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无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九、口蜜、腹剑、行同兽
    微弱晕黯的灯光爆开一个小小的蕊,极轻极轻的一响,映在墙座上的影子也怪诞的晃动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依在那里的战飞羽,双眼半开半合,他的脸容上是一片瘀青血污,因而也看不出他掩隐在瘀青血污下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非常静,静得像连空气也冻住了。
    方木凳上,祝义全的呼吸声业已变得有些粗重了,他虽是盘膝坐在那里,但显然仍能获得较成熟的慈息,这也是一门不易学得精到的习惯。
    在幽朦的光线中望去,这位“独臂煞君”既便是陷入睡梦之中了,却依然显露着狰狞狠暴的形态,那副尊范,在他闭眼的时候,也一样凶恶可怕。
    媚媚俯卧在铺上,没有任何动静,她不再要水,不再说话,甚至连蠕移一下也没有——
    若非她的背部仍在随着呼吸轻动,便会令人怀疑这女中英雄是生是死了,此刻,她仿佛已晕迷过去。
    只有梁宏川,他背着手,不时有些烦躁的轻轻踞着脚用脚尖敲拍地面,像是他心里有什么不安或正在思考着某项重大难题一般。
    荒僻野在,没有更鼓报时,但战飞羽却可以稳约估计出,现在的时辰已该交三更尾四更初了,距着天亮,就近啦
    他深切明白,要想活命,便只有在今夜,在天亮之前想法子,一待明了天,再要说脱困全身,就难上加难,几近绝望了。
    眼前,他最担心的人是“独臂煞君”祝义全,若在平常双方条件相等的情况下,战飞羽有把握可以将祝义全摆平,但如今,优劣之势这般悬殊,根本便不能谈了,如在眼前迫使祝义全出手,战飞羽知道,自己是断无胜理的。
    祝义全的威胁固不待言,更令战飞羽苦恼的是他身上的伤——每一处伤势都极重,而且没有收口,仅仅暂时阻止了流血而已,他目前体力异常衰弱,所能发挥的力量不及往昔十之一二,他更怕行动时便会撕裂了伤口,那种痛苦他自信可以忍受,受不住的却是伤口撕裂后所带来的余患——破裂的旧创,往往止不住流血,而再要令伤处愈合,就更需大费周章了。
    另外,身上的这些束缚又该怎么解脱?捆着他的全是又细又韧的牛皮索与绞合成股的铜丝,非但全都勒在关节血脉之上,还深深陷入肉中,又紧又密,若非有力的协助,他自己是挣不断的,如今,他连提气运功的劲道也没有了。
    战飞羽的心中十分焦的,但是,表面上却僵木冷麻,丝毫不显露他内在的忧急不宁,他只是斜依在墙角,连脸上一根肉的也不抽动一下。
    打了个哈欠,梁宏川像是十分疲倦的坐了下来,他坐下的位置,是在战飞羽与祝义全的中间,分距双方大约都有三尺左右的远近。
    方木凳上,祝义全的眼睛微微蠕动,片刻后,低沉的鼻声又起。
    背对祝义全的梁宏川恍同未觉,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战飞羽寂然有如入禅。
    房间里没有其他声息,——门那头的八个汉子,奇怪睡觉也不打鼾的。
    忽然,梁宏川开口说话了:“喂,姓战的,以你这种一向横行八方的人物来说,身处此境,又想到那死亡的滋味,不知可有什么感触没有?”
    战飞羽不做声。
    梁宏川嘴里“喷”“喷”连响:“其实呀,你当然也会感到大窝囊,以你的名头,你的身份,你那神手其技的本事,却落到我们手中,非但弄了个狼狈不堪,更且命在旦夕,我替你想想,也觉得不甘心哩!”
    战飞羽目光凝定不动,但右颊的肌肉却抽搐起来。
    低沉的一笑,梁宏川道:“姓战的,我告诉你一件事,想你必定乐意知道——你晓不晓得为什么‘大红云,凌刚要把我抓往他那个主儿那里?”
    战飞羽只吐出一个字:“钱。”
    眸中的神色带着嘲弄,梁宏川道:“这只是凌刚的目的,你可知道出钱的主儿为什么要买我?”
    战飞羽木然开口道:“你是个坏种!”
    面不改色的笑笑,梁宏川悠闲自在的道:“实说了吧,买我的那个主儿乃是李家堡的老堡主,嘿嘿,这老狗头之所以出银子找‘代执役’买我去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宝贝独生儿子在年前也被我抓走了,当然,是有人雇我抓走他的儿子,那老狗头一腔怨恨自便出在我的身上,他要以牙还牙,便请了凌刚来对付,只要把我一送到李家堡,我的命运便和待宰的猪羊没有两样了……”
    敌敌唇,他又慢吞吞的道:“幸亏我是吉星高照,命不该绝,就在那山神庙里遇见了你这善心人,一旦凌刚叫出了你的名号,我便知道自己不仅可以活命,更有横财可发了,很少人晓得你的头上也有一笔赏额悬着,但我却知道,我告诉自己,只要谨慎行事,便极可能达成目的,当时,唯一令我担心的是——你有多久没见过我大师兄冯子钦了,如果你有三年以上没与他晤面,便是我的万幸,如你最近遇见这他,也说不定他不会告诉你我的事,在老冯而言,他觉得这是家丑呢,但我希望你最好没碰上他……嗯,结果十分美满,全如了我的愿,你有四年之久未同冯子钦聚晤了,你更毫不知晓我的事,那一刹间,我已觉得满袋的财宝业已装稳啦!”
    战飞羽嘴唇微张,像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梁宏川笑眯眯的道:“你的心地不坏,又重感情,但这却也是你的弱点,走江湖嘛,尤其是黑道上闯的人,最好把天良抹煞,心肠练硬,否则,就要吃亏啦……”
    战飞羽的眼皮下垂了一点。
    搓搓手,梁宏川往后移坐了一尺——他的动作自然而轻快,加上口中哧哧在笑,所以没有注意或察觉他的这个细微移动。
    战飞羽脑中思潮起伏,越想越气……
    梁宏川又笑呵呵的道:“你救了我,我很领情,幸而半途上杀出了你这个程咬金来,要不,一旦叫凌刚那野种把我送到了李家堡,我也包管吃不了兜着走,连肉带骨全会叫他们磨碎,不过呢,你救我,我领情是一回事,黄澄澄的金子又是一回事,你头上有赏格,我便顾不得领情了,那区区恩惠,又怎比得上金元宝来得有诱惑?”
    喉结颤动了一下,战飞羽低哑的道:“在我没有断气之前,梁宏川,你便要随时记得提防你自己的性命,我告诉你,我的出手是非常快,而且又非常准确的!”
    梁宏川点头道:“放心,我忘不了,但我也相信你对我无可奈何,战飞羽,我已在绝对的劣势下胜了你一场,如今我占着的却是绝对的优势,所以,你想扳回这一局,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战飞羽缓缓的道:“上天如肯帮助你这等邪物,则人世问便将公理荡然!”
    梁宏川咬牙一笑道:“我有我的为人行事准则,所以,我也另有一个上天,你唬不住我,姓战的,你不行,你那所谓的上天也一样管不着我这一段!”
    现在,战飞羽方才深刻感受到梁宏川的邪恶、毒辣、狠毒与冷血,他的歹毒不浮于面,他的容貌看上去甚至是善良的,而他又随和,又平凡,又能屈能伸,能卑颜奴膝,但是,他却坏到骨髓之内,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根筋络、每一条脉息都是邪恶又狠毒的,他连灵魂都腐蚀了……
    梁宏川笑嘻嘻的道:“你恨我,我知道,所以,我只能延伸你的怨恨到明天下午,抵达目的地之后,不管死罪活刑,我都会尽早请他们给你一个一了百了。”
    战飞羽沉重的摇头:“我不恨你。”
    微微一怔,梁宏川道:“你不恨我?”
    战飞羽道:“不错。”
    嘿嘿笑了,梁宏川道:“姓战的,你果真指望我相信么?你不恨我,可再怎么说,你不会喜欢我乃是可以断言的——其实你恨与不恨,对你的结局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战飞羽幽冷的道:“我不恨你——梁宏川,只因为你已不配我恨,如果我能够报复你的时候,那也不是报复,那只是像捏死一个虫,掸去衣衫上的一抹灰痕般,自然而又本然的事,你懂不懂这样的感觉?”
    梁宏川不在乎的道:“懂与不懂全没关系,我能够在你身上捞一票而不管你是谁,这就是我目前全部的希望与最高的境界了,嘿嘿……”
    战飞羽低声道:“等你捞到了才算你赢了。”
    梁宏川道:“我从来不怀疑我的理想与计划,很久以前,我打算要做的,便大都能做到,天底下,尽有些傻子会帮我达成目的。”
    战飞羽咬咬牙道:“梁宏川,你已恶毒到了极处,你的坏,坏进了你最原始的根本,我实在无法形容你是怎么样的一个畜生、禽、妖孽——”
    怒叱一声,梁宏川身形猝然暴起,但是,令人惊愕的怪事发生了,他并不扑向前面的战飞羽,却猛往后侧挫出,左手倏挥,不足两尺的近距离中,坐在方木凳上的祝义全已蓦地怪号出声,连人带凳横摔地下!
    一瞬间极快的突变中,祝义全的肩头已经深深插进了一根长针——那是一根八寸长,细若米粒,却通体泛着乌蓝暗光的毒针!
    现在,这根毒针便正颤巍巍的在祝义全肩头上抖动。
    祝义全的表情最先的刹那里是茫然的,惊怔的,但立即又变得愤怒与狂暴起来,然而,在愤怒与狂暴中,更搀杂了莫名的痛苦与恐惧!
    他的面孔立即歪曲,双眼血红,怨毒已极的投注向梁宏川的脸上,满口的牙挫得咯咯响,这位“独臂煞君”沥血摧肝般屏着气道:“你——梁宏川……竟是你向我……下这毒手!”
    闲闲散散的站在五尺开外,梁宏川但然颔首:“不错,正是我,姓祝的,完完全全是我。”
    祝义全狂叫着:“天刹的奴才,你这昧心背义的野种梁宏川笑哧哧的道:“算喽,少来这一套,姓祝的,你他娘黑吃黑吃到我头上来?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梁宏川是干啥的?就这么容易叫人骑到头顶撒尿呀?我明明说好分两成赏额,你却硬要吃我一成,你是仗着本事比我强,肯定我打不过你,但是你却忘了,本事好并非绝对的致胜条件,要脑筋灵活才更管用,其实哪,你心里说不定连那一成也不想分给我,而我呢?也同样有这独吞的念头,我打你不赢,便只好动动心思坑你了,姓祝的,你想谋财害命,我却也是素喜这个调调,可惜我们彼此要谋的‘财’是同一笔财,害的命乃是对方的命,你固容不下我,我可也容不下你啦。”
    脸部的肌肉抽紧,嘴唇扁咧,这就须臾,祝义全的面色已泛了乌,他形容狞厉可怖,挣扎着起来,一边切齿大骂:“梁……宏川……好毒的……兔崽子,……你是个……雷劈电打的狗畜生!……我看……你狠……能狠到……什么地步!”
    夷然不惧的站在那里,梁宏川笑吟吟的道:“别嚷喝了,我的祝大哥,我狠不到什么地步,但却要比你狠得彻底一点,谁叫你先前放过我的来着?你放得过我,我却没这么大的度量放过你,祝大哥,如说人真有下一辈子,你可千万记得,要毒就毒到极处,最怕软塌不实的瞎晃荡,那就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烦了!”
    往前跄踉两步,祝义全的嘴巴里已经流出了血沫,一张脸孔更是蓝黑透紫了,他瞪着一双怪眼,舌头宛似肿得噎住了喉咙:“不……不必……下辈子,……此……此刻……我就……毒一遭……给……你看!”
    纹丝不动的挺立着,梁宏川眯着眼道:“祝老大,我不得不告诉你,如今深插入你的肩肉内的这根针,叫‘血魂针’,乃是用九种天下至毒的毒物毒液所淬就,针端两寸之处,密布细若毛孔之子洞,整根针上的一半毒性便蕴含其中,这九种奇毒俱为寒性,平时凝附孔内,一旦入肉见血,则立即融化蒸散,慢呢,半炷香的时刻,快呢,一盏茶的光景,便可要人的命,但不论快与慢,挨针的人都在刹那间便因毒性的扩散而全身僵木冷麻,血流沉滞,使不出劲道来,嘿嘿,苟白眼飞刀上的毒,比起这针上的毒性来,只算是‘老黄酒’对‘烧刀子’,火候差远了……”
    祝义全突然全身籁籁抖索,四肢不由自主的抽搐,他的五官完全扯歪,眼球子上插,张大嘴巴不住吸气,而脸上的紫蓝,更已延展到颈项了。
    梁宏川像在观赏一幕趣剧般津津有味的道:“快了,祝大哥,你就快升天了,或者在升天前的一刹会有点痛苦,但我向你保证,这痛苦很快就会过去,咬牙一忍,便万事皆休财……”
    蓦地,祝义全拼尽了全身之力,叫吼了半声冲了过来,他的独臂由下往上,猛挥而出,但是,却在挥击出手的瞬息猝然痉挛着垂落,梁宏川面带微笑,双掌飞闪,右脚翻弹,“劈啪”两响,直将祝义全打得倒旋三步,一个仰翻跌下去。
    后脑撞地的声音是沉闷的,但却似震在人心,祝义全喉中发出窒息般的呻吟,立时全身便收缩蜷曲成一团,不住的发抖,不住的抽搐……
    点点头,梁宏川笑道:“这样一来,就更快了,祝大哥,你好生上道,我不远送啦,呵呵呵……”
    战飞羽一直注视着这幕惨剧的发展,现在,他知道,已经快到结束的时刻了,在这幕惨剧中饰演主角的人物,竟是那一直以丑角姿态出现的梁宏川!
    转回身来,梁宏川龇着牙道:“战飞羽,我生平最崇仰哪两句话你可知道,呵呵,就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两句,我的量可大啦,一直扮龟孙装奴才低三下四忍到现在,为的么,就是给他这一家伙,瞧瞧,这不成啦?”
    战飞羽冷漠的道:“我十分乐于见到你们这一丘之貉的自相残杀。”
    梁宏川笑了起来:“这是一种,哦,攻击性的自卫,也算是,哦,适者生存的法则吧。”
    战飞羽吁了口气,道:“梁宏川,难怪你武功不高,却也能吃这碗饭。”
    沾沾自喜的搓着手,梁宏川道:“我也有我的长处,可是?”
    战飞羽暗哑的道:“不错,你的长处是你混灭了人性。”
    不以为忤的笑笑,梁宏川道:“要活下去,而且活得舒服,便非这样不可,战飞羽,你能学到我的一半,今天你就不会被捆在这里睁着眼等死了!”
    战飞羽低弱的道:“我宁肯死,也不愿沾你的边!”
    梁宏川阴阴的一笑道:“你会如愿的,朋友。”
    回头望了望扭曲在地下的祝义全,梁宏川耸了耸肩,——这时,祝义全像只死虾般弓在那里,早已僵硬不动了。
    梁宏川的视线又落在通铺这边的媚媚身上,媚媚依;日毫无动静,梁宏川似是迟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真懒得麻烦了,让她自行挺尸吧……”
    战飞羽提着气道:“现在,你真可以独吞赏金了。”
    梁宏川皱皱眉,道:“现在我真可以独吞赏金了?战飞羽,你大小看我了,从策划这件事情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让任何人来分我的彩头,这不是全合我的心意么?”
    战飞羽讥俏的道:“通铺上,那头还有八个,这边尚有一位,你舍得分给他们?”
    狡笑着,梁宏川道:“你这是个最下等的激将法,最幼稚的离间计,那边八个是我自己手下的小角色,根本没有伤害他们的价值,他们也分不了我的花红,至于媚媚,我不必动手,她亦熬不过今晚,若是天亮她尚未死,简单得很,光是熬也熬死她了!”
    战飞羽低沉的道:“果然精打细算,梁宏川,下一步,你又准备做什么?”
    梁宏川一笑道:“下一步么?等待而已!”
    深深呼吸了几次,战飞羽失望了——他并不感觉比先时更有体力,相反的,因为这一阵子说多了话,更有些虚软与孱弱了,周身的伤口都在火炙般剧痛……
    梁宏川扶起了那张倾倒的方木凳,自己大马金刀的坐上,皮笑肉不笑的道:“不要想出歪点子,因为你毫无机会,战飞羽,我不同于祝义全,我不打盹,而且,我也不相信任何人,我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重要的是,为了我自身的利害,我狠得下心。”
    战飞羽舐舐嘴唇,默然无语。
    -------------
   

举报

十、求生、共济、敌是友
    通铺的那边,梁宏川的八名手下,显然并没有睡着,但他们却也没有对方才发生的惨剧有过任何反应,没有人喊叫,没有人起身查看,甚至没有人转过脸来,八个人整齐规律的一直侧身朝着房门的那一边横卧着,——从开始躺下直到如今,他们便保持着这个姿势未曾改变,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或者早已习惯这一类血腥的事情一样;房子里刚刚有人被杀,他们不可能毫无知觉,但他们的模样却好像毫无知觉,这便证明了一点,他们都很清醒,只是不愿,亦不敢有所表示。
    战飞羽的目光又扫过这一头媚媚的身上,而媚媚依旧和先前一样,俯卧着,仿佛只剩下一口气。
    坐在小方凳上的梁宏川皮笑肉不笑的道:“姓战的,你又想出什么歪点子?”
    战飞羽的嘴唇紧闭着,眼神冷锐如冰。
    梁宏川搓搓手,道:“你猜不猜得出,天亮以后我要押你上哪里去?”
    战飞羽道:“这还需要猜么?”
    梁宏川狡猾的道:“你一定以为,我会将你押解到那出具赏额的主儿面前,嗯?”
    微微有些迷惑了,战飞羽道:“否则,你尚另有图谋?”
    嘿嘿一笑,梁宏川道:“当然,赏额我自是要全得,而还有一笔横财,我更不能不发。”
    怔了怔,战飞羽咀嚼着对方话中的含意:“还有一笔横财?”
    梁宏川眯着眼道:“你忘了?”
    战飞羽生硬的道:“与我何干?”
    梁宏川凑近了点,阴阳怪气的道:“与你何干?呵呵!老友呵,与你可是有着大大的关联呢,没有你,我这另外一笔横财又是怎么个到手法?全靠你的帮忙啦……”
    战飞羽警惕又痛恶的道:“我看你是有点疯狂了,梁宏川!”
    哧哧一笑,梁宏川摸着下巴道:“疯狂?我可是半点也不疯狂,而且还比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正常,现在,我的头脑清醒,思路细密,精神更是奋发得很,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已等于堆在我的眼前了,这半辈子,我也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的畅快过!”
    哼了哼,战飞羽不屑的道:“梁宏川,你会死在你贪婪的欲望里!”
    梁宏川道:“这是我的事,无需你来费心,姓战的,天亮以后,我们暂且不到那悬赏你脑袋的主儿处去,我们,嗯,到另外一个地方……”
    战飞羽狐疑的道:“另外一个地方?”
    点点头,梁宏川贼兮兮的道:“不错!”
    舐舐嘴唇,战飞羽问:“哪里?”
    梁宏川眼眉一吊,道:“哪里,你还在装你娘的蒜?”
    战飞羽愤怒的道:“你在胡扯些什么?”
    梁宏川恶狠狠的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你知道,所以,你必须引我们去!”
    战飞羽冷冷的道:“我不知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诡异的笑笑,梁宏川小声道:“让我们明说了吧,姓战的——你不是有个好友叫辛长定么?他有张藏宝图在你这里,对不对?好,我就是要你领着我们到那藏宝图指的地方去!”
    倒吸了一口凉气,战飞羽喃喃的道:“原来你竟动脑筋动到这上面来了?”
    梁宏川得意的道:“我是自来不肯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的!”
    战飞羽神色漠然的道:“这不是你发财的机会!”
    梁宏川阴沉的道:“什么意思?”
    战飞羽硬绷绷的道:“因为我不可能带你去!”
    狠毒的一笑,梁宏川道:“只怕由不得你!”
    战飞羽生生硬的道:“你等着看吧!”
    唇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梁宏川慢吞吞的道:“这几年来,干‘代执役’这一行,我所获得的最大的几桩心得之一,便是叫人做他所不愿做的事,姓战的,你可要尝试尝试?”
    沉默微顷,战飞羽道:“我不受恫吓。”
    梁宏川拉长了脸道:“我会实际对付你,那不是恫吓,姓战的,如果你不答应,你将要体会到真正痛苦的滋味,肉体上的折磨,往往有些是难以忍受的!”
    战飞羽缓缓的道:“梁宏川,你小看我了!”
    猛一咬牙,梁宏川道:“战飞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言好语劝你你不听,却非要槁得自己吃足苦头不可?我告诉你,老子一发了狠,你就是铁铸的金刚,老子也能一点一点的融化了你!”
    战飞羽冷清的道:“这人间世上,我倒还真个少见你这着贪婪又无耻的畜生!”
    梁宏川面无表情的道:“还有什么要骂的,只要你想得起来,便尽情的骂,姓战的,我仍会留着你的活口,我要净得你的赏格赏金一万五千两,我不会因一时之气凭白损失五千两,另外,我要借你的嘴巴告诉我藏宝的所在!”
    战飞羽道:“你梦也不要梦,梁宏川。”
    端详着战飞羽一会,梁宏川道:“说实话,姓战的,那笔财富,你是不是打算着独吞?”
    战飞羽闭上眼睛,冷冷的道:“我不是禽兽。”
    梁宏川阴恻恻的道:“少来这一套仁义道德,娘的,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明白,你那老朋友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浑然无知的小孩子,而人家老婆——那个叫夏婷的女人来找你要藏宝图,你却恃强不给,这分明表示你有独吃的念头!”
    战飞羽疲倦的道:“我没有这个念头,辛长定留下的财富是他孩子的,除了他的孩子,任何人不能染指,夏婷那女人早已失去继承人的身份了,而你,便是八辈子也沾不上边,梁宏川,你还是,死了心吧。”
    梁宏川狠辣的道:“姓战的,我会叫你说出来的,我一定会!”
    战飞羽淡淡的道:“我不畏死,你便无法以死相胁!”
    梁宏川道:“活了这一把年纪,姓战的,你可知道人间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更难以忍受的事?”
    战飞羽不作声。
    梁宏川粗暴的道:“我要让你受到活不如死的遭遇,我会造成你身体上的残缺,摧残你的自尊,歪曲你的人格,践踏你的名誉,叫你变成一个光披着张人皮的怪物,战飞羽,那样的情况,怕不是你这等人可以忍受的……”
    战飞羽冷静的道:“恐怕没有这么多时间让你来随心所欲的折磨我!”
    双眉一扬,梁宏川道:“没有么?我能不能建议那恨你入骨,大悬赏格的正主儿这样做呢?而且我自告奋勇的帮助他来整治你,痛快淋漓的替他泄恨出气,你说说,他会不同意么?”
    战飞羽切齿的道:“你是头毫无人性的恶狗!”
    梁宏川一点也不生气,他好整以暇的笑笑道:“恶言怒骂解决不了问题,姓战的,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你考虑,答不答应全在于你,不过,假若你拒绝的话,我怕你就要大大的吃苦受罪了!”
    深深吸了口气,战飞羽压制着自己体内那般汹涌激荡的情绪,沉沉的道:“答应与否,我的下场没有两样,对不对?”
    龇牙一笑,梁宏川道:“我也不必骗你——不错,你答应和拒绝,都免不了一个死字,但是其中却大有差别,你答应,死得痛快点,反之,你就会遭到莫大的痛苦了!”
    战飞羽垂下目光,沙哑的道:“梁宏川,你确实不是个善类,确实不是。”
    梁宏川耸耸肩,道:“各人观点不同,姓战的,在我眼里,阁下也不见得就能高明到哪里去。”
    战飞羽血污青紫的面庞上浮起一片古怪的神色,他低缓的道:“那笔财宝,是我的挚友辛长定传家三代以来的全部积蓄所聚,他在临终之前,完全变换成了适于收藏,较为轻便的珠宝,其中有翡翠、玛瑙、琥珀、羊脂玉、各色宝石、明钻,以及一部分金砖银条,大略的估计,约值现价纹银三十余万两以上,当然,这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目……”
    不自觉的咽下一口唾液,梁宏川睁大了眼:“乖乖,有这么多?”
    战飞羽轻吁一声,接着道:“埋宝的所在,只有辛长定一个人知道,但他却在事后亲自绘制了一幅详图,指引出埋藏的正确位置,这幅详图,他交给了我,言明在他的孩子满二十整岁的那一天,将这幅藏宝图传于这孩子,如今,这孩子才刚四岁。”
    “嗤”了一声,梁宏川道:“等这小兔崽子长到二十岁的时候,还不知是哪一天呢,埋在地下的这批金银财宝岂不早就生霉了!如此暴珍天物,太不应该,说不定这小兔崽子活不多久就夭折了也大有可能,我们先拿到手享用一番,不比交给那熊孩子要合适得多?”
    战飞羽静静的道:“那幅藏宝图是用上好‘玉宣纸’绘就,长尺半,宽一尺,卷成一卷,置于一管轴筒之内,外面又涂以厚漆,管盖封蜡,以防潮腐,至今,我尚未启开检视过梁宏川椰偷的道:“你这算什么玩意?表示你清白高尚呢,还是反证出你乃迂朽蠢憨得无可救药了?”
    战飞羽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我该得的,分文不能少,非我分内之财,一介亦不可取,人之所以有格,便在于能否看清是非,明白得失了。”
    冷笑一声,梁宏川不屑的道:“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大道理讲!老子金银财宝到了手便为‘是’,一袋袋装稳了荷包即为‘得’,其他的什么说法通通都是放屁!”
    战飞羽道:“所以,我早已指出,你不是个人种,你只是一头下等畜生!”
    梁宏川这一次可忍不住了,他像要吃人般瞑目切齿的道:“说了这么多,你却仍不答应指引出那藏宝的地点来?”
    战飞羽凛然道:“我一直便没有答应过。”
    神色是既狰狞又恶毒,梁宏川咆哮道:“你不想答应,为什么又告诉了我这么些废话?”
    战飞羽冷冷的道:“我要叫你知道这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但我却更要你白白瞪眼看着,我叫你心神不宁,焦渴如狂,被你自己的贪念折磨得发疯,可是,你却永远别想染指!”
    双手指节扭得“咯吱”“咯吱”乱响,梁宏川几乎气炸了肺,他大吼:“战飞羽,你这龟孙王八蛋,你居然来吊你梁老子的胃口?你他娘的你,在这等关头,你犹胆敢来开老子的玩笑?你是不要命了!”
    战飞羽夷然不惧的道:“从头开始,你几时又曾想过要饶我的命?”
    磨牙嚓嚓,梁宏川怨恨至极的道:“好,好,你不说,你来逗弄老子,你就试试,看老子能不能逼你把实话吐露出来,老子今天拼着承担天大风险,也要和你赌场输赢!”
    战飞羽强硬的道:“即使我被你凌迟碎剐了,你也永远别想逼出我一个字来!”
    梁宏川凶暴的道:“战飞羽,你要能撑到底,我就跟着你姓!”
    战飞羽重重的道:“你不配!”
    霍的自小木凳上站起,梁宏川满脸杀气,目露凶光,他几乎要扑向战飞羽,但是,他却张目忍住了,独个儿在房间里往来蹀踱,面色阴晴不定。
    闭上眼,战飞羽一言不发,似已准备好接受任何将要加诸于他身上的折磨。
    空气是僵寂的,只有梁宏川急躁的步履声在响动,衬合着他粗浊的呼吸,便越发使这种冷寂的气氛更添上一股隐约紧张不安了……
    当然,梁宏川是在考虑用什么法子逼迫战飞羽说出藏宝的所在来,而这法子又必须不损及他将要到手的那笔赏格,更不能危害到他本身的安全。
    就在这样沉闷窒人的情景里,当梁宏川走过来,又回转身踱回去的一次空隙中,非常突兀的,一只亮晶晶的物件从铺头轻轻飞到战飞羽脚边!
    那是一把小剑——名符其实的小剑,只有一指宽,三寸长,巧雅的白玉剑柄上还嵌镶着珠饰,一望即知乃是属于女子专用的那一型利器,相当精致,有如佩饰,但却锋利异常。
    小剑坠在泥地上,发出极细极细的一声响:“叮”。
    战飞羽的反应快速无比,他被捆牢直伸的双腿微微一动,已用脚踝将小剑压住,而梁宏川亦恰在这一刹间警惕的霍然回过身来——
    屏息合目,战飞羽神色冷淡如常,但一颗心却禁不住擂鼓般狂跳起来。
    梁宏川满面狐疑,眼露凶光,他瞪了战飞羽一会,又炯然搜视四周,在他的视线移动到铺这一边的时候,不禁重重哼了哼,咒骂道:“媚媚,你给我放老实点,规规矩矩窝在那里,少弄些玄虚,否则,可别怪我在你挺尸之前再给你活罪受,真他娘的……”
    媚媚仍然俯卧在原来的位置,当梁宏川开口斥责她的时候,她正十分吃力的伸出那只颤抖的手臂,从地下拾起一枚簪发的玉钗来……
    于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已使全盘事件豁然开朗了——战飞羽立即明白了方才那柄小剑乃是媚媚暗中抛过来的,小剑撞地的细微声响惊动了梁宏川,而媚媚似已料及这种可能,因此她故意装做自己的玉钗落地,以这个方式来掩饰小剑跌下时所发出的声音……
    战飞羽晓得媚媚为什么会帮助他,如今,他们彼此的遭遇相同,两人的生命全都危在旦夕,可是媚媚受的创伤要比战飞羽沉重,她无法挣扎,便将希望寄托在战飞羽身上,便算同病相怜吧,却也含着利用的成分在内——
    这就是人心。
    战飞羽没有任何表示,他甚至没有朝媚媚俯卧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媚媚也沉得住气,同样的仍以那种姿势伏在铺头,动也不劝一下。
    梁宏川转过目光,又盯住了战飞羽一会,然后再度检查了战飞羽身侧前后左右一遍,阴毒的面上也浮着一片阴毒的冷笑,他道:“姓战的,我已警告过你,不要想出什么歪点子,我不像祝义全那样磨蹭,只要稍微有点不对,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向你下手,叫你生死两难!”
    战飞羽暗哑的道:“没有人拦着你,梁宏川,我更不把你的胁迫放在心上!”
    梁宏川恶狠狠的道:“现在我且让你逍遥一会,再等片刻,你就要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要不要指引我们到那藏宝之处去,或者肯不肯交出那幅藏宝图来,我再说一遍,这答复关系着你切身的利害,你要多琢磨了!”
    战飞羽冷冷的道:“不需多等,我不会答应你的,眼前我是这样决定,等一会,等一天,等一月甚至等一年,等十年,等这一生,我都是这个答复!”
    嘿嘿笑了,梁宏川道:“我认为,你还是想清楚了之后再决定是否咬牙硬挺下去不迟,我不管你最后的回答是什么,我自然给予你这一段斟酌的时间,姓战的,可要三思啊……”
    战飞羽默然不响。
    走近一步,梁宏川又道:“其实,你也该想通点,你人一死,这些财宝岂非永远埋在地下与草木同腐了?这该多可惜,多窝囊?不但你得不到,我得不到,姓辛的那小兔崽子更捞不着边,与其大家没份,何不爽快点拿出来让我沾沾荤腥?”
    战飞羽缓缓的道:“像你这种人,有了财富之后便将更为增长你的凶焰,助长你为非作歹的气势,你在眼前已是罪大恶极,待你发了横财,恐怕就越加茶毒天下,令千万生灵涂炭了!”
    梁宏川大吼:“放你的屁!”
    战飞羽毫无表情的道:“而且,这笔财富不属于我,更不属于你,只属于辛家的那个孤儿,我负了保管之责,便有义务将它传交到这孤儿手中,如果我不能代管,也断不能让它流入外人之手,尤其不能让你攫取,我宁肯这笔财富永远不见天日!”
    气得双目血红,握拳透掌,梁宏川切齿道:“我不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在最后告诉你几句话——再给你半个时辰的余暇考虑,届时,你仅回答一个字便行,‘是’与‘否’,然后,你就会知道这一个字的分别对你的影响将是多么巨大!”
    战飞羽血污青紫的面庞歪扭了一下,双目睁得似要眦裂!
    冷笑一声,梁宏川又开始了他令人忐忑不宁的蹀踱。
    表面上仍是沉静又木然的,然而战飞羽的内心却异常焦急紧张,他的视线望向屋顶,但实则却谨慎的注意着梁宏川的动作,他每借梁宏川转身或侧回的短促空隙便蠕动脚踝与腿部的肌肉,在极其细微的移动上将压掩的那柄小剑推动向自己的臀下。
    这是一种十分艰辛及十分危险的连串工作,他努力尝试,且谨慎施为,缓慢的,却接续不停的做,他很累,很倦,但他却心注不懈。
    终于,在梁宏川的一次回转瞬息,战飞羽已经利用大腿根部的推移将业已挪至臂侧的小剑蹭向背后,并用反绑的手掌执住!
    捆绑着他双手手腕的,是十几个细韧的熟牛皮索与五六股绞合的钢丝,牛皮索容易切断,但合股的铜丝却相当难以割开。
    战飞羽却顾不了这些困难,因为他相信“功夫深,铁杆磨成针”这句话,他必须要克服这些困难,同时,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反绑的手倒执着小剑割切腕上的束缚,是异常辛苦的一桩工作,因为肌肉骨骼的扭曲和运力的不易,进行起来颇为吃重,更重要的却是要不露形迹,这就又增加了困难的程度了……
    多少年来出生入死,在险恶环境中打滚,多少次经历的惊涛骇浪,血雨腥风,已把战飞羽淬炼得强硬如钢,冷静无比,他早已学会如何在绝境中求生,在劣势下自保,他已具有许多人所没有的定力,在任何不利的形态下,他都可以不慌不乱,于危殆中作细密的思考,在瞬息问夺取制胜的机会。
    现在,他仍然如此。
    小剑相当锋利,它握在战飞羽的手掌上,慢慢的切,缓缓的割,吃力的锯。
    于是,皮索一圈圈的断了,松散下来……
    于是,合股的铜丝也开始一股又一股的被锯裂……
    当汗流沁出在战飞羽额头鼻端的时候,他已经将手腕上,臂时上所有的捆绑物完全割断,而从表面看去,他甚至连双肩的蠕动都很少有,他的谨慎与辛苦,业已获得了代价!
    梁宏川丝毫没有发觉异状,仍在那里烦躁的走来走去,仍然不时向战飞羽仔细观察,这在他认为已算是最严密的监视……
    捆绑着战飞羽两脚两腿的物件,除了细牛皮索之外,只有上中下三匝铜丝,现在,战飞羽暗里估量着,他在削断牛皮索之后,于梁宏川扑上来之前,他能有多少时间用来切断这分别缠缚在脚踝、膝头、大腿处的三匝铜丝。
    当然,他希望能够完全解除这三处合股铜丝的束缚,但他也考虑到没有充分的空隙让他实现,于是,他决定紧急之中,如果不能解脱这三匝铜丝的捆束,至少,他需要由下而上—
    —自脚踝处开始,先弄断一两匝才行!
    现在,战飞羽考虑到的,就是他的体力问题了。
    曾经刺伤他后腰的那柄“柳叶飞刀”上的毒性是属于比较缓和的一种,可是,战飞羽所具有的医术经验告诉他,毒性缓和的毒,排除起来便更为困难,它会附侵在人体内的各项器官中,慢慢的腐蚀,慢慢的侵害,其险恶性绝不比剧毒稍差,唯一的分别,只是一种立可夺命,一种在长久的折磨之后夺命罢了。
    胸口中的一击,未曾砸断他的骨骼,但却震伤了他的内腑,祝义全这一链子锤是存心不要他的命,否则,设如当时祝义全狠为施展,他如今能不能续下这口气来都大有问题!
    主要对他行动牵扯的创伤便是这两处,其他如肩头与小腿等处的伤势,痛是痛,却不致发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战飞羽默默运聚功力,他感到相当困难,那一股丹田之气总是像一团滑溜溜的琉璃球,一聚便滑开去,但他却不气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
    他的身体十分孱弱,力量不容易发挥出多少,尤其那股子深沉的倦息乏累感,更是他如今最大的忧虑,但他却不顾一切了,他非得拼上一拼不可!
    静静的调息,缓缓的运力,战飞羽的呼吸也较为急迫了。
    梁宏川“呸”的朝地下吐了口痰,他来到战飞羽身前几步处站定,瞪着这个在他看来不啻是“宝库”的俘虏,他大声道:“怎么样?”
    战飞羽垂目观鼻,低沉的道:“什么‘怎么样’?”
    大吼一声,梁宏川厉声道:“先前说的那件事,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答应不答应?”
    战飞羽咬咬牙,道:“梁宏川,你未免贪狠得过头了……”
    梁宏川咆哮道:“少罗嗦,我只需你回答我行或不行,我告诉你,在你来说,也是最后一次回答的机会了,我已下定决心,断不容你再拖延下去!”
    战飞羽眼神一硬,形色凛烈,他正要开口,铺头上,那么突然,媚媚蓦地尖声呻吟惨叫起来,颤抖的号叫声,直令人毛发悚然!
    -------------
   

举报

十一、掌刀、寺命、毒攻毒
    本能的,梁宏川迅速侧身望了过去,一边又惊又怒的厉叱道:“你这臭婊子在嚎你娘哪门子丧?……”
    他的叱喝声尚留着一个尾韵,已猛的觉得有什么不对,目光急回之下,却骇然瞥及战飞羽已用手中一柄小剑挑断了腿脚上的牛皮索,正在双手使力,割锯足踝上的那道绞股铜丝!
    这一惊,几乎令梁宏川吓得闭过气去,他闷嗥半声,根本已没有时间思考问题,便凸瞪着双眼,一头疯虎般扑向了战飞羽!
    此刻,战飞羽尚未及割断脚踝上的第一匝铜丝!
    通铺上,一直看似气息奄奄的媚媚,在这一刹间却令人不可思议的猝然弹起,又快又疾,整个人头前脚后,一下子撞到梁宏川身上!
    在惊恐交加中的梁宏川,冷不及防媚媚尚有这么一手,慌乱之下竟被媚媚一头撞出去好几步,媚媚的身子跌落地下,而梁宏川也差一点摔了个四仰八叉!
    战飞羽借着这短促的空隙,已经割断了脚踝上的第一道绞股铜丝,他又紧接着奋力割切捆连着两个膝头的第二匝绞股铜丝!
    一面捂着胸口连连喘息,梁宏川边瞑目切齿的嘶声狂叫:“来人哪……你们赶快过来放倒这一对狗男女!”
    吼叫着,他自己已悍不畏死的首先冲了过来,在他奔刺的瞬息里,双手上已各执着一柄长只尺半,寒光闪泛的“龙舌铲”!
    跌仆地下的媚媚,似已倾尽了她最大的力量,她伏在那里,整个身躯痉挛个不停,却连挪动一下的余劲也没有了,就似完全瘫痪了一样!
    梁宏川的身法十分快捷,他已来不及对付媚媚,便越过媚媚身上,直往战飞羽冲来,房间的那一头,原本侧卧在通铺上装熊的八名大汉亦已纷纷手抄家伙,又是慌乱,又是迷惘的一窝蜂拥向这边。
    背靠墙壁,拱起双膝狠命割切着缚膝铜丝的战飞羽,一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好像他根本便没有看见这一切的变化一样,只是专心一意的在切割着束缚着双膝的事物,直到梁宏川的身影来到跟前,“龙舌铲”的冷芒兜头插落的一刹前,他才“呼”的跃身而起,双掌有如两溜亮白的电闪,劈面削到梁宏川头顶!
    怪叫一声,梁宏川拼命蹲斜,大翻臂,左手铲暴戳敌人前胸,右手铲却在一颤之下划向战飞羽的咽喉。
    战飞羽的双臂猛展,人已“呼”的旋到梁宏川身侧,他挥展的双臂上扬,却在上扬的同时幻化一片狂劲的力道泄罩至梁宏川四周。
    “龙舌铲”的冷光流灿,梁宏川竭力回招自保,激荡的无形罡力在卷合中猛然抬起了梁宏川的身体,他方待挣扎着落地,斜刺里,一掌倏现,将他打得横撞上墙,又重重弹回来摔了个大马爬!
    就在这时,三柄鬼头刀狠狠的向战飞羽砍来!
    并膝一跳,战飞羽脚底下就像安了机簧似的,笔直拔起九尺,而且见他身形才起,却已到了那三位挥刀朋友的背后,战飞羽头也不回,袍袖倒翻,看不见他的掌影,那三个连转身收势都没来得及的仁兄业已齐齐狂嗥跌滚成一堆,三个人全大张着嘴巴,就好像在比赛谁吐的血比较多一样喷了满地赤红!
    两个大汉跃至媚媚旁边,两柄寒森林的鬼头刀,猛的向媚媚身上扎下!
    那柄小剑就在此时出了手——战飞羽是抛臂挥掷,精芒一闪,小剑暴插入一名汉子喉中,他被这突来的痛苦刺激得往前猛一弯腰,于是,他伙伴的那一切刀狠力透进了他的背脊,这倒霉的汉子闷嗥着又往上一仰,他的家伙却正好穿进了他那伙计的小腹!
    格斗多了,拼战熟了,便对力道的惯性反应具有心得,能以揣摸得出在某种情势下会发生某些必然的连贯作用——好比在斗室掷球,一个会家能熟知这球掷出之后,所用的力量,球着点的角度,将使这球反弹回哪一个位置,又在反弹回来之后滚向哪个方向,滚出多远,又像劈柴,久浸此道的人,有把握一斧下去,可以把柴薪劈裂到什么程度,无论是豁开两半,劈裂部分,或者叫它稍稍相连,全能随心所欲,战飞羽即是如此,他在出招使力的经验上,业已把握住其中窍要,想怎么打,怎么吐劲,怎么引起敌对者惯性的串连,他全能料及并且运用到恰到好处。
    眼前这两名汉子的自相残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皆符战飞羽的原意,战飞羽在掷射小剑的一刹,已经算好两人达成这样的姿态同结果了……
    剩下的三名汉子见状之下,哪里还敢再往上凑,三个人惊叫如位,像吃了同心丸似的,齐齐翻身便往房间外拔腿飞逃!
    战飞羽脚尖沾地,咬牙切齿,长袖回旋中,一波波的劲力如削,划破空气,发出“噗嗤嗤”的声响,像一把一把看不见的利刃一样,在破空声里,将那三名奔至门口的汉子斩得扑腾翻跌,血喷如雨!
    “弓幻矢”的掌上绝技!
    突然间,先前跌在地下,撞得七荤八素的梁宏川一声不响的拔空跃起,冲破屋顶,在一片哗啦啦瓦脊迸碎声中冒出屋外!
    身躯半侧,战飞羽双掌飞旋,又是连串如刃劲力凌空劈出,顿时只见瓦飞屑溅,梁宏川的吼叫声随同一蓬鲜血洒下,跟着传来他身体一次窒闷的喝喊后却又一切寂然了于是,战飞羽身子一挺,猛而抽搐了一下,颓然坐倒!
    房中,又已恢复了那种寂静,那种僵冷的寂静。
    这了好一会——
    伏卧地下的媚媚轻轻蠕动着,她呻吟了几声,异常艰辛的仰起头来,一双枯涩失神的眼睛,那样痛苦的望向了坐在她面前不远的战飞羽。
    战飞羽坐在那里,粗浊的喘息着,满头满脸的汗,合着血污往下淌,将他原本苍白的面庞印上了一条又一条淡淡的暗红痕迹,他的身上,更是一大滩一大滩湿漉漉的褐渍透出——
    那是血,战飞羽旧有伤口迸裂之后沁来的血!
    媚媚那张憔悴扭曲的脸容上浮现了一抹又是欣慰,又是痛楚的表情,她憋着气,十分吃力的开了口,语气却恁般低哑:“战大……战……大哥,……你……还……安好……吗?”
    喘息中,战飞羽睁开了那双血丝密布的眼,他挣扎着道:“尚……挺……得……住。”
    垂下头,又缓缓抬起,媚媚辛酸中包含着无限愧疚的道:“多……谢……救了,……
    我……战……大……大哥……我……对……不起……你!”
    战飞羽深深呼吸,艰难的道:“彼此,……若非你……我……也只怕……脱……不了……身!”
    媚媚竭力提着气道:“战……大哥,……第一件……事……我我……来……你……宽恕……我……”
    战飞羽沙哑的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媚媚抽搐了一下,道:“你……不再……对我……记恨?”
    摇摇头,战飞羽道:“恩怨……了了,……你已不欠……不欠我什么……”
    媚媚激动又感恩的道:“谢谢你的宽宏,……战大哥……谢谢……”
    呛咳了几声,战飞羽胸口起伏甚剧的道:“无需……客气……”
    两个人又静了下来,他们各自在调息着体内那股翻腾的血气,良久,才算多少休歇过来,略略恢复了一点精神体力。
    于是,四目相对,两人的瞳仁中全带着一股善意的,亲切的微笑,在这互视的须臾,彼此便全已获至了了解,也得到了恕宥。
    媚媚先开了口:“战大哥……你的伤势很重,需要赶紧设法医治……”
    战飞羽道:“你的伤也不轻……”
    凄然笑笑,媚媚道:“我怕熬不过今天了……”
    战飞羽低沉的道:“不要这样想,你的伤是由我造成的,我十分清楚你负创的程度,我并没有切开你的腹膜,损及你的内脏,尚不到致命的地步,你如今所以会这般痛苦孱弱,主要是流血过多,加以伤口未获妥善治疗,可能已经发炎化脓……”
    媚媚涌起一线希望,她祈望的道:“你是说——战大哥,我不一定会死?”
    战飞羽肯定的道:“如果你能及时得到医治,便一定不会死亡,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媚媚仍有些忧虑的道:“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战飞羽坦诚的道:“相信我,我说的全是真话!”
    媚媚轻柔的道:“战大哥,你懂医术?”
    战飞羽道:“知道一些,当然还不如专业者精到。”
    双眸中有莹莹的泪光,媚媚伤感的道:“你是个好人,战大哥……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月,我惭愧自己仍不能认清忠好善恶,仍不能知人辨人……我总以为自己的道行已经够深了,不会吃亏上当,但事实证明,我还差得远……”
    战飞羽缓缓的道:“媚媚,你不介意我说几句话?”
    媚媚挚诚的道:“当然不,希望大哥指教……”
    战飞羽平静的道:“在今日此事发生之前,你同这些黑心黑肝的‘代执役’一样,俱皆不属善类,从这事发生过后,你能否豁然大悟,痛改前非,变成一个有血性的女人呢?”
    媚媚羞愧的,却坚定的道:“战大哥,今天之后,我若能度重生,已是再世为人……我向你起誓,我必定退出‘代执役’这一行道,并永远摒弃这一类人!”
    战飞羽沉沉一笑,道:“很好,若能如此,也不在我拼这一场……”
    媚媚直率的道:“战大哥……希望以后你我能交个朋友,江湖道太混杂,太邪恶,我需要一位能够时时指引我,渡化我的人,假如,我还有‘以后’的话,你答应吗?”
    战飞羽道:“若承不弃,自愿结纳。”
    媚媚欣喜的道:“战大哥太客气了……”
    说到这里,她的面庞突然又扭曲了一下,痛得直在吸飞。
    战飞羽关切的问:“又痛了?”
    点点头媚媚咬牙忍痛:“不怕大哥笑我……我有点受不住了……”
    战飞羽镇定的道:“别焦急,我这就设法扶你离开此地,延医诊治,要是附近找不着郎中,只要有药材铺,我也可以勉强滥芋充数,为你疗伤!”
    媚媚的额头上已见了汗珠,她却尚在替战飞羽担心:“那……战大哥,你自己的伤……
    自己也能治吗?”
    笑得有点苦,战飞羽道:“试试看吧,我没有把握。”
    媚媚嘘着气道:“这怎么办呢?……如果我们能够撑到‘十敷岩’……我就有法子找到最好的大夫来为我们治伤……但……眼前……怕是难撑到那时了……”
    战飞羽道:“离开这里我们现想法子,我也有朋友可以替我们治伤,我的好朋友你也知道——‘九天回命’曲少英……”
    惨白血污的脸容不禁泛了一抹暗赦,媚媚讷讷的道:“曲先生……一定恨死我了……”
    战飞羽低哑的道:“少英为人淡泊,胸襟宽阔,比我更能原谅别人,你放心吧……”
    媚媚的身子又痉孪了几次,她抖着声音道:“我们……走吧?”
    极其缓慢小心的,战飞羽站了起来,他微微喘吁着道:“你……还走得动么?”
    媚媚咽了口唾液,苦楚的道:“我试试……”
    战飞羽没有犹豫,步履蹒跚的走上前来,像在举擎一样千斤之物般那么吃力的扶起了媚媚,媚媚挣扎着站稳,痛得干裂的嘴唇都泛了白:“谢……谢……”
    战飞羽有些悲悯的点点头,因为,媚媚口中这个“谢谢”的“谢”字,竟已颤抖得不成音了。
    扶着媚媚走到房门口,战飞羽又来到通铺之旁,伸手拿起了一只羊皮水囊,拔开塞口子,凑到媚媚嘴边,同时温和的道:“喝点水吧,但记住慢慢的喝,缓缓的咽,千万别呛着了……”
    媚媚感激的点着头,轻轻就着水囊吸吮,直到她喝够了,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连唇角的水也不抹,十分满足的道:“好舒服……这些清水喝下去,像是把疼痛也减轻了,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战飞羽道:“你失血太多,五内自然焦渴如焚,有水滋润,便将痛楚消散好些……”
    媚媚又痛恨的道:“那些人真不是人,他们居然眼见我焦渴欲死,却连半滴水也不给我……莫说是同伙,是搭档,就算一条狗,要渴死了也不能袖手不管呀……”
    战飞羽安详的道:“所以,我早就认定那是一群禽兽!”
    咬咬牙,媚媚道:“我真瞎了眼,迷了心,竟会和这班蛇鼠一窝,同流合污……可怕……”
    战飞羽深沉的道:“他们要你死,只有一个目的——剥夺你的利润。”
    媚媚叹了口气:“我已想通了,什么也不要了,如果还能再有个开始,我便会事先声明,完全把花红送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争夺,去抢斗……”
    战飞羽的脸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片救世的、智慧的光彩,他道:“如果还能重新开始,我相信你根本连来也不会了……”
    赦然垂首,媚媚道:“可不是……”
    于是,战飞羽搀扶着媚媚往外走:“我们离开吧,如果梁宏川再去招了帮手来,我恐怕就挡不住第二阵了……”
    荒村僻野中,是那种浓密得化不开的黑暗,远近浮漾着淡淡的雾氲,除了他们方才出来的那爿陋店中尚闪眨着一点鬼眼似的灯火外,其他地方,全是一片漆黑,一片沉沉的漆黑……
    偶尔,有几声狗吠,声调或是悠长,或是急促,但却有着一样的意味——凄厉。
    两人默默的在黑暗中行走,他们的步履都很沉重,都很蹒跚,而且,还带着踉跄。
    他们选择的方向不是官道,也不是顺道而去的另一个集镇,他们朝荒落的野地里走,目标是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战飞羽知道那地方,他曾去过,他也晓得那材村子里有郎中,也有一家药材铺。
    脚下是高低不平的地面,凸凹起伏,时有坑沟,走起来一步软,一步硬,异常吃力,尤其在两个负有重创的人来说,更有种不胜跋涉的苦楚。
    媚媚几乎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附到战飞羽的肩臂上,她自然并不是有意要表现她的娇弱,因为事实上她的确难以支持,脚步的移动间,胸腹处的伤口便几乎要撕裂开来,那等炙热的张缩的痛,已令她肝肠都要扭绞成一团了战飞羽沉默着,强行压制本身的痛苦,尽量提起那一股几近衰竭的力量,他咬着牙,屏着气,扶持着另一个与他在命运上相连的身子,艰辛的向黑暗的前程摸索——不,这是挣扎!
    喘吁着,媚媚的声音像自鼻缝中透出来:“真恨……”
    战飞羽透了口气:“什么事?”
    媚媚喘着道:“那梁宏川……你差一点……没杀了他……”
    战飞羽点点头,晦涩的道:“不错……差一点……我的体力太衰竭了,否则,他是必无幸理的……”
    媚媚敌了敌她干裂的嘴唇,道:“我自认……已不算什么好人……可是……比起他们……简直小巫见……大巫……姓梁的……那等邪法……真是挑着灯笼也找不出另一个……”
    战飞羽道:“他是个从上到下,由里到外,恶烂透顶的坏种!”
    呛咳着笑了一声,媚媚道:“这人……本事不大……心机却深……只是深得阴毒……”
    战飞羽感喟的道:“否则,他凭什么在‘代执役’这一行中捞?”
    媚媚抖了抖道:“表面上可看……不出来……”
    战飞羽的脚步缓慢移动着,沉沉的道:“所以……老古人很早就已留传下两句话……
    ‘画皮容易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媚媚犹有余悸的道:“那祝义全……更是个反脸无情……绝信经义的……畜生……”
    战飞羽道:“姓祝的已经自食恶果,他撒什么,便收什么……他对人对事寡情冷血至此,也自有人对他如此……原本,祝义全、梁宏川这一伙人便是禽兽一窝……谁也不比谁强,通通都该遭天打雷劈!”
    媚媚的身子歪了歪,更攀紧了战飞羽的手臂,她道:“回想一下……真可怕……江湖道,实是个陷人坑……”
    战飞羽低沉的道:“幸亏公维、苟巧……陈冥这几个人早死了……否则,只怕场面会更热闹,也就更血腥了,物以类聚,这句话永不会有错……”
    有些寒冷的噤了噤,媚媚的声音抖抖的:“恍若一梦……却是场噩梦……”
    鼻端里飘漾着媚媚的发际领端的那股幽香,也搀合着媚媚身上的血腥气味,战飞羽轻轻的把肩头耸移了一下,十分平静的道:“你梦醒得早,总还算不幸中之大幸。”
    艰辛的跨域一步洼坑,媚媚苦笑道:“还得感谢……你这醍醐……灌顶的人……”
    战飞羽扶着媚媚走快了点,边道:“不需客气,我也受你之益匪浅。”
    咽了口唾液,媚媚刚想开口,黑沉沉的荒野前头,已蓦的有层影子凌空一个跟头翻跃站住,那人双手叉腰,一副“泰山石敢当”的跋扈架势!
    这突来的变化,不由使媚媚猛的一惊,脱口低叫:“有人……”
    战飞羽镇定的停下脚步,目注前面那拦路叉腰的不速之客,沉默没有出声。
    紧张和惊恐,使得媚媚全身哆嗦起来,也因而扯引了伤处,痛得她微微弯下了腰,呻吟着道:“战大哥……只怕……不妙了……”
    战飞羽冷硬的道:“不用惊慌,媚媚,至多一搏生死而已。”
    于是,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刺耳的沙哑声便接着响起:“说得是,至多也就一搏生死而已!”
    -------------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13:38 , Processed in 0.296875 second(s), 26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