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无相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十八、死人、复活、渔得利
    因为战飞羽听出了,来人行动之迅速,竟是他在江湖行走以来,有数的几次之一,而来人却又不止一人,功力之高,自奔行中又测出,设若是敌人的话,他知道,是遇上劲敌了,而且一遇就是两个!
    在一个武功深湛如同战飞羽的人,在运功中测出形迹并不算什么,又再能测出对方武功高下来,这就凭两方面都是翘楚才能办的到,一方面是功力深厚,另一方面就得靠江湖历练的经验了。
    使战飞羽这个江湖中顶尖人物惊惕惊心,并不容易,因为大风大浪他经验的大多了,可是就如同魔骨刺涂归这件荒刹蝶血事件来论,他战飞羽可说搭上的,武林人物尤其是如战飞羽一样的武林人物,根本就不怕事,可是对任何事情,却也讲究一个理字,显然会遭这事,若非对方是武林十余年前,恶名照彰的人物,他战飞羽可就不是如此的处理了!
    如今,又有人来了,战飞羽的脑海中,迅速的在运转着一个问题,这是个焦点,假若对方是涂归一路,那么他战飞羽会毫不考虑的挺下去,但这并不一定,设若是另一路人马,而他该如何办呢?这正是问题的核心,最使他担心的,是他自己另有去处,不该在此耽搁,又再以他的个性,他能怕事吗?实际上,担心的是怕因此而引起误会,节外又生枝!
    有道是怕什么就碰上什么,战飞羽的思虑敏捷,对方的行动亦不怕,就在战飞羽即将决定是采取观察,抑是立等行动时,对方已清晰的传来了飞行声,战飞羽不需决定,即算决定了——立等。
    因为他要是采取“观察”的行动,自己不得有所举动,以他测度,对方功力在他行动之时,定然会有所惊觉,如此,他战飞羽可划不着去担个躲藏的臭名,何况,他战飞羽向来行事,都是正面的,未曾有过临敌而退的记录,是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仅只是身形略动,掠至大殿破阶之下,仁立以候。
    身甫站定,蓦然已有了惊觉,于反方向,亦隐隐有了奔行之声,他心底笃定了,仅只方向的不同,即可令他判定,这定是两路人马,甚至是对敌双方!
    异响突然增强,轻柔的破风声中,飘落了二条人影——人影落地,战飞羽尚未有所表示,已闻到一个破锣似的嗓子开腔道:“阁下,这是你的杰作?”
    那是个倭背的驼子,驼峰高得骇人,使他的人变成了一座小丘,那驼峰的身躯,竟然小得瘦得出奇,看来似有不胜负荷之感,最特殊的是那伸在驼峰前的脑袋,撑在一根细如竹节的脖颈上,活脱脱似个乌龟。
    这副长像,战飞羽不问即知,他是那武林中驰名的怪物,医死不医活的假华陀“治死人华驼子”到了。
    他这个“治死人”的外号,可真是名实相符,他不但是专治别人医不活的人,同时也专将活人医死,这有个原因,他有个脾气,武林人受伤,若果还有一线生机,只要有一人能治愈,他就袖手不管,即或是这人伤重的要死了,他也不医,所以他的外号,就变成了另一个意义是治死人,也就是将人治死,但武林人伤得已毫无希望,群医束手,在他却正好相反,往往是着手回春。
    不但如此,他竟然是华陀的后裔,本名华不溜,生来即是一个奇特的残废,驼峰特高,家传医学使他承受了他祖宗的名号,武林人即称之谓华陀。
    “治死人华驼子”所到之处,从无例外,他的老搭档武林中有名的“气死鬼钟魁”一定在场!
    战飞羽不答“治死人华驼子”问话,闪目向他身旁的高大老人望去。
    只见那,“气死鬼钟魁”乃是一个方面阔肩的魁伟老者,看去活似画像中那捉鬼的钟魁,赤红脸扫帚眉,浓得黑中透亮,有一股自然的威煞透露在他的周围。
    就在战飞羽打量他的同时,突听他惊异一声,蓦地一把推向“治死人华驼子”的高大驼峰,口中怒叱道:“臭驼子,你管别人的闲事干啥?还不赶快办正经的去,元少爷在那儿呢!”
    华驼子一摇头道:“还用你说,我早看到了!”
    钟魁突然大怒道:“你看到了为什么不赶快去治?”
    华驼子依旧等待着战飞羽的答复,口中却大声道:“急什么!他还没死!——喂!阁下难道是聋子?为何不答我的问话,你莫不成也同我老驼一样是个残废不成!”
    一旁的钟魁,冷哼一声道:“没死你就不治是不?”
    华驼子毫不考虑的道:“这是老驼子的规矩!”
    钟魁不屑的道:“我看你是找死!”
    华驼子,蓦地转身,驼峰旋转,小脑袋一伸,小眼睛一瞪,怒声道:“大个子你说什么?”
    钟魁仰脸向天,大声道:“我说你找死!一片片割了零割了你的驼峰后,再让你慢慢的活活饿死!怎么样,不相信?”
    怒极反笑,嘎嘎两声,驼峰抖动中,华驼子突然变得轻松的道:“大个子,我看你是作梦,放眼武林,谁有这份本事,嘿嘿……老虎拉车,你说谁赶‘敢’!”
    钟魁漫不经意地道:“九姑敢……”
    华驼子一听,小眼睛连眨,埋声不吭,突然转回,向战飞羽道:“阁下,请回答在下问话!”
    钟魁口中的九姑是何许人物也?战飞羽搜遍了记忆,就是记不得曾耳闻过如此称呼的人,能够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治死人华驼子哑口无言的承认此人有零割他的本领。
    听到了华驼子的问话,看到他的表情,战飞羽蓦地自那寒目中射出一股慑人的精光,冷冷的道:“没此必要!”
    华驼方待发作,小脑袋一竖,脖颈老长,就像个乌龟伸头似的,一旁的钟魁,冷声道:“要问去问元兄,不就结了,真是老糊涂,自找钉子碰,哼!”
    本是瞪向战飞羽的小眼,回瞪钟魁,没好气的,华驼子道:“你熊咧咧个什么劲,我治元兄,你可小心别让这个小子给跑了,跑了我唯你是问!”
    说着话人已俯身至丁元一尸体之前,动手摸了摸丁元一的心脉,兀自忙活了起来!
    钟魁虽身子转向,业已面对战飞羽,但却在嘴里故意的气华驼子道:“脚生在别人的腿上,我又没拴住人家,凭什么跑了唯我是问?”
    华驼子人似未听到他的话般,业已全神贯注在丁元一身上,根本就不理“气死鬼”钟魁的故意找碴,战飞羽看在眼中,心底不禁对华驼子的态度,大为欣赏,一个人任何事情,若能一心致专的去作,鲜有不成功的,丁元一伤势的轻重,战飞羽明白的很。
    只因他在初救得了元一之时,即已知道他不但受了严重的内伤,并且重得很,更要命的是他同时也中了毒,在伤与毒双重夹攻之下,丁元一只有罪受,是以他才借魔骨刺涂归的手,给了他一个痛快,免得他生不如死,因为在他那种情形之下,即或是治好了伤,身体也要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整天要在虚弱中过一辈子,那种滋味想想也不好受!若不是如此,凭战飞羽能让“魔骨刺涂归”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如今“治死人华驼子”既然伸手,战飞羽知道丁元一定然没有问题。
    战飞羽双目星寒,盯视着治死人华驼子的治人手法,一瞬不瞬,对于那已面对他表示出警戒之心的“气死鬼钟魁”的习性,任何人,凡是同他搭上了腔,不论何时何地,他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尽极度缺德的词句,来损你,使得你听在耳里,怒在面上,你越生气,他越精神,就是动上了手,也都是些使人恼怒的招式,所以不论任何人,都不愿招惹他,否则,你就有得气生了,民谚谓气死人是不偿命的!何况他的外号是“气死鬼”,鬼都能被他气死,人还能受得了!
    战飞羽的反应,看在气死鬼钟魁的眼里,心里却不由得暗笑,心想:小子你这一套,我可是见多了,你若如此,我越想让你尝尝滋味,尝尝真正生气的滋味,除非你没有命了!
    哼!就是变了鬼,我也照样气死你!心中想着,口中不闲,眼睛一斜一挑,钟魁一本正经的向战飞羽道:“阁下英气逼人,不知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此话一出,大出战飞羽意外,想象中气死人钟魁,定然是个话语带刺的缺德鬼,如今竟然是如此的正经,所谓礼尚往来,人家如此,他战飞羽可不能落人话柄,是以神色间,掠过一丝愕然之容,随即淡淡的道:“在下战飞羽,阁下想来即是大名鼎鼎的气……”
    气死鬼这三个字的名字,却真正的不太好出口,是以说至此处,战飞羽不好意思往下说,但那钟魁却仍然一本正经,毫不为意的道:“对!对!对极了!我正是气死鬼钟魁!想不到在此风雪古庙,尸骸狼藉的地方碰到了盛名满天下的‘神手无相战飞羽’,战大侠,盛名不虚!盛名不虚!”
    君子欺之以方,钟魁以常理测度,面前人可能是一好名之士,正直之人,以礼待之,定然不会碰上钉子!
    战飞羽依然心存防范,淡淡的道:“阁下夸奖,阁下盛名,的是不虚!”
    习性不改,打蛇随棍上,钟魁道:“哪里!哪里!战大侠出手不凡,看一看眼下的成绩,就属神手无相,的是了得!”
    来啦!战飞羽心存警惕,不置可否,道:“阁下看走眼了!”
    挑逗的,钟魁道:“没关系!没关系!我看走了眼没关系,只要阁下莫失了手就行了!”
    以牙还牙,战飞羽道:“神手已无相!”
    揶揄地,钟魁道:“厉害,厉害,无怪这儿的血腥气重!”
    古井不波,反击,战飞羽道:“要不要试试滋味如何?”
    正面挑上了,似是第一次遇上对手,钟魁道:“花子打狗,战飞羽你穷横个什么劲?可惜你不是鬼!我老人家是猪八戒抡靶子,不刺猴(伺候)!”
    不屑地战飞羽道:“谅你不敢!”
    嘻嘻一笑,钟魁道:“敢不敢你心里明白,不值得倒是真的!”
    寒星望天,轻啐,战飞羽道:“无赖!”
    一本正经,严然长辈训子弟,钟魁道:“年轻人说话,不知轻重,我老人家原谅你,以后可要记住,不可信口开河。”
    战飞羽毫不理睬,突然朝大门方向走去!甫一举步,面前人影一晃,“气死鬼钟魁”
    道:“慢来!慢来!何不再稍等一会!”
    简洁地,战飞羽道:“没工夫!”
    钟魁突然闪身一让,手一笼,不屑地道:“请!请!你留在这儿不会安心的,溜吧,溜的越远越好!日后江湖上传出去,你战大侠杀人开溜,那有多美?嘻!嘻!”
    战飞羽双目寒光陡射,精芒如电,注视着钟魁,钟魁摇头晃脑,面露慌急,故意作态地道:“唷,唷!你战大侠可别生气,我不会传出去的,只是我可不能保险那罗锅子不讲,你对我这么凶干啥!我钟魁不怕鬼,可是不敢惹你这鼎鼎大名的侠客!”
    扭身返回原地,两眼望天,战飞羽再也不理睬气死鬼钟魁的茬儿,任你说破了嘴,战飞羽就似一座山,挺然耸立,毫不能动摇,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威凛森寒,使人感受到无比的阴森冷酷!
    渐渐地,气死鬼钟魁,无辞玩了,只剩下周围刚刚掀起的雪后冷风,突然加强,飕飕地刮着,使地上未凝结的一层雪花到处飞扬!
    闷哼一声,地上已死的丁元一,突然眼珠儿活动,治死人华驼子,未待他有所表示,业已连连施展独门医术,拍打接拿,紧接着一颗药丸,塞进了丁元一嘴中,一包细粉遍洒伤处,最后,撕块衣襟,包扎一番,不待他有何反应,双手抱起丁元一的身躯,一步步走向大殿之中,直接将他放在那唯一尚能避风雪的神案之下。
    这才直起身来,望向战飞羽,冷冷地道:“阁下稍等片刻,我们就可分清敌友……”
    战飞羽肃然地,打断话头道:“敌友无关紧要,是非倒很该分清,只是阁下找的这个地方,似乎不太保险!”
    华驼子不以为意,钟魁可听出话中有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过来人,没什么意思,谢谢华驼子将我们极需要的人治好送来!你们三位就顺便也留在此地吧!”
    一股冷森如地狱中魔鬼的声音,突然自那唯一能避风雪的神案底下传出,隐隐中似自一具带有磁性的器物中传出,冷森,低沉,沙哑而不甚清晰!
    华驼子急速翻身俯首,小眼望向神案底下,哪里还有丁元一的影子?
    只见他驼峰起伏,双掌起处,咔嚓一声,本尚完整的神桌,业已粉碎,什物四散,尘土雪泥,飞射墙上,墙壁上那露出了一个暗门,黑黝黝地深厚黑底,门上有一具似蜂窝般的铜环,精光发亮,任何人一看,即知那是常经磨擦的痕迹,而那话声系自此传出。
    华驼子驼峰耸动,气急地泼口大骂道:“什么东西,给你老驼子出来!”
    阴森的沙哑声依旧,自蜂窝形铜环传出,道:“你臭驼子想死也不行,吹大气更轮不到你!那个叫气死鬼的混蛋家伙,将是第一个。”
    嘻嘻一笑,气死鬼钟魁道:“想不到我老钟竟然交了老运,有人招上我啦!莫不是你也是个鬼?”
    冷森的话语更形森寒,道:“你死得比我原定的还要惨,更要罪加一等!”
    钟魁挪榆的道:“欧大气,说狠话,连驼子都会,你这种见不得人的鬼东西,大概是怕你钟老子吧!说说大话壮壮胆是不、这没关系,阴间的小鬼们,经常在我老人家面前如此!
    我会原谅你的!”
    阴森中带着威胁的声音传来道:“钟魁!你死定了,我要让你的骨肉剁成浆水,血和着泥巴,晒干了再喂狗,我说到就做到!”
    钟魁破口大骂道:“鬼患子,狠话说够了没有?给老子滚出来,让我数数你有几根肋巴骨,看我不一根根的把你拆散了,磨成骰子掷着玩,让你在那见不着天的地方放空炮,变成在碗里穷打转,真真正正的变成个轻骨头!”
    “钟魁,我发誓,我要亲自拆散你的骨头,亲手和你的血泥!”
    暗洞里的声音,恨得牙痒痒的,声中充满了恨意,使任何人听了他那种咬牙切齿的声音,无不昭然的有一种惊惶之感。
    慢条斯理,战飞羽道:“暗底里讲话的朋友,你是凭着什么身份?难道说就凭着你两句狠话,同庙外的那些废料?”
    突然沉默!
    洞底人同治死人华驼,气死鬼钟魁,同样的诧异着战飞羽的精深功力!
    因为洞底人根本就未曾想到,庙外来人,战飞羽已经晓得,这在功力上,业已分出了高下,是以他俩怎能不惊,怎得不有所诧异,诧异中犹带着钦佩的味道!
    这从他二人的神色中可以看出。
    久久,只有风雪的飘飞声!
    沉稳地,战飞羽道:“该来的,迟早要来的,底下的朋友,划出道儿来吧,是群攻?抑是独斗?不过,我为阁下代筹,还是群攻混战的好!”
    森冷沙哑的声音,轻蔑的道:“战飞羽,凭你就敢对我如此讲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冷冷地,战飞羽道:“姓战的对谁也是如此讲话法,何况是你这个骷髅帮的二流角色!
    故做神秘,并不能抬高你的分量。”
    生气地,冷森沙声道:“战飞羽,你莫自视过高,我这二流角色,相信收拾你还没有问题!”
    战飞羽道:“这得试试才行,躲在洞里叱喝没什么用!”
    冷森沙声怒声道:“来了!战飞羽,马上你就尝到滋味!”
    不屑地,战飞羽道:“用群攻,用车轮战?莫忘了庙里躺着的有魔骨刺涂归和他的七个同伙!充其量,你不过顶得上他们之中的三个,有把握吗,涂老大!”
    怒形于色,尖声吼叫,华驼子气极地道:“什么?窝里躲着的竟然是你‘魔骨球涂禅’?你老小子出来,我驼老子就是来找你的!”
    战飞羽在旁边突然面现微笑,但瞬即消失!
    森冷的声音,突起道:“战飞羽,你够聪明,可惜,你这次听走了耳,罗锅子,你要找涂禅吗?暗暗!他已在外面等你了,你就去尝尝他那百发百中的弹子味道吧!”
    毫无讶异之容,战飞羽道:“阁下虽然聪明,可也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你真以为我不知你是谁吗?哼!”
    森冷地沙声道:“知道了又怎么样?能改变你的命运吗?”
    战飞羽冷冷地道:“不劳费心,你还是为你自己打算打算的好!”
    森冷沙声突变狠厉的怒吼,道:“涂门主,动手!”
    “是!”一声轻微的应声后,紧跟着一股狠毒至极的语声起自院内,道:“各位尝尝魔骨弹的滋味!”
    那是起自一个同魔骨刺涂归,长相装扮,一模一样的黑衣老人口中,只是他不是一对白果眼,却是一双蜂目,细小干黄,特别阴毒!
    “且慢!”
    战飞羽突然止住了黑衣老人魔骨弹涂禅已扬的双臂,继续道:“涂禅,冤有头债有主,涂归可是我杀的,与华钟二位无关,待他们退出后,你我放手拼一场!”
    畅声嘲笑,魔骨弹涂禅道:“战飞羽,你真是迂得到家了,你以为华驼子同钟老鬼会比你的分量轻吗?错了,你们三人还是一同向在死城报到吧!”
    话未落,气死换钟魁已接了腔,调侃的道:“涂禅,莫以为你那些烂铁块装的烟花,能对我有什么用场!你可也得小心点儿啊……”
    钟魁一面说话,人却突然飘然而起,如电光石火般地射向涂禅!
    相隔丈余,涂禅冷笑一声双劈倏扬,一连串乌光,射向大殿之中,其中一道乌光,迎向钟魁。
    钟魁飘射的身子,突然折射左飞,冲向大殿以外,落于一堆颓败的墙外。
    大殿中的治死人华驼,与钟魁似心意相同,罗锅子一矮,人已如刀箭般射向大殿之后。
    战飞羽双掌倏翻,白里透着一抹淡淡的青色,青色的边沿泛着微微的骨黄,迎向连串如球击来的乌光,那魔骨弹涂禅杀人的利器!
    战飞羽神色笃定,气不涌出,双目眸瞳,如寒芒,似冰魄,凝成两股利器,注意不瞬,但他的双手,动作的快捷,却是无可比拟,而那双本是锋利如刃的“神手”,突又表现了他特有的功能,柔韧得如同带棉性弹力的机簧,顺着快速的乌光一旋,如同一连串珍珠项链般,进入他的双掌。
    战飞羽身形猛翻,借击来力道的冲力,柔韧的手掌,顺势一个大弧,背向殿外,两串乌光,蓦地自他双掌中向殿外射出,声势之疾劲快捷,较来时尤为急迫。
    乌光并未射向涂禅,却齐向殿前最末一层石基落去。
    “轰……”
    一连串爆响,在刹那间震得石飞灰扬,如弥天浓雾。
    灰扬的爆尘中,另一点乌光,穿向灰雾射向惊栗后退丈余的魔骨弹那甫自落地的身形!
    轻微的爆裂声,在爆震中,根本就听不出,但一声凄厉的惨吼,起自涂禅口中,玩火的人终究是要死在火中的。
    爆震中,另一声轻震起自殿中那黑沉沉的暗门,战飞羽晃身已射入被他震倒暗门后露出的一道地道之中,刹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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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蛇钻、电驼、煞使毁
    快捷的动作,倏然慢了下来,似一朵冉冉下降飘荡的白云,战飞羽的身形,顺着暗黑地道的斜度,缓缓下降,飘然落实,距离暗门业已十余步了,地道竟然笔直。
    “轰隆隆”!身后传来爆炸后墙壁全塌的声音,一股搀和着火药油烟尘土的霉味,汹涌扑鼻,本是略现光线黝暗的地道,突然变得更黑,战飞羽知道暗门被震塌的屋瓦梁柱,墙壁的壁石堵塞了!
    战飞羽并不为后路阻塞而担心,他深信那沙哑声音的人能进来,他亦可以出去,兔狡三窟,这种情景之下,那沙声人岂能只留一个通路?
    现在他所需要担心的,他知道,那是他如何在这陌生而又黑暗的环境中,应付突来的袭击,与其他可能的阴险毒辣的精巧恶狠的暗器一类机关。
    黯哑的爆炸声,依稀传来,战飞羽推测着地面上的状况,小心的向前走着。
    地面上——古庙天井中。
    一片灰雾弥漫中,夹杂着无数的火星与连串的轻爆,雪地上好似条条电蛇,到处游窜,在爆声中蔓延增长,那是“魔骨弹”的爆后油渍烧着的光亮,甫燃倏灭,已与雪水混成一片。
    在靠庙门处,一堆火光在翻滚,“魔骨弹涂禅”被自己的暗器所伤,炸断了两条大腿,蔓延全身的火花不停,痛苦中他双臂不停的挥动,一颗颗魔骨弹,向外直投,每投一次,即“砰”的一声爆炸,满院中,到处随着他双臂无目标的乱甩,形成了一片火海雾洋!
    灰雾更形浓密直冲霄汉,火势延发涨大,地上的所有尸体,都沾上了油渍,一具具焚烧起来,刹时间古庙变成了火葬场,爆炸声,火光电闪,与燎烤的人肉腥,混合成为一幅惨烈的画面!
    “砰!砰!砰……轰……”
    一连串爆炸,突然起自“魔骨弹涂禅”的翻滚处,甩不掉的“魔骨弹”几经挤压与炸渍的引燃,突然连串爆炸,最后变成一齐爆发,只见一股浓烟,被一团熊熊火团涌上半空,一片片焦炙的骨肉碎块,向四周,向天空飞射飘洒,如天女散花,似滚滚雨点。
    一代枭雄似的“魔骨弹”涂禅只落得挫骨扬灰命丧荒山。
    爆炸声停止了,灰雾渐渐稀薄,整座破;日的古刹,呈现在寒天冻地中的,只是一堆堆灰土与烂砖碎瓦,夹杂着一块块焦炭般的碎肉骨屑,间或会有一块头盖骨连着半片人脸,散置其中,更增加了荒凉中的凄厉。
    散落的断脚,断手,和一截截的肚肠,使凄厉的场面,增加几分悲苦,这是一场罕有的杀伐结果,一点都没有武林中的那份真刀真枪下出现的状况,只是一种人类逞能的报应。
    灰暗的天空覆盖下,灰烬余火中,耸立着二个人影。
    一个是那武林中的怪物,“治死人”华驼子。
    另一个是那华驼子的老搭档“气死鬼”钟魁。
    望着那散落的断脚断手,碎肉炙骨,钟魁道:“治死人你是否能够将这些人医治好,那可就大大的发财了!也真正的配称做‘治死人’!”
    毫不示弱的,华驼子道:“我要是治好了这些人,你怎么能够有对象找乐子?还是行行好,给你留几个鬼去阴间气气他们吧!”
    恶毒的狠厉之声,起自身后道:“两位都一同去阴间去找乐子吧……”
    猛转身,双双向发声处望去,只见一排站着四个黑衣蒙面人,高矮不等,一式的打扮,只露着两个的的的眼睛,恶毒的望着二人。
    二对一,钟魁同华驼子互望一眼,心意相通。
    中间居右黑衣人的蒙面黑中飘动,话是他说的,驼峰抖动,小眼中射出两股寒光,华驼子怒声道:“是四位这见不得人的材料吹大气吗?”
    “刷”声连响,四人动作一致,手中掣出了一支奇形兵刃,举在身前,齐齐凝神注视着二人。
    兵刃约有二尺半长,细细的,一道道弯曲的,三角形的锋刃,那极像是一个木匠扁钻,特异之处,在那把手与锋刃之间,普通刀剑的护手,多是圆环,但这支奇形的兵刃,却是两支骷骨斜交,中间镶嵌着一个龇牙咧嘴的无肉的骷髅头!
    多年前,这个兵刃,在江湖上威名凛凛,几乎成了黑道人物的代表,它有个响亮而深入人心的名字——骷髅蛇形钻。
    持有这种兵刃的人,多年前亦是黑道中的杀星群,骷髅帮的“煞使”,专司对付与骷髅帮敌对人物的群攻。
    蛇形钻一出,华驼子驼峰抖得更形厉害,钟魁高大的身躯亦突然挺得梗直,双双亮出了趁手的兵刃!
    华驼子手中是一支小如锅铲的药锄,锄刃菲薄得似薄纸,显而易见,锋利无比。
    钟魁那高大的身躯,粗壮的手臂,阔大手的掌,擎在面前双目眉心间的是一支小巧玲珑的粗有二寸长约尺许的钢锥。
    钢锥闪闪发光,通体精圆,闪耀着钟魁的满面于思,亦红得发紫。
    战飞羽的气势,沙声人的阴冷,魔骨弹的威名,没有将这一地武林怪物激得使用兵刃,而这四个蒙面的骷髅帮“煞使”的特殊兵刃“骷髅蛇形钻”一亮,即使这一双武林称怪的人物,亮出了轻易不用的独门兵刃,可见“煞使”昔年的威势,定然不凡。
    “骷髅煞使”有此威势,并不是他们在骷髅帮中有着显赫的地位,相反的,他们竟然一点地位都没有,如骷髅帮中的魔骨弹,涂氏兄弟,即有指挥他们的权力,“煞使”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并非骷髅帮中之人,而是一些武林中高手,尤其是正道高手,被骷髅帮控制了,甘心情愿为他们效力!
    每一个“煞使”都是武林中顶尖人物,“煞使”出现的时候,最少四人,厉害的是这四人中,只有一个是清楚的,其余的都是神智不清,除掉了“群现”时的不顾命攻杀以外,他们什么都不清楚!
    “群现”与“拼命攻敌”是他们一成不变的形式,死亡对他们没有威胁,创伤对他们有一种激发野性的力量,爱创越重,他们出手的威势越强,精力越旺,招式越狠,动作越快,爱伤被刺,在战斗中成为他们的乐事。
    原始的野性,使他们给武林人物留下深刻的印象,原始野性爆发出人的潜力,就如同大自然的威势一样,是没有人抵挡的,想抵挡也要付出相当惨烈的代价。
    华驼与钟魁可深深知道,狂风巨浪是能够轻易吞噬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这些“煞使”正是武林人物之中的狂风巨浪!
    钟魁向来口不饶人,铲竖面门,口出讥笑,道:“见不得人的东西,正是我钟某人的对手,小鬼们来吧!尝尝被钟大爷捉到的滋味如何!”
    居右的中间蒙面人,冷哼一声,蛇形钻,蓦地一晃,寒芒闪耀,倏然直刺钟魁胸前。
    一人动四支蛇形钻同时闪射。
    来势之快,宛若流光,四支蛇形钻不声不响的,右两支齐齐穿击华驼子,钻身映光,如电蛇般刺向胸腹。
    另两支从斜刺里猝然递向钟魁胸前,分袭两处要穴。
    怪异的事出现了——华驼子居然身体“呼”的转了个半圈,那突起的驼峰,“砰”的一声,碰触一刺来的蛇形钻!
    两个蒙面人猝然扑歪的身形,倏然震得一滞,一股反震的巨大弹力,传自蛇形钻的钻身,阻住进力,而猛然间又有一股轻微的吸引力,自驼峰传来,那短短的药锄,突然在驼峰之后,向二人的腿骨前砍挖而来。
    蒙面人似被激发了野性般,根本不理会砍来的药锄,蛇形钻打挺,如刀矢离弦般,齐齐钻向华驼子的面门。
    “臭驼子,你怎不用杀手?奶奶的,要激发了他们的兽性,给我们收尸啊?”
    钟魁短钢锥,晃动间,矮身躲过了袭来的两支蛇钻,双腿如两道铁锄,飘忽问平仰身躯,蹬向两蒙面人的胯裆,钢锥平托蛇形钻,滑向两人执钻的手腕之处。
    两蒙面人,蓦然齐齐转身,躲开钟魁的一招两式,齐嘿一声,狠狠的以钻当刀,狠削平翻的钟魁胸腹。
    侧滚翻身,躲出蛇钻双袭,钟魁高大的身躯,如狲猴般灵活,闪转腾挪,一派小巧功夫,将短钢铲运用得呼呼生风,当作点穴厥,滑溜的向两蒙面人的身上各处要穴招呼,两蒙面人虽不顾本身是否受创,仍然对“点穴”似是甚为避忌,竟被钟魁赶得似走马灯般团团乱转!
    局势立时改观。
    华驼子双峰又碰触震弹敌人兵刃一次,大喝道:“别急,老伙计,就是如此,掏掏他们的海底,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又遭了骷髅魔的暗算?”
    钟魁一看两蒙面人,甚是避忌自己的“点穴”,信心大增,竟然不再避忌,一味猛攻,口中大喝一声道:“好,就这么办!”
    短钢锥如一连串陨星闪撞,刺向敌人!
    身体姿势尚未改变过来,这位“治死人”的驼子,已怒吼一声,药锄已一溜星光,一抹极细的银丝遥控之下,电射而出,去向那发号施令的蒙面人面前!
    四人中独有他是清醒,对于任何招式,都知拆解躲闪,是以华驼这一突袭,蒙面黑中下的面容,神色略变,蓦的双臂猛仰,双脚微蹬,闪电般倒射而出。
    华驼子“嘿”的吐声,驼峰不顾另一蒙面人刺来的蛇形钻,硬行碰撞,疾迎而上,那股银色细丝业已弹收药锄之手,缩肩吸腹,在挨了一记蛇钻戳打之后,身形如陀螺般一旋,一锄削向对方腿股。
    黑衣蒙面人倏然的闪开要穴,猛然侧移臀骨,迎向药锄锋刃,“咄”声微响,臀骨甩肉处,被药锄划裂一道血口,深仅半寸,长有一尺。
    一声欢叫,一声痛快舒适到极点的欢叫,出自那被伤的黑衣蒙面人之口,那本是略显呆滞的身法手眼步,突然加了兴奋剂般的,活跃起来,蛇形钻像是蓬晴天洒下来的光雨,那么绵密,光亮,刷的罩落下来。
    华驼子的动作,宛如狂风四卷,药锄如千百长虹,经过穹苍,炫目的光彩闪耀得人眼花绦乱,“砰砰砰……”连串的钻锄交击响起。
    蓦然,那倒射而出的清醒蒙面黑衣人,突又不声不响,如狸猫,似猿猴般的快捷眨眼闪至,一抹光弧,像天上朝露,突隐倏闪,射向华驼子。
    森森光芒,形成一道扩连的光流,本领之高强,大出华驼子意外,几度迫使对方,均无法测出是哪家门派,所有的招式,诡谲阴诈,狠毒凄厉,然而总不出骷髅帮的范围,极力封架之下,蓦感驼峰之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华驼子突然大恐,心念一转,突然暴喝一声,“嘿!”
    声如霹雷震天,动作如电,双臂封架间,双肩突的一耸,那高大凸起的驼峰,突然收缩,那佝偻的背脊,似已消失,前后的敌人,顿失目标,双双落空。
    华驼子驼峰消失刹那,旋即复原,身后射来的蛇形钻,木已失去目标,距离拉长,招式递空,驼峰忽然恢复恰恰迎向蛇钻,“噗”的一声,蛇钻不似先前被弹震开来,却似生生刺了进去,约有半尺。
    蒙面人一怔之下,用力回抽,弯楞的蛇钻,想见即将带出模糊的血肉,心中恨急了华驼子三番两次狠命向他攻击,大喝一声“嘿!”用尽平生之力,双手一搅,蓦往外拔!
    双手紧握钻柄,猛然搅动的刹那,突然有一肌怪异的力道,自钻身传至双手,迅速的扩至双臂,全身是一肌麻痒,顿感无力可施!
    心头一惊之下,双手忽又恢复力道,正于此时,双手一攒把,猛听华驼子一声大吼:“嘿!”
    清醒蒙面人突感有一股大力,将其身躯借紧握之时,猛然摔起半空:“大个子!接着!”
    腾空的身躯在毫无准备之下,一点力道都还用不出,突然一股刺痛,痛彻肺腑,力量被疼痛刺激,业已恢复,转目望去,钟魁那庞大的身形,正如鹰隼般,腾掠而过,那亮晃晃的钢锤,业已将他双腿自脚脖处,挑断筋条,顾不得扎腹的疼痛,蓦然发出一声特异的呼啸,未待身躯落地,右臂倏抬,蛇形钻的楞刃,迅捷的自额头向下削掠,一张面孔,顿时被楞形扁钻划成十余道血口,鼻子两开,眼珠双破,嘴唇全豁,血水全翻,面目全非。
    身躯尚未落地,蛇形钻已平搭喉头,深入五寸,人头一斜,“砰”的一声,活人变为死尸,跌落尘埃。
    腾身空中袭击的钟魁,同时落地,望着那血肉模糊的面孔,割断咽喉的尸体,不禁一愣!
    华驼子突地一声喟叹,驼峰不禁急急耸动。
    那受伤吼叫的蒙面人,在闻到自杀的蒙面人那声特异的凄叫以后,突然舍了华驼子,回身冲向自己的同伴。
    游开的钟魁,听到华驼子的呼叫,蓦的闪开两个蒙面人的不顾命招式,钢锥一找对方要穴,在两人急急躲闪之同时,突然腾身而起,钢锥迎向被华驼子绝招制住腾摔半空的蒙面人,迅捷的挑断双脚筋条,本想捉个活口,看看究竟是哪家门派之人,谁知却落了一场空。
    与他对敌的两个蒙面人,在失却了他的身形后,本已作势欲起,齐齐冲向华驼子,然而,突然听到了那声长啸,心神蓦然一愣。
    就在此时,那已受伤的蒙面人,突然冲至,“嗤”的一声,右臂疾抡之下,愣住的两蒙面人腿股,突然被蛇形钻刺中。
    两蒙面人,突然一挺身形,与刺伤他俩的蒙面人,激烈的动上了手。
    “刷!刷!”声中,三人竟然没命的向对方身躯招呼,每一招,每一式,都毫不落空,刹时间,三个人都成了血人!
    蓦的!
    三人欢叫一声后,齐齐怒啸,啸声中有一股使人战栗的野兽森森寒气,透彻云空。
    啸声倏停,齐齐转身并肩,手举蛇形钻,外露的那双眸瞳闪射出野兽噬人的光芒,赌定华驼子,举步前进,慢腾腾,颤微微的,一步步逼近!
    钟魁见状,摹的斜掠而起与华驼子并肩而立,满面露着凝重之色,关切的道:“老伙计!小心了!”
    平时嬉笑怒骂,常给华驼子气受,如今当此生死关头,真情流露,没有半点虚伪,半生的搭档,知己之处,即从此测出,华驼子小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但却低喝道:“退开!
    让我一人来应付他们,你去准备好!”
    钟魁道:“你想怎么样?”
    华驼子道:“拼!”
    钟魁道:“要拼一齐拼,我为作么要退开?”
    钟魁不但未退,反而更迈进了一步。
    那对面三煞使,满脸怒容,脸上的血色浓得较醉酒尤为赤红,脚步凝重,目光狠厉,望着面前的华驼子与钟魁,就如同恶狼碰上了猎物,那狠戾,那恶毒,那贪婪,一切都自那怒容,狞厉的怒容中流露无遗,华驼子一拉钟魁,拉退一步,怒道:“我一个人先来。”
    钟魁道:“不行,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应付了的,他们已自行激发出了潜力,我们两个恐怕……”
    华驼子怒声道:“我们两个一块先拼上,划算吗?”
    钟魁斩绝的道:“不划算又怎样?那正是我们所求的!”
    华驼子心中万分感激,但却怒声道:“你忘了我背上的绝招?”
    钟魁道:“你那绝招对付一人可以,三人恐怕就只有拼了,我不顾给你收尸,我们两个对付他们,总还有点希望。”
    华驼子摇摇头,似是在心中下了决定般的道:“好!你准备好了!”
    踏前一步,华驼子凝神注视着接近的仨人!
    狞厉的眸瞳,紧盯着华驼子与钟魁!
    “嚓!嚓!”脚步声一声声,一步步在风雪中夹合着传来,一步步一声声,就如同雷声,震动着华驼子与钟魁的心弦,两人的心弦,慢慢抽紧,渐渐抽搐,蠕动的身形近了!
    蓦然齐声同吼!
    人影晃映,蛇形钻如三溜冷芒,狠卷猛罩,如江河水溢,波浪连翻,如狂风骤雨,流光飞射,猝扑华驼子。
    华驼子微侧猝退,驼峰猛然将钟魁偌大的身躯,顶得后退五步,大吼道:“准备!”
    驼峰忽旋,全面承受了雷霆万钧,万道电蛇般的三支蛇形钻的施击。
    噗,中间一支蛇钻,穿进驼峰半尺!
    人影倏跃,中间蛇钻执有人,突然被华驼子,蓦然弯腿,连人带钻摔腾半空!
    一抹高大人影,倏然迎击而上,钢锥如剑,生生削下了两只脚来,钟魁一招解决了腾空的人,掉首而下,射向围攻的另两个蒙面人。
    “嗬”一声痛哼,华驼子的右肋,生生穿进一支蛇钻,背峰同时挨了一掌,身躯被震的向右一斜,恰好躲过了那右肋的蛇钻。
    电芒在低部练绕倏闪,右臂伸缩间,侧转的同时,华驼子的药锄,生生穿进右侧蒙面人的裆中!
    两声凄厉的惨吼,一起空中,一起右侧蒙面人,当嘟声中,蛇钻落地,人亦倒地死去了!
    钟魁下冲身形,恰恰射至,钢锥正指向左侧刺伤华驼子的蒙面人头顶。
    蒙面人根本不理会钟魁的袭击,双手握住钻把,一搅一拖,华驼子蓦的痛彻心肺的一声凄厉惨号,人跟着翻滚地上,腾旋滚转不已!
    钟魁面部表情,倏现狞厉恶狠,虎吼一声,双手握锥,直扑而下,“噗嗤”一声,钢锥穿入那正抽出蛇钻,哈哈大笑,望着手中钻上的血肉,似疯子般的爱抚的蒙面人顶门!
    笑声倏止,钟魁身形落地,一个腾跃,业已挽起华驼子翻滚的躯体,双目痛急的望着华驼子那抽搐的小脸,惶声道:“怎么样?”
    那种表情,恐怕是钟魁这一生来最为真挚的,看在华驼子的眼中,似是减轻了不少痛楚。
    华驼子那散落的眼神,无力地望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道:“敷药……”
    钟魁如大梦初醒,突的将华驼子抱置怀中,坐于地下,空出双手,自怀中取出两包药来,三把二把,迅速的撕开,一股脑儿,倒在那血水突突外流,周围血肉翻白的伤口上。
    华驼子感到一阵清凉,突现精神的,轻声道:“老朋友,别急,我既能救别人的命,这点伤难不住我,看看他们到底是哪一门派的?”
    钟魁闻言,眉头一皱道:“管他们哪一门派的,反正都死了,还是治你自己要紧,你忍着点,待我为你包扎!”
    说罢,即动手为其包扎。
    华驼子紧皱双眉,喘息着道:“我已预服了夺命丸,药力业已在翻滚时行开,我死不了啦,你将我放下,先去看看,到底他们是谁。”
    钟魁包扎好后,不忍拂其意,轻轻将他放于地上,挺身站起,转头一望,心内不由一紧,叹口气,向华驼子道:“老朋友,你的心意恐怕要落空了,他们的死像,都是一样,每个人的脸,都已划的血肉模糊,只差没有抹脖子就是了,那怎能认得出。”
    略一沉默,华驼子向业已弯身欲抱持他的钟魁道:“搜身!”
    钟魁一怔,姿态不变平平射向近处一具蒙面人尸身,迅捷的搜遍全身,仔细得毫无继漏,竟然一无所得,除了衣服,兵刃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一连几个纵跃,四次搜身,均都是一样。
    跃落华驼子身前。
    华驼子业已强撑坐起,摇摇头失望的望了钟魁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回去吧!元儿失踪半年,略现消息,竟然落在这重出江湖的骷髅帮手中,看九姑的意思吧!”
    钟魁俯身抱起华驼子,口中道:“若非你驼峰中的磁铁,收到了大效,今天你我恐怕也会同先前那小子一样,死在这荒庙之中。”
    风雪中,钟魁高大的身形,抱着老友残伤的身躯,大步迈出,怀中传出华驼子轻微的语声:“只不知那小子是什么人?到底是死是活?他既然能将‘魔骨弹’接住抛出,炸死涂掸,就应有自保之力……”
    钟魁道:“大殿都被炸垮夷为平地,他能逃到哪里?”
    华驼子一动道:“那地道,我们何不看看那地道?”
    钟魁停住身形,但旋即迈开大步前进,道:“算啦!找到地道,你我在这种情况之下,又能如何?莫再惹出那暗中隐身之人,我们记住此地,你伤好了再来,反正元儿有了线索,不再同以前一样,没有目标,回去看九姑怎么办吧!”
    华驼子再没讲话。
    然而他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知道自己的伤势,更知道自己独有的秘方灵药“夺命丸”的效力,所以他不死心的道:“我们何不找地道口,看看情形再走?”
    地道中黑黝黝的挺立着战飞羽,像一尊佛,如一尊神,寂然然,悄然肃然。
    那双眸瞳中射出的森寒晶光,一扫平日的寂寥,似两座寒星,两道利剑,监视着地道的一个角落。
    那双手,快过利刃的手,依旧笼袖。
    神态之沉隐,如同海岸上的一座大山,耸立盘踞,那种气势,在黑暗中,散发着雄浑似钢的凝重。
    冷寒森严已极,声如冰屑崩裂,战飞羽道:“到了在下一亩三分地中,朋友还作缩头乌龟吗?哼!”
    声音,激荡得嗡嗡作响,久久始停,传播得老远老远,战飞羽凝神闭目,静听自己声音的传播,测度出此一地底通道之复杂,竟然大出他的意外。
    语声静止再无丝丝余响,只有一股地下在冬日特有的暖流,慢慢扩散,无一丝声响。
    除身后尚传来地面上的隐隐隆隆之声外,地道中寂静如死。
    战飞羽倏睁晶眸,射向前方,暗黑中阻不住他的目光,通道的情形一览无余,凝重的迈步向正前方走去,脚步踏下,轻悄无声,然却缓慢得出奇,每一步,都如同踏在薄冰上,谨慎至极,战飞羽内心的感受就是如此,但在表面上,战飞羽的举止,却异常潇洒,他的行动,如同一个进入神秘窟穴的探奇寻幽者,轻松得很。
    此时,战飞羽已经听不到地面的爆声,地道中格外的显得闲静,静得落针可闻,虽不觉寒冷,但却使人自心底对这寂寥生出凛然之感。
    战飞羽身形进入丈许,面前现出异象,通道成十字形,向左右有一条同形状,同宽度的通道。
    战飞羽身形倏停,双眸精光闪射,巡视一匝,每一寸,每一分地方,都毫不放过,当他望见了十字通道中央顶端的一支蜂巢式小巧圆环后,心中已有警惕,嘴角些微的抽动,肌暗中任何人也看不见,这是他唯一的反应,稳重如山,强烈的透示出力和勇的内涵的躯体移动,一,直套隐在袍袖中的双手,仍然丝毫没有任何准备动作,那双冷寞而寂寥的眸瞳所显示的神韵,已不是精芒闪射,而是他有的那惯常神色,那代表着无需言喻的生硬同酷厉的神色。
    紫擎中削瘦的身形,在包裹下,恰于踏正十字通路的中央。
    突然——
    诡谲奇异出现,十字通道的四处拐角上,悄没声息的,鬼魅般的快捷,伸出了四支暗色的长剑,齐齐袭向战飞羽,而长剑甫出之后,一蓬蓬暗乌丝,细于牛毛,多于飞沙劲疾的偷袭而至。
    微哼,战飞羽笼于双袖的手掌,蓦然翻腾,电光石火般迎击长剑,那种快法,又分成四个不同的角度,瞬息间,“咔嚓”连声,长剑抵不住锋利的掌缘,那白中略带青的蓝掌缘,如同金钢钻划玻璃般的削断四把不同方向的利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那么一眨眼的丁点时辰。
    双臂倏翻的同时,紫氅飘荡鼓扬,如同舞使旋飞,微细的刺刺声中,紫擎承接了整个的细丝乌光。
    战飞羽的紫擎倏然暴卷,翻盖头上,紫氅如有灵性般脱卸上扬,堵贴在十字通道中央顶上的那具蜂巢式圆环之上,蜂巢中“嗤嗤”连响,亮晶晶的寸许长细针,整个穿透紫氅,全缀其上。
    身形平地拔起,仰头抬臂,右掌似刀,削向通道顶端,嗤啦声中,顶道生生被斜削下斗大的一片,长达五寸。
    连氅跌落地上,仅轻微的一声闷响。
    紫袍外露,双脚着地,战飞羽头也不回的,继续向中央通道,以先前同样的姿态,外表看来,极端潇洒,而内里却谨慎至极的向里迈进。
    前进不及三丈,通道突然改变,婉蜒曲折,壁面奇突不平,与先所经,大相径庭,战飞羽蓦的一怔,心忖,前面乃是人工改造,此处却浑然天成,难道……
    他目射眸瞳,极尽目力,向四周墙壁,上下左右,详尽的搜索,却丝毫没有人工痕迹,战飞羽不由心生疑忌,猛提功力,向四周连击十余掌,顿时隧道中,呼呼生风,碎石粉屑,轰轰飘落,竟是毫无机关削器一类的装置,战飞羽不由大为诧异。
    轰落的石屑碎块中,突然隐隐传来了一声闷吭!战飞羽未能细听清楚,凝神听去,又是一声闷吭传来,那是声轻微得极细弱的声音,距离这儿恐怕不会大近!
    战飞羽蓦然展开身形,脚不沾地,如灵蛇,似鬼魅,飘飘闪闪,刹那间进入五十余丈,几经曲折,最后闪现面前的,乃是一座天然石洞,稍加整饰的石室。
    石室中,一切布置,都零乱不堪,似是刚刚搬来不久,都是一些日常应用物品,显然是未经整理!
    在一个角落里,那被劫来的丁元一,嘴中堵着毛巾,痛苦的圈在地上,正蠕蠕而动,轻微的吭声,就是他所发出,战飞羽一眼望去,见石室中毫无岔眼之处,看出丁元一是被制住穴道。
    一闪身,飘至近前,双手连挥,顿时解去丁元一被制穴道!
    伸手掏出口中毛巾,轻弱的道:“谢谢战大侠两次援手之恩……”
    战飞羽道:“那隐身暗中之人,可是逃走了?怎不将你带走?”
    丁元一喘息一下,无力的道:“他带着我走不远就会被你追上,他是个心机极端深沉的人,他不会这样干的。”
    战飞羽诧异的道:“那他怎会放过你?”
    丁元一道:“他不愿杀我,因为他想……”
    似乎是有说不出的苦衷,期期艾艾的,说不下去。
    心胸宽大的战飞羽道:“朋友有难言之隐,就不要说了,你的同伴,可能还没有走,我带你上去吧……”
    丁元一感激的,在诧异中有一股莫名的喜悦,稍现活力的道:“驼叔他俩,没被那魔骨弹所伤吗?”
    战飞羽道:“魔骨弹根本就没伤到任何人,倒是将他的主子涂禅送到阎王那儿去了。”
    沉雄的巨豪,竟也说出了颇带戏谚之语,丁元一的感受,又自不同。
    战飞羽双臂抱起丁元一,飞快的向出口射去。
    刹时来到暗门处,将丁元一放置一旁,双手齐挥,暗门处顿时被击得砖瓦飞扬,俯身抱起丁元一,借瓦石飞扬未落之时,如钻天鹞子般直冲地面!
    脚落院中,瓦石始纷纷落地,动作之炔,功力之强,直羡慕得怀中的丁元一连翻眼睛。
    “两位慢走。”
    正举步的钟魁闻声,倏然转身,丁元一轻微的一声呼叫,不由喜得钟魁忘情的欢呼一声,如飞般掠到!
    丁元一立在当地,虚弱的,但却是欢愉无比。
    一抹紫影,如流星般的划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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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二十、三死、一生、驼救命
    战飞羽连第二句话都没说,飘身走了。
    他是厌恶这一对武林怪物,还是有着急事待办呢?
    华驼子心中有这种疑问,但他并未开口说出来,怪物总是有种与人不同的行为的,何况,此时的钟魁,在见到了丁元一后,浑忘一切,喜极的正在询问着丁元一的经历,与频频询问他的伤势!
    丁元一在一一回答了他的问话后,关切的向华驼子柔声道:“华叔的伤势怎样了,可碍事吗?”
    华驼子牵一牵唇角,道:“死不了,过二天就好了,看你的情形,可是又受了内伤?”
    丁元一点点头,道:“那家伙走时,震裂了我的内腑。”
    突然挣扎了一下,本是无神的小眼,倏然放出一抹晶光,华驼子道:“你的内腑又伤了?”
    丁元一点点头。
    喜形于色,华驼子道:“天数,天数……”
    一旁的钟魁,不耐烦的道:“臭驼子,精神刚好一点,你就在这冰天雪地里正事不办的胡唠叨些什么?我们还是走吧……”
    华驼子一瞪小眼道:“走?怎么个走法?你能背两个人吗?”
    钟魁虎目圆睁,大声道:“不走,难道在这雪地里等死?”
    不理睬,华驼子向丁元一道:“元儿,我们到地道内去!”
    诧异的,丁元一道:“华叔,我勉强可以行走,让钟叔背着你,我们暂且离开此地,骷髅帮在此已立分舵,我们不宜久住。”
    固执的,华驼子道:“一炷香的时刻就够了,他们不会这样快,过了一炷香,那时嘛,嘿嘿,就是骷髅魔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钟魁突向丁元一道:“元儿,不要听他的,我看他是伤得太重,发烧烧昏了头啦,走吧!”
    怒瞪小眼,驼峰耸动,叱声厉吼,华驼子道:“大个子,你敢不敢同我赌个东道?”
    摇摇头,钟魁道:“我哪里敢,你越吹越大,我怎会吹得过你?”
    不屑的,华驼子道:“想你也不敢,你莫忘了,元儿已服了我两颗夺命丸,再服一颗就是三颗了!”
    钟魁促狭的道:“对对,二加一是三,这个帐要不是你算给我听,我还真糊涂得弄不清楚,真是天才,天才!”
    华驼子笑笑,轻哼道:“我不吃你这套,少同我来,可是谁又能死三次?三次都服夺命丸?你可知三服夺命丸的人,是个什么样儿?有什么特异吗?”
    钟魁猛一拍脑袋,突的道:“好!好!听你的,元儿走!”
    一把抱起华驼子,向地道口,率先走去!
    丁元一紧跟后面,艰难的举步,边走边轻声道:“钟叔,你怎么变卦了?”
    欢愉的,钟魁道:“我忘了,三服夺命丸的人,是会徒增十年功力,汇聚所学于一身,若是个天才,那不就是个开门立派的祖师爷吗?你自小即被这驼子从阎王爷那儿夺了一条命来的,今天你又服了他一粒夺命丸,如今你内腑震伤,他的夺命丸又可派上用场,一炷香后,你的功力,恐怕已不是我两个老怪物能够企及的了!”
    丁元一疑惑的道:“华叔的药,不是要死人才可以有吗?”
    华驼子轻笑一声道:“傻小子,死人才用那是对武林同道的限制,要不,凡伤就用,我哪来那么多的药,你可知道,我这一生,一共只炼成了几丸?”
    丁元一道:“几丸?”
    华驼子道:“十九。”
    丁元一惊啊一声道:“十丸?我一人就服三丸,华叔,你还有几九?”
    华驼子道:“怎么?你想多吃一丸吗?”
    丁元一道:“不,不,我是说太浪费了。”
    华驼子道:“浪费?嘿嘿,想叫你死三次还办不到呢,对你是浪费?对别人那不成了暴珍天物?”
    丁元一道:“到底还有几丸?”
    华驼子道:“两丸!”
    眼前一暗,三人已进入地道,华驼子道:“大个子,你放下我,将门堵上,以防万一,我已可自己行动,你弄好了就来,元儿,你领路。”
    战飞羽飞射林中,略一停身,蓦然向林深处射去,深入十丈,突然面前红影一晃,那匹神骏,出现面前,人畜相见,欢愉之情,溢于言表,战飞羽纵身落在马上,爱抚马首轻柔的道:“小龙,让你久等了,走吧!”
    扬首抬蹄,马儿轻悄无声的,踏着林中积雪,向外穿出,不多时,已至林缘,一望无际的银白,隐隐中,尚能显出大道中的楞痕,一拍马颈,战飞羽道:“小龙,走吧!”
    一声低嘶,奋蹄扬鬃,得得声中,紫云遮掩红日,人马刹时上路,银白的大地上,只看到一溜紫红相间的星光,向前疾射!
    天已暗下来了,灰云满天,白云盖地,天地间却并不是暗,马行如风,一炷香的时间,已出去了十余里路。
    大道贴山而行,前面就是一个拐角。
    马至拐角处,蓦的人立而起。
    紫云飘动,红影倏停。
    马儿喷鼻扬蹄,傍依着战飞羽的紫衣。
    大道上,一排站着五个人!
    一式的黑衣蒙面!
    战飞羽轻拍马儿,马儿后退了,达达的。
    双手笼袖,稳立如山,那寂寥而森寒的眸瞳中,露出了无比的犀利,扫射得蒙面人,只觉得寒气生自心底。
    一声粗厉的吼声,起自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之口,道:“娘的皮,战飞羽,你他妈的摆出这副熊样子,就能唬住了人?保住了你的狗命?”
    缓缓的,战飞羽道:“五条狗中,你最窝囊,因为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最矮小的蒙面人,尖声吼叫道:“战飞羽,老子们不是来听你卖弄嘴皮子,考量你的俏皮的,老子们是来给你送终的!”
    战飞羽深沉的道:“我在等着。”
    逼近几步,同时的,“刷”声齐响,每一个人都抽出了一条蛇形钻。
    心下一动,战飞羽沉声道:“骷髅帮的‘煞使’已十年未出现江湖,想不到战某人有此幸运!”
    低沉的哑声……
    是其中那个肥胖出奇向横里发展的人出声道:“幸运?哼,你该说算你倒霉。”
    稳立如山,冷冷的战飞羽道:“那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火暴的叱吼,另一蒙面人道:“这一遭,姓战的,你没什么皮可调了,多管闲事,管到骷髅帮来,你那是霉星高照!”
    古井不波,战飞羽道:“你能唬的住我姓战的吗?朋友。”
    从未讲话的瘦削型蒙面人开口道:“怎么,分量不够?”
    讥消的冷哼一声,战飞羽道:“你说呢?”
    斩截的信心十足,瘦削的人道:“小题大作。”
    沉稳的,战飞羽道:“在江湖上混了二三十年,我还没有碰到过见不得人的够分量的角色。”
    一声咆哮,又是那粗厉的高大蒙面人道:“娘的皮,战飞羽,老子今晚非要将你大卸八块!”
    眸瞳射出精光,扫射大个子一眼,战飞羽淡淡的道:“我讲过,你最窝囊,等会你就晓得第一个吃亏的必定是你这个草包!”
    暴跳如雷,口沫四溅的大喊,高大蒙面人道:“娘的皮,战飞羽,你敢嘲笑我?你他妈的真正是不知死活到家了!”
    战飞羽道:“说的不错,阁下正是如此!”
    是那个瘦削人,沉声道:“战飞羽,今晚你就做个糊涂鬼,让我们这见不得人的角色,给你送终!”
    人影晃动,寒芒旋闪,五个不同的方位,将战飞羽围圈当中,回旋,游走,旋风激荡,如海浪漩流!
    战飞羽,耳目并用,稳如泰山,神色自若,仁立当中,慢腾腾的启口道:“各位注意脸上的蒙面黑中,我这双手的第一目标,将是揭穿你们的面貌!”
    神情一滞,动作倏停,心神大震,怒吼连连中,蛇钻闪耀,像极了五只饿虎扑食,五支蛇钻,翻腾着交相飞射,齐集一点!
    森森的钻芒,一道道形成一蓬光流,交织穿射,一时划为圆弧,一时如暴雨倾泻。
    毫无声息,笼袖双掌倏翻,两股力道,分向散射,倏又集拢,像两道天河似的光雨,压向那道道光流,那么白惨惨,蓝汪汪的,如丝如箭般,罩射蛇钻。
    蓦的里——!
    蓝芒幻影,扩浪蓬散,一声凄嚎,数声惊叫,光流四散,人影冲撞,蛇钻噗噗落地!
    战飞羽喟叹伫立当地,依;日是那种老样子,好像似刚刚的那场争斗,他是一个旁观者。
    轻喟后一声长长的叹息!“想不到,想不到,竟然是你们哥儿五位!”
    令他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嗤嚓连声中,突然五人同时左手捂着面孔,生生抓烂,右掌“噗噗”击碎天灵,五具身体同时倒地!
    神情倏愣,战飞羽望着手中的五条黑色罩中,心中倏然一紧,而上初次出现了悲凄之色。
    “大河五义”蓝氏兄弟,为骷髅帮做助纣为虐的“煞使”已使他战飞羽大出意外,在揭穿他们本来面目后,竟然齐齐自毁面容,击碎天灵而死,这更使战飞羽大为惊懔!
    战飞羽站在当地,陷于沉思。
    骷髅帮,能役使大河五义,这侠义道中,盛名久著的人物,使他百思不得其解,煞使向来是一人清醒,余众迷失的,但看这五义却是全部清醒着,这与往昔行径,又大相径庭。
    原使他惭愧的是,若非他揭穿了他们的面目,他们不会死得如此快捷,凄惨,他相信,在他逼迫之下,他们突然露出本门武功,那时,他大可一走了之,不至于使五人自杀而死。
    但战飞羽却忽略了一件事,何以五义在揭穿面目后,全毫不思索的齐齐自杀?这是骷髅帮的规矩,抑是五义耻于其行,而羞愤自毙?
    战飞羽摇摇头,走至山旁,三掌两掌,将傍山的一处坑洼之地,击得深下三尺,快捷的将五义尸身,搬入坑内埋好,他立在新坟前,轻轻祷告道:“安息吧,看在五位先前侠行义举分上,战飞羽绝不愿再让骷髅帮横行下去,更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你们为什么如此,我不会去查究,我会给你们保持声名的,放心的安息吧。”
    一代武林豪客,也生出了无比的凄侧。
    战飞羽轻纵上马,上道了,神情是落寞的,心情是沉重的,向来没有如此沉重过。
    十余里下去了,再未有岔眼的事情。
    一处依山傍水的山洼子里,数十户茅屋中,挺立在尽头的一处荒陋的客栈,战飞羽进入里面。
    马儿被牵到后进,战飞羽特意的嘱咐小二,用最好的草料。
    战飞羽自个儿找了副座头,要了壶白干,几样山居野味,乡村小店,自斟自酌的,心中犹自思索着这一日的遭遇,他有几个解不开的结!
    丁元一似是骷髅帮的逃犯,今天他就是个导火线。
    丁元一又与武林二怪华驼子有关系。
    华驼子怕一个叫九姑的人!
    骷髅帮与武林二怪为了丁元一而敌对。
    战飞羽思至此处,脑中灵光一闪,自忖,难道丁元一是被骷髅帮劫持?不,噢,诱使后逃亡?
    战飞羽自信,这个判断不错。
    还有……
    战飞羽懒得再想了,他叫来小二道:“可有上房?”
    小二满口应承道:“有,有,爷要住店,请跟我来。”
    小二引着战飞羽走至最里面,一处靠山的三间茅屋中,小二道:“客爷,这是小店最清静的地方,再好的可没了,你看可以住?”
    战飞羽听小二说话甚是诚实,不似城镇中干此行的人那种油腔滑调,即微微点头道:“好,我就住右间吧!”
    小二送过茶水等物,房中只剩下战飞羽自己。
    小二那朴实的面孔,真诚的话语,与那棉衣中裹着的强壮体格,使战飞羽又认识到人的另一面。
    不久,传来小二接待客人的声音。
    战飞羽摒挡紊乱的思绪,刹时人于忘我。
    练武人的惊觉,使战飞羽惊醒,小二的声音,由左房传来,声带关切道:“客官,你强忍着点,我这就去请隔壁的客官来,看能否为你治伤,唉,这些天杀的,最近越来越不像话!”
    脚步声中,有微弱的呻吟与愤恨声,门帘起处,店小二惶急的神色,期求的目光,望着战飞羽,期期艾艾的,欲待讲话……
    战飞羽已立于当地,摆手道:“知道了,小二哥,走!”
    小二感激的,高高举起门帘,紧随在战飞羽身后步入左间。
    暗淡的灯光下,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委顿的自净面庞的书生,失血似的面色,两眼深陷,浓浓的眉毛,格外挺突,双颊高耸,更形显得削瘦。
    小二紧随战飞羽进内,在身后道:“这位相公,路过前面天时已晚,在距此不远的‘美妇家’碰上了三个人,硬说这位相公是什么‘骷髅帮帮主’,一拳给打昏了过去!”
    小二在身后讲话,紧贴战飞羽身躯,床上的书生,无力而虚弱的翻着无神的眼睛,无助的望了战飞羽一眼,咳喘的唉了一声,痛得全身起了痉孪!
    战飞羽道:“怎么样的三个人?”
    小二迟迟的道:“据这位相公说,是一个年轻人和一个驼背老人,还有一个于思满脸的高大老人。”
    战飞羽漫不经意的道:“是他们……伤在哪里?”
    小二道:“相公说是前胸被那高大老人击了一掌,就昏过去了,他醒来已不见了三人,强忍着来到小店,客官您能否察看这位相公的伤势,行行好,救救他吧!小店也会感激您,菩萨也会保佑您的!”
    战飞羽轻笑道:“菩萨保佑不保佑,那是他的事,小二哥看来真的感激了,否则,客人死在店里,你可就吃不完兜着走!”
    小二不好意思的道:“客官你真是……唉!这是实情,但救人总是好事,客官,您就行行好吧!”
    战飞羽道:“好,待我看看再说。”
    小二一听,突然将桌上油灯端在手上,紧傍着战飞羽,高高的举起,使灯光明亮的照在床上。
    感激的,强忍着疼痛,书生将胸前衣襟敞开,一声惊呼,油灯突然翻倒,店小二惊慌手颤!
    战飞羽双掌齐飞,一手接灯,一手扫油。
    蓦然全身一麻,劲力全失,身后两处大穴,被人制住,床上的书生,倏然跃起,迅捷的出手连点战飞羽全身大穴,伸手接过了油灯,置于桌上。
    将衣襟扣好,跃落地上,沙哑的冷声道:“战飞羽,我讲过我要收拾你!”
    闭着眼,战飞羽道:“无耻!”
    一声得意的冷笑,书生道:“骂得对极了,骂得再对也没有用,骂是你,死也是你!战飞羽逞英雄,装好汉,不能保命,假假真真,那才是立身求生成功成业之道,你尝尝我无耻的滋味如何?”
    “刷”的一声,一支小巧玲珑的无肠剑,执在手中“噗嗤”一声,自战飞羽的右胸,齐柄没入,迅即拔出,“噗嗤”一声,左胸又是一剑。
    鲜血突然外冒,紫色的衣袍上,流着红色的鲜血,看上去像是两条流淌的小溪。
    站在身后的店小二,此时突的开口道:“主上,给他个痛快算了,我们不是要赶着去办事吗?那分……”
    在书生摇手之下,小二停止了未完的话,沙哑的,书生道:“战飞羽,你多管闲事,管到我头上,我要让你流尽鲜血而死,这儿不会有人来了!就是有人来,也救不了你,这两剑,离你的心房,只那么一点点,血流的会很快的,不要一个时辰,你就会血枯而死,多谢你的仁慈,给了我这么个好机会,嘿嘿,你就多多体验一下,流血枯死的味道吧,本座不陪你了……”
    人影晃动,书生与店小二,业已出屋而去!
    战飞羽只感到极度的愤恨,恶心,愤恨自己的无知,恶心自己的行动。
    行道江湖,对任何人,战飞羽都没有今晚如此仁慈过,他恨他自己无知的竟被他自己的眼睛骗了,那店小二的朴实,诚挚,得了他的信任!
    恶心自己竟然未能瞧出,这“无耻公子”的乔妆,如今他已知道,骷髅帮在十年后,业已不是原先的骷髅帮,帮内主持大计的,竟然是“无耻公子”,这江湖中下三滥的人物!
    他恨他知道的已晚,如今他无能为力了,他以无上玄功,连连试验,能否冲开所有被制穴道,但他失败了,他只有眼睁睁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无耻公子,用的手法至为霸道而狠绝,使他无法提气,无法运功,空有一身至高武功!
    血一滴滴的外涌,心跳随着加速,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溜走了,感到土命亦随着接近尾声!
    他有不甘就死的心,却没有不死的力量!
    无耻公子,临走时,点了他的哑穴,连他呼喊他人的希望部断绝了!
    他望着那摇晃的灯焰,孤独的身影,心中起了无比的落寞,他闭上眼睛,静静的等死!
    “店家,店家!”
    熟习的声音传入战飞羽耳中,他的心房狂跳,血流加速,生的意念,反不及羞耻之心来得重,战飞羽急昏了过去!
    人就是这么种动物,当他活着的时候,名誉似乎是较生命重要,战飞羽就是如此,那呼店家的声音,他听的出是气死鬼钟魁的,他判断得到,店小二走了,全店里只有这里有灯光,在找人不着的时候,钟魁自会到这屋里,那时,他是活命活定了,但却羞于见人,他怎能不急怒得昏过去?
    昏过去的时间不久!
    当战飞羽醒来时,只感到伤处清凉舒适,毫无痛苦,强忍羞龈,睁眼去看,面前站着丁元一同华驼子。钟魁三人,只见丁元一喜形于色的道:“战大侠醒了,可还觉着有不舒服的地方?”
    自豪的,华驼子道:“元儿,您怎的不相信叔叔的夺命丸与伤药,包管这小……战大侠休息一二日就恢复原状,嘿嘿,说不定还较一往更强上一倍呢!”
    钟魁在旁椰榆道:“你懂什么,夺命丸碰到‘神手无相’。能不功效加倍?那还有什么资格叫神功灵药?”
    战飞羽一听,治死人华驼,竟然给他服的是华驼子视为性命的“夺命丸”,不由得起身抱拳,双目凝注华驼子。
    这种无声的感谢,发出肺腑,格外真诚。
    丁元一在旁急声道:“战大侠,小弟蒙两次搭救,我华叔这点意思,算得了什么?看来你似无大碍,我们到外面谈谈如何?”
    战飞羽点点头。
    四人鱼贯出得房来。
    只见店小二正端着茶壶茶杯进来,战飞羽蓦的飘身迎上,一把将其肩肿按住,略一运力,只听哗啦啦一阵大响,茶具坠地,茶水四溅。
    店小二龇牙咧嘴的吼叫着软瘫地上。
    华驼子一见,蓦的喝道:“战大侠住手!”
    战飞羽诧异地望着地上的店小二,早已松了手,怒嘿一声,首先落坐!
    店小二强忍着疼痛,仰脸望着战飞羽,惊悸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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