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无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三、掠影、炫刃、手如电
    战飞羽的双眼凝视着正前方的夜色,眼中是一片冷硬与僵木的寒光,他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山”字形,投下一抹萧然的阴影于鼻唇之间,然而,他依旧双手隐于袍袖之内,环抱胸前。
    青面大汉气势汹汹的叱喝道:“姓战的,你就亮一亮你那双‘神手’给我们开开眼界,我们全想试试你是怎生个‘无相’法!”
    战飞羽厌倦的道:“只要动手,自然知晓。”
    夏婷急促的道:“不要单个上,一起下手……”
    青面大汉咧开他那张厚厚的嘴唇:“夏姑娘,他战飞羽无论有多大个道行,在我‘八臂熊’雷宽的面前,谅也占不了便宜!”
    夏婷忙道:“雷大哥切切不要轻敌,姓战的不是等闲之辈,他那身功夫千万小觑不得,还请杨大哥、胡大哥多加维护!”
    马鞍上的梁宏川,此刻心情的惶急,比诸事情的正主儿战飞羽犹要强烈上十倍,他满脸的惊悸之色,目光乱转,连坐也坐不安稳了!
    第一个动手的却是那被称为“胡大哥”的矮胖人物,他人虽朝横里长,动作之炔却匪夷所思,闪晃之下,一对钢刀业已到了战飞羽咽侯!
    陡然间,战飞羽身形暴旋,神鬼莫测的来至对方后侧,他没有出手攻击,仅是站在那里而已,姓胡的朋友双刀空斩,霍的回转面对战飞羽,战飞羽木然还视,只这一刹,姓胡的这人已经冷汗透衣了!
    冷冷的,战飞羽道:“好名头,‘蛇岭一雄’胡牧!”
    矮胖汉子一张黑如锅底的面孔顿时泛了紫,他恼怒的吼:“即使你认得出我胡牧,也一样挽救不了你的厄运当前!”
    战飞羽阴沉的道:“是谁的厄运当前,彼此心中都该有数!”
    那一直不言不动,面如冠玉,形容洒脱飘逸的中年人,轻轻一拂袍袖,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开口道:“战朋友,你的本事好,我们全清楚,但却也不要狂妄得离了谱,否则,非但幼稚,更属荒谬了!”
    战飞羽淡淡的道:“不幼稚,不荒谬,有多大能耐,才敢摆多大的排场。”
    中年人物古怪的一笑,道:“我是‘玉狮’杨雍。”
    僵木的面庞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战飞羽缓缓的道:“你是何人,与即将来临的结果并无分别!”
    杨雍安详的道:“我想,你也该明白我属于‘黑风洞’”我不妨再告诉你一点,我是‘黑风洞’‘五兽王’的座前大司旗。”
    战飞羽的眼皮子急速跳动着,但他的腔调仍一样冷锐:“告诉我你的来历与身份之后,你希望看到什么反应?”
    杨雍平静的道:“战朋友,相信你并不情愿与‘黑风洞’的人结仇,尤其不情愿招惹我这样属于‘黑风洞’首要身份的人吧?我也与你同感,大家和和气气的了断了一桩麻烦,不是要比大动干戈高明得多么?”
    战飞羽道:“当然。”
    点点头,杨雍道:“总算你分得清利害得失!”
    战飞羽道:“我分得清,我认为,要和和气气的了断这桩麻烦的唯一方法,就是请各位打消原意,趁着夜色尚好,肃静离去。”
    脸色微变,杨雍温道:“你这是在椰榆我么?”
    战飞羽沉沉的道:“不,仅是提供忠告而已。”
    杨雍严肃的道:“这可是你最后的主意?”
    削薄的嘴唇抿了抿,战飞羽道:“更是唯一的主意。”
    斜着面孔,杨雍道:“战朋友,你可明白,与我作对,也等与‘五兽王’作对?”
    战飞羽没有表情的道:“我非常明白。”
    杨雍怒火渐升,话的力量也加重了:“那么,你有胆量同‘五兽王’抗衡?”
    冷冷看着对方,战飞羽道:“拿着别人的名头来壮自己的声势,杨雍,你也不觉得有辱本身的勇气?”
    如玉的面孔浮起了蒲赤,杨雍愤怒的道:“战飞羽,你不识抬举,莫非我杨雍还要巴结你,你也太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战飞羽道:“我说过,有多大能耐,摆多大排场,无论对你,对你的后台靠山‘五兽王’,这两句的意义全是一样!”
    一侧,夏婷大叫:“杨大哥,姓战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软硬不吃,除非弄倒他,没有别的法子可行!”
    战飞羽道:“对,还是故人之妻比较了解我的习性。”
    “哦呸!”
    一声暴叱,两只粗若儿臂,长只三尺的黝亮“雕龙棒”并击战飞羽两边“太阳穴”,出手的人,赫然正是“八臂熊”雷宽。
    又是那样疾似电掣般的暴旋,战飞羽已到了雷宽身后。
    双刀幻映着黄光,胡牧悄然挥手罩扑战飞羽。
    有如一团掠空的乌云,倏闪之下,战飞羽已弹翻向右,他的袍袖猝展,胡牧往外猛跃,肩领处“呱”声裂响,已经破了一道隙痕。
    “雕龙棒”凌空而下,狠狠并砸,战飞羽单足旋转,飞移三尺,棒身挟着劲风扫过他的面颊,他的右边袍袖闪动,雷宽大叫一声,一只棒子脱手抛出,肘臂部位鲜血淋漓!
    那具白玉琵琶当头击向战飞羽天灵盖,有如一片冰雪扑面,战飞羽双臂抖振,一冲七丈,几乎在他甫行到达那样高度时,他已挟着雷霆万钩之势反弹回来,夏婷仓惶皇躲,杨雍的“狮头杖”适时横截!
    扑泄的身形完全违反力道的惯性运用,战飞羽就在离地五尺的距离猝然往上再度腾高,他的双脚暴弹,杨雍已一个跟头倒翻出去,在这位“玉狮”倒翻的瞬间,耳根处破裂的伤口血水抛洒!
    闷不吭声的倪世鸿倏而正面冲来,他双手伸缩,两条毒蛇蛇信也似的冷芒飞射战飞羽双目,战飞羽目瞪如炬,昂然不动,袍袖左右分挥,却在分挥的同时合拢,“吭”的一声崩上倪世鸿的手腕,将他震得一屁股坐倒地下!
    从开始到如今,战飞羽的攻拒进退飞腾回旋都在眨眼间完成!
    鲜血涔涔流自左颊的杨雍咬牙瞑目,怨毒已极的叫道:“战飞羽,从今以后,‘黑风洞’与你誓不两立!”
    战飞羽双臂环胸,冷冷的道:“悉听尊便!”
    惊魂甫定的夏婷尖声道:“我们再上,决不能放他走,否则今后永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战飞羽道:“这是你自己找的,夏婷。”
    挣扎着从地下站起来,倪世鸿忍受着肿起的双腕那种火辣的痛苦,他激愤的道:“姓战的,你必须为你的行为偿付代价!”
    战飞羽严峻的道:“只怕各位也一样需要如此!”
    雷宽青脸涨赤的吼:“我们和这野种挤了!”
    胡牧的一双眼似在喷火,他嘶哑的叫着:“那是姓战的凑巧了,我们再来,看这小子有没有能耐重新演过一遭!”
    缓步走向前面,战飞羽头也不回的道:“我不取命,乃是因为我今晚杀机未动,希望你们能够自我节制,适可而止,否则,就是各位的不幸了……”
    青色的经脉暴浮干额,倪世鸿吼道:“姓战的想逃,他怕了!”
    雷宽也快步追上,一边叱喝:“姓战的,你往哪里逃?”
    握紧手中“狮头拐”,杨雍一咬牙道:“我们非摆平姓战的不可,如今只好死活不论了!”
    夏婷急道:“还是要活的,要不藏宝图和孩子全没地方找上了!”
    倪世鸿怒道:“先报方才一箭之仇再说,走一步算一步!”
    五个人一拥而上,战飞羽仍在前面沉稳的走着。
    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冷冷的夜色中,战飞羽的袍袖突展,“呼”的暴响,他已一个跟头倒翻而回,看不见他的手掌,而他的手掌便已在无声无影中劈向杨雍与倪世鸿二人!
    杨雍“狮头拐”猛乱挥舞,倪世鸿的淬毒匕首猝闪猝飞!
    凌空急旋,战飞羽穿过这几件兵刃的隙缝,胡牧双刀暴斩,战飞羽袍袖挥展,如铁板般“当”声震开了刀沿,他的一双手,一双修长的,淡青色的,掌缘呈削薄平齐却又在淡青中泛着暗黄的手,已深深插进了胡牧胸膛,当胡牧注视着这双手的时候,他也同时交付出他的生命!
    “嗷……”
    胡牧猛往后挫,这声惨叫宛如自腹腔里挤压出来,漫空溅洒的血形成了怪诞虚幻的图案,战飞羽的双掌早已在毫无征兆里来到雷宽头顶。
    斜刺里,杨雍连人带拐,疯狂冲击而至。
    雷宽仅存的一只“雕龙棒”挥劈砸摔,像是道士赶鬼一样的向虚无中施法,战飞羽袍袖飞闪,两掌做着绝不可思议与方位玄异变化的攻击,当杨雍冲来,他的身形蓦沉,一掌上指,杨雍的“狮头拐”横压,但那上指的一掌却令人瞠目结舌的切到杨雍胸口,——不知这只手怎么来的,它却像一直便在这个位置了!
    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突然横裂在杨雍胸膛上,他全身倏颤,手上兵器“叮当”坠地,扑上来欲待抢救的雷宽甚至连战飞羽的手掌来势也未看清,战飞羽的左手已经像生有眼睛也从大肋边倒插而出,刚好戮进了雷宽的小腹!
    捂着胸膛上的伤口,杨雍宛若发疯一样亡命奔走,但雷宽却再也走不动了,这位生有雄伟臂力的“八臂熊”歪曲着五官,眼珠子突凸,牙缝里“嘶”“嘶”出气,一步一步往后退,再退一步,地下便留下一滩一滩稠粘的血印……
    战飞羽移闪如电,他像刀刃也似的手掌伸出于半空,恰巧阻止了倪世鸿与夏婷正待逃走的去路。
    面色灰败的倪世鸿恐惧的僵立着,舌头发硬的道:“你……想做……什么?”
    战飞羽森酷的道:“既已搏生死,是不宜临阵退缩的。”
    倪世鸿色厉内在的道:“笑话……谁在退缩?”
    点点头,战飞羽道:“很好,我相信你也不会退缩。”
    上身微弓,挺起脖颈,倪世鸿形如斗鸡,尽量提高声音:“战飞羽,今天我同你决不并存!”
    视线投注于自己平伸的手掌上,战飞羽以一种冰寒僵冷的语调缓缓说着:“这是我的一只左手,倪世鸿,这只手呈现着淡淡的青色,掌缘部位是削薄又平整的,宛如刀的刃口,在这刃口的一侧,色泽又从淡青泛现了微微的骨黄,这只手和我的另一只手相同,非常坚硬,非常锋利,也非常强韧——它们也都来去无影,虚幻莫测,它们去了,却似来了,来了,却又似去了,它现隐在不能预想的时刻,它们不是可以具体看到的,这双手,我淬练它们有十七年之久,十七年是一段漫长的时光,我已将这双手的血肉、骨骼融合成了一体,使它们变成一种和我身体不能分割的武器,这双手曾经夺取了许多好佞歹徒的命,也曾经救了许多善良无辜者的命,它们很快,很有效,很猛烈……”
    倪世鸿惊恐的道:“你说……说这些干什么?”
    战飞羽幽冷的道:“我的一双手听命于我的头脑,而我的头脑分辨善恶,判定该杀与否,现在,倪世鸿,你该杀,你该死,看着这一双手,它们就要来了!”
    退后一步,倪世鸿大叫:“我不怕你……我和你拼了!”
    战飞羽颔首,以嘉许的口吻道:“对,这才像一条汉子,一条视死如归的汉子!”
    在倪世鸿身后,夏婷的容颜惨白,但却镇静,她走向一边几步,白玉琵琶横胸,双目不眨的盯着战飞羽,阴寒的道:“不要以为吃定了,战飞羽,我们永不会向你屈服!”
    战飞羽道:“我一直对你卑视,我看不起你,你羞辱了辛家,也羞辱了你自己,你把无耻看为气节,将挣扎看成不屈,说穿了,你只是个无行无法的淫妇!”
    夏婷狠毒的一笑,道:“你激不动我,更吓不了我。”
    战飞羽举目看天,沉郁的道:“像你这样的人,连良知都麻木了,更逞论意识上的反应……”
    夏婷像是横了心,她强硬的道:“我是个人,我需要情与爱的滋润,不似你,不懂感情,漠视人性,要说麻木,是你而不是我,你冷酷、暴戾、狂妄又无知!”
    战飞羽以一种悲悯的神色望着这女人,摇头道:“情感与人性若是你这样的解释,这世界不是人的世界,早变成禽兽的天下了!”
    鼓足了勇气,倪世鸿硬起头皮喝道:“姓战的,不许你侮辱小婷——”
    战飞羽轻蔑的道:“黄泉道上,你趁早启程吧——”
    才自悚然警惕,倪世鸿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之前,战飞羽平伸的左手已在一晃之下飞抓到他的头顶——宛似九天之上罩落的神手!
    双腕猛起,倪世鸿的两柄锋利匕首猝然吞吐,同时旋身暴退!
    战飞羽“呼”声移侧,早已截断对方的退路,左手仍是原式抓向倪世鸿的头心,右边袍袖幻成一片黑影,右手自黑影中笔直插向倪世鸿胸口!
    匕首的冷芒闪掣跳跃,虚幻的掌指奇诡变异,光影晃动,倪世鸿突然一哼,踉跄急退—
    —左臂上裂开一条整齐有如刃切的血槽!
    夏婷声息不响,白玉琵琶斜着挥砸战飞羽背后,双足飞踢,阻绝战飞羽可能移挪的空间,一招两式,狠中带辣!
    像是永远不可捉摸、又永远领先在前的流光一抹,战飞羽陡然翻腾,业已到了夏婷身后,他没有叫夏婷溅血,他只是将掌沿轻轻挨了挨夏婷的颈项。
    战飞羽的手冰凉,宛如一块冻凝的岩石,更似一面寒森又透着煞气的刀锋。
    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夏婷蓦地呆住了,但是,却在一呆的瞬息,疾速掉转手中琵琶“铮”的一声轻响,一溜银丝,快不可言的射向战飞羽眉心!
    隔得这样近,尤其夏婷如此心黑手辣,倒令刚刚饶过她性命的战飞羽颇为意外,那根激射而来的琵琶丝弦,一霎里笔直到了眼前。
    身形不动,战飞羽右手飞扬,就在面前的半寸处,他手掌微跳,抓住了这根又细又韧却足可致命的丝弦,别人看不出,他自己知道,细韧的丝弦已经割进了右手拇指与食指中间的虎口。
    冷锐的匕首就在这时又袭向他的肋侧。
    战飞羽受了轻伤的右手只是那么微微一沉,猛的扣住了倪世鸿执着匕首的手腕,倪世鸿拼命挣扎,左边的匕首狠力刺向战飞羽小腹,而战飞羽的袍袖已遮住了他的眼,冰冷的手掌抓着倪世鸿的右耳,在倪世鸿的匕首尚未触及他的衣袍之前,已将对方整个人提起抛出,重重摔跌向七步之外!
    出自倪世鸿嘴里的号叫声是凄厉得令人毛发惊然的,这并非是说他已遭到致命的伤害;而是他已遭到难以再行弥补的器官上的破损了——战飞羽的手上,紧捏着一只人的耳朵,尚附连着一大片血淋淋的皮肉。
    在地下扑腾爬向战飞羽,倪世鸿的半边面孔全叫鲜血淌满,赤颤颤、皮嫩嫩的伤处失去了耳朵更显得怪诞丑恶了,他那张业已变形的脸扯歪向一边,他一面往前爬走,边嘶哑的呼号:“还给我……把耳朵还给我……”
    有些人是十分珍惜自己的面相,珍惜到超越过生命,尤其是像“铁儒生”倪世鸿这样风流自赏的人物,靠了自己的面相来做为夸诩的资注,在他来说,一张俊俏的脸盘儿即已值得拥有一切了。
    战飞羽顺手抛落那只微微泛了乌紫的人耳到地下。
    连爬带滚的抢着那只沾满泥污的耳朵,倪世鸿如获至宝,拼命朝伤口上按,仿佛只要贴吻在伤口上,即能使这只断耳粘合重生一般……
    夏婷震骇的愣在那里,她一时惊吓得有些痴呆了,在她的意识同反应中,只怕也难以接受此等尖锐又怖栗的情景呢!
    倪世鸿一心一意只是在按他的耳朵,在这须臾间,这位一向精明聪慧的“铁儒生”,竟然浮现着一种令人惊悸的表情一一种憨愚的、天真的、自满又疯痴的表情。
    突然尖叫一声,夏婷不要命的冲向战飞羽,白玉琵琶飞舞扫旋,幻成一片滔滔如流的荧白光辉,在强烈的纵横力道下卷了过来。
    战飞羽也动了真怒,他的双手便有如朵朵的莲瓣,仿佛掣掠漫空的刀刃,像是虚无和实质凝合成的光影,看不出哪是他真实的手掌,而这滚荡的攻势一旦倒翻,夏婷的窈窕身体便转回踉跄,似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连连歪斜着滚跌于地!
    那淡青色的神手斜斜指着伏在地下呻吟哭泣的夏婷,看不出这刃似的手掌是否会骤然插下——
    那溜金灿灿的光焰宛若从虚冥中出现,当人们发觉它的时候,它已电闪般射至战飞羽的咽喉之前!
    猝然大斜身,战飞羽挥手急切,“嗡”的一颤之下,他居然未能将这只通体呈现金黄色的尺许长“金龙梭”斩断,移身猛沉,却仍旧往前飞出丈远始落,这时,它方才所带起的破空啸声方自跟了上来。
    双手笼入袖袍之中,战飞羽卓立不动,目光炯亮的凝视着那边六七丈外的一片杂草,于是,杂草籁籁分开,一个瘦长清瘦,形容冷酷的四旬怪容缓步走出,这人身着襟边绣洒波涛图纹的黑衫,头上束以黑丝飘带,面色有如古铜,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强悍跳动的无形的激荡韵感……
    战飞羽没有出声,但目光冰寒。
    怪客在五步外站住,声音在低沉中泛着冷硬:“江湖汉该有一点最低限度的尊严——不应欺凌女人。”
    战飞羽唇角抽动了一下,阴冷的道:“你这算‘打抱不平’?”
    来人的眼神狠酷,断然道:“不错,打抱不平!”
    战飞羽沉重的道:“大路通天,我看,我们还是各走一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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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煞汉、凶笔、英雄胆
    古铜色的面容上浮起了一抹不含丝毫笑意的笑,那人的神韵之间有着一股子掩隐不住的据做之气,他眸瞳深处宛似在闪映着血赤的光彩,徐徐的,他道:“你的意思是说,叫我少管闲事?”
    战飞羽平静的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表情深沉如水,那人冷漠的道:“今晚总算也碰上一个敢如此对我说话的人了,多少年来,我已经没有体验过被人顶撞的滋味,你,令我又重新感触到了一些什么。”
    战飞羽萧索的道:“不要把你自己抬得太高了,在我眼里,你并没有像你形容的那样高不可攀!”
    怪客僵硬的脸孔紧了紧,突然又古怪的放松了,他道:“你真有勇气。”
    战飞羽道:“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更为合适!”
    那人冷冷的看了看蜷卧在地上痉挛不已的夏婷一眼,道:“过去向这位饱受凌辱的姑娘叩头谢罪,然后,自断一臂,我可以饶过你的性命。”
    战飞羽摇摇头,道:“你的模样不似白痴,却说出这样的痴话来,实在令我除了惊讶以外就只剩对你这等幼稚行径的怜悯了……”
    对方的形态依然冷硬如电,语气中含有极大的威慑意味:“你不照我的指示去做?你对生命已经失去眷恋了么?”
    战飞羽渐渐挺起了胸膛,他道:“我怕是你对生命已经失去眷恋了……以你现下的荒谬姿态来说。”
    那人黑色的飘带拂起,幽冷的道:“不管你是谁,你已令我不能容忍你!”
    战飞羽昂然道:“相信我们彼此具有同感!”
    微抽衫袖,这人道:“你将后悔于你的言行,你立即便知道,自断一臂的薄惩较诸你目前所要遭到的灾难已是最轻微的了!”
    战飞羽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首先考虑到自己本身是否已在灾难之中。”
    怪客冷清的一笑,道:“凭你,尚无以陷我于这等境地。”
    战飞羽道:“记住了,烦恼皆因强出头。”
    那人缓缓的道:“这是告诫那些饭桶之属的警语,对我‘煞汉’闻瑞星而言,根本不置一笑。”
    战飞羽凝视对方,道:“你就是闻瑞星?黑道上的专门独脚劫镖的‘煞汉’?”
    闻瑞星道:“这是我一向包揽的买卖,你还算有点见识。”
    战飞羽道:“闻瑞星,你若一定要抱这不该抱的不平,我就担心以后这行生意难以叫你包揽了,一个栽过跟头的人,他的威望将会远逊于没有栽过跟头之前的水准!”
    闻瑞星眉角一挑,道:“你能有这个把握?”
    战飞羽稳重的道:“至少,你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沾光彩乃是确然的!”
    闻瑞星道:“那么,你证明给我看?”
    战飞羽尖锐的道:“如你必须要我证明的话!”
    双手伸展,闻瑞星道:“来,我让你先出手。”
    看着对方摆出这个极度轻藐的架子,战飞羽却毫不温怒,他明白,这个人已叫他自己的强烈优越感蒙蔽了,他不知道他面对的人是谁,他只一厢情愿的迷信着那遥不可期的胜利,或许他的确很强,但战飞羽却肯定眼前的敌人将会悔恨于自己的草率……
    闻瑞星微带挪榆的道:“有本事欺凌一个女子,就该有种面对阻止你这卑劣行径的男人,莫非你的胆量真个只有这么一点?”
    战飞羽凛烈的道:“闻瑞星,你已经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了!”
    闻瑞星两臂交环,不屑的道:“收拾你,我想还勉强能行!”
    战飞羽的出手只是那么一挥,他的掌势宛若一蓬莲瓣的飞扬,当他的掌势现形的一刹,他的左手已到敌人的面门之前!
    暴退三步,闻瑞星大回身,一溜冷电激射战飞羽咽喉——那是一柄锐利闪亮的白钢“判官笔”。
    双手环出,战飞羽在眨眼间翻掌斜掠,一片劲气四溢,他的掌沿已自两个怪异的角度削劈闻瑞星。
    点笔弹空,闻瑞星狂笑一声:“战飞羽,是你!”
    半声不响,战飞羽身形暴起,掌影有如漫天刀刃,纵横交织着卷去。
    陡然间,闻瑞星的“判官笔”飞舞出千百条芒矢,像炸碎了一团琉璃般溅散出参差不齐却严密无隙的晶莹泪光,而战飞羽早已移后丈远。
    双方的接触与攻拒全于电光石火般的急促,一沾即走,稍走又来,但是,只这短暂的试探,他们都已发觉,彼此业已遭到了强悍的对手!
    “判官笔”在闻瑞星的手上转了转,映出一圈淡淡的光华,他注视着战飞羽,表情似笑非笑:“怪不得口气那等狂妄,战飞羽,想不到竟和你‘印’上手!”
    卓立不动,战飞羽道:“是你找上门来的。”
    闻瑞星道:“我奇怪——凭你的身份,怎会来欺凌一个弱质女子?”
    战飞羽沉沉的道:“自有理由。”
    闻瑞星道:“总是不妥,你该明白,这是不公平的,你在自贬身价!”
    战飞羽寒着脸道:“各人有各人的私隐,你不清楚,还是少管闲事为妙,闻瑞星,如果你要退出,此刻仍来得及!”
    闻瑞星笑笑,道:“我若现在退出,岂非明示天下人,我怕了你?”
    战飞羽道:“我并不以为是如此。”
    闻瑞星道:“别人却不是你。”
    战飞羽森酷的道:“这样说,你是一定要坚持下去了?”
    闻瑞星道:“半途而废,不是姓闻的一贯作风。”
    战飞羽点点头道:“随你吧。”
    闻瑞星目光扫过仍在那里发愣的倪世鸿与夏婷两人,当他收回视线的同时,“判官笔”
    一弹点向战飞羽的眉心中间。
    战飞羽挺立如山,右掌蓦起“当”的震开来自眉心前的“判官笔”笔端,左掌“嗖”声抛出,掌影还在凝形,却又劈至敌人胸侧。
    “判官笔”上下挑打,闻瑞星动作如电!
    仿佛鬼影虚无,战飞羽猝然来到闻瑞星背后,掌刃幻成九十九片,狂罩猛泻,锐利至极!
    闻瑞星头也不回,笔尖倏返,划过九十九道光影,又准又快的迎向那九十九掌!
    于是掌沿与笔尖交击,“噗”“噗”闷声串连不绝,明明双方招式已用老,战飞羽却像突然多出一只手来似的,猛古丁自冥冥中又有一掌飞斩闻瑞星!
    凌空旋滚,闻瑞星避得奇快,但是,却仍在毫发之差里,“嗖”的一声被那虚幻之掌削掉了束发的黑飘带三寸有余!
    举笔指天,闻瑞星面容紧绷,青筋浮现,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死死盯着战飞羽不动!
    战飞羽并没有继续趁时追杀。
    阴沉的,闻瑞星道:“好一招,‘幽幻见手’?”
    战飞羽淡漠的道:“你也躲得够快。”
    神色大变,闻瑞星愤怒的道:“战飞羽,你以为我怕了?”
    战飞羽喟了一声道:“莫非你还要继续下去?”
    闻瑞星怨毒的道:“我不是懦夫!”
    战飞羽道:“你应该有点风度,有点气量,有点高手的姿态!”
    闻瑞星大声道:“说得好,我只有和你拼战到底才能不失你讲的这些!”
    战飞羽厉严的道:“你如珍惜羽毛,正该借此而退——我已给你警告,再缠下去,你的后果就不仅是自取其辱而已了,闻瑞星,胜负之分,并不只限于生死!”
    闻瑞星强悍的道:“在我来说,非要分出生死,不足以显示强弱!”
    战飞羽严肃的道:“我们无怨无仇,只为了你不明就理,伸手拦下这桩不该拦的闲事,难道说,你就要用生命来赌气?”
    闻瑞星重重的道:“正是。”
    战飞羽道:“太也不值!”
    闻瑞星厉声道:“我认为该做的,我做我的,战飞羽,为了我的名誉同气节,我必须要与你分个胜负,虽冒死而不惜。”
    战飞羽道:“这不但不值,简直无聊,闻瑞星,江湖上的日子,你算是白混了!”
    阴沉的望着战飞羽,闻瑞星道:“设若我方才胜你一招,你将比我的态度更顽强!”
    战飞羽缓缓的道:“你如已经胜我一招,你便不会罢手,你必将我置之死地方休——闻瑞星,我熟知你这一类的人,你们喜好用鲜血来炫耀你们的事迹!”
    闻瑞星目光如焰,火辣的道:“姓战的,你更高明不到哪里!”
    战飞羽沉重的道:“我再说一次——闻瑞星,不要无理取闹,为了这件事,不值你豁命,不值你流血,甚至不值你回顾,你如此夹缠不清,非但幼稚,更且愚昧了!”
    闻瑞星断然道:“我高兴!”
    双眉轻皱,战飞羽道:“多年的威名创立不易,何苦轻而抛舍!”
    闻瑞星粗暴的道:“不要给我来这一套,你方才侥幸胜我一招,再战却未必仍有此等运道,谁躺下了方能算输,你还是多替你自己估量着点吧!”
    战飞羽道:“什么人叫‘执迷不悟’,那就是你了!”
    往前逼近一步,闻瑞星恶毒的道:“把式不是净用口练的,战飞羽,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湔雪先前那一招之耻!”
    挺立着,战飞羽道:“你是个十足的愚夫!”
    “判官笔”的钢杆贴上了闻瑞星的面颊,他的瞳孔映着钢杆的微微闪光,更显得冷森与酷厉了,他咬着牙道:“战飞羽,这一次,你永远不会再有那样侥幸的机会……”
    战飞羽双手笼袍,镇定的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闻瑞星,你再斟酌。”
    闻瑞星咄咄相逼:“不必了,我意已决,你担待着吧!”
    战飞羽无声的叹了口气:“有些人,是真正愚昧的无可救药的……”
    这一次,是闻瑞星抢先动手——他的“判管笔”蓦地洒起一点寒星,抖向战飞羽的咽喉,身形斜出两步,笔尖又划到对方肋侧。
    战飞羽袍袖齐飞,掌蕴无形,“叮当”两响,业已分毫不差的磕开了闻瑞星的攻势,当铁笔震起,他诡异的旋闪,人已来到闻瑞星的左后方。
    于是,劲气如啸中,他的一双手似已囊括了天地。在那纵横流曳的力道闪滚穿走,闻瑞星笔炫光弧,飞翻掠舞,刹时只见人隐入芒彩之中,随着那抹组成幻异光彩的图案变化不休。
    战飞羽乃是江湖上,盛名煊赫的高手,尤其他的掌中功夫,更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在道上闯荡了十五余年,会尽了天下奇才,但是,如今他也不能够不承认,这“煞汉”闻瑞星乃是一个罕见劲敌!
    而闻瑞星的惊恐忧虑却更在他的对手战飞羽之上,他在他所容身的圈子里,自来没有遭遇过敌手,他是他那个世界里的主,他也一直认为他是至高无上的了,当他明白对方是谁的时候,他虽然讶异,却并不畏惧他以一贯的自信与自傲来观察战飞羽,眼前,他已知道他是错了,他才晓得他所活动的王国里居然如此贫乏同低能,在江湖上立名传威,那考验不是一时的,乃是无休止的。
    战飞羽的双掌,时隐时现,千变万化,或在狂猛的罡力中浮沉,或在一刹那间似如现自虚无,总之,一直是那么快,那么奇,那么神鬼莫测。
    闻瑞星开始喘息了——双方的攻拒极速极快,六十招一瞬而去,但闻瑞星的感觉却是如此艰辛冗长,他像独立抗拒着浩荡的浪涛,支撑着倾压的山岳,每一寸的空隙全充斥着万钧的挤迫,每一寸的肌肉都在承担着超越负荷的张力,他拼命抵挡,也非常痛苦。
    又四十招。
    战飞羽的紫袍飞扬,迎着电刺前胸的笔尖暴进。
    大喝一声,闻瑞星挺笔猛戮——
    战飞羽的右手猝抓笔端,却一闪而没,闻瑞星急切间移笔三寸,却蓦而在黑暗里陷入了战飞羽突然出现的左手五指中!
    一刹里,闻瑞星知道自己上当了!
    没有任何时间供他犹豫,因为战飞羽右手已斜斩至他颈项。
    高手的反应到底与众不同——闻瑞星和战飞羽拉扯他业已陷入敌手的兵器,他猛力送笔脱手,同一时间,双腕各翻,两溜金茫石火般奔射战飞羽!
    倒仰身战飞羽“呼”的背脊贴地,两只“金龙梭”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奇快无比。
    战飞羽这一仰身,目光倒瞥,却赫然发现夏婷倪世鸿相互搀扶着往黑暗的山野中奔去!
    双脚撑地,他怒矢般飞射而出。
    但闻瑞星却像豁了命,身形凌空横翻,双手暴挥,又是两只“金龙梭”有如流星的曳尾般笔直飞来。
    这“金龙梭”长有尺许,粗逾铜钱,非但分量沉重,雕盘龙身的梭杆前端更是尖锐异常,加以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就连战飞羽这样的武家,也颇觉其威胁性的严重,丝毫不敢大意。
    另两只“金龙梭”闪映的一刹,战飞羽已长身而起,手中握着的对方的“判管笔”一转猛抛,“呜”的发出怪响,银光旋轮,打着转子飞出。
    “砰”一声撞击,火花迸溅,梭笔齐坠于地。
    但是,这一耽搁,倪世鸿与夏婷已经鸿飞冥冥,失去踪迹了。
    闻瑞星双臂挥展,人已大鸟般又腾了空。
    战飞羽冷冷一哼,飞跃迎上。
    又是两道金芒,齐射并至。
    往上拔弹的身子,猝然在一顿之下形成一度弧线抛起,快似闪电般到了闻瑞星的头顶,几乎就在那两只“金龙梭”堪堪从战飞羽脚下掠过的瞬息,他已置身于敌人的上空了!
    “叱!”
    闻瑞星悬空横滚,双脚环飞,然而,战飞羽全身倏忽急速下落,下落一半又猛的四肢暴展,不见掌影的来去,闻瑞星已大叫一声,重重摔跌于地。
    拂挥了一下衣袖,战飞羽目注伏在地下的闻瑞星,表情木然。
    这时——
    惊魂甫定,如梦初醒的梁宏川方才大大透了口气!
    “战大哥,乖乖,你真是神人,这么大的本事,实为我今生所仅见……大师兄,直夸你功夫高,如今,我才明白简直已经没有止境啦,了不起,了不起,……”
    战飞羽默然无语。
    梁宏川又阿谀的道:“这姓闻的小子委实可恶,战大哥,杀得好,杀得痛快!”
    背着身,战飞羽笼手入袖,他仰头向天徐徐吐了口气,声音显得十分冷淡,也十分冷硬:“谁说我已杀了他?”
    呆了呆,梁宏川扶稳马鞍讷讷的道:“呃……莫非,莫非这厮还活着哪?”
    战飞羽的腰杆挺了挺,道:“梁宏川,你竟然连死人和活人都分不出来,也难怪凌刚把你当做一只麻包般摔来抛去了,真是悲哀。”
    梁宏川的眼中极快掠过一抹愤怒之色,但他却赶忙陪笑道:“天黑,战大哥,我没看清,那小子又爬在那里像发瘟似的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他是被战大哥送回老家去了……”
    战飞羽道:“你‘以为’的事也太多了。”
    忽然,伏卧于地的闻瑞星透了口气,发出了声音。
    战飞羽一直注视着对方的动静,他自己知道下手的轻重,他方才在眨眼的俄顷间,给了闻瑞星两掌,但他知道这两掌并不足以夺取对方的性命,只是造成了不轻的内伤而已,他等待着,预备万一闻瑞星在应该苏醒的时刻未缓过气来时,前往加以救援。
    战飞羽并不是一个惯以慈悲为怀的人,相反的,他极冷酷,极其寡绝,也极其狠辣,但是,他不无理杀人,更不轻易加害一个罪不至死的人,他就是这样,在江湖上,他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嫉恶如仇到了残忍的地步,而他却讲求道义,维护真理,他在复杂险诡,钩心斗角的武林里,追求的乃是真正的武士精神!
    艰辛的挣扎着,闻瑞星终于支撑着站了起来,一张原为古铜色的面孔,如今已泛了一层灰白——死样的灰白……
    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一步,闻瑞星喘息吁吁,胸口起伏甚剧,他的一双眼睛黯淡,光芒晦涩,但是,掩不住那出自灵魂深处的仇恨火焰;他极力支持着自己站稳,凄哑的开口道:“好……好……两掌……战飞羽,你有本……本事!”
    战飞羽冷冷的道:“我早已劝告过你,闻瑞星,这一切后果,全是你的固执、愚蠢及狂妄所造成!”
    呛咳几声,闻瑞星吃力的道:“你若……聪明……你就……现在……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会像……你的影子……一样……追蹑你……到天涯海角……不报此仇……永不罢休……”
    战飞羽平静的道:“我不杀你并非为了示惠于你,更非我天性善良不忍下手,唯一的原因是——你的幼稚与嚣张虽然可厌,却仍不至于以死为惩!”
    猛一咬牙,闻瑞星激动得全身发抖:“不管……不管你怎么说……战飞羽……我也永不会领你的情……你不杀我……我却必须杀你……我先讲明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战飞羽道:“罢了。”
    踉跄了一下,闻瑞星切齿如磨的道:“一天……一月……一年……十年……甚至终此一生……不雪此仇……誓不干休……战飞羽……你践踏了我的自尊……羞辱了我的名节……我要用你的血来洗净我所受的耻……以你的命来填我心中的剑痕……”
    战飞羽阴森的道:“随你吧,但我有几句话奉告……他日此景重显,我的慈悲是否依旧,便难以断言了,你若要来报复务当三思。”
    呛咳着狂笑,闻瑞星道:“我会来的……不雪耻,毋宁死!”
    点点头,战飞羽道:“很好,希望你永远有些气魄!”
    转回身去,闻瑞星歪歪斜斜的走了,背影孤单,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凄惶。
    默立良久,战飞羽缓缓来到坐骑之前,牵缰前行。
    鞍上,梁宏川谨慎的道:“战大哥,好一场龙争虎斗,可不是?”
    脚步踏在泥泞的山径上,响起“噗吱”“噗吱”的声音,显示着战飞羽心情的沉重,他漠然回应:“嗯……”
    梁宏川回头望了望后面地下的两具遗尸,道:“战大哥,先时我不敢多话,其实,那个姓闻的混帐,早该宰了才是,放虎归山,可是后患无穷哪,何况他压根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战飞羽沉沉的道:“那是他的事,我却不能杀他,因为他不该杀。”
    梁宏川谄笑道:“但大哥你也得替自己将来的安宁作想呀……”
    战飞羽缓缓的道:“江湖道上,何来安宁可言?多一事少一事并无太大分别!”
    咽了口唾液,梁宏川巴结着道:“战大哥,你这个人就是心慈面软,处处替人家打算,连本身的利害全不顾了,天下之大,要找你这样的好人,可真难,不怪有恁多道上同源提起你来,便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以复加……”
    冷冷的,战飞羽道:“你的嘴和你的心,是否如一?”
    面孔郝然,梁宏川尴尬的道:“当然心口如一,战大哥,我可以起誓,我对你是最尊仰不过……”
    牵着缰绳的手松了又紧了,战飞羽凝视着业已泛现曙光的天际,幽冷的道:“梁宏川,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尽力倾俯上半身,梁宏川装出一副诚惶诚恐之色:“是,请大哥示下。”
    战飞羽脸也不侧,直视向前:“如果你闭上口,你的伤势将会恶化得更缓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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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重围、险伏、命是财
    “丹霞山”下右麓的一片竹林之侧,有几间茅舍,面临清溪一汛,环于苍翠之中,古朴清幽,灵气蕴绕,是一处脱尘避世的所在。
    “九天回命”曲少英便住在这里。
    战飞羽生平的挚交不多,而曲少英与他却是情逾手足的好友。
    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为了要医治梁宏川身上的“七毒指”的内伤,战飞羽对梁宏川的印象并不好,但是,他却不能不设法救治这位故交的师弟,他做事从不半途而废,尤其是救人的事,他个人的善恶在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求个心安理得。
    当然,曲少英的医术高超,以他的歧黄之技术来说,要怡好梁宏川的伤势并非难事,正如战飞羽,早就预料到的,“七毒指”的阴损,于曲少英的妙手调治之下,必然不能造成致命的结果。
    在曲少英的茅芦之中,他们已呆了七天。
    七天,梁宏川的毒伤迅速痊愈了。
    有些无聊的,战飞羽独自坐在溪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凝视着潺潺流水沉思。
    在他背后,一位身着葛布长衫,容貌清奇,足踏云履的中年人缓步自茅舍中走出,面含微笑的来到他的身侧。
    战飞羽没有转脸去看,他只低沉的道:“少英,我打算走了。”
    这人,正是“九天回命”曲少英,天下闻名的再世华陀。
    背负着手,曲少英悠然的道:“急什么,我这里荒山茅舍,粗茶淡饭,莫非已令你不耐久居了?”
    战飞羽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不是为的这个,浪迹天涯的日子,我过过比这儿更为清苦的生活。”
    曲少英笑道:“那么你就多留些日子。”
    战飞羽低声道:“我还有些琐碎事要办……”
    曲少英道:“事既琐碎,便不关紧,我们哥俩久不相见,何妨聚他个年儿半载?便是相对无言,坐着数星星,瞧水流也是一乐。”
    战飞羽笑了,笑得极为和煦:“少英,我没你那种闲情逸致,更没你那份雅兴,你看得开,看得淡,心胸广阔淳然,我却不能在静中求取恬适。”
    曲少英轻轻的道:“因为你的心事大多。”
    战飞羽道:“我一向喜欢由行动达成愿望,我不耐烦等待,我想做什么,我便去做,而你却太过淡泊无为——有时候,把世事看得穿,也并不见得有趣。”
    笑笑,曲少英道:“我已厌倦凡尘俗事多年了,飞羽,我的心已如古井不波。”
    战飞羽道:“好福气,我没有你这样的修为。”
    曲少英温和的道:“搬来和我同住吧,江湖岁月,你还不腻?”
    丢了一块小石子到溪水中,水花迸溅里,战飞羽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呵呵一笑,曲少英颔首道:“你也是对的,飞羽,武林中不能缺少像你这样有正义感而又有能力维护正义的人。”
    伸手向茅屋中点了点,战飞羽小声问:“那位仁兄的‘七毒指’伤,不会有问题了吧?”
    曲少英道:“快痊如没受过伤的人一样。”
    战飞羽道:“据我看,他现在已经全好了,活蹦乱跳,能吃能喝的,比我还要健朗轻快得多。”
    曲少英道:“还是让他再调养两天吧,遭遇此等内伤的人,身底子多少总有亏掼。”
    吁了口气,战飞羽道:“真是累赘。”
    曲少英安详的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知道你不欣赏此人,但他的大师兄你却要对得住,好在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何不忍耐点?”
    站起身来,战飞羽问:“他如今在做什么?”
    曲少英道:“昨天他自告奋勇,替我到山腰去砍了半捆柴薪回来,刚才又去了,他一片盛情难却,我只好由他,主要的还是他体内郁毒初除,久卧床第亦非旺健之道,叫他活动活动筋骨,比赖在床上更较有益身心。”
    战飞羽道:“这小子倒真会迎合奉承。”
    曲少英道:“学会迎合奉承,现今世道上也就可以吃一分了!”
    唇角微撇,战飞羽道:“也就有人一辈子学不会。”
    曲少英笑道:“不是学不会,只怕是不屑学吧?”
    伸了个懒腰,战飞羽道:“少英,我想,我们两个实在不该生在这个年代里……”
    目光是澄澈的,曲少英道:“打有人类开始,哪个年代的内涵也差不多。”
    战飞羽微喟一声,道:“刚才你出来,是要到镇上去么?”
    点点头,曲少英道:“不错,我在前几天托镇上那家老字号药材铺从关外代购的几样药材,不知带到了没有,得去看看,本来昨天就该去了,我曾告诉过梁宏川,如果那几样药材带到,他的伤势还要好得快些。”
    战飞羽道:“如今已算不错了,换了别人,能否医好都成问题。”
    曲少英道:“你呆会儿,飞羽,我去去就回。”
    战飞羽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
    摆摆手,曲少英道:“不必了,你还是留在家里纳福吧。”
    目注着曲少英的身影走远,消失,战飞羽又坐回溪边的那块石头上,顺手再拈了一块小石子投进溪水中。
    当水花才自溅起一蓬小小的晶莹,一个独臂人便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出现在流溪对面的一块岩石之后!
    微微一怔,战飞羽立时心中警惕——因为独臂人出现的地方,距离他尚不及三丈,而以他的功力来说,一个迫近三丈左近的不速客居然能将形迹掩饰得不被他发觉,此人修为之佳,自也不言可喻了。
    那个独臂人的形貌,属于叫人一见之下便永难忘怀的一类,直截了当的说,他的长像乃是狰狞又凶恶得罕有的,他身体瘦长,瘦得骨架瘪瘪,长得宛如一株白杨树,那张面孔呈现着蜡黄色,干瘪、枯槁、颧骨高耸,鼻如鹰钩,嘴巴略呈歪斜,他的一双三角眼中最是凶光暴露,一道蒲紫的,拇指粗细的疤痕,便从眉心直挂眼下,有如一条钻在肉下微微蠕动的蚯蚓。
    战飞羽站了起来凝视着独臂人无语。
    独臂人抬起他那双仅存的、枯枝似的左臂,点了点战飞羽道:“你是跟我们走呢?还是我们抬你走?”
    战飞羽冷冷的道:“我看,你认错人了吧?”
    三角眼中光芒带煞,独臂人凶狠的道:“半点不错,就是你——战飞羽!”
    有些迷惑,战飞羽道:“我相信我们从未谋面,我更不知道你来找我的原因,但看样子,你却似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独臂人怪袅般磔磔笑道:“不,我与你不但没有深仇大恨,连丝毫纠葛也不曾有过。”
    战飞羽道:“既是如此,你还是不要使纠葛发生的好。”
    独臂人神色一沉,道:“我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不难为你,否则,任你三头六臂,今天也一样要弄个灰头土脸!”
    战飞羽阴沉的道:“说个理由听听——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独臂人大喝:“因为我要你跟我们走!”
    战飞羽己注意到对方口气中一连说了几次“我们”,他晓得这独臂人不是一个人来的。
    战飞羽:“总有个原因吧?”
    歪斜的嘴往上一扯,独臂人暴烈的道:“有原因,战飞羽,你不知道你就是个宝库?”
    战飞羽不解的道:“我是个宝库?”
    独臂人道:“正是!”
    眉梢上挑,战飞羽道:“我怕你是弄错了,朋友,我浪荡半生,清风两袖,凑合着混日子而已,我的财物,绝不会比你更多,你大概是……”
    独臂人重重的道:“没什么‘大概’不‘大概’,我错不了,只要你是战飞羽,你就代表了一笔巨额财富,——你是战飞羽么?”
    战飞羽生硬的道:“当然我是。”
    独臂人怪笑道:“那就不会有错,上路吧,伙计?”
    战飞羽冰寒的道:“到哪里去?”
    独臂人道:“哪里去?蠢货,自然是带你到可以换钱的地方去!”
    有所颖悟了,战飞羽冷森的道:“你确定用我可以换钱么?”
    独臂人邪恶的道:“我吃饱了没事干么?你若不能换钱我老远巴巴的跑来寻开心?告诉你吧,你是活的可以值上一万五千两十足纯金,若是死的呢?也可以值上一万两,你该感到荣幸,这个价钱非常之高,多少年没人出过这等高价啦!”
    战飞羽的语声像冰珠子迸自齿缝:“你是‘代执役’之流?”
    独臂人大笑道:“不错,而且还是最好的,最有信誉的一等!”
    战飞羽缓缓的道:“我倒不晓得有人出了赏额来卖我,——是谁?”
    独臂人瞪着眼道:“到了地头你自会明白!”
    战飞羽幽冷地道:“你不敢说?”
    独臂人大声道:“姓祝的自娘胎以来,还没有‘不敢’的事,若我稍有顾虑,也不会接下这桩买卖了,你这货色很辣手,可不是?”
    脑海中闪过一道强光,战飞羽脱口道:“‘独臂煞君’祝义全?”
    嘿嘿一笑,独臂人得意的道:“有面子,大名鼎鼎的‘神手无相’居然也会晓得我这角色的名?”
    战飞羽不觉有些怔忡——就这几天来,他全遇上了一些江湖黑道上的狠货,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难缠,他们像吃了“齐心丹”,不约而同的陆续找上门来触他的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独臂煞君”祝义全邪笑道:“我来亲自侍候,战飞羽,搬不搬得动你呀?”
    战飞羽冷酷的道:“你得动手搬一次才知道。”
    祝义全翻着眼珠子道:“我没有关系,我做生意,不是来充好汉,耍硬骨头的,如果我一人请你不动,嘿嘿,说不定多加几个就差不离了。”
    战飞羽狠厉的道:“祝义全你玩这一套玩到我头上,恐怕你要后悔莫及!”
    倒八眉一扬,祝义全道:“少来吓唬你祝老爹,姓战的,你本事好,武功强,不错,你专门找我们‘代执役’这一行朋友的麻烦,我们也晓得,你的名头大,声望隆,是个人王,我们无所不了然,但是我们却自己找到你身上来,你问问自己,如果我们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岂会来碰这个钉子?”
    战飞羽鄙夷的道:“我看透了你们这一窝蛇鼠的下流把戏,你们大多声势强过实际的力量。”
    祝义全大喝:“战飞羽你走是不走?”
    战飞羽昂然道:“做梦!”
    忽然阴险的笑了起来,祝义全道:“讲真话,姓战的,今天你是绝对跑不了啦,就如同煮熟的鸭子盖在锅里;你何不大方点,叫我们弄个活的回去多赚几文?”
    战飞羽沉沉的道:“祝义全,你能割得我一片一片是你的本事,反之,你就等着我来活撕了你这狗娘养的野种!”
    蜡黄的脸孔立时泛起一抹愤怒的朱紫,祝义全粗暴的喝叫:“你这不辩香臭的混帐狗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看看我姓祝的能不能将你一片一片的零剐了?他妈的!”
    战飞羽稳立如山:“我也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怔了怔,祝义全道:“什么意思?”
    哼了哼,战飞羽道:“我正好没功夫去一个一个刨你们的老根,如今你们自动集聚了,我便一网打尽你们这些利欲黛心、善恶不分的畜生!”
    祝义全阴鸷的道:“姓战的,满饭好吃,满话可难说呢……”
    战飞羽冷淡的道:“不妨试试。”
    往前走近几步,祝义全突然扬起声音:“哥们儿,都出来让战老大相相面吧。”
    茅舍之侧的竹林中,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襟楼的怪人走了出来,他拄着一只毫不起眼的斑竹拐,金鱼眼,蒜头鼻,一张大嘴咧开来,像头笑面虎。
    随在这怪人后面,嗯,另有一位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少女,这位少女形容艳丽,双眸如水,一袭桃红衣裙,越加衬托得她玉肌冰骨,其美绝伦!
    在茅屋的另一边,也有一个满脸横肉,腰粗膀阔的仁兄绕了过来,此人天生一双百果眼,翻动之间,就像个睁眼的瞎子一样!
    另外,流溪上游的转折处,自林荫之内出现,还有一位面孔黑白各半,生像怪异可怕的人物,那人的一张脸从鼻准分开,右边白得泛青,左边黑得透紫,他的兵刃———柄五尺长的金环山叉扛在肩上,再随着他的走动,金环摇响,发出一阵阵十分清脆却又森凉的撞击声……
    战飞羽的神色不觉微微变了,变得沉重,变得苦涩,也变得阴冷了。
    是的,眼前出现的四个人,他几乎在一瞥之下即已认出他们的身份来,正因为了解了对方乃是些什么角色,便越发令他惊异又加上忧虑……
    祝义全观颜察色,狞声笑道:“我的战大哥,你的形态透着不对啦,呵呵呵……”
    战飞羽镇定的道:“你们几个人平常天各一方,据地称尊,现下竟聚在一起同流合污,倒是颇不容易,阁下的号召力也算不弱了!”
    祝义全吊着一双眉毛道:“得,得,少在我这张老脸上抹金,我有鸟的个号召力,号召力最大的还是那笔一万五千两黄澄澄的玩意哪!”
    战飞羽慢慢的道:“真有点难以置信——财富的诱惑竟是如此令人容易迷失?”
    祝义全大笑道:“娘的人为财死不是?营营碌碌,争来夺去,这一辈子为的还不是弄几文体己钱?”
    战飞羽面无表情的道:“怕的却是得不偿失!”
    祝义全邪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伙全想发笔横财,也就顾不得要卖命了,这等的花红代价嘛,冒险却也值得……”
    冷冷的,战飞羽道:“别太想得一厢情愿!”
    这时——
    那位蓬头垢面的怪人把他的斑竹拐“砰”“砰”往下拄了凡记,扯起有如破锣般的嗓音嚷起来:“战飞羽,你是道上出名的硬把子,也是响当当的好汉一条,这不错,但你放眼瞧瞧,面前的各位谁又输了你一头哪?你有翻天之能,我们却有覆地之威,亮出万儿,哪一个不及你?”
    战飞羽生硬的道:“所以?”
    那人瞪着一双金鱼眼道:“所以,你请早认了命吧,我们今天来此,势在必得,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你这笔身价让给我们,大伙腥腥手,沾沾荤,非但彼此和气,你更省得到人来落个血糊淋漓!”
    战飞羽不似一笑道:“你也未免说得太荒谬了,公维!”
    叫公维的怪人一点斑竹拐,怒冲冲的道:“战飞羽,你是非要见过真章才叩头呀!”
    战飞羽强悍的道:“吃定了么?我看还差上那么一截!”
    一身桃红的美娘子忽然柔婉的笑了,她带着那种楚楚怜人,能把一个男子汉弄得晕头转向的甜腻声音道:“战大哥,何必要逞强斗狠不可呢?跟我们去一遭吧,算你帮我们一次大忙,给我们找点财路,我们全会感激你的啊……”
    战飞羽无动于衷的道:“媚媚,你这一套可是找错了对象。”
    如波的眼光一转,这媚媚轻软的道:“战大哥,你是位好人,我可一向佩服你的,我委实不愿见到你那受苦受难的场面,我不忍心……战大哥,我全说的肺腑之言……”
    战飞羽冷漠颔首道:“留着你的好意吧,媚媚,我心领叹息一声,媚媚道:“为什么呢?我是那样诚挚的待你,却换来你的冷潮热讽?战大哥,我好敬重你,你千万不要误会我……”
    战飞羽凛然道:“所谓‘蛇蝎美人心’,媚媚,就是指你了。”
    媚媚幽怨的道:“战大哥,你太不了解我,我从来没有迫害过人家……”
    不待她说完,战飞羽已酷厉的道:“你不迫害,只是吸食而已。”
    像是泫然欲啼了,媚媚凄楚的道:“这样嘲弄一个女子,战大哥,你也不觉得过分?”
    战飞羽道:“对你来说,当然不!”
    满脸横肉的仁兄一翻他的白果眼,狼嗥般道:“狗操的战飞羽,你他奶奶身陷重围,插翅难飞,一具棺材业已扛了一半在背上,你还狂你奶奶哪一门子?”
    战飞羽微微抬头,做然道:“苟白眼,朝我发威,你还嫌生嫩了些!”
    苟白眼霹雳般叱道:“战飞羽,你也别充你奶奶的二大王,道上你横行了这些年,我们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有没有这搭子事,也一样要收拾你,如今正好,既可除去你这祸害,又能捞上两文,我生嫩不生嫩,你尝尝味道吧!”
    眸瞳的光芒森寒,战飞羽道:“如果我早些时候知道你是这么一块混料,苟白眼,你就绝不可能有机会在此地张牙舞爪了!”
    苟白眼大吼道:“现下也不迟呀,姓战的,你他奶奶放马过来,看我苟巧能否将你摆成三十六个不同的样子!”
    冷冷一哂,战飞羽道:“说定了?”
    “苟白眼”苟巧气涌如山的道:“说什么说定了?”
    战飞羽道:“我们两个先来上一场开锣戏?”
    窒噎了一下,苟巧吆喝道:“莫不成我还怕你!”
    战飞羽轻藐的道:“那么,我先向你请教。”
    “呸”了一声,祝义全道:“姓战的,你做得好梦,一对一?怎么着,想借机捞本?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没那么多江湖道义讲了。”
    战飞羽不屑的道:“看样子,你们是安了心来群欧了。”
    祝义全大大方方的道:“一点不错,哪个会呆鸟一样与你单挑?姓战的,你别净朝好处想,摆开来,准备我们并肩子上阵活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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