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8卷第五章战云密布
    高彦喝道:‘要看便大大方方的看,不要鬼鬼祟祟的,我是你的老大,你失礼我也没面见人。’哪小子给高彦骂个狗血淋头,却夷然受落,不知是否因被骂惯了,垂手恭敬道:‘千千小姐在上,小人王轲,拜见千千小姐,以后唤我作小轲便成,老大也爱这样唤我的。’在他心中,纪千千等若天上下凡来的仙女。
    纪千千喜欢地道:‘原来你是我们高老大的兄弟,小轲快坐下,是否有花妖的消息呢?’高彦笑道:‘竟然可以和千千小姐同桌而坐,算你小子走运,还不坐下?有事禀上,无事退朝。’小诗忍俊不禁地噗哧娇笑一声,暗瞄高彦一眼。
    刘裕和燕飞交换个眼色,糟糕的感觉更趋强烈,小诗显然对高彦愈来愈有好感。
    庞义却是若无其事,把杯子送到小轲桌前,为他斟酒道:‘这杯毒酒是高老大赐你喝的。’纪千千嫣然笑道:‘庞老板愈来愈懂开玩笑,可真够有趣呢!’燕飞心中一阵温暖,纪千千正在改变边荒集,而他们则是第一批被改变的人。她令生命充满色彩和乐趣,即使在最艰困的逆境中,每一个人仍在快乐地燃烧生命的光和热。
    如何令眼前每一个人继续如此享受生命,他燕飞是责无旁贷的。
    小轲双手接杯,浅尝一口,目光不受控制的投向纪千千,道:‘哪个叫边荒公子的家伙,竟嫌命长的去踢屠奉三的刺客馆,声言若屠奉三于三天内杀他不成,便要关门卷铺盖滚回荆州去。’众皆愕然。
    刘裕瞥纪千千一眼,发觉她双目惊讶中带点迷茫,或许正在回味早上与边荒公子见面的情景。
    高彦沉着的道:‘消息从何而来?’
    小轲不敢不望着老大说话,依依不舍移开目光,向高彦道:‘此事早成为街知巷闻的事,哪个叫甚么娘的边荒公子,大模大样的在东大街逛街,由叫任九杰的大汉扛着铁棍贴身跟随,故意引人注目,直抵刺客馆大门外,还撕下假须,现出真面目。他奶奶的,据闻当时在场的娘儿们和好龙阳之道的全部眼睛放光,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去,如此潇洒俊朗的绝世佳公子,还是第一趟得睹呢。’庞义皱眉道:‘你说少点粗话成吗?’
    小轲愕然道:‘我说了粗话吗?’
    纪千千一副从回忆中恢复清醒的样儿,微笑道::这是边荒集嘛!爱说甚么说甚么,千千不会介意。’庞义理正词严的道:‘小诗可不爱听呢!’
    小诗瞄高彦一眼,轻轻道:‘小诗早习惯哩!’高彦再向小轲问道:‘接着呢?’
    小轲又不情愿地把目光移离纪千千的俏脸,道:‘边荒公子首先自报姓名叫宋孟齐,然后公布要入馆去请屠奉三杀一个人,还戏言假若他出不了来,刺客馆以后须改名为谋人馆.哈!这家伙真绝.’纪千千迅快地瞥燕飞一眼,大感兴趣的道:‘他请屠奉三杀的人,当然是他自己啦!对吧?’小轲不迭点头,事实上因他早把结果说出来,当然不难猜到。不过由纪千千香口道来,分外使人感到她的智慧果是不凡,其他人即使猜中亦没有同样的效力。
    刘裕把纪千千的神情看在眼内,心中开始有点明白,纪千千为何要与燕飞没完没了,因为燕飞的洒脱和豁达确有些过了分,听到‘情敌’的消息仍是若无其事的一副可恨模样,那种毫不放在心上的姿态,换了自己是纪千千,肯定会一怀恨在心。自己该否点醒他呢?旋又放弃此念,因燕飞便是燕飞,改变了便失去他独特的风格和神韵。
    高彦皱眉道:‘这小子和老屠有甚么深仇大恨呢?非要弄得老屠关门不可?’刘裕道:‘首先我们要摸清楚宋孟齐的来历,此事不难办到,他送给千千的三车礼物究竟购自何处?有甚么人给他办事?他住在哪里?何时到达边荒集来?弄清楚这些情况后,不难找到蛛丝马迹.’小轲叹道:‘我早奉老大的命查遇哩。他昨晚包起了阮二娘边城客栈的小窝居,礼品是从一艘船上卸下来的,哪是专营运建康到边荒集货物的水笼帮辖下的一条船。据边城客栈的伙记,小窝居三天前被往来荆州和这里的一个行脚商以重金订下,可以追查的只有这么多。’高彦向燕飞道:‘真正的老大,你怎么看呢?’燕飞挨着椅背,正品尝着雪涧香,人世间的一切风波,此刻像舆他没有半点关系.闻言微笑道:‘这小子与汉帮多少有点儿瓜葛。’高彦拍腿道:‘对!屠奉三于汉帮的地盘夺铺设馆,摆明是要与祝老大对着干。而祝老大到现在仍做缩头乌龟,皆因另有对策,且看穿老屠是有备而来,故避其锋锐.哈!还是我们的燕老大英明神武。’纪千千欣然道:二位老大也很聪明啊!只从燕老大一句话竞想出这么多事情来。’高彦立即被赞得飘飘然的,不知身在何处。
    刘裕沉吟道:‘只要我们不让屠奉三宰掉宋孟齐,屠奉三的一世威名立即尽付东流,至于他和汉帮是甚么关系,反成次要的事。’谢玄与桓玄的关系,因桓冲的去世迅速恶化,双方再没有转寰的余地。刘裕身属谢玄的军系,所以在对付屠奉三的事上,于他看来其关键性尤在对付汉帮之上。
    庞义向纪千千道:‘千千见过边荒公子,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连小诗也要竖起小耳静心细听,只有燕飞仍是那副陶然沉迷于杯中物不理外事的样子。
    纪千千双目闪烁着动人的采芒,轻柔的道:‘只是一面之缘而已,说不上有甚么认识.看来他该有应付屠奉三的办法,因为他并不像会自寻死路的人。’燕飞忽道:‘来哩!高小子别忘记我委给你的重任。’众人朝东大街方向瞧去,十多人正进入重建场地,羊脸神捕已变成个满脸胡须的胡服汉子,只像领头的慕容战其中一个随从,散发披肩,眉毛也变粗浓了。在新形象的衬托下,整个人竟也威猛起来。
    高彦向小轲道:‘你先离开,除宋小子外,我还要你留意屠奉三和祝老大两方面的情况,有甚么事再来报告。’小轲跳将起来,领命去了。
    由巴蜀高手化名任九杰的颜闯策御的马车抵达东大街夜窝子边界处的东大钱庄,徐徐停下,由此再去便是雄峙两边的边荒楼和荒月楼。
    东大钱庄不但做兑换借贷的生意,还是边荒集最大的典押店,凡有卖不去但却有市场价值的东西,均可于此典当,价钱当然由东大钱庄决定,以费二撇的八面玲珑,总有方法找到买家,赚取利钱.‘边荒公子’宋孟齐从容步下马车,向颜闯微一点头,后者把马车开走。
    东大钱庄门旁有几个边人或蹲或站,一副地痞流氓的况味,不过他们的姿态衣着只是个幌子,领头的正是大江帮三大高手之首的‘铜人’直破天,若刺客馆的人趁颜闯和宋孟齐分开的时刻动手突袭,将会遭他们迎头痛击。
    宋孟齐不望他们半眼的直入东大钱庄,偌大的厅堂人头涌涌,生意好得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孟齐却晓得这该叫作‘花妖效应’,在既要离集避祸,又来不及把手上的货物出手者,只好于此低价典当,套取现金。假如花妖在短时间内授首,典押者又可以赶回来赎货,继续经营他们的买卖.宋孟齐向其中一名在维持秩序的大汉道:‘我有最上等的货色,须见费老板。’大汉斜兜他一眼,不经意的问道:‘是甚么货色呢?’宋孟齐凑近少许低声道:‘是一对来自天竺的夜明珠。’大汉神情微动,点头客气的道:‘请公子随我来。’宋孟齐跟在他身后,由押台旁的侧门进入钱庄内进,经过大天井,进入中进的厅堂,两个人正在喝茶聊天,赫然是‘赌仙’程苍古和‘贵利王’费二撇。
    两人见到宋孟齐,均起立欢迎,益显宋孟齐的身分地位。
    费二撇道:‘其他人退下去。’
    领路的大汉和把门的两名武士均退出厅堂,还为他们把门带上。
    坐好后,费二撇亲自为宋孟齐斟茶,欣然道:‘文清此着确是了得,屠奉三肯定进退两难,阵脚大乱.’化身为‘边荒公子’宋孟齐的江文清轻叹道:‘我们不会比他好得多少,我这般向屠奉三公然宣战,只要是明眼人,当可猜出我和汉帮脱不了关系,由此泄漏了底子,这方面必须加以补救。’程苍古微笑道:‘文清长大了哩!再不是以前淘气爱玩的小女孩,可大大减轻大哥的重担子。’江文清瞧着程苍古,撒娇的道:‘二叔怎可让祝天云把好好一个档摊弄成这个样子?淝水之战后,祝天云本大有作为,但却绝不是设置拦河铁索又或迫人强缴地税,使汉帮变成众矢之的。’只听她直呼祝天云之名,已清楚她并不尊重祝老大,而与程苍古和费正昌则是自家人,说话可以没有顾忌。
    费正昌目光投向程苍古,道:‘这方面我是不宜说话,你二叔曾劝过他,只是因祝老大看不清楚形势,一意孤行。幸好文清终于来了,可拨乱反正。’程苍古苦笑道:‘说到底我仍是客卿的身分,大哥着我来是助祝天云处理赌场生意,为免令祝天云感到处处受大哥掣肘,我向来都不过问汉帮的事务。我也不是没有说话,只是他充耳不闻,为之奈何!’江文清凤目含煞,缓缓道:‘花妖的出现,暂时把山头对峙的紧张情况舒缓,亦不用与燕飞一方作正面冲突,使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应付屠奉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费正昌讶道:‘文清是否对情况的发展并不乐观呢?’江文清叹道:‘屠奉三今次是有备而来,不单把汉帮计算在内,还把我们计算在内,他敢开设刺客馆,是不怕硬碰。如非因花妖的事令各大势力联成一气,恐怕今晚便要发动攻势。现在我们对屠奉三隐藏起来的实力一无所知,主动权却已被他牢牢操控在手上,对我们非常不利。’程苍古双目杀机大盛,语气却平静温和,淡淡道:‘既然屠奉三有顾忌,我们便尽量利用他的顾忌来打击他。四弟今早大显身手,与不可一世的‘连环斧’博惊雷战个旗鼓相当,把屠奉三的凶焰硬压下去,屠奉三心中该有分寸,若公然开战,他也不是有十足把握的。’接着冷哼道:‘自我们三人与你爹结为拜把兄弟,甚么风浪未见过,只要我们作好准备,随时可以迎战还击,便不须怕他屠奉三。’费正昌沉声道:‘最怕他使的是阴谋手段,边荒集难卧虎藏龙,可是能挡屠奉三的剑者怕没有多少人?否则我早派人以暗杀的手段宰掉他,一了百了,此刻却是不敢妄动。屠奉三一向擅长威吓和刺杀的手法,令人防不胜防,照我看,他第一个要刺杀的就是汉帮老大祝天云!’江文清点头道:‘三叔的话很有道理,当时在刺客馆内,屠奉三差点按捺不住要立即拔剑动手,最后仍让我离开,正因不愿为我而乱了阵脚.屠奉三是聪明人,不会蠢得将自己变成边荒集的公敌。我们也不可以坏了边荒集的规矩,一切仍依边荒集的方式行事。’程苍古沉吟道:‘屠奉三的剑术究竟是如何高明,我们可否先摸清他的底子呢?’费正昌苦笑道:‘想知道者均已变作他剑下游魂,我们要找个人来问亦不成。屠奉三一向少出手,出则必中。只看他在‘外九品高手’中能名列第三,仅在孙恩和聂天还之下,当可知他是何等了得。’江文清道:‘若他不是斤两十足,桓玄怎会委他重任?’费正昌道:‘另一个使人烦恼的是郝长亨,他和燕飞似乎建立起特殊的关系,教人莫测高深。’程苍古道:‘屠奉三和郝长亨行事的方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同样不可小觑,否则我们定要吃亏。’又微诧的道:‘照道理燕飞与谢家关系密切,刘裕更是谢玄的人,跟屠奉三所代表的荆州军和郝长亨的两湖帮,均是势成水火,为何燕飞对屠奉三既不闻不问,且与郝长亨称兄道弟呢?’费正昌分析道:‘我比较明白燕飞,他绝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亦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走狗,但他却是个乐于保持边荒集现状的人,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边荒集的规矩。’江文清欣然道:‘如燕飞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们便可加以利用。’程苍古愕然道:‘你不是要和他争夺纪千千吗?’江文清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攫取芳心的方法微妙难言,并不用争得焦头烂额,利用燕飞亦不须与他称兄道弟,这方面我会随机应变,二叔三叔可以放心。’费正昌道:‘然则我们如何可保着祝老大的性命呢?’江文清默然片晌,轻轻道:‘此事有劳二叔,先向祝天云作出严厉警告,让他有了戒心,更重要是改变日常生活习惯,尽量避免涉足公众场所,夜窝子也非最安全的地方,屠奉三从来不是个爱守规矩的人。’费正昌沉声道:‘由于我不宜出面,一切拜托二哥,二哥自己也要小心点,你真正的身份虽是秘密,可是二哥在汉帮举足轻重,说不定也会成为屠奉三刺杀的目标。’江文清露出甜甜的笑容,柔声道:‘我和屠奉三的交易,正是要逼他在部署尚未完成,阵脚未稳之际,不得不于三天内仓卒行动。我着他买我性命一事,已轰动全集,只要我们一切仍依计划进行,胜负将决定于三天之内。’程苍古皱眉道:‘慕容垂的事又该如何应付?以他用兵之奇,可能到他兵临城下,我们方如梦初醒。’江文清也不由苦笑道:‘屠奉三的威胁已迫在眉睫之前,希望慕容垂的大军尚未完成集结,否则我们只好依紧急计划立即撤退,然后坐观谢玄与慕容垂龙争虎斗,若结果是两败俱伤,我们将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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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卷第六章杀身祸源
    高彦起立笑道:‘方总巡还认得我高彦吗?那年你刚侦破开平张寡妇的凶案,我也有份参加庆功宴哩!’燕飞等当然晓得甚么开平张寡妇?甚么庆功宴?全是子虚乌有杜撰出来的。可是见到高彦七情上脸的样子,仍忍不住有点相信确有其事。
    设若眼前此君确是假货,在难辨真伪下,只好硬充曾侦破此案兼硬充和高彦碰过头吃过饭。
    慕容战双目闪过讶色,朝燕飞瞧去,后者只好向他暗传眼色,点醒他高彦在使诈.在众人的期待下,方鸿图现出古怪的神色,愕然道:‘甚么开平张寡妇,我从未办过这样的案子。’轮到高彦哑口无言,不由向燕飞求救的瞧去,他对燕飞的‘灵觉’信心十足,根本没想过竟会失手。
    方鸿图如非方鸿图,怎晓得曾办过这件案?又或没办过那件案呢?燕飞亦有措手不及的感觉,更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若让方鸿图晓得他们仍在怀疑他,便非常尴尬。
    纪千千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包括方鸿图在内所有的人目光全落在她身上,这千娇百媚的美女柔声道:‘方总和慕容老大坐下先喝杯雪涧香好吗?’方鸿图双目立即亮起来,欣然道:‘闻雪涧香之名久矣,终有机会得尝.’坐下后,目光投往高彦,道:‘这位小哥儿是……’高彦苦笑道:‘我这个人有项缺点,就是疑心重,方总大人有大量,勿要见怪。’连慕容战也暗赞高彦够义气,把事情全揽上身,由于他是初会方鸿图,感觉上方鸿图会舒服点,故不失为最好的解决办法。
    庞义为分方鸿图心神,已在为他斟酒,道:‘我们现在全赖方总缉妖除魔,所以不应喝太多酒,幸好我的雪涧香饮上一杯便足够,可令你处于醉与不醉之间,那才是喝酒的最高境界。像燕飞般整坛的喝,只是在糟挞我的酒。’方鸿图向高彦打个手势,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举杯一口喝尽,接着双目睁大,一震道:‘好酒!’慕容战提醒道:‘一杯足够哩!’
    燕飞目光投往重建场址,在百多人努力下,已完成整固地基的工作,下一步将会把桩柱种入地内去。
    自己究竟是否出了错?可是他的感觉绝不会骗他。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方鸿图很多时都是言不由衷的,说的全是谎话。
    淡淡道:‘我也想提醒方总一句,在我们眼前的,大有可能是拿着花妖的唯一机会,大家间千万勿要有任何隐瞒,否则便对不起所有被花妖害死的无辜女子。请恕我直说无忌,这裹都是自己人,方总若肯坦白道出难言之隐,不论你说出来的真相是如何,我们可以保证没有人动你半根毫毛,至乎一句难听的话。’今次纪千千也觉得燕飞有点过分。高彦则联想起程苍古嘲弄他是死不认输的赌徒,只有刘裕在心裹全力支持,因为他也一直在怀疑方鸿图,直至他示范超人的嗅觉.慕容战皱眉阻止道:‘燕兄……’方鸿图脸上没有被胡子掩盖的部份胀红起来,双目射出屈辱被伤害的神色,狠狠盯着燕飞,沉声道:‘燕飞你勿要含血喷人,若想赶我走,说一句话便成。’纪千千恳求的目光射向燕飞,柔声道:‘当中是否有误会呢?’又向方鸿图道:‘方总勿要动气,燕飞只是想把事情做好,语气却用重了。’庞义也道:‘燕飞你醉哩!’
    燕飞从容不迫道:‘方总于钟楼议会时,闻花妖之名打了个寒战,当时方总的解释是因想起花妖过往行凶现场的可怖情景!可是在早前花妖犯案处,方总却钻进车厢内去细察,凭你的鼻子,只要探头入窗,便可以嗅个一清二楚,不用干哪么多不情愿干的事。’慕容战解围道:‘原来燕兄有此误会,我当时也感到奇怪。不过想到这是方总专业的作风,要查清楚花妖会否一时大意留下蛛丝马迹,所以心中释然。’纪千千向慕容战送上个赞赏的眼神,赞他说话得体,又狠狠盯燕飞一眼,警告他见好便收。笑道:‘方总是查案的专家,当然自有一套办案的手法。’两人言外之意,都认为根本轮不到燕飞去评说.燕飞双目射出诚恳的神色,道:‘方总请三思,我针对的绝不是你,而是花妖。’慕容战微一错愕,现出不悦的神色,一向潇洒的燕飞,怎会变得如此顽固。
    高彦却心中叫糟,暗忖燕飞或许是因在纪千千面前大失面子,所以硬撑下去,却愈撑愈糟糕。
    刘裕道:‘我敢担保燕飞对方总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善意的,希望大家能开心见诚,合作无间的对付花妖。’方鸿图摊手道:‘我真的不明白,燕飞你在怀疑我甚么呢?’众人目光集中到燕飞身上,看他还有甚么话说.事实上方鸿图鼻子的嗅觉本领已具最大的说服力,令人怀疑尽去。
    小诗惶恐的看看方鸿图,又瞧瞧燕飞.燕飞轻呼一口气道:‘方总怕的不是血腥的场面,而是花妖。当方总在车厢外嗅到花妖的气味,心中生出不能控制的恐惧,故钻进车厢内诈作查案,好让别人看不到他。当时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方总身上去,虽看不到方总在作甚么,却感应到方总心内的惧意和矛盾。到方总出来后,呈现出一副豁出去和狠下决心的模样,令我更晓得方总与花妖间有特别的关系,所以希望方总说出心中的难言之隐,大家同心协力看看有甚么解决的办法。若方总错过这个机会,极可能累人累己,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众人目光不由移往方鸿图,看他如何反应,再没有人怪燕飞多事。因为燕飞的怀疑已变得合情合理,且把话说得婉转,处处为方鸿图着想。
    刘裕更想到燕飞定是发觉方鸿图在车厢内根本没有查案,只是在喘气或发抖。故此动疑。难怪他既要方鸿图示范鼻子的本领,又如此聊解他。方鸿图的反应更加异常,直勾勾地瞧着燕飞,可是在座者均从他空空洞洞的眼神,晓得他视而不见,迷失在心内激烈的情绪里.忽然热泪从方鸿图双目涌出,无限羞惭的俯下头去,饮泣道:‘我真没有用,从小便是这般没用,爹和娘骂得对,大哥也骂得对,我是个废物。’慕容战两眼寒芒一闪,吩咐守在四周的手下道:‘扩大防守网,不准任何人接近。’手下应命行动。
    纪千千和小诗互望一眼,晓得大家都想起刘裕的一句话,若在边荒集街头碰倒一些人,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江湖骗子。
    纪千千柔声道:‘方总有甚么心事,坦白说出来好吗?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慕容战显然是因纪千千而克制着被骗的怒火,沉声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方鸿图’凄然道:‘我叫方鸿生,是方鸿图的孖生兄弟。’众人愕然以对。
    纪千千皱眉道:‘令兄在哪里呢?’
    燕飞没有插口,因看出方鸿生信任纪千千。
    方鸿生把头仰起小许,透过泪眼看着纪千千道:‘我这么骗你,千千小姐不怪我吗?’慕容战正要说话,给纪千千以眼神制止,忙乖乖把要说的话咽回去。
    纪千千柔声道:‘大家只会同情你,方先生当然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哩!’她不但语调温和轻软,还有种说不出的真诚意味,教人听得舒服。
    方鸿生举袖拭泪,悲声道:‘大哥给花妖害死哩!还死得很惨.’刘裕、燕飞、慕容战和纪千千四个曾参与钟楼议会的人立即明白过来,难怪方鸿生的表现如此矛盾,既想为乃兄报仇,又怕乃兄的惨况会在他身上重演。
    刘裕尽量令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儿,道:‘你根本不晓得花妖的气味,对吗?’方鸿生的泪珠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摇头泣道:‘不!哪肯定是花妖。大哥虽是天下有名的神捕,我却是一事无成,但大哥很多时为办案的方便,又或要秘密潜往外地办案,便着我扮作他,此事只有我们身边的一班兄弟知道。唉!我虽然有个像大哥般灵敏鼻子,却从来没有破过半件案。大哥和花妖最后一场斗法是在洛阳,去年花妖在一个月内奸杀六名少女,大哥似已得到线索,正要集中高手,擒杀花妖,却给花妖先发制人,将他肢解。唉!他的身体还留下花妖的气味。’众人恍然,若不是方鸿生亲口道出来,怎想到有此蹻蹊。
    方鸿生抹掉眼泪,凄然道:‘我真没有用,不但不思为大哥报仇,还慌张得连夜逃走,怕花妖晓得我的鼻子像大哥般灵敏。可是不知是否老天爷的旨意,我逃来边荒集自以为万无一失,怎知花妖偏偏亦到了这里来。我竟吓得半死,不但对不起大哥,还愧对先父先母,我根本不是人。你们杀我吧!我方鸿生认命好了。’众人你眼望我眼,既不知如何安慰他,更不知说甚么话好。
    慕容战艰难的道:‘这么说,花妖理应不知道你有个同样灵敏的鼻子,只会以为你是混饭吃的冒充者。’方鸿生方寸大乱道:‘我不知道,但我总感到花妖不会放过我,当我冒充大哥时,我着力模仿他生前的言行举止,反没有甚么惧意。可是早前当我独自一个人上茅厕时,只想立即躲避或逃走,我是最没有用的人。’刘裕换个方式问道:‘花妖是否晓得令兄有你这位孖生兄弟?’方鸿生像崩溃了地泣不成声道:‘我不知道,我是个废物,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历代祖宗!唉!更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千千小姐,自踏入钟楼后,我从没有一刻不在动脑筋看如何脱身,直至刚才的一刻。’纪千千柔声道:‘方总请看着千千好吗?’
    方鸿生讶然朝纪千千瞧去,不解道:‘千千小姐你为何仍叫我方总?’纪千千目光投向正在反映西沉落日霞光的天空,轻轻道:‘我们不说出去,谁知你不是方总呢?我们对老天爷该有信心,他既安排你来到边荒集,安排你与花妖狭路相逢,绝不肯容你继续糊涂下去。你以前作甚么也失败,又有甚么关系呢?只要你破掉花妖一案,你将可以令方总英名不堕,光宗耀祖,更为世除害。’慕容战皱眉道:‘千千小姐的意思是……’
    纪千千点头道:‘慕容老大猜得很准,听者有分,我们同心协力,扶助方总登上天下第一神捕的皇座去,只有方总方可把边荒集团结起来,令花妖不能作恶下去。’慕容战知她从自己犹豫的表情猜出自己不同意,苦笑道:‘欺骗钟楼议会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公开谴责,重则永远除名,若我只是孑然一身,千千小姐吩咐怎么做便怎么做,现在却不无顾忌。’高彦帮腔道:‘正如千千所说,我们守口如瓶,谁会知道?’慕容战对高彦当然不用低声下气,盯他一眼道:‘边荒集乃天下耳目集中之所,该没有人比你高彦更清楚这方面的情况,方鸿图又是北方名人,他的死讯迟早会传入各人耳内,千千小姐的想法固是妙不可言,却绝行不通。’燕飞心中暗叹,慕容战的一番话合情合理,此亦为方鸿生一直想办法脱身的理由。而方鸿生的原意亦只是到说书馆狠赚一笔后远走高飞,不过纪千千对失败者的怜悯和同情,令他心中感动。
    纪千千从容道:‘我们并没有欺骗议会,因为七省总巡捕根本是一而二的两个人。方先生是总巡捕的另一半,弟继兄位,古已有之,何况方先生尚有一个同样神奇的鼻子?兼又熟悉花妖,又晓得他大哥查案的手法。花妖只杀掉方总的一半,另一半理该继续下去。’方鸿生剧震一下,停止饮泣,颤声道:‘可是我……’纪千千侃侃而言道:‘方总你不用害怕,首先你要认识自己确是方总未死的一半,必须为令兄报仇雪恨,为世除害!至于你担心自己的能力,这方面你更可以放心,我们这裹每一个人均会全力助你。’刘裕拍桌道:‘千千胆大心细,此计确行得通,为了对付花妖,我们确应不择手段,何况只是取巧。只要我们避重就轻,当被揭破方总令兄早被花妖所害一事时,坚持被杀的是方鸿生而非方总,试问谁可以弄得清楚呢?’庞义点头道:‘此计更绝.’
    慕容战朝方鸿生瞧去,沉声道:‘方先生认为此计是否可行呢?若遇上当年曾跟随令兄的手下,会否被揭破身份?’方鸿生又像变成另一个人般,双目亮起来,沉吟道:‘我是第一个发现大哥遇害的人,吓得立即离城远遁,再没有回去,所以理该没有人弄得清楚死掉的是谁.我和大哥不论样貌声音均酷肖至令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分辨,我模仿他的言行举止时,周围的人亦难分真伪,所以多年来从未被人揭破。’慕容战点头道:‘如此方先生确有继续冒充下去的条件。’转向燕飞瞧去,道:‘燕飞你怎么看,我们应否先发制人,主动告知议会方鸿生的存在和方总早被花妖害死?’燕飞微笑道:‘方总正因见弟被杀的惨况,吓得夹尾巴不顾而逃而深受良心谴责,更痛恨自己的胆怯软弱,致行为古怪,怎肯主动说出来?只要方总狠下决心,以后是方鸿图而不再是方鸿生,此计理应可以过关.’纪千千接口柔声道:‘一切以对付花妖为最终的目的,试想想看,若揭穿方总的身分对边荒集有甚么好处,首先我们阵脚大乱,士气受挫。更要另选除妖组的领袖,再难有像方总如此可以为各方接受的人物,时间的损失我们更是承担不起,对吗?’慕容战挨往椅背,忽然忍不住的笑起来,双目神光电闪,喘着气道:‘我开始感到整件事充满疯狂和乐趣。好!千千小姐有命,我慕容战怎敢不奉陪。’纪千千鼓掌道:‘好!事情就这般决定下来,没有人可以中途退出,直至为世除害为止。’燕飞心中赞叹,边荒集是当今之世最有创意的地方,如何荒谬的事也可以变成理所当然的事实。而纪千千的创意更是匪夷所思,把她的好心肠和大胆发挥得淋漓尽致。
    方鸿生肃容道:‘多谢千千小姐和各位给我这个机会,我定必全力以赴,不会一错再错,由今天此刻起,我就是方鸿图,以前的方鸿生,再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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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卷第七章真假花妖
    刘裕与燕飞来到帐后的空地,三匹马在临时搭成的马房内悠闲地吃着草料,后街处有慕容战的手下放哨防守,隐隐透出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与马儿们的悠然自得形成强烈的对比。
    刘裕油然的道:‘庞义去了监工,以备今晚继续挑灯夜战,千千与慕容老大和我们捧出来的方总巡正入帐研究除妖大计,高彦则为我打点行装.兄弟,我要上路哩!你以后得小心一点.’燕飞拍拍他肩头,道:‘你也得小心点!屠奉三若非浪得虚名之辈,你的旅程将是荆棘满途。’刘裕微笑道:‘我已想遍所有可能性,包括被老屠看破是个陷阱。坦白说!死亡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我是故意把自己置诸于死地,令我能借死亡的威可以忘掉一切,个中的苦与乐,只有自己清楚。’燕飞讶道:‘刘兄似是满怀心事,语调无限荒寒,究竟所因何事?若你状态欠佳,今晚勿要上路。’刘裕从容道:‘将士出征,谁不是满怀感触,心悬爹娘妻儿!我不过是想起一位暗恋而永不可能得到的女人。可是一旦踏足战场,你便再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事情,只会想着如何保命。’燕飞皱眉道:‘不是谢钟秀吧!’
    刘裕知道自己漏了口风,摇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你要为我守秘密。’燕飞恍然道:‘她确是令人爱慕的动人美女,亦予人会是个贤妻良母的感觉,难怪一向以事业为重、志向远大的刘裕也恋栈不舍。’刘裕苦笑道:‘思念和单恋是很花费精神的,可恨的是男女之情总像失控的野马,幸好自己知自己事,当我历劫不死的到达广陵,我将会把她忘掉,此是唯一的明智之举.’趋前几步,进入马房,抚摸拓跋仪送来的骏马,初步建立人马的感情和关系,道:‘拓跋仪赠马这一招非常高明,使一切不合理的事变为合理。噢!差点忘记问你,花妖有真假之别究竟是甚么一回事?你怎可以如此肯定?’燕飞来到他旁,低声道:‘长哈力行爱女之死,若非赫连勃勃干的,也与他脱不了关系.女儿受到这样的凌辱,长哈力行不但心灰意冷,更无颜在边荒集苟延下去,他的离开,最大的得益者正是赫连勃勃,在近水楼台下,羯帮的生意和业务将水到渠成的落入赫连勃勃手内去,使匈奴帮立即一跃而成能与其他帮会分庭抗礼的势力,不用打生打死便独霸了小建康。’刘裕皱眉道:‘你的推论非同小可,可以惹起一片腥风血雨,你究竟是凭空猜测,还是出自超乎寻常的灵觉.’燕飞淡淡道:‘两者均有,不知是否老天爷的安排,刚巧花妖亦路经此地,想到建康去又或一心在边荒集犯案,见有人冒他之名行事,于闻讯后破例在白天行凶,这是真花妖向假花妖宣战的战号,只是真花妖却没想过,我们的半个方总亦在边荒集,这叫天网恢恢,真花妖授首之期不远哩!’刘裕道:‘这是合乎情理的推论,我想听的是你的直觉.’燕飞道:‘还记得早前在帐内商议如何对付花妖时,我说过感觉到花妖,他似近似远,因为车廷正是知情者,行凶的却是赫连勃勃。我一直在观察他们,发觉赫连勃勃对方总的鼻子特别着意,正好证明是作贼心虚。’刘裕好奇问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燕飞思索道:‘很难说清楚给你听,当长哈老大说出爱女惨遭奸杀的一刻,我心中忽然涌起冰寒的感觉,似乎很熟悉,又像很陌生!现在回想起来,正是我与赫连勃勃初次见面时的某种神奇的感应。打开始我便晓得赫连勃勃不单武功高强,且是天生邪恶凶暴的人。’刘裕啧啧称奇,顺口问道:‘你见到车厢内惨况时,又有甚么感应?’燕飞沉吟道:‘整个车厢内充塞着激烈的情绪,是来自施暴者和受害的可怜女子。我的感觉已把花妖锁紧,只要我遇上他,必可把他辨认出来,这是没法子解释的事。’刘裕道:‘即使你遇上他,也很难单凭感觉去指证他,幸好尚有方总的鼻子。咦!不妙!’燕飞愕然道:‘发生甚么问题?’
    刘裕道:‘若我是赫连勃勃,或会放风出去,让花妖清楚方总的灵鼻是真花妖的克星,哪时花妖一是杀死方总,一是立即逃亡。’燕飞微笑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一方面赫连勃勃误以为花妖已清楚方总的鼻子,不必多此一举,另一方面花妖会认为方总是个冒充的江湖骗子,在如此微妙的情况下,我们大有机会把真花妖收拾。至于假花妖,问题便复杂多了,除非他蠢得再度犯案,否则方总的鼻子将没法作证.’刘裕舒一口气道:‘说得对!赫连勃勃并不晓得我们知道的事。’此时高彦捧着一个装满东西的行囊来到马房,道:‘里面的宝贝花了我近五锭金子,全是最上等的货色,刘爷吩咐下来的清单购备齐全,没吩咐的也给你添置不少。’转向燕飞道:‘千千有请,刘爷当然没有空,燕爷你快去应召。’燕飞拍拍刘裕肩头道:‘你和高小子研究一下可以救命的家当,我转头回来送你走。’刘裕心中涌起浓烈的情绪,深切感受到与燕飞间饱经忧患而建立起来的过命交情。
    燕飞进入帐内,纪千千、慕容战和方鸿生三人正舒服地挨着软枕坐在厚厚的地毡上,亲切地交谈。
    他生出奇异的感觉.方鸿生固是放松多了,再不像先前,活似一根拉紧的弓弦。神情兴奋,双目充满希望。
    而他的感触却是因慕容战而来,他至少在此刻很难把慕容战视为敌人或对手,虽然明知与他肯定有兵刃相向的一天。纪千千把敌我的关系模糊起来,消融了明确的界线,更把心异者同化在共同对付花妖的大前提下。
    纪千千见他进来,道:‘你到哪襄去了?有甚么比对付花妖更重要事呢?刘老大和高少呢?他们又在忙甚么?’燕飞深切感受到被纪千千嗔怪的乐趣,坐到她对面位于慕容战和方鸿生两人之间,道:‘有一事尚未禀上千千小姐,小刘他即将远行,高小子自须为他打点一切。’纪千千愕然道:‘他要到哪里去?’
    慕容战恍然道:‘难怪飞马会送来战马,原来是供刘兄之用。’燕飞早知瞒不过他,微笑道:‘慕容兄该猜到刘裕要到哪里去,此事待会再和慕容兄商量。好哩!究竟有何大计。’纪千千登时明白过来,亦知不宜于此情况下探问,道:‘我们讨论过哩!已得出两个结论,首先是花妖大有可能不晓得有两个方总,即是说花妖并不知道我们有个可使他无所遁迹的灵鼻。’慕容战解释道:‘另一个是方总遇害前,我们的方总正在当值,嘿!请恕我说得这么古怪,因为千千说我们必须把方先生当作另一半的方总,才能令方兄充满信心。’纪千千白慕容战一眼,嗔道:‘又来哩!方总便是方总,不是甚么我们的方总,还有甚么先生小姐的。要分清楚便说先方总和方总吧!’慕容战给她白了妩媚的一眼,立即魂魄离位,只懂点头答应,神情令人发噱,再没有半点好勇斗狠的气概。燕飞更发觉慕容战像他们般唤千千,显示他和纪千千的关系已跨进一步,而纪千千明显地对他颇有好感。而事实上燕飞自己也觉得在撇除敌对的立场下,慕容战这个人相当不错,于黑帮诸老大中,似乎较富正义感。
    方鸿生道:‘大哥当时侦查花妖,着我代替他,自己则隐蔽起来,在花妖没有提防下查案。当晚我住在洛阳西门卫所内,大哥忽然回来,神情兴奋,说已查得花妖的行踪,可惜却没有向我进一步解说.大哥还说要连夜行动,擒拿花妖,着我躲进暗室去。岂知……岂知……’说到这里,眼内又再泪花滚动,可知当时的情况如何令他魂断心伤。
    慕容战接下去道:‘方总听到外面传来异响,更不断传来他大哥的低嚎呻吟,像给人把口塞着叫不出来的样子,吓得不敢动弹。’方鸿生惨然道:‘我太没用哩!’
    纪千千安慰道:‘方总不用自责,你逞强出去也只多赔上一条人命,你大哥不但不会怪你,还会因你现在得到报仇的机会而欣悦。’燕飞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算了,最重要是掌握现在。’慕容战也同意道:‘燕兄说得好,所以我们须立刻行动,趁花妖没生出戒心前,先一步找到花妖所在。我们商量过,如把两个方总的事坦然告知议会,是否更有利呢?至少可以确保方总也具有灵异嗅觉的秘密。’燕飞暗叹一口气,向方鸿生问道:‘方总对花妖的行事作风是否熟悉?’方鸿生尴尬的道:‘听是的确听过不少,却是无心装载,不知燕兄想问花妖哪方面的情况.’燕飞道:‘我想知道花妖在作两个案子之间的最短时间.’纪千千道:‘方总不是已说过吗?是在洛阳发生的,只隔了两天。’燕飞道:‘我只是要作最后的证实。’
    慕容战沉声道:‘燕兄是在怀疑边荒集的两案非是同一人干的?’燕飞点头道:‘我一直在怀疑。’
    方鸿生道:‘在洛阳相隔两天发生的案子,确是唯一的案例。一般来说花妖犯案后的五至六天会收敛起来。他犯案的方式更有明显的周期性,每次均在不同的城市作恶,不会重复,选取的地方总是人口密集的都会,连犯数案后,会销声匿迹一年左右,现在距洛阳的连续凶案刚满一年,该是他再次凶性大发的时刻。’燕飞道:‘现在两案相隔不到一天时间,且在白天犯案,方总有何看法?’由他的口说出来,当然比燕飞泄漏自己的神通上算。因为慕容战始终和他有不同的立场,令他颇有戒心。
    方鸿生现出回忆的神色,道:‘大哥生前常在我面前分析花妖,因为对我不用隐瞒,我自少便崇拜他,尊敬他,还处处模仿他。唉!我又岔远哩!’纪千千谅解的道:‘没关系,方总积郁的心事,说出来会舒服点.’方鸿生道:‘花妖行事周密,大哥认为他在作案前会先做好侦查的功夫,弄清楚下手的对象,然后潜入深闰施暴,只把附近的婢仆弄昏,罕有像边荒集两案般杀尽旁人。实不相瞒,我敢到说书馆赚钱,是因起始时我并不相信这裹的第一个案子是花妖干的,直至发生马车惨案,我方知不妙,所以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同时晓得这或许是唯一为大哥报仇的天赐良机.’慕容战脸色微变,往燕飞瞧去,后者点头,表示明白他内心的想法。
    纪千千倒抽一口凉气,也往燕飞瞧去,显然记起他曾说过花妖有真有假的话。道:‘这说害死游莹的邪魔大有可能非是花妖本人,只是花妖于闻讯后知有人冒充他犯案,致凶性大发,不顾一切于白天出手。由于不敢在白天于集内行事,故临急选取一队南来的车马队作目标,亦不得不下手杀尽随行的人。’慕容战沉声道:‘这个看法非常关键重要,方总为何不在议会举行时说出来?’方鸿生露出恐惧的容色,嗫嚅道:‘因为我怕假花妖的事牵涉到边荒集内帮会的权力斗争,怎敢多口惹祸。’慕容战向燕飞苦笑道:‘情况愈趋复杂,且是非常不妙,对吗?’燕飞晓得他也在怀疑赫连勃勃,只是不敢说出口来,平静的道:‘边荒集的规矩是不容任何人破坏,正义必须伸张。在边荒集杀人是等闲事,可是却从没有人敢犯奸杀的天条,亦不容有人可以例外,管他是天王老子。不过目下当务之急,是先把真正花妖找出来,因为照他过往的行事作风,将会在一段时间内连续作案。’纪千千神情专注地瞧着燕飞说话,慕容战看在眼内,心叫不妙,知道自己失了一着,重重点头道:‘花妖大有可能在两、三天内再作案,我们便领教过方总过人的本领,务要在今晚内把花妖寻出来。’又向方鸿生道:‘我们先拟好寻找花妖的方法,立即行动。’方鸿生犹豫道:‘对付花妖是除妖队的集体行动,我该如何向其他人交待呢?’慕容战信心十足的微笑道:‘即使除妖队有假花妖混杂其中,他也乐于擒杀真花妖,好令两案同时完结.’纪千千担心的道:‘我们既想到花妖有真有假,说不定其他人亦会起疑?’方鸿生叹道:‘这正是真花妖犯案的目的,要向我们作出提示,长哈老大爱女一案与他无关,而是另有其人。’燕飞心忖,方鸿生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是真花妖按捺不住下向假花妖作的宣战,显示方鸿生并不如他自己认为般没有用,又或在压力下被迫发挥他的智慧。道:‘方总这番话非常有见地,我们可于此点着眼,窥见花妖性格上的弱点.’慕容战拍腿道:‘对!花妖肯定以自己过往的凶残事绩为荣,不容别人分享他的光辉,所以甘冒大险,也要在边荒集留下辉煌的记录。’纪千千道:‘这么说,花妖可能并不是一心在边荒集犯案,而是被假花妖的凶案引发的。’燕飞道:‘他或许是要到建康去,路经此地而适逢其会。不过是否如此已无关重要,我们须尽量利用全集团结一致的优势,务要在今晚把他在隐藏处挖出来。’慕容战终找到扳回燕飞一着的机会,道:‘花妖是否路经此地,又或故意到此犯事,实为关键所在。因为若他只是途经边荒集,根本不须故意隐蔽行藏,又因他不晓得有方总在,所以只要我们遍搜集内的旅馆,说不定已可以有收获。’燕飞拍额道:‘对!慕容兄的提议非常有用,是我的疏忽。’慕容战大感愕然,亦暗叫惭愧,自己是存有私心,而燕飞则是全不介意自己是否失算,一切以大局为重。
    纪千千看看慕容战,又看看燕飞,欣然笑道:‘我们开始有点眉目哩!问题在如何进行?’慕容战欲言又止。
    纪千千嗔道:‘慕容当家有甚么除妖大计?快给千千说出来。’慕容战先向燕飞瞥上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一是不行动,既行动便要趴底,教花妖无路可逃。太阳快下山哩!入黑后将是夜窝族的天下,燕兄以为然否。’燕飞叹道:‘我明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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