哈多……”
    “嗯!”哈娃娜清声道:“爹,我要替他报仇……”
    七绝神君心底一沉,道:“他是给人杀的……”
    哈娃娜嗯了一声,将铁无情那封信递给了七绝神君,七绝神君眼珠子一瞄那信的内容,惊诧的道:“他们要去三恨园,那里去不得……”
    哈娃娜大惊,道:“爹,那里很危险……”
    七绝神君面色凝重的道:“百善僧、百恶尼、无心居士是湖海三怪,杀人如吃白饭,武功高深似海,骷髅谷里尽是骷髅,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走出来……”
    这一说,哈娃娜那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颗心全悬在铁无情身上,此刻,她惶恐而颤悚的望着七绝神君,道:“爹,我要帮助铁少主……”
    七绝神君一愣,道:“别胡说,你现在正在练功,要四十九天才能练成,这时候离岛,岂不前功尽弃……”
    哈娃娜哀求的道:“爹,我不要练功了,我只要替我爹报仇,铁少主已去骷髅谷,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冒险……”
    七绝神君鼻子哼了一声道:“不行——”
    哈娃娜只觉那颗心全碎了,哇地一声转身狂奔而去,然后,在狂奔中向海里跃去,让冰冷的海水冲击着她那娇弱的身躯,七绝神君大惊道:“你,你……”
    他飞跃在海面上,拉起哈娃娜弹回岛岩,而哈娃娜却已晕迷过去,眼眶里尽是那伤心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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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人止步,
    进谷者死!”
    八个鲜红的血字那么血淋淋的写在石碑之上,那个石碑斜斜的插在入谷之处,四周密林苍郁,风声呼啸,蛛丝满布的将谷中唯一的通路都封死了,一股逼人的厉怖,使人望而却步,一大群的乌鸦栖息于林中,怪异的呜叫此起彼落,这的确是个令人寒惧的地方。
    长吸口气,铁无情站在谷口向里面望了一下,锥子暗暗骂了一声,始终没看见老脚和那两个弟兄,他向各处了望了一下,道:“老脚死到哪里去了?”
    蝎子苦涩的道:“他再也不会说话了!”
    随着他的话声,只见入谷百来尺处,一棵苍翠的古桧上,斜斜吊着三个黑衣汉子的尸体,那三个人的头已被人割去,血淋淋的尚在滴着血,更令人发指的是一群群兀鹰正在那里盘旋的啃食着三个人的尸体。
    锥子怒声道:“他妈的——”
    一蓬铁莲子射了过去,将那些正在争食的兀鹰击毙了好几只,那些食人鹰彷佛受到惊吓般的纷纷展翅飞向半空,它们似乎尚舍不得离开这此美食,犹自盘旋不去!
    铁无情难过的道:“咱们弟兄又少了三个!”
    锥子恨声道:“哪里丢哪里找,这些血债全向老雪和黑三找回来,当家的,咱们是偷偷混进去,还是硬闯?”
    铁无情面上一片寒冷,道:“硬闯?咱们既然来了,当然光明正大的进去,今日之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善了!”
    屠一刀嘿地一声道:“好,我先闯!”
    这人在十恶中素有屠大胆之称,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任何场面他都是水里去火里来,此刻这个玩刀的行家,一移步,带头当先向前冲去。
    蝎子随后而至,道:“屠兄!小心——”
    屠一刀哈地一声道:“我就不信那三个老怪物能把我咬掉!”
    话音方逝,耳际突然响起一阵微若蚊子般的声音,道:“别再前进,否则后悔——”
    屠一刀看了看四处一眼,喝道:“后悔个屁,我老屠不信邪门!”
    哪知他话声甫落,右颊上已重重的挨了一掌,只见一个身穿黄袍的白眉老人,满面红光的合掌而立,他以柔和的目光望着屠一刀,口宣佛号,道:“小友!不听老衲的话,你就吃耳光——”
    屠一刀那一耳光挨得真不轻,心里那股子怒火有若火中浇油,他愤愤地吼道:“你这老东西有多大,居然敢叫我小友?”
    那老和尚合什道:“老衲今年一百有五,叫你一声小友有何失礼?打你一耳光是要救你的那条命,我百善上体天心,下念苍生,不忍你与那三个一样,成了没头的尸首,所以才来警告你们,别再妄进谷中一步,不然,那后果……”
    三恨园里的百善禅师是介于佛邪之间,性情随自己而变,有时候一片善心,绝不妄予杀生,有时其嗜杀之性,能让人骇耸听闻,屠一刀可不信邪得很,嘿嘿地道:“秃驴!那三个兄弟可是你杀的?”
    百善禅师斜睨了挂在树梢子上的三个尸体一眼,一副与他毫无相关的样了,淡淡地道:“死几个人有何大惊小怪?骷髅谷从我们三个老东西进驻之后,那天不死几个?小友,也许你还不知道,在老衲住处,有道骷髅墙,算算看,多少个人头能造一道墙?他们三个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真是危言耸听又使人惊悸的事情,用骷髅做墙,他们到底是凶神下凡,还是恶煞当道;屠一刀、锥子和蝎子全是杀过人,见过血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禁汗毛竖立,百善禅师、百恶老尼、还有那无心居士,三个自认与佛门结缘的人,居然嗜杀如命,这到底是什么人物?
    铁无情叹道:“老和尚,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如此嗜杀如戏,难道不怕天报?”
    百善禅师双目精光一闪,投落在铁无情的脸上,他那白净的脸上展露出一丝微笑,道:“少年郎?你长的好俊!”
    铁无情拱手道:“谢谢前辈夸奖,在下铁无情,今日率兄弟来这里,完全是为了追捕两个已无人性的人,如果大师肯将这两个人交出来,晚辈……”
    百善大师用手阻止他,道:“别再硬闯,否则都会没命,我百善和尚还有那么一点佛心,不愿你们送死,才守在这里不让你们进去!”
    铁无情摇摇头道:“大师如果肯将那两个人交出来,在下……”
    百善禅师合掌,道:“你说的那两位施主已接受本园的保护,谁都不能将他带走,除非你们自信能经得起我们三个老东西的考验,但,那种机会不多,因为凭你们目前几个人的力量,只怕连老衲都应付不了!”
    锥子吼道:“大师,我不信!”
    他当然不信,连蝎子和屠一刀都不信,他们俱是江湖佼佼者,江湖上虽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但,高高不过天,他们也许是差了那么一点,但决不相信四个顶尖的行家会斗不过他一个人。
    锥子那股傲气使他满肚子的不服气,身子已如箭矢般的向前射去,一缕剑影在火光乍闪的刹那,向百善禅师一挥而去。
    百善禅师哈哈一笑道:“溺死的全是会水的,少年人,你还算幸运的,遇上老衲,其他两个决不会让你有再见天日的机会!”
    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他那宽大的袖子一抖,两根指头已捏住了锥子劈来的剑光,锥子的冷剑蓦地停在半空,百善禅师仰天一声大笑,道:“小友,这种剑法能杀人么?”
    锥子心底一凉,满面羞红,他这一剑可说是集毕身功力于一击,速度和角度均用得很好,谁会想到对方仅仅是挥洒了一下衣袖,就捏住了自己的冷剑,他悚然一震,暗中运劲一扯,道:“你!”
    百善禅师一松手,道:“去吧!”
    真的去了,锥子彷佛被一股浩瀚的大力一推似的,胸前气血一阵翻涌,噔噔地震出七八步,硬是用尽全身之力才将那倒退的身子刹住。
    锥子神情一变,面色立刻变得苍白,道:“老禅师果然高明,晚辈自叹弗如……”
    百善禅师挥手道:“去吧,别妄送生命!”
    这位看似祥和的老禅师说完话,双掌合什,口宣佛号,转身缓缓而去,灰淡的衣袍在风中飘舞,颇有仙风道骨之态。
    铁无情咬咬牙,高声道:“老禅师!在下多谢你的好意,为了那两个人,在下不得不硬闯了!”
    百善禅师头也没回,只是冷冷地道:“好倔强的孩子,随你吧!我有心救你们,你们硬要送死,骷髅谷里今日又要平添几缕冤魂,佛心已渡,奈何自寻,小友再和老衲见面,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袍影随风而淡,他已远远而去。
    屠一刀面色凝重的道:“当家的,咱们是进还是退?”
    铁无情闻言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他豪气干云的道;“老哥哥!咱们在外面混世面,如果是遇强则退,遇狠则跑,遇善则欺,遇弱则杀,咱们岂不成了江湖无赖了?眼前固然凶险难缠,但,咱们却不可弱了江湖本色,虽然敌不过他们,咱们这身骨头却是硬的,宁可让他打死,也不让吓死!”
    这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只觉有股冲天的浩气充塞每人的心田之中,蝎子目光一寒,道:“当家的!生死事小,义气为先,就算咱们兄弟今日就是全栽在这里,也决不会皱眉头!”
    四条热血的汉子昂首挺胸的向前行去,沿着那条谷道,他们毫无所惧,也毫无所怨的向里面摸进。
    进得谷中,前面豁然开朗,只见谷中遍植野花,三间茅屋依山而立,而一道白墙横在路边,屠一刀撞了铁无情一下,道:“当家的,你瞧,骷髅——”
    果如传言一样,那一道矮墙看去是黄白的墙,仔细一瞄,陡觉毛骨悚然,居然全是一颗颗骷髅头堆起来的,虽是一堆白骨,看得也令人寒悲,大伙站在骷髅墙前,顿时被这一副惨景震慑住了。
    铁无情长叹一声道:“想不到这三个老东西真杀了这么多人,三恨园,骷髅骨,他们到底有何恨事,要杀害这么多人?”
    蝎子冷冷地道:“看他们这种杀人的手段,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哪知他的话声甫落,一眼瞄见那间小茅屋前的两棵大树上,吊着两个汉子,这两个人俱是斜垂着头,伸着舌头,显然两人已被吊了很久。
    屠一刀一震道:
    老雪和黑三——
    话音尚在舌尖溜转,那间茅屋的门已砰然的被推开了,一个全身黑袍的清瘦老叟手里提了一把杀鱼刀走了出来,他左手提刀,右手拿磨刀石,低着头走到门前的一口井前,缓缓坐在石凳上,舀了一盆水,在那里磨起刀来。
    只听他嘿嘿一笑道:“这两个小子吊得差不多了,如果他们说的全是鬼话,嘿嘿,这把杀鱼刀拿来杀人,可锋利得很!”
    磨刀杀人,他是要杀老雪和黑三。
    屠一刀咧嘴一笑道:“大爷你磨刀要做啥?”
    那黑袍老叟缓缓抬起头来,瞪了屠一刀,道:“杀人!”
    屠一刀啊了一声道:“杀谁呀?是不是那两个人?”
    黑衣老叟嘿嘿地道:“杀你!”
    屠一刀心里突觉一寒,这寻常的两个字在平常听来并没什么,哪知今日从这个老叟嘴里吐出来,却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心底里彷佛有种无形的压力深深的袭来。
    老屠毕竟是位历经风浪的江湖豪客,在这种阴森厉怖的情形下,他仰天一声大笑,嘿嘿地道:“老爷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杀我?”
    那黑衣老叟哼了一声道:“你看看那堆骷髅,有哪个和我有仇?他们送上门来,踏入这块地上,就该留在这里,我这里种了很多的麦子、菜蔬,需要用肥料来养它们!”
    屠一刀大寒道:“你把他们当肥料?”
    黑衣老叟嘿嘿地道:“这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人来自然,回归自然,死了要入土,土里化作肥料再养天地万物,如此生生不息,循环相依相生,我只是依法则行事而已!”
    屠一刀想不到这个老人杀人还有一套法则,更有一套让你无法置信的说辞,他愤愤地道:“你随意杀人,还有理由?”
    黑衣老叟扬了扬刀,道:“你就是今日我要杀的人!”
    屠一刀将腰里的刀一抽,冷冷地道:“别忘了,我也是玩刀的!”
    “哼!”黑衣老叟冷冷地道:“在我无心居士面前,有谁敢自称是玩刀的?天下刀法本无形,横着一刀、竖着一刀,刀刀都可杀人,那只是普通的刀法,有种刀法,只怕你连看都没有看过!”
    一愣,屠一刀不信的道:“天下刀法我虽未必全见过,但多少也能寻出蛛丝马迹,老爷子!你说说看,哪种刀法我没看过!”
    那老叟一挥手中的杀鱼刀,道:“心刀!”
    愣了愣,屠一刀道:“心刀?”
    点点头,无心居士道:“刀在心里,能随意杀人!”
    屠一刀嘿嘿地道:“有人能吹天吹地,在那里随口唬人,如果真如老爷子说的那样,岂不是如剑仙之流!”
    无心居士满脸不屑的道:“你懂个屁,真正的刀法在心里!”
    屠一刀顿觉豪勇无比,道:“我倒要瞧瞧,你如何驭刀!”
    无心居士伸手一洒那柄杀鱼刀,道:“小心了,我让你见识见识!”
    随着他的话声,那柄杀鱼刀呼地自他手里弹了起来,呼地向屠一刀疾射过来,这柄刀去势之急,连屠一刀深具戒心之人,都吓了一跳,他是个在刀上有相当修养的人,一见杀鱼刀遥空而至,手中的刀,迅速迎上劈去,哪知杀鱼刀在空中,自行一个旋转,猛然斜切而来,此刀无线无索,自行翔游空中,那位无心居士坐在那里,身手连动都没动一下,全凭他的意念在运刀,这种前所未见的驭刀法,令全场的人俱是一震,俱被他这种神妙的功夫所震骇。
    屠一刀面临这柄杀鱼刀的攻伐,的确是骇惧不已,他对那柄捉摸不定的杀鱼刀还真有点难予应付,在连番被逼的情形下,他根本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
    冷刀霍霍,双方的刀已换了七八招。
    双眉一皱,铁无情突然道:“老屠,退出七步!”
    屠一刀一怔,依言迅快的退了七步,无心居士突然一收刀,那柄杀鱼刀已飞回他手中,在那双冷酷的目光里闪露着一片诧异之色,道:“你这个人很多嘴!”
    淡淡一笑,铁无情道:“前辈果然好功力,能以意驭刀,这种功夫在江湖上可不多见,可是前辈功力虽高,但仅限于十尺之内,超过十尺,这空中的刀就威力不足!”
    无心居士满面佩服的道:“好小子!果然观察入微,连这点你都看出来了,嘿嘿,心刀在气,以气使刀,本是武家最高境界,所以古人有取人首级于里外之说,我无心居士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武学,凡胜我者,我必不耻下问,崇敬如师,败我者必取其命,既然连我都不如,活着倒不如死了!”
    这一番怪论,顿使铁无情心里一紧,胜者为师,败者即死,以无心居士目前这种功力,能不死在他手里的只怕少之又少,杀人还有理由,更怪的是败在他手里的人必死,而他败在别人手里,不但不必死,他还要拜人为师,这番论说,只怕武林中仅此一人。
    铁无情哈哈大笑道:“前辈可曾败过几次?”
    沉思片刻,无心居士嘿嘿地道:“二次!”
    铁无情大笑道:“那表示你并不是天下无敌之人,毕竟还有人胜过你,如果侥幸,前辈今日只怕要败第三次了!”
    无心居士闻言大怒,道:“胡说!我头一次是败在我师兄手里,同门较艺,并不为过,第二次,败在七绝神君手里,这老东西功夫比我高了很多,就是败了也不丢人,除了这两次外,嘿嘿,那些想找我比武的人,全成了一具具骷髅!”
    他瞄了铁无情一眼,又冷冷地道:“看你年岁轻轻,口气却大得很,凭你们这四个人,要想在骷髅谷里安全脱身,嘿嘿,只怕是难上加难。我无心居士真想不透,明知道三恨园里的三个怪物,人人都有一段恨事,你们还要硬往这里送死!”
    铁无情淡淡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是来追踪两位朋友,前辈如果高抬贵手,将这两位朋友交出来,我兄弟立刻退出贵宝地。”
    无心一愣,道:“我这里从不留置任何人,任何人也别想在这里活过天明,你们说的两个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屠一刀嘿地一声道:“你他妈的还真会装糊涂,那两个王八蛋如今被你吊在那里,你居然还跟我们装蒜!”
    无心居士瞄了雪飞狐一眼,道:“这两个人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点点头,铁无情凝重道:“我们必须将他俩带回去,他们背负着太多的罪恶,那位姓雪的与在下有着血海深仇,那位黑三,却是杀害自家兄弟的人!”
    无心居士目光朝树上吊着的两个人睨了一眼,道:“我不管他俩跟你们有什么恩怨,这两个人已是骷髅谷百恶老尼指名唯一留下之人!”
    屠一刀吼道:“留下又怎么样?我们非要这两个人不可!”
    无心居士瞪了他一眼,道:“你已是必死之人,还敢在这里大吼大叫!”
    屠一刀仰天大笑道:“我老屠早就不想活了,有种……”
    他底下的话还没吼完,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冷笑,道:“谁不想活了,我来给他送终!”
    随着这阵活声,屠一刀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紧随着胸前砰地一声,一股大力已重重地击在他身上,他哇地一声大叫,人已趴在地上。
    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全身都着红花衣衫的女尼飘然而落,女尼穿花袍,这真是少见的鲜事,她面色红润,眉清目秀,看上去仅有五十余岁,但出手狠辣,一照面就将屠一刀给打得口吐鲜血,屠一刀若非身子硬朗,这一掌只怕会要了命。
    屠一刀嘴里含血,怒吼道:“妈的,妖尼!有本事打死我!”
    百恶老尼格格地道:“那好呀!半个月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先前在谷口宰了那三个臭小子,实在还没过瘾,没想到你们四块料居然不听警告,硬要闯进来,那就不能怪我尼姑心狠手辣了。”
    铁无情听得心里一痛,原来谷口死去的兄弟是这位尼姑杀的,锥子的眼睛红了,死去的三个全是跟着他多年的好兄弟,那位大脚更是个忠肝义胆的好帮手,锥子愤愤地道:“好呀,臭娘们!你好狠的手段——”
    百恶老尼眼皮子一翻,道:“我这一生中最痛恨别人骂我是臭娘们!小子,本尼就割掉你的舌根子!”
    锥子厉声道:“割掉舌根子,大不了不能讲话,如果去了命根子,那就不能玩娘们——”
    他在气愤之下,已口没遮拦,百恶老尼本来就不是个善类,一听锥子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格格地荡笑不已,她格格地道:“那好呀!本尼已好久没削过别人的命根子了,你既然不想要了,我就给你剪掉!”
    随着她的话声,手里已多了个双刃大剪刀,这剪刀是她平日在骷髅谷里修理花木用的,这时候居然拿来当武器,呼地一声已向锥子的下盘挥来。
    锥子厉声道:“好!我就斗斗你!”
    他的剑更快,在那大剪刀尚存余势之时,倏地挥剑向百恶老尼劈去,谁知百恶老尼的大剪刀一翻,突然自下而上,将锥子那柄剑给夹了过去,一抖间,锥子的剑有若失落大海里,居然被大剪刀给卷飞了。
    锥子一呆道:“你……”
    百恶老尼的功夫太高了,仅一招就将锥子的剑刃给卷了,她那只大剪剪飞了锥子的剑后,倏地往下一沉,果然向锥子的下盘袭来,其手法快速,仅在眨眼之间,锥子站在那里想躲,却不知该如何躲起,因为百恶老尼这一招,部位拿捏的可谓巧极,他如果下坠,胸前或脸部俱在被攻范围之内,如若上跃,那部位正是命根子之处。
    仅这一迟疑,利剪已经滑落,锥子双目一闭,暗道:“罢了!”
    就在他索性闭目待毙的刹那,右肩突然被人一提,随着自己的身子被推开一边,只见铁无情寒着一张脸,已运指将百恶老尼的利剪给夹住了。
    淡冷的一笑,铁无情冷冷地道:“你下手太毒了!”
    百恶老尼混身一震,她决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能将她手中的剪刀给捏住,凭她数十年的沉厚修为,她不信有人能接住这一招,但,事实已摆在眼前,这年轻人果然是有这样的功力,她哎呀一声道:“好呀!你比我干儿子强多了!”
    干儿子,那是谁?能做百恶神尼干儿子的人,一定不是个寻常的人,否则,以百恶、百善、无心三个老怪的倔傲,岂会随意收干儿子?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只请老前辈同意在下带两个人走!”
    百恶老尼嘿嘿地道:“你是指老雪?”
    点点头,铁无情,道:“不错!”
    百恶老尼面色冷清的道:“你们别做梦了,他是我干儿子的好朋友,本来我是不会让无心把他俩吊起来的,因为他俩没有得到我们三个老家伙的允许而私闯进来,那个雪飞狐有我干儿子的信物,嘿嘿,我才没宰了他俩!”
    铁无情哦了一声道:“老前辈何不将人交给我们!”
    百恶怒声道:“放屁!我干儿子的好朋友,在本谷就受我百恶的庇护,除非哪个人能打得过我们三个老鬼!”
    铁无情叹了口气,道:“老前辈,那会死人的!”
    点点头,百恶神尼笑道:“不错!我就喜欢杀人,你如果敌不过我们三个,嘿嘿,你就得死,这是我们骷髅谷定下的规矩!”
    长吸口气,铁无情道:“在下就向前辈们领教领教!”
    蝎子哼声道:“当家的!”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数,百善、百恶和无心,三个人任何一个都是脚跺四海颤的高手,哪个都是顶尖中的顶尖,高手中的高手,铁无情是他们的把子,他要以一敌三,那无异是鸡蛋碰石头,顿时,他们全紧张起来。
    屠一刀拼着受伤的身体,叫道:“不行!要干大家干!”
    百恶嘿嘿地道:“那太好了!骷髅谷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有你们这几个勉强可以的功夫,正是我们三个老不死的练功好靶子,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你们可要卯足了劲,我们下手立判生死,谁也不会留情!”
    蝎子一展长剑,道:“杀吧!不拼也是死!”
    击击掌,百恶叫道:“老头子,你还不滚出来,凭我们二个人哪能练那个‘百骨大阵’!”
    随着她的叫声,百善和尚自屋后转了出来,这个百善和尚似乎藏在那里很久了,此刻缓缓的踱了出来,有种莫可奈何的样子,他口宣佛号合什,道:“小友!你怎不听老衲之言?”
    铁无情长吸口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百善禅师合什道:“百骨大法可是霸道毒辣,只要一进阵中,即无一可幸免之人,这几年进入谷中之人无一能够躲过此阵,你可看看那道骷髅墙,每个骷髅都是代表着一个武者的生命,最后,他们结果都一样,没有一个能走出此谷!”
    铁无情嗯了一声道:“前辈我有个请求!”
    百善禅师嗯了一声道:“说吧!骷髅谷中只有老衲还讲道理,你可请求,只要合理,老衲必会答应你!”
    铁无情大声道:“百骨大法想必是个极厉害的阵法,在下和兄弟们自知活存的希望不大,但,为了所负的使命,为了江湖上那一点道义,我铁无情无可畏缩,更不会畏缩,我只请求各位,如果我不幸战死此阵,希望不要难为我的兄弟,让他们安全的离开此谷!”
    锥子吼道:“当家的!咱们要一块干!”
    屠一刀呆呆地道:“当家的!难道你要一个人拼三个?”
    铁无情凝重的道:“不错!百骨大法是武林罕见的阴毒之法,你们若和我同斗此法,只会阻碍我的进攻力量,反使我顾前顾后,如若大伙犯险,不如由我一个人拼!”
    蝎子激动的道:“当家的!你这是陷兄弟于不义!”
    铁无情大声道:“住嘴!铁鹰的兄弟不能就此绝灭于江湖,我死了,还有你们撑着,如果咱们大伙全栽在这里,铁鹰就算完了,在江湖上将会没没而终!”
    蝎子叫道:“不错呀!可是我们兄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铁无情怒声道:“你们三个听着,如果哪个人不听话,硬要插上一脚,就如这个一样,咱们的交情和兄弟之情全完了!”
    说着一挥剑,他那截长袍的衣角就被割了下来,割袍断义,在江湖上可是很严重的事情,也就是各帮派间所谓的“破门”,“破门”也就是永远不要再进这个组合,与兄弟全然反脸,在道上,这是最重的处罚,铁无情摆明了架势,龙头老大的话是永不更改的,铁令即然发出,屠一刀、锥子和蝎子全傻直了眼,愣在当地。
    老屠颤声道:“这!这是……”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说的话绝对算数!”
    百恶老尼嘿嘿地道:“小子!你好聪明,居然用这种方法扣住我们,嘿嘿,你实在不够聪明。如果你败了,嘿嘿,我百恶一样会追杀他们,个个都别想活!”
    愤愤的哼了一声,铁无情道:“你果然是个心肠狠毒之人!”
    百恶大叫道:“你说对了,我老尼姑即叫百恶,哪种坏事干不出来,杀个人又能算什么!小子!你是走错了门,投错了胎,遇上我,那是死路一条!”
    铁无情冷冷地道:“好!不管你有多恶、有多狠,今日,我姓铁的就斗斗你们的百骨大法,如果在下侥幸不死,我头一个杀的就是你百恶老尼!”
    百恶老尼格格地道:“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没动手前都有视死如归的样子,动起手来,嘿嘿,跪在地上叫爷爷、奶奶的太多了,但愿你不是那种人!”
    一扬手中冷剑,铁无情,道:“三位,请摆阵吧!”
    锥子和蝎子的手俱按在剑柄上,虽然,他们不能出手,但,两个人已打定了主意,只要铁无情一有危险,他们拼了受“破门”的重处,也要舍命一拼。
    无心居士缓缓站起来,道:“我看不过五招……”
    百善禅师凝重的道:“三十招就不错了!”
    百恶呸地一声道:“你这个老秃驴尽会替他长威风,他要是能过了三十招,咱们这三块料的百骨大法就甭练了!”
    百善禅师苦笑道:“老衲了解他比你透彻多了,此子并非池中之物,其能耐之强,只怕不会差于你!”
    这一说,百恶老尼更是气愤,她十六岁出道江湖,如今已年高七十余,何种人物不曾见过、何种场面没碰上,别说铁无情年纪轻轻,就是再沉练持重,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暴烈的沉喝了一声道:“秃子,我看你是瞎了眼!”
    此女性烈残暴,话声一落,已将手中的大剪扔了出去,伸出那只洁白若玉的手掌,自掌心中已透出一片殷红的血色,并有一股蒙蒙的紫红雾色透出来。
    屠一刀悸声道:“白骨掌!”
    百善和无心的身形随着百恶的掌式而跃动起来,两个人会合了百恶的身势,而将铁无情困在中间,六只手掌在空中交错,六道血影从他们掌心中透出,刹那间,百骨大法已在杀雾迷漫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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