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笔春秋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女人女人
    哈门陀在船板之上,一连点倒了三个江湖奇人,独独放过了童石红,缓缓地向古浪走来。
    古浪心中紧张异常,他双手扶着船舷,说道:“你要做什么?”
    哈门陀冷笑道:“我要整整我的家法!”
    古浪双眉一扬,说道:“我不是你的徒弟,凭什么要跟你去?”
    哈门陀狞笑道:“古浪,现在后悔可是来不及了!你还是好好听话,否则我绝不留情!”
    古浪怒气填胸,毅然道:“我不随你去又如何?”
    这一句话大出哈门陀意料之外,他一双白眉高高扬起,双目射出奇光,惊诧地望着古浪。
    古浪虽然把一切置之度外,决心与哈门陀一拚,但是被他那双怪目凝注着,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哈门陀望了他半晌才道:“古浪,你真要造反吗?”
    古浪摇摇头道:“我不懂你的话!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一直不放过我?”
    哈门陀脸上的盛怒渐渐消失,慢吞吞地说道:“不久你就会明白了!”
    他说着,又向古浪走去,双手前伸,来扶古浪的肩膀。
    古浪一惊,足跟用力,“嗖”的一声,身子斜着越出去七尺多远。
    哈门陀转过了身子,冷笑道:“莫说四面临水,就是旷野荒郊,你又怎能逃得过我手?”
    古浪心中暗暗着急,忖道:“万般无奈之时,我只有身怀“春秋笔”投江而死,以谢阿难子托付之恩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略感平静,不由斜眼望了童石红一眼。
    这个奇怪的女孩子,自从上船之后,便是靠在船舷上一言不发,这时仍是这个样子。
    她那双美妙的眼睛,望望地上躺着的老人,又望望哈门陀,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惊慌之感,但是,她的目光从没有飘向古浪。
    哈门陀沉默了一下,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古浪,我实在不愿与你动手,第一你是个小辈,第二我曾收你为徒。可恨你自己不知厉害,闯下了大祸,弄得不可收拾,如今之计,你好好地随我回去,等我问明一切,也许会饶你……”
    话才说到这里,古浪毅然地摇着头,用冷峻无情的声音说道:“不!我不随你去!
    和你在一起,我只感到恐怖,你的用心我也明白,收我为徒并非为了爱才……”
    哈门陀大怒,喝道:“住口!这么说来,我是一定要你跟我走了!”
    他说着身形一长,正要向古浪扑来,不料一条纤细的身形,飞快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哈门陀定睛看时,竟是童石红。
    古浪也感到意外,忙道:“童姑娘,这没有你的事,你赶快让开……”
    哈门陀强忍着怒气,恨声道:“小姑娘,你快躲开!”
    童石红微微摇头,说道:“老师父,你若是要杀古浪,先杀我好了!”
    她这句话说出口,古浪及哈门陀同时吃了一惊,古浪一阵心跳道:“姑娘!你……”
    下面的话无法出口,同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门陀气得跺脚道:“嗨!谁说我要杀他?”
    童石红又道:“那么你要做什么?”
    哈门陀气道:“好好的我杀他做什么?我只是要把他带走!”
    不料童石红傻里傻气地说道:“那么你把我也带走好了!”
    这句话令哈门陀啼笑皆非,急得搓着一双手掌道:“唉!这……这……我带你去做什么?真是!”
    童石红好像傻了一般,浅浅一笑,甚是妩媚,回头望了古浪一眼道:“那么你带他去做什么?”
    哈门陀被她问得无可奈何,对古浪道:“古浪她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些毛病?”
    古浪实在不愿意把童石红卷入这件事中,便走到童石红面前,低声道:“姑娘……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没有什么,我与这位老师父乃是旧识……”
    不料童石红仰着脸,微笑道:“你不要骗我,在所有的人中,就是他最厉害,你若是跟他去,必定凶多吉少!”
    这时古浪也无话可说了,哈门陀实在不耐烦,挥手道:“赶快让开!”
    童石红却发了傻劲,说道:“我不让!”
    哈门陀大怒,身子一侧便由童石红旁边掠过,口中喝道:“古浪!你还不跟我去?”
    他正要抓向古浪,突听一声深沉的叹息由舱内传出,古浪及哈门陀均是一怔!
    紧接着,一个瘦弱的老人,由舱内走了出来。
    古浪不禁大喜,叫道:“丁老!你……”
    那突然出现的丁讶,摇手止住了古浪的话,笑嘻嘻地对哈门陀道:“门陀师父,你怎么又来了?”
    哈门陀沉吟一下,说道:“也罢,江湖之中,能与我动手过招的人,大概就你一个,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不愿此刻动手!”
    他说到这里,转头对古浪说道:“孩子,叛我依他,未必是福!”
    他说完之后,身形如同海鸟一般,落在了他的那只小舟上,操起一把木桨,微一划动,小舟如箭射了出去,快速已极!
    他一连划了几下桨,小舟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古浪等三人,目送奇异的老人消失之后,各怀一种不同的想法。
    丁讶低头望了望倒在船板上的老人,说道:“他的点穴功夫另成一派,好在他点的是轻穴,我们不必施救,不久自可醒转的。”
    古浪知道丁讶的意思,是要自己不要解他们的穴道,以免醒来之后又有麻烦。
    丁讶望了望童石红,说道:“童姑娘,你赶紧送令婆回去吧!”
    童石红默默地点了点头,她面上有一层忧伤之情,望了古浪几眼,似乎要说什么话,但是并未说出来。
    古浪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也很难过,他很想对她说几句话,但是又不知说些什么话。
    他们四目相对了一阵,童石红忧伤地避开了古浪的目光,去料理况红居。
    丁讶双手托起了娄弓,笑道:“这个老儿也算栽了!”
    他把娄弓交给了古浪,说道:“你把他送回船上去吧!”
    古浪答应一声,接过了娄弓,他一跃之下,已经上了娄弓来时的那只小船。
    那两个划船的舟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古浪把他放在了船舱中,说道:“他没死,一会儿就好,你们快走吧!”
    说完之后,身如海鸟一般,飞跃上了那只大船。
    这时尹江达、石室等均被丁讶救醒,童石红也扶着况红居回到了自己的小船上。
    她抬头望着古浪,引起古浪一种莫名的惆怅和怜悯,觉得这个姑娘很是可怜。
    这时候丁讶已下令开船,白帆盈风,顺流而下。
    童石红的小船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
    古浪扶着船舷,心情沉重,水雾弥漫之中,他似乎还望见童石红那张清秀而又忧伤的面颊……
    丁讶走了过来,拍着古浪的肩膀,笑道:“去吧!我们到舱里再谈!”
    古浪惊觉过来,不禁面上一红,笑道:“丁老,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丁讶笑道:“我一直在船上,因为想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形,所以一直到最后才出来。”
    说着二人一同进了舱,古浪突然想起久无动静的桑燕,不禁问道:“桑姑娘呢?难道睡得这么熟?”
    丁讶喝了一口水,说道:“是我不叫她出来的。”
    古浪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真怕她有什么差错呢!”
    丁讶沉吟一下,说道:“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看来我这一路不能离开你们了。”
    古浪笑道:“你不是也要到桑家堡去吗?”
    丁讶叹了一口气,说道:“去是要去,结果如何却不得而知……”
    古浪接口道:“据我看大概没有什么问题,桑氏兄妹及桑家堡的人,不是都对你很好吗?”
    丁讶苦笑道:“其实一点也不关他们的事,九娘的脾气古怪得很,说也不敢说呢!”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接口道:“总而言之,这是我最后一次,无论见不见得着她,到此为止了!”
    他言下之意,不胜唏嘘,古浪也很同情他,但是却无话可说。
    这时丁讶突然放低了声音道:“关于我拿了你‘红珠’之事,不可向任何人讲,尤其是桑家堡的人!”
    古浪很是诧异,问道:“为什么?”
    丁讶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现在我主要就是靠这玩意儿见她,若是她知道了恐怕又见不着啦!”
    古浪点头道:“好!我记住。”
    这时古浪想起前数日的事,问道:“丁老,那天你找哈门陀动手的情形如何?”
    丁讶摇头笑道:“那天没有动手,就和今天一样,他自动走的。”
    古浪很是诧异,说道:“如此看来,哈门陀很是怕你,每次都不敢动手呢!”
    丁讶摇头道:“实非如此,只因他不愿意现在与我动手,并不是他怕我。”
    古浪又道:“如果动起手来,你是不是一定可以赢他呢?”
    丁讶一笑不语,这时门外却传来了桑燕的声音,说道:“你们还没有安歇吗?”
    丁讶笑道:“还没有,姑娘请进来吧!”
    话才说完,桑燕已经推门而入。古浪只觉眼前一亮!
    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丝长衣,云发微拢,面色娇红,清秀之中,透出了妩媚。
    古浪心中一阵莫名地跳动,赶紧把目光移开,桑燕已经跨进门来。
    丁讶用手指着椅子道:“姑娘请坐,这么晚还不休息吗?”
    桑燕坐了下来,说道:“我有些事要请教丁老。”
    丁讶笑道:“姑娘请说!”
    桑燕接口道:“此去重庆还有好几天的水程,沿途定有很多麻烦,不知丁老是否能随船照护?”
    丁讶笑道:“我病发之时,古浪曾悉心地照料我,所以我也要照顾他,一直到桑家堡。”
    古浪及桑燕闻言都很高兴,桑燕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因为最近川中出了事,所以堡里面的好手都派了出去,我真怕保不住驾呢!”
    古浪面上一红,说道:“这都怨我无能,身有重任,却是寸步难行!”
    丁讶微笑道:“这也不能怪你,说实话,你的对手太强了,即使是我也会感到吃不消呢!”
    他们又闲谈几句,丁讶道:“你们若是精神好,不妨到舱外聊聊,我可要睡觉了。”
    他说着躺了下来,这时已是二更多天,古浪却是毫无睡意,便同桑燕一同步出舱外。
    夜凉如水,江水汹涌,一阵阵寒风,吹得人透体生凉。
    古浪望着茫茫的江面,反倒有一种开脱的喜悦,他深深地吐了两口气。
    这时虽是深夜,但是这艘大船却走得更快了,石室和一个小伙子在船尾把着舵,低声地谈着话。
    古浪和桑燕相伴,各把目光投向远方,彼此之间,仍保存着一种少男少女的矜持,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了一阵,古浪道:“寒江夜渡,倒也有一番风味,姑娘认为如何?”
    桑燕点点头,用她美妙的声音说道:“可不是,我没事的时候,老爱在江上住上几日,什么烦恼都一扫而尽了。”
    古浪笑道:“姑娘有什么烦恼呢?”
    桑燕晶亮的目光,望了他一眼,却不回答。
    古浪也感觉到自己问得太唐突了,二人又开始沉默下来。
    天空是一片昏沉,不见星月也不见一丝云,古浪自语道:“明日怕又要下雪了!”
    桑燕突然转过了脸,问道:“刚才那个童姑娘是谁?”
    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来,倒是令古浪吃了一惊,微微怔了一下,说道:“她是况红居的孙女。”
    桑燕侧过脸去,古浪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由她的声音和形态中,可以感觉出她有些异常。
    她用冷涩的声音说道:“原来是况红居的孙女,她人怎么样?”
    古浪有些难于回答,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我也不太清楚。”
    才说到这里,桑燕突然接口道:“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古浪不禁大为诧异,问道:“怎么,姑娘看到她有什么恶迹吗?”
    桑燕转过了脸,面色有些不自然,摇了摇头,说道:“我虽不十分清楚,不过由她行径看来,料她不是什么好女人!”
    古浪听她这么说,不禁有些不悦,忖道:“这姑娘说话真是欠考虑!”
    但是他表面上不能把话说重了,正色道:“姑娘也许看错了,童姑娘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桑燕的一双秀目,突然睁大了些,盯视着古浪,倒使古浪吓了一跳。
    她用一种异常的口吻道:“你怎么知道的?”
    古浪不禁面上一红,说道:“我……与她认识很久了,她为人一片天真,不像况红居那么深沉。”
    桑燕笑道:“你们常在一起吗?”
    古浪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也不了解桑燕的用意,笑道:“倒是时常见面,讨厌的是况红居,若是没有她,我们一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桑燕一言不发,沉默了一阵,才道:“怪不得刚才她舍身救你呢!”
    古浪笑道:“这个姑娘真是不知道厉害,不过她对我如此好,我是不会忘记的。”
    桑燕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她轻轻地咬着嘴唇,怔怔地望着古浪。
    古浪不禁被她弄得莫名奇妙,忖道:“她是怎么了?好像有些不高兴。”
    桑燕又把目光转了过去,冷冷说道:“你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船上?”
    这时古浪才听出味道有些不对了,说道:“我与她是两条路的人,怎么能留她在船上?再说这船也不是我的……”
    桑燕却转嗔为喜,说道:“我倒喜欢这个姑娘,下次要留她谈谈……”
    古浪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的笑容非常勉强,但是自己实在想不出是为的什么。
    桑燕说完了那句话,便回到了她的舱中,古浪默默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自语道:
    “奇怪,莫非她与童石红有仇吗?”
    由于桑燕一再提到童石红,古浪的胸中,不禁泛起方才她舍身相助的那幕景象。
    继而联想到他们初次相识的情形,在“哈拉湖”畔,自己正在苦练武功之时,这个姑娘却奇妙地出现了。
    她的出现,给古浪带来了一连串的怪事,也给古浪带来了一些以往未曾感觉到的情境。
    人,就是这么奇怪,感情往往在不知不觉间产生,等到你发觉时,已经不容易摆脱了。
    这一刹那,古浪似乎对童石红特别怀念,而桑燕的一切,则显得逊色多了。
    他正在幻想之时,似听船头有轻微的声响,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船头一侧,卷了一大卷帆布。古浪看到一个人影在帆布后面一闪而没。
    古浪心中一惊,忖道:“啊!这种孤魂冤鬼,居然还不放手。”
    他微扬起双掌,一掌迎敌,一掌护身,提气轻行,由反方向向后绕了过去。
    这时的古浪真个轻巧如燕,移动之下,没有一丝声息,已然转到了右侧。
    果然,有一条黑影隐伏在那帆布之后,古浪大着胆子,猛一长身,双掌抓住了那人的膀子!
    但是,他立时大吃一惊,松开了手,惊道:“啊!原来……”
    才吐出了二个字,一只温香的玉手,已如闪电般按在了他的唇上。
    紧接着,一个极低的声音说道:“嘘———不要叫!”
    那隐在帆布后的,正是童石红!
    她一只玉手,轻抚着古浪的嘴唇,使得这个年轻的大孩子,感到了一阵阵地面红和心跳!
    他们神奇地对视着,童石红竟忘了把手拿下来,古浪那俊目中,发出了他生命中第一个爱情的火花。
    他把重石红的手,轻轻地拉下来,但却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们彼此有一种莫名地激动。
    虽然只是这么普通地接触,但是此刻的滋味,已经胜过了世上一切美好的尝试!
    童石红的秀目里,含着兴奋和羞涩的泪光,她默默地扑在了古浪雄壮温暖的怀抱里。
    这个不经人事的孩子,本能地把她紧拥着,偎着她的面颊。
    一切都停止了,他们似乎连呼吸也忘记了,陶醉在那无尽地美好之中。
    突然,一声尖锐的笑声,使得他们如中急电般地分开了!
    在船头的灯光下,站着桑燕,她的目光中射出了怒火和忧怨。
    古浪面红过耳,全身的血液都充到了头部,使他感到昏眩。
    童石红默默地站在一旁,垂着头,不敢望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
    这种尴尬的情景,继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桑燕才用冷峻的声音说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古浪羞愧万分,但是他不得不仰起了头,很困难地说道:“我……我……我到船头来,发现了童姑娘……”
    桑燕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于是你们就……”
    下面的话她说不下去,目光却闪着泪光。
    古浪急道:“我们……唉!不像姑娘你所想的……”
    但是这种情形下,古浪实在无话可说,本来这是绝对的私事,可是插入了一个外人,便弄得不可收拾了。
    桑燕慢慢地冷静下来,她强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冷冷道:“童姑娘,你是怎么来的?”
    童石红低声说道:“我……我是驾小船来的。”
    这时惊动了船尾的石室,他跑了过来,望见了这种情形,奇怪地道:“姑娘!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桑燕突然转过了身,厉声叱道:“没你的事!”
    石室吓了一跳,赶紧跑了回去。
    她这种反常的愤怒,使得古浪和童石红都感到意外,怔怔地望着她。
    桑燕又道:“既然你是坐小船来的,那么你与古少侠一同坐小船走吧!”
    古浪一惊,也感到有些愤怒,说道:“姑娘!你如此看我古浪,实在是冤枉了我,刚才的事……”
    桑燕冷笑道:“我怎么看你呀?”
    古浪生了气,回头对童石红道:“石红,我们走!”
    童石红的目光中,露出了感激和喜悦,但是她却摇摇头道:“小船已经流走了!”
    桑燕又是一声冷笑,说道:“这么看来,你是居心住在这儿了?无耻!”
    古浪剑眉一扬,喝道:“姑娘,你不可侮辱她!”
    桑燕怒道:“我侮辱她?她自己刚才作的什么事!”
    古浪跨上一步,双手握住了桑燕的膀子,用力地摇着,厉声道:“她做了什么事?
    你说!你说!”
    桑燕的脸上变色,用力地挣开了古浪的手,扬掌打了古浪一记耳光,哭叫道:“滚!
    滚!你们给我滚……”
    她哭着跑回了舱,留下了无可奈何的古浪和童石红。
    这一阵大闹,惊动了满船的人,丁讶首先跑出舱来,嚷道:“怎么回事?怎么回……”
    当他看见童石红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接口道:“哟!你怎么又回来了?”
    古浪及童石红均未答话,丁讶走近了些,只见古浪面色发青,双目似要冒出火来。
    他奇怪地问道:“古浪,什么事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古浪怒气冲冲,转过了头,对石室道:“马上靠岸,我要下船!”
    石室吓了一跳,不敢答应又不敢问,怔怔地望着丁讶。
    丁讶笑道:“你别听他的,什么事都有我!”
    话才说完,桑燕又从舱里冲出来,叫道:“下船就下船!石室马上靠岸!”
    这一来又把石室弄傻了,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古浪与桑燕吵了架。
    丁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们压了下来,正色说道:“古浪,到底是什么事?告诉我,让我来评评理!”
    本来这种事算不了什么,但是偏又说不出口,古浪面色微红,余怒未消地说道:
    “你去问她好了!”
    丁讶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叫人没办法……”
    他走到了桑燕的面前,问道:“好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燕眼圈发红,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仍是一言不发,丁讶不禁着了急,大声道:
    “古浪!你随我进舱来!”
    古浪无奈,随着丁讶进得舱来,丁讶道:“刚才我着实倦了,外面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道,那童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快告诉我!”
    古浪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丁讶必定有经验!
    他想着,便红着脸,把刚才发生的事,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丁讶。
    丁讶闻言气笑不得,说道:“这可难办了!偏巧况红居又与你敌对,童石红怎么好留在船上呢?”
    古浪摇头道:“我并没说要留她在船上,可是桑燕盛气凌人,未免小题大作!”
    丁讶笑道:“人家奉命接你的驾,出了事当然要管的。”
    古浪仍然怒气不消,说道:“刚才的事,纯然是我与童姑娘的私事,与她什么相干?
    发这么大脾气!”
    丁讶望着古浪,笑道:“傻孩子!你还不明白她为什么发脾气吗?”
    古浪一怔,再一细想,心中立时略有所悟,一张俊面不觉红了起来,心中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
    丁讶放低了声音说道:“她一直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古浪摇了摇头,断然道:“我不喜欢她!”
    古浪这句话,倒是颇出丁讶意料,他摇着头说道:“这可就麻烦了……这么说,你是喜欢童姑娘了?”
    古浪面上一红,点了点头。
    丁讶眉头一皱,说道:“这对你进桑家堡可是一个阻力呀!”
    古浪昂然道:“我不能为了进桑家堡,便曲意奉承桑燕,我现在的处境虽然很危险,但是我到桑家堡去,是奉有任务,并非去避难的!”
    丁讶连连地点着头,说道:“你有这番志气我很高兴,再说感情方面的事,还是顺乎自然,不要勉强的好……想当年……唉!”
    他似乎又回忆到他的往事,感喟不已。
    好在他很快地由往事中把自已拉了回来,皱眉道:“那么现在的事怎么办呢?”
    古浪道:“且看桑姑娘怎么办……”
    说到这里,向窗外望了望,淡淡一笑说道:“我已经知道怎么办了!”
    丁讶也向窗外望了一下,说道:“啊,这个姑娘!竟真的靠岸了。我去和她说!”
    他身子还没有起来,已经被古浪一把拉住了膀子,正色道:“丁老,由她去!我绝不愿意依人成事!”
    丁讶怔了一下,说道:“你有此志气固然好,不过你的敌人太多,都是一流的人物,选此水途,为的是易于应付,上岸之后事情就难办了!”
    古浪毅然道:“事情再艰难我也要全力一拚,实在不可为的时候,也只好与春秋笔同归于尽!”
    丁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志气!我们等待桑姑娘的下文吧!”
    他说着,与古浪一同走出舱来,却不见桑燕等人踪迹,只有童石红依然站在那里,垂着头,一言不发,丁古二人出舱,她似乎也未看见。
    丁讶对古浪说道:“我去看看这丫头造什么反!”
    说着匆匆而去。古浪在后面叫道:“由她去!”
    但是丁讶已经入了桑燕的舱房,船头只剩下古浪和童石红两个人。
    大船迅速地向岸边靠去,二人已可望见灰灰的水堤和冲击的浪花。
    童石红仍然有些惊慌不知所措,她默默地望了古浪一眼,低声道:“是我害了你……”
    古浪大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胡说!不要说这些话,我古浪不是因人成事的人!
    再说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我!”
    童石红见古浪发了牛脾气,便不再开口,但是心中却暗暗高兴,因为古浪已经与桑燕闹翻了。
    这虽不是童石红来此的目的,但却是一种意外的收获。
    却说丁讶到了桑燕的舱内,只见她凝望着窗外,面色沉重。
    丁讶问道:“是你叫船靠岸的吗?”
    桑燕面上一红,点了点头。
    丁讶正色道:“姑娘!你可知道古浪对你们桑家堡及九娘的重要性?”
    桑燕面色一变,显得有些不安,丁讶又道:“刚才发生的事,古浪已经详细地告诉我了,他们只不过略为亲热一下,并无什么越轨之事……”
    桑燕用力地把头扭过了一边,说道:“谁管他们那些臭事!我只是问他那个姓童的怎么又回来了,他就发脾气……”
    丁讶笑道:“刚才你们争吵的时候,我听得清清楚楚,并不如你说的那样呢!”
    桑燕却道:“既然他们那么好,我船上又不能留那个姓童的,就请他们下船算了!”
    丁讶缓缓道:“你现在是气愤之时,可曾考虑到后果?”
    桑燕倔强地说道:“了不起姑婆把我杀了就是!”
    丁讶冷笑道:“你以为她的脾气做不出来吗?”
    桑燕面色一变,迟疑了一下,说道:“那……那么留他们在船上,我下船就是了!”
    才说到这里,舱外古浪的声音传了进来道:“不用费事了,我下船就是!”
    桑燕一惊,拉开了舱门,只见古浪已经收拾停当,牵着他那匹骏马。
    他昂然而立,面色平静,一双俊目射出了坚毅的光芒,看起来真是一个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
    桑燕此行奉有极大的任务,她不过是一时气愤,出此下策,现在古浪执意下船,倒把她弄傻了。
    可是话是由她先说,这时势无再加挽留之理,强忍着心中的悲愤,望了丁讶一眼。
    丁讶早已微叱道:“古浪!你不要作怪!”
    古浪很诚恳地道:“丁老,我这一路下来,承你多方照顾,实在感激得很……不过当初阿难子恩师临危授命,也就是要我在困难万端之中达成任务,所以我细细地想过,我不能因人成事,死活都要靠自己,请老前辈不要阻止我。”
    古浪这么一说,连丁讶也说不出话了,他深知古浪的性情,既已决定,便无法更改。
    沉默了一下,丁讶道:“那么童姑娘你如何安排呢?”
    古浪正色道:“她已两度叛离况红居,恐怕势难再回去,不过我自会为她想办法的。”
    既到如此局面,彼此都没有什么好说了,空气显得很沉闷。
    船慢慢地靠近岸边,这时约莫三更天,有些早起的渔人已开始作业了。
    船终于靠了岸,古浪命石室搭上了跳板,向丁讶拱身一礼道:“丁老!你请休息吧!”
    丁讶笑道:“不打紧,我们随时可见面。”
    古浪知道他还是要暗中保护自己,就是拒绝也没有用,只得由他。
    童石红一直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古浪身后,像个可怜虫似的。
    这情形看在桑燕的眼中,更觉难受,但是她是一个坚强的女性,把那无限的热情和妒恨,深深地藏在心底。
    古浪等石室把船板搭好之后再向尹江达、石室等,一一道劳。
    尹江达紧皱着一双眉毛,因为他是奉桑九娘之命来护送古浪的。不意发生了这等不愉快的事,使他也觉无计可为。
    不过既有丁讶一再的保证,古浪或能沿途无恙,遂放了些心。
    最后,古浪向桑燕拱了一下手,说道:“姑娘,多谢你的照顾,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们前途相见非遥……见了令兄请代我致意!”
    桑燕嘴唇动了一下,只轻轻地说道:“后会有期……”
    她飞快地回身而去,跑入了舱中。
    古浪心中也不太舒服,发了一下怔,心中忖道:“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心意呢?”
    丁讶已经笑道:“好啦!唱了半天戏,别忘了最后一句词,那可就笑话了!”
    古浪面上一红,拉马而去,童石红早已走上了岸,在一厢等着他。
    上岸之后,石室立时收了跳板,大船再度向江心驶去,挂满了帆。
    丁讶远远挥手道:“这里是‘南充’,快赶路吧!”
    古浪一惊,忖道:“已到‘南充’了?到底是水路快得多啊!”
    那一船人走了之后,童石红的情绪立时好多了,她笑着说道:“喂,我们走吧!”
    古浪回头看了看她,见她神情愉快,根本丝毫不担心以后的安全,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童石红笑着又道:“累得你一夜没有睡觉,快找个地方休息吧!”
    古浪问道:“你是不是也很累?”
    童石红摇摇头,说道:“我倒不累,是怕你累了。”
    古浪见她一片关切,出于至诚,心中的烦闷略解,忖道:“人生知己难求,童石红能够对我如此,我应该心满意足了!”
    童石红见他不语,一双俊目注视着自己,显得稚气异常,不禁笑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呢?”
    古浪面上微微一红说道:“啊……没什么!姑娘,你真的与令婆闹僵了吗?”
    童石红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早就闹翻了,其实她并不是我的婆婆,我只是她收养的一个孤儿罢了!”
    古浪大为惊愕,但是看到童石红神情黯然,不忍再追问下去,岔开道:“既然你不累,我们天一亮就赶路吧!”
    童石红惊喜交集,说道:“你……你是说你愿意带我一起走了?”
    古浪轻叹了一声,说道:“唉……我也是个孤儿!”
    这一刹那,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他们拉拢在一起,彼此都体会到对方深长的情意。
    古浪又道:“天亮后我们再买一匹川马,不然二人共骑,很惹人注目。”
    童石红问道:“你是准备到哪里去呢?”
    古浪略为迟疑,说道:“我要到重庆去。”
    童石红闻言笑了起来,说道:“啊呀!你真是个大傻瓜!”
    古浪不解道:“我怎么傻?”
    童石红望着茫茫江水,笑道:“这里就靠着江,又何必买马呢?这条河并不是他们桑家的呀!”
    古浪大喜,击掌道:“对!我怎么连这个都没有想到?由水路走要快多了,又可省去不少麻烦!”
    这时天光已亮,很多渔人都上船作业,当他们看到这一对俊俏的男女时,都不禁投以惊异的目光。
    古浪拉着马,笑道:“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然后再雇船吧!”
    他们找到了一间专卖小吃的馆子,叫了些油饼和稀饭,二人边食边谈,指点着江涛帆影倒也快意非常。
    饭后,他们雇了一只双舱中船,再度沿着嘉陵江,往南而行。
    晨风凛凛,吹饱了白色的帆,一泻千里,顺江而下。
    古浪心中很是痛快,因为他现在是独自闯荡,不再有别人接引及保护了。
    一个时辰过去,江面上平静得很,并没发生任何事。
    古浪对童石红道:“看来现在不会发生什么事,你到隔舱去休息吧!”
    童石红点点头,笑道:“好的,你也睡一会。”
    于是他们分别安歇,经过了一夜的辛劳,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古浪一觉醒来,天已近午,连忙爬了起来支开了窗户。
    江面辽阔,渔船三两,浪花点点,偶尔有一两尾鱼翻出水面,然后很快地落了下去。
    古浪忖道:“这片风光真个迷人……”
    方想到这里,便听到童石红在舱外说道:“古浪,你还不起来吗?”
    古浪笑道:“我已经起来了!”
    童石红推门进来,她手中竟然捧着一盆清水,盆中还有一只漱口杯,另外在手臂上搭着一块雪白的布巾。
    古浪慌忙接了过来,连声道劳,心中却有一种异常的感觉。
    童石红则显得大方得很,她笑道:“你洗脸吧!我去招呼吃的。”
    古浪笑道:“这些事他们自会办,姑娘不必费心了。”
    童石红已然出了舱门,古浪匆匆洗漱完毕,关上了门,换了件干净衣服。
    少时,一个舟子进来,收拾干净之后,摆上了酒菜,竟全是童石红亲手所烹,味美异常。
    古浪被她这番真诚的心意深深感动,但是嘴上却说不出来,不过那个聪明的姑娘,已经看出了古浪的心意。
    古浪对江浅饮,一面与童石红谈着心,其乐融融,不觉把一些烦恼的事都忘记了。
    他暗忖道:“为了春秋笔,害我风尘仆仆,陷身危境,但是因春秋笔,也使我结了一段奇缘……”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一种甜蜜的感觉,一双俊目,不禁深情地注视着童石红。
    那个多情的姑娘,粉面微红,秀目含羞,在古浪的眼睛中看来,似乎比书上的仙女还美!
    这一桌饭,一直吃了一个多时辰,古浪和童石红也谈了不少的知心话。
    这一天,古浪的小船已经到了“合川”,再需半日的水程,就可到重庆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兴,因为这么多天来,可说是风平浪静,毫无惊状。
    此刻午时才过,古浪及童石红在船头谈心。
    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他们已陷入了热恋之中,除了童石红外,古浪不会再想任何一个女孩子。
    他一度感兴趣的桑燕,也早从他的记忆中退了出去。
    童石红望着远远的码头,说道:“这沿江的镇市都很热闹呢!”
    古浪点头道:“因为嘉陵江是长江的支流,很多货物都经由这条河运送,所以热闹得很。”
    童石红道:“好快!我们晚上就可以到重庆了。”
    这时划船的舟子过来请示道:“小爷,合川要不要靠岸?”
    古浪思忖了一下道:“也好!我们到合川好好吃顿饭,然后再赶路!”
    舟子答应而去,童石红却道:“马上就快到了,何不到重庆再休息?沿途所幸无事,不要在这里出了事。”
    古浪笑道:“不要紧!只在这里吃一顿饭,会出什么事情?如果真的要出事,我们就是逃也逃不过的。”
    小船慢慢地摇向码头,一片人潮喧哗之声,阵阵地传了过来。
    古浪笑对童石红道:“到底是大码头,果然不同凡响!”
    他们临上岸时,古浪吩咐道:“我们吃过饭就走,你们可别跑远了!”
    舟子连声地答应着,古浪和童石红,双双分开拥挤的人群,向镇内走去。
    他们寻了一家最大的馆子,名叫“望江楼”,二人登楼之后,寻了一个靠窗口的位子坐下。
    古浪点了很多菜肴及鱼虾之类,二人指点着江景,且吃且谈,甚是高兴。
    他们正谈得高兴之时,突听一阵脚步声,只听伙计们嚷道:“桑少爷来了!雅座!”
    古浪及童石红同时一惊,古浪连忙把脸侧过去,低声道:“石红我们转过去。”
    童石红也面对嘉陵江,说道:“转过去他们不会看见我们?”
    古浪说道:“那可不一定!”
    说着,便听一阵脚步声,想是桑鲁歌已经上来了,很多小二拥过去献殷勤。
    古浪心中忖道:“桑家的名望倒是不小。”
    又过了一阵,突听桑鲁歌大声叫道:“古浪!原来你也在这里!”
    古浪听他叫自己,不得不站起来,故作惊讶道:“啊!鲁歌兄!真是幸会得很!”
    桑鲁歌好似高兴得很,紧握住古浪的手,望了童石红两眼,笑道:“这位就是童姑娘吧?”
    童石红笑道:“我叫童石红!”
    古浪便介绍了桑鲁歌,童石红点头道:“我知道了!”
    桑鲁歌转头对伙计道:“我就坐这一桌,再加两个菜!”
    小二答应而去,他们落座之后,桑鲁歌用高兴的声音说道:“啊呀!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我还要去接应你们呢!”
    古浪笑道:“有劳费心!这一路下来倒也平安无事。”
    桑鲁歌迟疑了一下,说道:“你和燕妹的事我都知道了……”
    古浪及童石红二人面上均是一红,桑鲁歌又接着说道:“那丫头被我好骂了一顿,她年轻气浮,希望你不要见怪。”
    古浪见他词意诚恳,自己倒惭愧得很,红着脸说道:“其实是我的脾气太坏了,桑姑娘一番好意,反被我得罪了。不过,她不知道我与童姑娘相识已久,并且……”
    他说到这里,目光射在童石红的身上,二人的脸都红了起来。
    桑鲁歌笑道:“并且怎么样呢?”
    古浪突然说道:“并且……我们已经有了百年之约!”
    这句话大出童石红及桑鲁歌意料之外,童石红惊喜万分,几乎要流下泪来,深情而又激动地望着古浪。
    桑鲁歌则显得有些不自然,说道:“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古浪答道:“我现在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未便谈此,不过别人对我误会,我不得不表明一下。”
    这段日子以来,古浪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他是一个做事极干脆的人,当他发现他们之间有深深的爱之时,就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
    这对童石红来讲,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桑鲁歌点头道:“你的话也对,还是办正事要紧。”
    才说到这里,便见小二送了一张排帖来,桑鲁歌甚是奇怪,接过看时,不禁面色一变,递给了古浪,说道:“哼!到底被他们追上了!”
    古浪知道事情不妙,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谷小良、石怀沙。
    古浪面色一凛,与桑鲁歌对了一下目光,转脸对伙计道:“请上来!”
    小二转身而去,古浪对桑鲁歌道:“反正早晚还要与他们碰面,不如早些了事好,我最讨厌这两个老人,只恨我功夫不够,否则早就把他们打跑了!”
    桑鲁歌脸上却有怒容,说道:“他妈的!这些家伙的胆也太大了,若是敢闯我们桑家堡,那可是死路一条!”
    对于其他的老人,古浪倒不太在意,独有一个哈门陀。
    古浪心中忖道:“别人不见得敢闯桑家堡,哈门陀是一定会去闯的!”
    才想到这里,便听童石红低声道:“他们来啦!”
    古浪皱了皱眉头,说道:“真可恶!害得我们吃顿饭都不得安宁!”
    说话之际,石怀沙及谷小良二人已然走了过来,古浪看见他们一胖一瘦的模样便觉有气。
    但是又不得不站起来招呼道:“石老师、谷老师,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谷小良咧着大嘴一笑道:“哈!好说,顺着江风我们就来啦!”
    他边说着,边望望童石红,笑道:“童姑娘也在这里?你婆婆找得你好苦啊!”
    童石红偏头不理,谷小良弄得很无趣,拉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
    古浪开门见山地问道:“两位老师驾临,有什么见示吗?”
    石怀沙咳嗽了一声,说道:“咳!这个……我们也不必转圈子,还是直说的好!”
    他说到这里,双目四下扫视了一阵,把每一个人都打量到了,然后才道:“我们由‘达木寺’追你到现在,只为问你一句话,只要你告诉我们‘有’或‘没有’,绝没有其他麻烦,你看怎么样?”
    古浪忍着怒火,说道:“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
    石怀沙放低了声音,说道:“阿难子是否把‘春秋笔’的下落告诉了你?”
    古浪摇摇头,断然道:“没有!”
    石怀沙及谷小良气得面色发白,古浪又道:“好了!我已经回答过了,二位请便吧!”
    谷小良气道:“我还要问你一句!”
    古浪眼望江景,头也不回,冷冷道:“快问!”
    他那种漠然的态度,使得谷小良大为不满,但是他还是忍了下来,说道:“就算阿难子没有告诉你,那么你是否知道‘春秋笔’的下落呢?”
    古浪冷然道:“不知道!”
    桑鲁歌见古浪推得如此干净,心中不禁好笑。再看那两个老人,已经气得变颜变色了。
    石怀沙强忍着怒气,说道:“古浪,你一个后生小辈,我们不愿过分为难你,你若是以这种态度相待,那你就太不聪明了!”
    古浪转过了头,剑眉微扬,星目含威,说道:“你们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石怀沙气得握了一下拳头,声音提高了些,说道:“好!那么你现在到哪里去?”
    古浪很干脆地答道:“重庆!”
    石怀沙、谷小良很快地对了一下目光,谷小良紧接着问道:“去干什么?”
    古浪嗤笑道:“游山玩水!”
    这一来可把两个老人气得怒火万丈,谷小良跳了起来,叫道:“好小子!你好大的胆!看我不废了你!”
    他说着就要动手,却被石怀沙拦了下来。
    他们这里一吵,惊动了整个酒楼,围了很多人,有很多认识桑鲁歌的人,都在卷袖子准备帮忙,桑鲁歌连忙把他们喝止了。
    谷小良又怪叫道:“小子!原来你仗着这姓桑的一点势力,就这么托大吗?”
    话未说完,桑鲁歌已喝道:“住口!你这个胖贼!”
    谷小良大怒,怪叫一声,抡掌就想打,但被石怀沙拦了下来,叫道:“老谷!你怎么像初入江湖一样,动辄就要动手!”
    谷小良气道:“他没骂你,你当然不火……”
    听了谷小良的话,古浪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童石红突然慌张地扯了古浪一下,低声道:“况婆婆来了!我见她转到正门了!”
    古浪一惊,尚未说话,童石红已道:“我要躲她,在重庆再见!”
    一语甫毕,古浪还来不及拦阻,童石红如巧燕一般,由窗口飞出去,落到了江边的小船上。
    楼上楼下立时一阵大乱,古浪向窗口望时,童石红已然失去了踪迹。
    古浪气得跺脚道:“管他什么况红居,竟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才说到这里,况红居已然由梯口跑出来,扯着她鬼怪般的大嗓子叫道:“古浪,古浪,我孙女呢?”
    谷小良在旁抢口道:“她由窗口跑出去了!”
    况红居一声怪叫道:“哇!好大胆的丫头!”
    她叫声方罢,人已如大雁一般,由窗口飞了出去,快速已极!
    这时,又是一阵巨大的骚动,满楼的人都冲向窗口,向下张望,一时人潮汹涌,几乎要把这座楼挤垮!
    古浪双眉紧皱,忖道:“早知道有这些麻烦,也就不下船了!”
    他在吵闹中,唤过了小二,付了饭钱,对石怀沙及谷小良道:“走!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去!”
    说着当先而行,石怀沙等跟在身后,这时大群人潮,又挤向了楼梯口。
    桑鲁歌回过了身,大声地喝叱了半天,才把人们止住。
    但是当他们下楼后,人潮又追了下来,古浪等费了半天劲,才冲出了人群,沿着江边一阵急走,总算把那干人抛开。
    这时他们处身之处,是一片沙滩,也就是四川人所谓的“河坝”。
    除了远处有渔船外,附近很是空旷。
    古浪停了下来,说道:“好吧!二位还有什么见教,请赶快说,我还要急着赶路。”
    石怀沙道:“古浪,有这么多老人追逐着你,难道你真能应付得下吗?”
    古浪毅然说道:“那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
    石怀沙笑道:“话虽如此,不过也许有更好的解决方法,难道我们不能做个交易吗?”
    古浪尚未说话,桑鲁歌已然道:“什么交易,说来听听看!”
    石怀沙道:“只要你把‘春秋笔’的下落说出来,我陪你去取,其他的人由谷老师应付去。”
    古浪冷笑一声道:“哼!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谷小良面上一红,说道:“那……那你就别管了,应付不了也与你无关!”
    古浪大笑道:“倒蛮天真,难为活了这么大岁数,两个人在一起,才想出这么幼稚可怜的办法!”
    谷小良及石怀沙被他一阵奚落,弄得好不难堪,但是他们并未发作。
    古浪接着说道:“别说我不知道‘春秋笔’的下落,就是知道也不会答应你们!再退一步说,就算答应你们,‘春秋笔’还没取到手,谷小良早被人家宰了八次了!”
    古浪这一番话,把两个老人说得暴跳如雷,尤其是谷小良大叫道:“老石,驾他走!”
    他们双双向古浪扑来,疾似狂风暴雨一般!
    古浪一声冷笑道:“驾走?做你娘的梦!”
    他身形一闪,两个老人扑了空,古浪双掌一分,左右两掌分别向两个老人的背后拍去!
    古浪这一式让得极快,双掌招式也出得急,颇出这两个老人意外。
    谷小良大叫道:“你敢撒野!”
    他肥胖的身子,倒也颇灵活,极快地转了过来,双掌一抡,向古浪的前胸拍来。
    这时石怀沙也转过了身子,叫道:“不要伤他!”
    说着也要向古浪扑去,桑鲁歌却极快地拦住了他,破口骂道:“好不要脸!两个老人打一个小娃儿!”
    他掌随口出,右掌如电,向石怀沙的背心疾拍过来,掌力沉浑,不在古浪以下。
    石怀沙叫道:“反了!反了!”
    桑鲁歌笑道:“你到这里来撒野,才真是反了!”
    他们两对老少,这时打在了一起,江边传来阵阵喝叱之声。
    惊动了远处打鱼的渔船,纷纷摇了过来,江岸上的人,也渐渐围拢来。
    不一会的工夫,人山人海,围成了一个圆圈,把他们四人围在中央。
    他们虽然都是身经百战,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动手,倒还是第一次。
    古浪心不二用,按照阿难子及哈门陀所传身法,使出了一套神鬼莫测的掌法。
    也正因为如此,古浪才能抵得住功力深厚的谷小良,而不见逊色。
    这几个月来,古浪按照阿难子所传心法,调息盘坐,在不知不觉之中,功力大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施展起来,古浪只觉掌力强劲,身法轻快,与以前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心中大为惊喜,忖道:“想不到阿难子的传授,竟有这等神奇!”
    练武之人,讲究的是“功力”、“招式”和“气力”,这三项之中,古浪先占了两项!
    除了功力不如谷小良深厚外,古浪正当年轻力壮,气力比谷小良大得多,如今使出了哈门陀所传的掌法,在招式上也占了先!
    因之,谷小良尽了全力,仍然丝毫占不到上风,他好不惊骇,忖道:“啊!数月不见,这孩子就像吃了仙果一般,真个是不可轻视!”
    他精神一震,拳脚随即加紧,比先前快了许多。
    但是古浪所施,乃是哈门陀及阿难子二人所传的精华,招式之奇妙不可思议,所以谷小良虽然厉害,仍然无法取胜。
    那旁桑鲁歌所使,乃是桑九娘亲传的一套小巧掌法,他也与古浪一样,占了“气力”
    与“招式”的先,才能与石怀沙对敌!
    只见他们四人,如同四只怪乌一般,前后左右飞舞不停,简直分不出谁是谁来。
    两旁观战的乡里渔民,都紧张地张大了嘴,随着他们的式子发出了惊叹和喝彩之声。
    古浪及桑鲁歌全神贯注,注意着两个老人的一举一动,见招封招,遇式破式,数十招下来,竟然没有一点破绽!
    这一来两个老人有些急了,他们绝想不到,这两个小孩子,竟给了他们这大威胁!
    谷小良猛叫道:“罢了!我若不胜,跳江而死!”
    古浪骂道:“呸!你不怕脏了河水?”
    谷小良又是一声怪叫,身形如球般飞了过去,右掌一挥,掌风凌厉,向古浪前额击到。
    古浪晃身让过,身形猛然向下一矮,双掌齐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谷小良小腹之下击来。
    这一招很是不雅,有些眼快的渔民看清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谷小良满面通红,身子赶紧退后三步,扯着杀猪般的嗓子叫道:“该死的小王八!
    竟敢戏耍我……”
    他双掌如同两把斩刀一般,狂雨旋风般向下猛沉,十指箕张,以“太子搞瓜”的招式,分别向古浪的双腕抓到!
    古浪大喝道:“来得好!”
    他竟不向后撤,反而赶上一步,双掌猛然向两下分开,“大鹰爪掌”,向谷小良的左右腰部,急如闪电般抓来!
    谷小良方才那一招是虚招,才发就收,同时向前跨了一步,准备古浪后退时好追击。
    却不料古浪看出了他的心意,反而进了一招,谷小良向前一凑,二人立时相隔极近!
    古浪的双掌等于加快了一倍的速度,已然抓到谷小良腰部,喝道:“肥猪受死!”
    谷小良猛觉腰部奇痛,大惊失色,知道上了当,拚命地向后一退;只听“嘶”的一声轻响,左右两襟均被抓破,肚皮上也留下两条血印,痛彻心肺。
    他猛吸一口气,止住了痛,人已气得发狂,拚命地叫道:“好小子哇!”
    他如同一只猛虎般,向古浪扑来!
    古浪占了先机,但他仍沉静如恒,身子一晃,已然退至老远,所以谷小良又扑了个空。
    他人本肥胖,这时衣服一破,露出了左右两块白肉,引起了观战人的一阵大笑。
    谷小良此刻的心情,真个比死还难受,他行走江湖数十年,虽然吃过不少败仗,但是栽在小孩子的手中,还是第一次!
    古浪心中惊喜交集,忖道:“想不到‘青海派’的掌法竟是这么好!”
    他是一个持重的人,虽然占了优势,但绝不敢骄傲,反而加倍地小心,提防着谷小良更猛烈的招式!
    果然,谷小良用双手揉着肚皮,用一种极难听的声音说道:“好小子!今天我们不分个死活,我谷小良绝不离开此地!”
    古浪冷笑道:“好!你就埋骨于此吧!”
    古浪一再地激怒他,原是有用心的,因为以谷小良的功力,如果沉着应付,时间一长古浪必然落败。
    但是,现在古浪惟一可以制胜的,就是在招式上取胜,所以他存心激怒谷小良,好在他拳风掌隙中寻破绽,然后以极精巧的招式,全力进攻!
    古浪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谷小良虽然成名多年,一时仍不免吃了大亏。
    古浪的话又激怒了他,只听他狂叫道:“看谁埋骨于此!”
    随着这声大叫,他身如旋风,挟着大片风沙,向古浪扑了过来!
    他来的声势太惊人,四周观战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古浪见他来势太猛,便再度向一旁闪去。
    谷小良如同疯了一般,狂叫道:“别跑!小王八!”
    古浪却不理会他改变战略,只是一味地闪躲,激得谷小良怒火万丈。
    但这时看来非常狼狈,腰际两旁露出了血肉,浑身汗透,一身沙土,看来如同是一只受伤的猛兽一般!
    古浪知道他已经气得快疯狂了,忖道:“我再激他一激,少时便可伺机取胜了!”
    所以他毫不心急,沉着应付,每一次谷小良愤怒地扑来,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石怀沙与桑鲁歌动手之际,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禁颇为担心,叫道:“老谷!不要着了他的道!”
    谷小良却狂喊道:“你别管我……”
    接着一声大喝,再度冲出,古浪以哈门陀所传的绝招轻功,不住地闪躲着。
    他忖道:“哈门陀所传‘提瓶上树’,果然是妙用无穷……”
    在“达木寺”,哈门陀曾经严格地训练过他,所以他这时轻功已在谷小良以上!
    石怀沙看得心惊,叫道:“老谷你莫急!”
    可是谷小良已急得快疯了,如同一只疯狗一般,东冲西撞,叫道:“你少管闲事!
    我非毙了他不可!”
    石怀沙看情形不对,忖道:“我先把这小子打发了再说!”
    他舍开谷小良,连忙加紧招式,但是桑鲁歌也是师承有名,不是轻易可以打发的。
    谷小良又连扑了两次,都落了空,急得哇哇大叫。
    古浪见状忖道:“现在时机已到,已无再耍下去的必要了!”
    这个少年奇人,决心在这一战中,把谷小良折于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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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恶魔再现
    古浪及桑鲁歌,在“合川”县境、嘉陵江之畔,与石怀沙及谷小良二人争战。
    古浪与谷小良杀在一处,由于谷小良轻敌,不料古浪使出了哈门陀及阿难子所传的奇技,一阵厮杀下来,竟使得谷小良乱了手脚。
    不但如此,古浪更以奇妙的招式,将谷小良双腰剪破,使这个江湖老人挂了彩!
    这时谷小良不禁面无人色,惊恐羞愧交加,狂叫道:“好小子!看我不废了你……”
    古浪微微含笑,说道:“来吧!看谁把谁废掉!”
    谷小良一声怪吼!身如脱弦之箭,向古浪扑了过去。
    他两个人再次打在一起。两岸观战的人越来越多,发出了很大的叫好之声。
    石怀沙正与桑鲁歌交手,因此不免分了很多心,他万料不到谷小良竟会在古浪掌下吃亏。
    桑鲁歌却是一言不发,全神贯注。
    他知道与自己动手的人不是易与之辈,所以全心全意,把桑九娘所传的一套奇妙的掌法,尽数地施展出来。
    谷小良那边受了伤,桑鲁歌更是精神一震,拳脚齐施,使得石怀沙亦不得不全力以赴。
    石怀沙一面过招,一面问道:“小子!你到底是哪一路的?”
    桑鲁歌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不懂!”
    一语甫毕,双掌如电一般,向石怀沙面门砍到,石怀沙心内好不吃惊,忖道:“怪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吗?”
    他们这两对打得沙飞石走,山河变色,好不惊人。
    四面拥观的乡民竟是越来越多,差不多在千人以上,拥前拥后。
    谷小良等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来没有在这种情形下动过手。
    加上他挂了彩,羞愤涌集,弄得更是心神不宁,进退之间不无影响。
    古浪是沉心应战,他决心要以自己的全部精神和武功,把这个不可一世的老人挫于掌下!
    所以他起落之间,显得威猛而又稳重,一如以往他专心习武一般。
    由于这个原故,古浪进退自如,拳脚之间绝无漏洞,相反的,那个功力深厚的老人,由于性情的影响,不时地露出破绽。
    但古浪并不急于求胜,所以他放过了这些破绽,好似根本没有发现一般。
    一时之间,又是十余招过去,这两个老人,竟是一些不能占先,不由变得越发地急怒起来。
    古浪偷眼向旁望了一眼,见桑鲁歌居然能够应付下来,心中更是大为安心。
    他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桑鲁歌居然挺下来,真是不简单!”
    经过这半天的打斗,四人之中,以谷小良败得最狼狈,头发零乱,满身汗水,双腰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是也不住地渗出鲜血。
    古浪却是越战越勇,精神大振,拳脚之间,锐不可当。
    谷小良心中震惊万分,忖道:“妈的!难道我竟会败在这个娃娃手里?”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谷小良绝不相信,便咬紧了牙关,厉声道:“娃娃!我胜不了你,也就用不着混了!”
    古浪冷笑一声,说道:“面前就是大江,你可以蹈江而死!”
    这一句话把谷小良气得面无人色,暴喝一声,用变了调的嗓子叫道:“反了!反了!”
    随着这声怒喝,他球一般的身子,向古浪拚命冲过来,又短又粗的两只肥掌,用尽平生之力,向古浪的前胸推到!
    古浪见他在愤怒之下,这双掌用尽了全力,自然不宜硬接。
    但是也不宜闪避得太早,以免谷小良有换招的时间。
    所以,直到谷小良的双掌,离自己还在半尺时,已经感到力逾山岳,逼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中不禁暗惊。
    谷小良见古浪还不躲让,心中暗喜,猛然大喝一声,双掌更为神速地推压过去!
    这一式来得惊天动地,谷小良有必成之意,但是当他奋力运掌之际,面前轻风一阵,古浪已经失去了踪迹!
    谷小良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万料不到,古浪能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闪躲开自己的双掌!
    由于他出力太猛,而对方突然消失,整个身子像悬崖坠车般向前冲去。
    这时古浪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但是他并没有立时动手,因为他有更正确的判断!
    果然,谷小良扑空之下,为了防备古浪在背后动手,他百急之中,猛然的踢出了右腿,足尖带起一股莫大的劲力,向身后踢来。
    幸亏古浪没有下手,否则两下急迫,万难逃过他这一足。
    谷小良一足踢空,不禁面色大变,心中叫道:“罢了!我谷小良休矣!”
    一念未毕,突觉腰间一麻,古浪闪电般的,出双指点在了他的后腰上!
    古浪这一式奇招,总算是成功,立刻便见谷小良身子一冲,翻倒在地。
    古浪心中大喜,但是紧接着“噗”的一声轻响,只听谷小良一声惨哼,苍苍白发之间,已是一片殷红,血流遍地,顿时身亡!
    这突然发生的奇事,不禁使古浪大为惊骇,他怔怔地站在谷小良的尸体之旁,竟不知如何是好!
    围观的数千乡民,见到这边已出了命案,不禁立时喧哗起来,有那胆小的,都纷纷地避了开去。
    这种情形,立时惊动了石怀沙和桑鲁歌,他们同时向倒卧在地的谷小良看去。
    当他们的目光接触到地上大片鲜血时,不禁同时地惊出了声。
    他们立时停止了打斗,石怀沙如箭一般飞了过去,由地上扶起了谷小良的头”略一察看,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在惊吓愤怒之下,石怀沙的脸上,表现出一种无尽的伤感,他把谷小良的头,缓缓地放了下去,自语说道:“死了!死了……”
    当石怀沙把谷小良的头扶起来时,古浪和桑鲁歌看得清清楚楚,一根细长的竹签,由谷小良的左太阳穴打进,右太阳穴透出,竹签还陷在脑内!
    他死得极惨,古浪及桑鲁歌看到这种情形,心中各自吃惊。
    桑鲁歌低声对古浪道:“古浪,好厉害的暗器!”
    古浪摇摇头,低声道:“不是我……”
    桑鲁歌惊异地望着他,说道:“怎么……”
    这时石怀沙已经缓缓地走了过来,铁青着脸,用一种令人恐怖的声音说道:“好古浪!这一下你可扬名天下啦!”
    古浪要想说明并非自己把谷小良置于死地,但是转念一想,石怀沙绝不会相信,再说自己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只得冷笑一声,说道:“哼!这是他咎由自取,怪得谁来!”
    石怀沙气得面色铁青,大袖一摆,说道:“好狂的小辈,我倒要试试你的竹签打穴!”
    说着便要向古浪冲来,古浪连忙举掌迎敌,这时突听一声大喝道:“且慢!”
    众人一惊,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只灰色的人影,如同大鹏掠空一般,由众人头顶上飞落而下!
    他来得好不惊人,真如天马行空,惹得众乡民一片大哗。
    这突然发生的事,也使得石怀沙、古浪等一齐发了怔。当那怪鸟般的不速之客落下之后,才看清了,竟是哈门陀。
    古浪心中一惊,暗道:“苦也!我是怎么也避不过他的!”
    石怀沙见哈门陀身手过于惊人,也不禁大为吃惊,他怔怔地望着那突来的怪人。
    哈门陀径自走到谷小良的尸体之旁,低头看了看,面上挂了一丝笑容。
    古浪心中一震,忖道:“啊!原来是他杀的……那么哈门陀已经大开杀戒了!”
    由于弄不清哈门陀是敌是友,石怀沙便拱手道:“这位师父是何方高人?”
    哈门陀冷冷望了他一眼,说道:“老衲法号门陀!”
    古浪心中忖道:“他还在冒充出家人……”
    想到这里,石怀沙已经问道:“老师父突然光临,有何见教?”
    哈门陀冷笑一声,说道:“这谷小良是我和尚杀死的,与古浪无关,有什么事找我好了!”
    哈门陀此言一出,石怀沙面色大变,忖道:“不妙!碰到这等人物,只怕是凶多吉少,我还是立时走开的好!”
    想到这里,开口问道:“大师父与古浪是何关系?”
    哈门陀冷冷道:“非亲非故!”
    石怀沙早已由古浪眼中看出,他与哈门陀必然有些瓜葛。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么大师父与谷老师有何仇恨?”
    哈门陀仍然哈哈地说道:“无怨无仇!”
    石怀沙虽然内心愤恨已极,但是他却不敢招惹这么厉害的人物,强笑道:“江湖之中,事端极多,既然事不关己,自无过问必要,恕我先行告退!”
    说罢向哈门陀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哈门陀凛然道:“施主留步!”
    石怀沙无奈,硬着头皮转过身子,含笑道:“大师父还有什么事?”
    哈门陀望了古浪一眼,说道:“古浪乃是江湖晚辈,你与谷小良均是成名人物,为何与他动起手来?”
    石怀沙眉头一皱,忖道:“看样子他是成心找事,只怕今天不能善罢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说道:“一些私人纠纷,与大师父不相干。”
    哈门陀面色一沉,说道:“施主怎么知道与我无关?”
    这句话把石怀沙问得哑口无言,他虽然心讳哈门陀武功神奇,但是他自己也算江湖成名人物,在这种情形下,实在忍不下去,说道:“大师父如有所教,尚请明言,我石怀沙绝不装傻!”
    哈门陀微笑道:“好!好得很!我和尚做事向来无理,所以别想由我口中说出理来。”
    石怀沙白眉微扬,怒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哈门陀道:“我不拦你,只要你走得出去,但请自便!”
    石怀沙大怒,喝道:“和尚,你真小看我了!”
    哈门陀寒着脸,说道:“你若不信就试试看,走得掉尽管走,走不掉那就是与我和尚有缘了!”
    石怀沙已然气得面无人色,狠狠地咬着牙,顿足道:“好和尚!你也太狂了!老子如果不是有要务在身,一定与你争个是非长短!”
    哈门陀阴阴一笑说道:“既有要务,你就请便吧!”
    古浪听哈门陀如此说,便知道石怀沙绝不会逃出哈门陀之手了!
    这时围观之人,虽然上千,但是自从哈门陀露面之后,都变得鸦雀无声,被哈门陀那种怪异的行径所震慑住了。
    桑鲁歌凑在古浪的耳旁低声说道:“你看石怀沙的机会如何?”
    古浪摇了摇头,低声道:“凶多吉少!”
    正说之际,便听石怀沙大声叫道:“后会有期,我走了!”
    一语甫毕,身如旋风一般,在地面打了一个转,蓦地腾空而起,宛如一只巨鸟一般,惹得众人大哗!
    但是,就在他身起两丈余高之时,突然,好似有一股突来的外力吸引着他,使得他不但不能继续升高,反而落了下来!
    一般围观的乡民,不知道怎么回事,忍不住又是一阵喧哗。
    再看石怀沙时,已然是面无人色,双目发直。
    古浪及桑鲁歌自然明白,哈门陀是以惊人的内功,把石怀沙由半空中吸了回来!
    这等功夫简直是太惊人了,古浪及桑鲁歌不禁瞠目以对,暗自惊心!
    石怀沙更是惊恐万分,忖道:“我的天!我行走江湖数十年,还没有遇见这么厉害的人物,只怕……”
    他的目光,扫在了谷小良的尸体上,只觉一阵冷颤,头上冒出了汗水。
    哈门陀含笑道:“石老师,怎么又回来了?”
    石怀沙目射奇光,狠狠地咬着牙,说道:“好和尚!能够遇见高人,我死也甘心!”
    哈门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石老师果然是快人……”
    话未说完,石怀沙已然叱道:“和尚!你不必奚落我,胜负立时便知!”
    他说罢,狠狠地跺了一脚,双袖一拂,身子同离弦之箭一般,猛然而起。
    这一次他起得更高、更远,但是当他身在半空之丈余高时,那股奇怪的劲力,又吸了过来。
    石怀沙身在半空,突觉一股莫大的劲力,使得自己的身子向下坠去。
    这一次他已然有了准备,强压惊怖之心,大袖向下一拂,发出了一记十成火候的掌力!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震,两股劲力已然接触,石怀沙借着这一震之力,急如飞弦一般,向左面飞了过去。
    哈门陀微微一笑,说道:“回来!”
    只见他用手一招,石怀沙去得不算不快,但是不过才出去不到一丈,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又由半空坠了下来!
    古浪见哈门陀隔空功力如此深厚,心中好不惊恐,忖道:“江湖之上,能敌得过他的,恐怕寥寥无几了!”
    石怀沙第二次被哈门陀吸了下来,已是心胆俱碎,忖道:“看样子今天是遇见魔星了!”
    哈门陀向前走了两步,含笑自若地说道:“石老师,你好厉害的掌力!”
    石怀沙面色铁青,半晌才道:“和尚,你到底是何居心,明白地告诉我!”
    哈门陀笑道:“石老师,你自己走不出去,怪得谁来?”
    石怀沙气得双目圆瞪,叱道:“和尚!我石怀沙也是个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你可不能戏耍我!”
    哈门陀冷笑道:“哼!在我眼中,从无成名人物!你既然如此说,我到要看看你是怎么成名的!”
    石怀沙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容易摆脱,便把心一横,说道:“好!我舍出这条老命来陪你!”
    说罢之后,缓缓地走着圈子,双目注定了哈门陀的一举一动。
    哈门陀仍然是含笑吟吟,双手套在袖筒内,若无其事,只有当石怀沙走得过远时,他才稍微移动一下,保持着双方的距离。
    这时的空气,显得非常紧张,潜伏着莫大的危机,四下围观的群众,也是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古浪早已看准了,低声对桑鲁歌说道:“哈门陀存心不良,看样子要大开杀戒了!”
    这种情形,桑鲁歌也看得很明白,答道:“哈门陀收拾完了石怀沙,不知要对我们如何?”
    古浪心中一惊,低声道:“在没有得到‘春秋笔’的下落前,他至多把我掳去……”
    桑鲁歌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那可不成!我是来负责接待你的!”
    古浪回头望着他,见他一双英俊的目中,射出了惊人的光芒,不禁握住他的手臂,说道:“鲁歌!哈门陀绝非易与之辈,你千万不可冒失,现在他对我们并无加害之意,如果他强要把我带走,你只有赶快去找丁老,若是你轻举妄动,反而误事!”
    桑鲁歌听古浪这么说,便不再言语,古浪深恐他冒里冒失,为自己送了性命,所以再三地告诫,直到他答应为止。
    这时石怀沙已经走了大半个圈子,但是哈门陀仍然没有行动。
    哈门陀几乎是连看他也不看,双手套在肥大的袖子中,眼皮半搭着,好似在打盹一般。
    石怀沙则是全神贯注,双目睁圆,注视着哈门陀的一举一动。
    像这种情形,一直继续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些围观的乡民已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吵了起来。
    石怀沙与哈门陀之间,相距约有五六丈远,这时他走到了哈门陀的背后。
    石怀沙心中忖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一念甫毕,陡地大喝一声,双掌齐出,一股惊天动地的掌力,直向哈门陀背后涌撞过来!这两掌之力,雷霆万钧,以不可抑止之势,击向哈门陀的背后。
    就在这两掌发出之后,石怀沙拼命地提足了力气,足尖一点,一如飞鸟临空,向人群之中飞去。
    想不到这石怀沙竟有着一连串的动作,在他身起半空之际,双袖一拂,大片银星,如狂风暴雨一般,向哈门陀停身之处潮涌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奇招绝技,真个是惊人欲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古浪及石怀沙也不禁为哈门陀捏了一把冷汗。
    再看哈门陀,在石怀沙发出第一招时,他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身子突然向左一晃,已然飘出了一丈多远,身法之快、姿态之美令人拍案称奇!
    石怀沙那凌厉的两掌,打了个空,接着而来的是大批狠毒的暗器,散布的面积约有一丈方圆,哈门陀整个的身子,都在暗器的范围之中。
    只见哈门陀一声惊喝道:“匹夫!看家本领使出来了……”
    他一双大袖,向前一扑,古浪等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呼”的一声巨响。
    便见那大片寒星,如同是狂风中的败絮一般,四下飞溅,落了一地。
    这种凌厉狠毒的暗器,竟没有伤着他分毫!
    这时石怀沙已经逃出了十余丈之外,正准备由众人头顶掠过,见哈门陀不费吹灰之力,破了自己的暗器,不禁大惊失色!
    他拼命地提了一口气,双臂一振,发出了一声长啸,人如破空大雁,平地拔起了四丈余高,由围观众人的头顶掠过。
    那围观的上千乡众,不禁又是一阵大乱。
    这时哈门陀早已来到石怀沙的身下,微微一笑,向空招了招手,说道:“石老师,给我回来吧!”
    说也奇怪,石怀沙好似受了一股绝大的吸力,身不由主地坠了下来。
    当他离地面还有三尺时,连忙打了一个大旋,才平稳地落了下来。
    这一来,可把石怀沙惊得面无人色,心胆俱寒,怔怔地望着哈门陀。
    哈门陀笑道:“怎么样,我说的话不假吧?”
    两下相距约有一丈左右,石怀沙望着这个古怪的老人,不禁心胆俱碎。
    他心中忖道:“罢了!今天是劫日了!”
    桑鲁歌在一边也不禁为他担心,低声对古浪道:“他可是要杀害石怀沙?”
    这种情形,古浪已经有所了解,他点了点头,低声答道:“看样子右怀沙是难逃一死了,哈门陀的脾气就是这个样子,杀起人来毫不留情。”桑鲁歌心中一惊,又道:
    “我们还是走吧!少时他会来找我们……”
    古浪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走是走不掉的,少时我们背对而立,必要的时候,我只有取出‘春秋笔’与他一拚了!”
    因为“春秋笔”的招式是天下无敌的,所以桑鲁歌闻言略为放心。
    这时石怀沙已稍为镇定下来,壮着胆,用微颤的声音说道:“和尚!你到底留我在此做什么?”
    哈门陀笑道:“我并未拉住你……”
    话未说完,石怀沙一声大喝:“我与你拚了!”
    他拚命向哈门陀冲来,但二人才一接触,石怀沙已发出一声狂喊,摔到一旁。
    古浪看时,他血流满面,额角插着一枝竹签,已然惨死在地!
    石怀沙向哈门陀动手,竟连一招也未递上,立时尸横于地,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个古怪的老人,蓦然现身,举手之间,连取了谷小良和石怀沙两人的性命。
    石、谷二人,虽不是江湖中顶天立地的人物,可也算得是一流高手,想不到哈门陀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们解决了!
    古浪及桑鲁歌不禁被他吓昏了头,怔怔地望着那两具惨死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围观的众人,见又是一条人命,吓得一个个面无人色,有那胆小而多事的人,纷纷跑去通知官府了。
    哈门陀低头望了望这两具尸体,缓缓地向古浪及桑鲁歌走了过来。
    四下围观的人,立时紧张起来,纷纷叫道:“啊!他又要杀这两个孩子了!”
    “不!他绝不敢杀桑少爷……”
    “桑少爷,小心!”
    古浪及桑鲁歌被惊动了,古浪当先一步,走到了桑鲁歌的身前,意思是要承当一切。
    桑鲁歌则抢着站在古浪的身前,哈门陀看着他们这种情形,不禁笑了起来,说道:
    “你们不必争先恐后,我向来是不向晚辈动手的,再说古浪与我还有一段缘分,不必害怕!”
    古浪及桑鲁歌脸上同时一红,古浪冷冷说道:“我并不害怕!”
    哈门陀虽然是江湖一代大魔,但当他看到古浪俊目扬辉,气宇昂然,丝毫不惧的神态时,也不禁暗暗心惊。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果然是个杰出的少年!只可惜我们的缘分竟是这么短暂,落得这步田地!”
    由哈门陀的语气听来,他是真正地感到有些痛心,并不是做出来的。
    古浪心中虽然有些惭愧,但是想到自己如果不趁早脱离哈门陀的话,只怕将来也会变成江湖恶魔了!
    所以他一言不发,哈门陀又接着说道:“孩子,你再考虑考虑……”
    古浪心中一惊,抬目望着他,望着这个狠毒、冷漠的老人。
    他似乎对任何人都是没有感情的,但是对古浪,却显著地有些不同。
    他那双冷漠的眼睛,蕴藏着一种慈爱——虽然很有距离——这种情形出现在哈门陀的脸上,却是非常难能的。
    古浪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忖道:“他为什么对我如此关爱?”
    哈门陀又道:“我是不愿伤害你的,你自己应该知道!”
    古浪摇了摇头,说道:“你对我的爱护,我自会记在心中,以后会报答你,可是我不再跟你走了。”
    哈门陀面色一变,说道:“古浪!你到底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硬要与我作对?”
    古浪摇头道:“我只是要过自己的生活,绝不受任何人的摆布,怎能说与你作对?”
    哈门陀冷冷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爽快地告诉你,天下之大,没有一个人能背叛我的!”
    他的语气斩铁断钢,具有无上权威。
    古浪不曾接口,哈门陀把声音提高了些,接着说道:“我现在不伤害你们分毫,可是我要告诉你,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眼睛,我要看看,看你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哈门陀的话说得古浪阵阵惊心,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他的。
    所以古浪仍然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桑鲁歌虽然很气,但是他眼见哈门陀的厉害,也是不敢发作。
    哈门陀望了桑鲁歌一眼,接口道:“还有你!如果过分多事,只会给你自己带来恶运!”
    桑鲁歌气得扭过了头,一言不发。
    哈门陀回头望了一下,见围观众人,仍然没有散去,皱了皱眉头,说道:“讨厌的东西!”
    他望着古浪,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古浪和桑鲁歌仍是一言不发。
    哈门陀咬了咬嘴唇,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古浪摇摇头,说道:“没有!”
    哈门陀忍着气,又道:“你可愿意再与我长谈一下?”
    古浪仍然摇头道:“不必了!”
    哈门陀冷笑一声,说道:“好吧!我们就此散席,省得乡役地保来了找麻烦!”
    他说罢之后,大袖一扬,人如巨鸟般,已经飞出了十丈左右,一连几个起落,已经由那片人群头顶掠过,不知去向。
    这一群人不禁大乱,把哈门陀当作了天人一般,纷纷向空膜拜。
    古浪及桑鲁歌见哈门陀来得惊人,去得更惊人,心中好不惊吓。
    他们发了一阵怔,桑鲁歌说道:“我们也走吧,少时乡役地保来了,又是一阵扯不清的麻烦!”
    古浪望了望谷小良及石怀沙的尸体,说道:“可是……这两具尸体呢?”
    桑鲁歌接道:“自然会有人收拾,好在又不是我们杀死的!”
    事到如今,古浪也无别的办法,只得随在桑鲁歌身后,向酒店走去。
    桑鲁歌扯高了声音道:“借光!请让一条路!”
    那围观诸人,没等他话说完,便纷纷让开了一条路,一个个雅雀无声,看着古浪及桑鲁歌通过。
    古浪及桑鲁歌二人一阵疾行,来到了先前的酒楼,取了骏马,向河边奔去。
    古浪问道:“我们可是要雇船?”
    桑鲁歌接口道:“不用雇!我有船在等着!”
    古浪果然看见一条大船泊在码头,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童石红,不禁急道:“糟!石红不知怎么样了!”
    桑鲁歌接口道:“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再等她了,好在她与况红居是骨肉之亲,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古浪虽然焦急,但是也无可奈何,二人一阵急驰,来到了码头,立时上船,几个小伙子,扯帆操桨,很快地驶了出去。
    桑鲁歌交待了几句,对古浪道:“我们进舱吧!但愿路上不要有什么变化,能够早些到达家中。”
    二人走进了舱中,只见一个青衣的女子,坐在舱中,清丽可人,正是童石红!
    古浪不禁又惊又喜,急步赶了过去,拉住了童石红的手,笑道:“啊呀!石红,我正在为你担心!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况红居呢?”
    不知何时,古浪对童石红的感情已然大增,这时竟在不自觉中表露了出来。
    童石红面上一红,把他的手推开,低声道:“还有外人……”
    古浪这才惊觉,回头看时,桑鲁歌带着微笑,正在望着他们。
    古浪虽然是少年奇侠,也不禁弄得满面通红,显得异常尴尬。
    所幸童石红接着说道:“我没往远处跑,她当我跑远了,现在说不定追出了好几十里呢!”
    古浪高兴得很,连声说道:“你真聪明!”
    童石红见古浪回心转意,一片关爱之情,溢于言表,芳心大慰。
    桑鲁歌在一旁看得清楚,不禁暗暗皱眉,他想到自己的妹妹,陷入了这个感情的圈子里,如果不能及早自拔的话,恐怕就是一个悲剧。
    他们落座之后,古浪才问道:“鲁歌,你是由哪里来的?”
    桑鲁歌笑道:“我沿江而来,见到了大船,想不到你已经下船了!”
    古浪想起自己与桑燕不愉快的事,不禁面上一红,岔开道:“丁老还在船上吗?”
    桑鲁歌点点头,说道:“这位老爷子,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古浪接口道:“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见九娘呢?”
    桑鲁歌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每次问姑婆,总是挨一顿骂,看来他们好像有仇似的。”
    古浪道:“据我看不似有仇,早年他们必定是很亲密的朋友,不知为什么闹翻了。”
    他们谈了一阵,彼此心里都明白,必然是与感情有关的事。
    船行甚远,三人闲谈着,倒也愉快。
    这一次航行,竟是毫无风险,直抵“南岸”——重庆对江。
    “南岸”虽然是一个小村镇,但是山灵水秀,景色非常。
    由于山水的雄奇,当地的人看来都有几分灵气,活泼而强壮。
    古浪在船上看见这一片青葱山岭,心中好不欢娱,击掌道:“九娘果然不是凡人,选得这一片好所在,真个是人间仙境了!”
    桑鲁歌笑道:“当你住久之后,你就会觉得没有意思了!”
    古浪摇头笑道:“不会……”
    才说到这里,便听童石红叫道:“那是来接你的吗?”
    二人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码头上站着一些人,其中有焦、盂两位大娘。
    桑鲁歌笑道:“他们的消息倒很灵通呢!”
    船慢慢地靠近了码头,焦、孟大娘及一群年轻人拥了上来,古浪及桑鲁歌含笑与他们打招呼。
    孟、焦两位大娘,似乎也高兴得很,但是当他们看到了童石红时,面上的笑容立时消失了。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这样看来,石红于我是一种阻力了!”
    船靠了岸,舟子立时搭上了跳板,古浪等鱼贯而下,这一带渔民,对桑鲁歌极为友善,纷纷含笑招呼着,亲切异常。
    古浪忖道:“如此看来,桑家倒是一个行善之家。”
    这时桑鲁歌已问道:“妹妹呢?”
    焦大娘望了童石红一眼,说道:“小姐回来了,可是突然又骑马离去,我们也在奇怪呢!”
    古浪很明白,是由于童石红的关系。
    古浪假作没听见,心中却寻思道:“我虽是有求于他们,但也不能限制我的交游呀!”
    这时划船的舟子,已经把古浪的骏马牵了下来,古浪若无其事地笑道:“焦大娘,我们这就走吗?”
    焦大娘怔怔地望了他一阵,摇了摇头,古浪弄得莫名其妙。
    桑鲁歌在旁接口道:“这附近有家‘青山店’,设备很是不错,我带你们歇息去。”
    古浪大讶,说道:“你们桑家堡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还要去住店?”
    桑鲁歌苦笑道:“啊呀!老兄,哪有你想得这么轻松,现在九娘见不见你还成问题呢!”
    古浪大为惊奇,说道:“怎么,她不是还派人沿途接引我吗?”
    桑鲁歌停顿了一下,费力地说道:“她老人家脾气很怪,不过此事与她切身有关,我想总会见你,只是时间关系,既然到了这里,你也不必过于焦急了。”
    古浪默想:“阿难子及丁老的话果然不错,要想见她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古浪才想到这里,突听桑鲁歌问道:“童姑娘,你怎么打算呢?”
    童石红突然被问,玉面一红,望了望古浪,嚅嚅说道:“我……我到……”
    古浪连忙抢了过来,说道:“石红与我在一起,事完之后,我们再一同离去。”
    孟大娘在一旁冷笑一声道:“有她跟着你,九娘更不会见你了,再说童姑娘还带着一身恩怨呢!”
    古浪被她说得面上一红,不悦道:“她与此事无关,自然不会进桑家堡去,至于她本身的纠纷,我们自会合力解决,不劳费心了!”
    孟大娘碰了一鼻子灰,气得一言不发,桑鲁歌在一旁很快地接口道:“好!我们到‘青山店’去吧!”
    他说着,回头又对焦大娘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安置好他们就来!”
    焦大娘答应一声,率着那一群人走了。
    古浪牵着马,与桑鲁歌及童石红边谈边行,他们沿着土坡向上爬来。
    川境多山,“南岸”地势更高,青山高耸,景色如绘。
    “青山店”靠着山边,青树红楼,气派非凡,古浪诧道:“想不到这里竟有这么好的旅店!”
    桑鲁歌笑道:“全四川的旅店中,我最喜欢这一家!”
    说话之际,已经有两三个小伙子走了过来,为首之人笑道:“大少爷,好久不见你了!”
    桑鲁歌回头对古浪笑道:“我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到这来住两三天,所以跟他们熟得很。”
    这时那小二已跑到面前,笑道:“大少爷,你那间厢房我一直为你留着呢!”
    桑鲁歌笑道:“今天我不住店,我有两个朋友要住!”
    他说着指着古浪等道:“这是古少爷和童姑娘。”
    小二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把古浪的马接了过来,拍了拍马颈,说道:“格老子,好高的马!”
    惹得古浪等都笑了起来,他赶紧牵着马跑了。
    桑鲁歌把古浪等送到了店前,笑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我每天会来看你一次,有什么事再联络吧!”
    古浪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是有童石红在旁,关于“春秋笔”的事无法开口,只得说道:“晚上你是否可来一晤?”
    桑鲁歌略为沉吟,笑道:“可以!回头见!”
    他说罢转身而去,这时小二已来请古浪上楼。
    古浪打量这家旅店,靠山面水,全部是巨木建成,涂以红楼,青山红楼,悦目赏心。
    在旅店的正门,挂着一块黑底朱字的大招牌,“青山红楼”四个大颜字,颇具功力。
    古浪忍不住赞道:“我行走江湖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旅店呢!”
    小二似乎很骄傲,说道:“古少爷请里面看吧,里面更好!”
    古浪答应一声,与童石红同时上了楼,在东北角上有两间客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兴,忖道:“这伙计倒会办事,连我都没想到这点……”
    他面上微红,望了童石红一眼,童石红面上也有些羞涩和不自然。
    古浪入房之后,只见明窗净几,古朴有趣,凭窗而立,青山在侧,绿水在前,相映成趣。
    童石红和古浪看着这旁景致,不觉都是高兴非凡,连声赞赏。
    少时小二开上了饭,用罢之后,古浪对童石红道:“你也休息休息吧!”
    童石红点头答应,古浪回到自己房中,这几日来舟车劳顿,也感到疲倦异常。
    他随着小二,到了浴室,只见是用白石砌成的一个大池,虽然有不少人在沐浴,但都是用小盆冲洗,所以池中之水清澈见底。
    古浪痛快地洗了个澡,小二早把他换下的脏衣洗净,古浪心中忖道:“他们的服务真好!”
    回到房中,凭窗而坐,只见青山蔚蔚,山顶覆有白雪,青白相间,益发悦目。
    江水平静,渔船点点,撒网垂钓,各成布局,偶尔有一两只寒鸦,由舟顶掠过,投入青山。
    古浪不禁看得入了迷,此时此境,他想到自己流落江湖,一事无成,不禁颇为感伤。
    古浪这时虽然才不到二十岁,可是他早入江湖,历尽沧桑,这时看到这片胜景,不禁想道:“但愿有一天,我能归隐此地!”
    他痴想了一阵,又回到了现实,于是他站起了身子,扶窗打量这一带地势。
    这间旅店的形势颇为幽深,背面的高大树木,虽居隆冬,但枝叶仍然茂盛,密密麻麻。古浪正在打量,见小二由房外走过,便唤道:“小哥,你过来一下!”
    小二含笑入内,说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古浪笑道:“最近你们店里生意如何?”
    小二笑道:“我们店是全四川最好的,不管哪一家都比不过我们!”
    古浪笑道:“好得很!最近都有些什么客人?”
    小二一怔,说道:“客人可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古浪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问道:“我是说有没有跑江湖的?会武功的人,尤其是老年人?”
    小二略为思索说道:“西厢房住了好几拨客人,有些老头子,精神很好,不知道会不会武功。”
    古浪紧接着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小二接道:“昨天才住进来!”
    古浪心中一惊,忖道:“这些老家伙果然厉害!”
    小二又问道:“怎么,少爷与他们有仇吗?”
    古浪作色道:“别胡说!你出去吧!”
    小二吐了一下舌头,很快地走了出去。
    古浪本来有些睡意,这时也消失了,忖道:“我且出去看看!”
    他合上了门,出得店来,沿着一条石阶,向店房之后走来。
    山风凛冽,吹得古浪遍体生寒,他倒背着手,在后园散步,猜想着是些什么人追了下来。
    想到石怀沙及谷小良都已经死了,总算去了两个劲敌。
    但是他也联想到,哈门陀武功之高,手段之毒,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他坐在了一块扫净的大石上,忖道;“桑九娘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要想见她恐怕还有很多困难呢!”
    才想到这里,突听有脚步声,古浪回头望时,竟是焦大娘。
    古浪心中虽然讨厌,仍不得不站起身来,拱手道:“焦大娘!”
    焦大娘打扮成乡妇一般,除了她身躯显得健壮些,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焦大娘笑着还礼,说道;“古少爷,你一个人在此吗?”
    古浪笑道:“是呀!心中烦闷得很,出来散散心!你可是来找我的吗?”
    焦大娘也坐在石头上,说道:“也可以这么说,我也是闲着没事,从此经过,来看你和童姑娘……”
    她说到这里,抬头望了望楼上的窗户,说道:“童姑娘呢?”
    古浪答道:“大概还在睡觉吧!”
    二人沉默了一下,古浪心中有很多话要问,却不知由何问起。
    焦大娘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了一阵,说道:“古少爷,我们小姐来过没有?”
    古浪心中一惊,摇头道:“没有!我不曾看见她,她可是住到这边来了?”
    焦大娘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停歇了一下,她又接着问道:“听我们少爷说,你与童姑娘……”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古浪紧接着问道:“我与重姑娘怎么样?”
    焦大娘傻笑了一声,说道:“听说你与童姑娘订了终身,此事可是真的?”
    古浪面上一红,事实上他与童石红并无名分,当时只是同情她的遭遇才如此说,到了现在想要否认也不行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是我个人的事,不知焦大娘为何以此相询?”
    焦大娘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还是老实地告诉我好。”
    古浪弄得莫名其妙,可是看焦大娘的表情,又是毫无恶意。
    他心中忖道:“看来此事好像与我有很大关系似的。”
    焦大娘又在催问着,古浪只得说道:“是的!我们已有了口头之约!”
    焦大娘脸色一变,说道:“古少爷,此番桑家堡你进不去了!”
    古浪一惊,正色道:“焦大娘此言何意?”
    焦大娘皱了皱眉头道:“古少爷,老实告诉你,我是偷偷来的,若是让九娘及小姐知道,只怕就是场祸事!”
    听她这么说,古浪更感到诧异,追问道:“焦大娘,你到这里来看我,必是有所暗示,还请你明言的好。”
    焦大娘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其实这也不怪你,只怪九娘脾气大怪,再说少爷小姐又没有把详情告诉你……”
    古浪着急地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呀!”
    焦大娘接道:“那是关于我们小姐终身的事!”
    古浪心中一惊,故作不解道:“你们小姐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焦大娘接道:“唉,因为我们小姐出身、人品、武功无一不是上乘,所以九娘对她的终身极为谨慎,曾经到处物色,但始终找不着合意的人……”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与我有关?”
    想到这里,他不禁吓了一跳,一双俊目怔怔地望着焦大娘。
    焦大娘又道:“于是九娘想个办法,说下一次‘春秋笔’的得主,如果是年轻人的话,必然是江湖上杰出的人物,也就是我们小姐的理想的对象了!”
    古浪听到这里,心中很不是味道,忖道:“这真是一厢情愿了。”
    焦大娘干咬了一声,又道:“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困难,譬如说‘春秋笔’的得主样样都好,若是我们小姐看不上,还是不行……”
    听她的口气,就如同桑燕是公主,要得天下俊才选为驸马似的。
    古浪心中很是不悦,但是他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焦大娘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古少爷,你已经是‘春秋笔’的得主了,我们小姐与你见过了面……事情就是这样的。”
    她语焉不详,但是古浪听明白了,就是说桑燕对自己满意,那么自己便应作她的夫婿了。
    古浪思索了一下,问道:“听你的意思,似要我接受九娘的意思,可是否?”
    焦大娘笑道:“古少爷是聪明人,就不必我多说了!”
    古浪忍着心中的怒火,很平静地说道:“那么就是说,如果谁得了‘春秋笔’,只要被桑姑娘看中,就一定要与她成亲?”
    他的口气不善,焦大娘面上微红,停了一下,说道:“当然这种事还要看缘分,但不知古少爷对我们小姐的看法如何?”
    听她这么一问,古浪实在有些难于回答,他站起了身子,来回地走动着。
    焦大娘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她此来负有任务,所以静心地等待结果。
    古浪思虑了一阵,正色道:“桑姑娘天姿国色,豪爽正直……”
    焦大娘听到这里,不禁大为高兴,但是古浪紧接着又说道:“不过,正如你刚才所说,这种事是要靠缘分的,只怕我没有这么大福分吧!”
    听到这里,焦大娘的喜悦尽失。她也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古少爷!我知道小姐在船上做错了一件事情,不过她并非有心,你是聪明人,想一想就该明白了。”
    在这种情形下,就算古浪对桑燕怀有深情,也不能如此吐出,再说他的心房,已经渐渐地被童石红所占据了。
    他摇了摇头,毅然说道:“焦大娘,我谢谢你的这番好意,不过与童姑娘有约在先,实不容再作非分之想,否则我古浪岂不为江湖所唾骂,又怎配作‘春秋笔’的主人?”
    古浪的话,说得焦大娘一阵面红,她不住地点着头,说道:“古少侠,我佩服你这种君子作风,不过这件事对你入桑家堡有很大影响呢!”
    古浪面色一变,说道:“此言何意?”
    焦大娘道:“古少爷,我告诉你,你可别生气!”
    古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生气,你快说明。”
    焦大娘这才接道:“自从你入川之后,九娘就派人暗中接应、维护,并且由回报之中,知道你的品貌和才识,她老人家很是高兴,认为她的想法是对的……”
    古浪忖道:“啊!原来他们竟有此深心!”
    焦大娘接道:“可是这件事是关于小姐终身的大事,非同小可,所以九娘特别命少爷小姐亲自出马接你,就是要他们自己去看一看……”
    古浪恍然大悟,说道:“啊!原来如此!”
    焦大娘道:“不瞒你说,我们小姐很是喜爱你的才德品貌,这消息传到九娘耳中,她老人家更是高兴非凡,认为是千里姻缘呢!”
    古浪苦笑一下,并未接口,焦大娘又道:“可是,不料半途起风波,小姐含恨回来,九娘知道以后,很是愤怒。”
    古浪知道她说的是关于船上那件事,不禁面上一红,俊目闪闪地说道:“我已经说过,我与童姑娘有约在先,为了此事,她与况红居还闹了不愉快呢!”
    焦大娘似乎有些失望,说道:“这……如果你们真的有婚约,那可就不好办了!”
    古浪紧接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请你爽快地告诉我!”
    焦大娘这才说道:“如果这样的话,只怕你很难见到九娘了!”
    古浪心中一惊,也很气愤,剑眉飞扬,说道:“我千里跋涉,来此晋见,只因先恩师留有遗言,若是九娘以此为要挟,我又有何说的?”
    焦大娘道:“九娘实际上是爱护你的,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接见任何人,就是阿难子老师来,也要事先约定才能见面,可是你一入川,她就派人照顾下来了。”
    古浪心中怒气难消,说道:“我很感谢她这番情意,不过她总不能强迫我应允婚事呀!”
    焦大娘道:“不错,她不能强迫你允婚,可是你也不能强迫她一定要见你呀!”
    古浪闻言一怔,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真正地接触到难题了,如果见不着桑九娘,自己不但空怀旷世珍宝,并且还辜负了阿难子一番爱才之意!
    他垂首无言,心中紊乱异常。
    焦大娘见状说道:“古少爷,我此来是私下相告,还希望你多考虑考虑……”
    古浪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焦大娘,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怎么做?”
    焦大娘被他问得有些尴尬,说道:“这……我并不是要你做背信负恩之人,只是希望你做个准备,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古浪点头道:“谢谢你!我会想的。”
    焦大娘向四下望了望,说道:“我该走了……你最好与丁老爷子商量商量,看他有没有办法。”
    古浪诧道:“连他自己还见不着九娘,如何为我设法?”
    焦大娘点头道:“他老人家要见九娘诚然很难,可是如果他见着了就有办法!”
    古浪心中一动,正要相询,焦大娘已匆匆说道:“我出来很久了,回头见!”
    她说罢此话便很快地沿阶而下,向店外走去。
    古浪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之后,心中混乱到了极点,真有些不知所从。
    至于他与童石红的事情,他自己也想不到发展得这么快。
    “一切都是命运吧!”
    他才想到这里,突听童石红的声音由背后传来,说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古浪慌忙回过头去,见童石红由树丛之中走了出来,神态颓然。
    看见童石红这等神情,古浪不自觉地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他走了过去,说道:
    “你……你没有睡觉?什么时候来的?”
    童石红摇了摇头,说道:“我来很久了。”
    古浪心中一急,问道:“那么刚才我与焦大娘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童石红点点头,一言不发。
    古浪笑着安慰她道:“不要为我的事发愁,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童石红抬起了眼睛,很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不过我不愿意为了我,耽误你这么重要的事……”
    古浪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不必说这种话,在我没到此以前,我就知道事情很困难,不过我一定会克服的。”
    童石红道:“还是我离开这里好……”
    古浪不悦道:“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童石红问道:“为什么?”
    古浪俊目一红,星目闪出了光辉,说道:“因为……我爱你,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了!”
    尽管古浪是江湖男儿,到底他才十八岁,一生从没有说过这些话,所以俊面通红。
    童石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双秀目中闪着泪光,深情而又感激地望着古浪。
    古浪有一种莫大的冲动,他情不自禁地把童石红揽在怀中。
    这两个年轻人,这一刻都深深地陶醉在爱情之中,彼此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拥在一起,享受着对方的温情……
    突然,一声尖锐的冷笑,把他们吓得立时分开来,惊慌地望去。
    又是那个美丽的魔鬼!
    桑燕穿着一身劲装,铁青着脸,怒火在燃烧着她,使得她美丽的脸看来越发恐怖。
    古浪及童石红羞怒交集,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桑燕张口欲语,但是她也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古浪冷静下来,先开口道:“姑娘有什么见教吗?”
    桑燕的秀目转动了一下,说道:“真是不巧,又被我撞着了!”
    她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古浪和童石红,但又偏偏无话可说。
    桑燕冷笑一声,又道:“这才真是倒霉,白天晚上都遇见鬼!”
    古浪再也不能忍耐了,喝道:“姑娘!你休要出言不逊!”
    桑燕大怒,叫道:“你们大白天做这种事,不是鬼是什么?”
    古浪大怒,喝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关你屁事!”
    这句话如火上加油,桑燕一步跨了过来,指着古浪的鼻子道:“不要脸!不要脸!”
    古浪气得头发昏,极力地忍着说道:“姑娘,我已经再三忍让,你不要再逼我了!”
    桑燕又指着童石红大骂:“不要脸!臭女人!”
    古浪热血上翻,再也忍耐不住,翻起一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桑燕指着童石红的那只手臂,已经被古浪打下来了。
    这一下不得了,桑燕发狂了一般,跳起叫道:“不要脸!你们这对狗男女!”
    她双掌如电,向古浪的胸前推来,手法快得出奇,劲力也是非凡。
    古浪虽然在盛怒之下,但总是有些顾虑,闪身让开,大叫道:“姑娘!你再不住手,我可要无礼了!”
    可是桑燕哪里肯听,换掌如电,怒骂不已,声音传出了老远。
    立时惊动了很多人,都纷纷跑了出来,团团围观,急得桑燕连连顿脚。
    桑燕虽然身手不凡,又是盛怒之下,但是她的武功到底与古浪相差很远。
    古浪虽然也是怒不可遏,但是他终是投鼠忌器,有所顾虑。
    桑燕急得不住地顿脚,偏又是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突听一声大喝道:“燕妹住手!”
    桑燕双掌一收,闪开在一旁,指着古浪道:“你别想进我们家门!”
    古浪怒道:“我就要进去!”
    桑燕冷笑道:“走着瞧吧!”
    她很快地跑下了石阶,对着围观的众人叫道:“滚!滚!有什么好看的!”
    那些人许是知道桑家小姐的厉害,立时纷纷跑了开去。
    古浪见桑燕如此失常和暴虐,真是大出意料,心中的气愤更不用说了。
    刚才喝止桑燕的,正是桑鲁歌,他扶着古浪的肩头道:“我们回房再谈吧!”
    面对着桑鲁歌,古浪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叹了一口气,对童石红道:“我们上楼去!”
    他们一同上了楼,进入古浪的房中,桑鲁歌把门掩上后,说道:“舍妹太任性,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多加谅解!”
    古浪叹了一口气道:“唉,都是我不好,致令弄得如此不欢,实在愧憾之至!”
    桑鲁歌摇手道:“此事绝不能怪你,舍妹一向冷静温淑,最近不知怎么变了性子,真是教人费解!”
    古浪面上一红,心中的话却说不出来。
    桑鲁歌又道:“不知这个丫头在姑婆面前说了什么话,我姑婆最是疼爱她……只怕你要见她老人家不太容易呢!”
    古浪点头道:“我知道!此来已然历尽千辛万苦,但求能尽力而为,无愧于先师惜爱之恩便是功德无量了。”
    桑鲁歌点头道:“古浪,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姑婆她老人家脾气太怪,所以事情到现在很难说……”
    古浪见他说话时剑眉紧皱,这才知道自己想见桑九娘,果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但是事到如今自己也绝无退缩之理,苦笑了一下,对桑鲁歌道:“我尽我的力量就是了!”
    桑鲁歌接口道:“我一定尽力协助!”
    古浪感激地拉着他的手,说道:“鲁歌,你我萍水相逢,难得你古道热肠,一片友爱,我也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
    桑鲁歌摇头笑道:“不必说了!我总不能看着这群江湖恶魔对付你一个人吧!”
    他说到这里,站起了身子,说道:“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做,等我回去以后,看看情形再说吧!”
    古浪送他到门口,说道:“我以后一定设法改善我与令妹的关系,决不再开罪她了!”
    桑鲁歌一笑道:“我回去也要教训她!好了,回头见!”
    等桑鲁歌去后,古浪及童石红一同回房。
    为了避免闲言,古浪便把房门大开,二人商谈着桑家堡的事。
    古浪说道:“桑九娘怪癖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师父命我前来,一定是事有可为,否则他老人家洞悉前因,是不会如此吩咐的。”
    童石红道:“我看我暂时离开一下,或许桑九娘会让你进去也不一定。”
    古浪摇头道:“你走了也是一样!”
    童石红着急道:“那么我们怎么办呢?”
    古浪思忖了一下,毅然道:“我想今天晚上去探一探桑家堡!”
    童石红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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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初临虎穴
    古浪与桑燕又发生了新的冲突,并且感觉到,要进桑家堡,竟是困难重重,心中很是烦闷。
    他与童石红回到了房间之内,商量对策,但是没有结果。
    半晌之后,古浪突然说道:“我决定今天晚上去探探桑家堡!”
    童石红闻言不禁一惊,说道:“桑家堡不是个普通地方,你本来是他们的客人,若是这么一来,被他们发现,那就更不好办了!”
    古浪摇摇头,说道:“我的想法与你不同,我想如果她真想见我,无论如何冒犯她,她总是要见我的。”
    童石红问道:“那么她是不是真想见你呢?”
    这时由于房门开着,所以他们说话的声音都非常小,古浪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并没有人。
    他这才转过了身子,压低了声音道:“由这一路上她们对我的作为看来,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否则他们出动这么多人来接应我,算是什么名堂?”
    童石红低下了头,用微带伤感的声音说道:“也许他们只是为了你和桑姑娘的亲事……”
    古浪摇了摇头,说道:“绝不是为了这一点,桑九娘有怪癖,一定还有些别的原因。”
    他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心中还在猜疑,如果桑家堡只是为了婚姻之事接应自己,那么这时自己拒绝了婚事,只怕再见桑九娘,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不过事到如今,就是桑九娘不见,自己也要去硬闯的。
    童石红的神情很是黯然,显然桑家堡所提出的婚事困扰了她。
    古浪看在眼中,笑道:“你不要为此事烦恼,天底下的事,原没有不费力便可办成的,桑九娘那里还要下些功夫!”
    童石红不安地说道:“我看还是因为我的关系,若是我离开这里,事情总会好办些……”
    古浪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快不要说这些,即使你离开了这里,还是于事无补,平白增加我的困扰!”
    童石红想不到古浪的转变竟是这么快,对自己的感情如此深厚,芳心极喜。
    她静静地打量着古浪。
    只见他身躯伟岸,俊目扬辉,明亮得如同是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两道浓黑的剑眉,尾梢微微向上翘起,显示出他坚强的性格,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新刮的胡子,留下了浅浅的两片青印,益发增加了他的男性粗犷美。
    这时他手扶窗棂,剑眉微锁,闪亮的目光,射向街心,有丝丝烦恼之情溢于面孔,看上去更加诱人。
    童石红觉得一阵莫名的心跳,脸也红了,她忆起了在船头的那一幕,她希望能再度接受他有力的怀抱,倚在他雄壮的胸脯上……
    这一段长久的沉默,古浪觉得有些奇怪,他的目光从街心移了回来,接触到了童石红的目光。
    童石红一阵猛烈地心跳,赶紧把目光移开,脸已经是通红了。
    古浪也感到一种奇特的意味,他轻轻地站了起来,走到童石红身前,低声说道:
    “以后不要再说离开我的话,我们不是已经定了亲吗?”
    童石红激动地站了起来,目含泪光,扑进了古浪的怀中!
    古浪雄壮有力的臂膀,把她紧紧地搂着,童石红紧贴着他温暖强壮的胸脯,几乎喘不过气来,眼中的泪水,汩汩地流着。
    良久以来的相思,得到了补偿,她心中充满了感激。
    良久,古浪轻轻地把她扶开,见自己的胸脯上,已沾满了一大片泪痕。
    古浪不禁笑道:“你为什么哭了?”
    童石红红着脸,破涕为笑,低声说道:“我……我不知道,也许是太高兴了。”
    古浪缩回了手,笑道:“你回房去休息吧!我要去打听打听桑家堡的情形。”
    他们一同离开了古浪的房间,来到了隔室,童石红笑道:“你早些回来。”
    古浪含笑点头道:“晚饭以前我一定回来。”
    说罢转身而去,童石红一直望着他雄壮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之后,才转身入房。
    古浪下得楼来,掌柜的知道他是桑府的客人,巴结得要命,立时丢下了大叠帐簿赶了过来。
    这掌柜的年纪五十左右,却是个娃娃脸,头顶秃了一块,穿着件黄铜色的夹袄,一双黑面的布履,看来很是神气。
    他老远地弯着腰,笑道:“古少爷!你可是要游船?”
    古浪摇头笑道:“我一路坐船才到,哪有兴趣再要游船!”
    掌柜的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骂道:“我真该死,怎么忘了你是坐船来的!那么你可是要骑马?你那匹马真好,我们已经刷洗干净了,真像是龙驹一样,格老子……”
    说到这里,发现说出了粗话,赶紧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尴尬。
    古浪笑道:“你怎么老把我往外推?不是叫我骑马就是叫我坐船,我倒想在这里跟你聊聊呢!”
    掌柜的连连点头,忙道:“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他立时把古浪让到了雅座,命小二泡上了一杯上好的清茶。
    在他认为,这是他接近贵人、拍马屁的大好机会,所以态度愈加恭谨了。
    古浪看在眼内,很是厌恶,但仍忍了下来,喝了一口茶问道:“掌柜的上姓呀?”
    掌柜的弯下了腰,笑道:“不敢,小的姓何,单名一个旺字!”
    古浪点了点头,假作闲谈,问了问他们生意方面的事。
    何旺自是一一回答,古浪这才知道,原来这家旅店乃是桑家堡所开。
    除此之外,他们还经营了很多大企业,如井盐、造船、丝织等,所以桑家是川省第一富豪,堪称富可强国。
    古浪不禁暗暗惊诧。忖道:“想不到桑九娘还有这等雄心和魄力!”
    古浪想着便问道:“九娘可常出门吗?”
    提到了桑九娘,比提到了皇帝老子还严重,何旺的脸上有一种肃然起敬的表现。
    他费力地咽下一口口水,说道:“她老人家可是难得出门,这五六年来,只在这儿吃过一顿饭,我就再没见过她了。”
    古浪点了点头,说道:“年纪大的人,都不大愿意出门的!”
    何旺吸了一下鼻子说道:“这位老人家可不同,年纪虽大,精神却比谁都好,她问了问帐务,可是在行透了……”
    他一说就没完,古浪赶紧打断了他的话道:“他们住的地方你去过没有?”
    何旺赶紧摇头道:“那哪是我们去的地方?别说我,连孙太爷都去不得呢!”
    古浪问道:“这是为何?”
    何旺瞪着眼,说道:“这……我就不晓得了!”
    古浪慢慢地喝着茶,又问道:“他们既然这么有钱,住的房子一定很大了?”
    何旺的劲儿又来了,吸了一口气道:“乖乖!要说房子,整个‘南山’都是他们的,‘南山村’就在后山……”
    才说到这里,突见一个长衣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何旺的话立时停止。
    古浪问道:“南山村?这名字倒不错,地方一定很美吧?”
    何旺支吾着道:“是!是……很美……”
    这时那长衣的中年人,向何旺招了招手。
    何旺立时站了起来,笑道:“古爷!我告个便!”
    古浪含笑点头,何旺立时走到那男子身旁,他们低声地谈起话来。
    何旺的脸色变了很多,似乎有些惊惶,向古浪这边看了一眼。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是与我有关?”
    他们二人低声地谈论了一阵,那中年男子很快地走了出去。
    何旺显得很不自在,余悸犹存地走了过来。
    古浪心中已然有几分明白,但是表面并不露出,问道:“那人是谁?好像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何旺轻轻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家里出了点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古浪笑道:“那么你再坐下来聊聊吧!”
    何旺答应一声,坐下之后,却显得极度地不安,与方才大不相同。
    古浪笑道:“他大概还有什么别的话告诉你吧!”
    何旺连道:“没有什么!只是闲聊,说是九娘她老人家中午时分往青城出去了!”
    古浪一惊,问道:“你是说她今天出门去了?”
    何旺面上一红,点头道:“是……是他告诉我的!”
    古浪先是惊恐异常,但是他是聪明绝顶的人,继而一想,立时明白了。
    何旺一直偷看古浪面色,但却没有什么发现。
    古浪含笑自如,放下了茶杯,笑道:“唔,看样子还要过几天等她回来才能见面!”
    何旺很快地接口道:“她老人家这一次出门,恐怕一年半载也回不来呢!”
    古浪闻言颇为不悦,沉着脸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愿意我住在这儿?”
    何旺吓得赶紧站了起来,鞠躬哈腰道:“哟!少爷,你是贵人,我怎敢……”
    古浪心中很厌恶,挥手道:“好了!好了!快去准备晚饭,待会送到房间去!”
    何旺碰了一鼻子灰,连声答应着退了下来,但是看他表情反倒轻松了许多。
    古浪心中很是气愤,忖道:“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吗?”
    他越想越气,拂袖而起,对何旺喝道:“快些送饭来,我要出去,把马也给我备好!”
    何旺吓了一大跳,连声答是,古浪很快地走上楼去。
    古浪怒气冲冲地登梯而上,当他刚走完这一段楼梯时,突然右边的一间房门打开,走出了一个白发老人。
    那老人出得房来,立时哈哈笑道:“唔,古浪,好久不见了!”
    古浪一惊,抬头看时,却是久不见面的琴先生。
    他穿着一件浅淡青色的长衫,白发飘飘,手中仍然拿着那只竹笛。
    古浪不得不停下步子来,点头道:“原来是琴先生,你来了多日了吧!”
    琴先生把那支竹笛放在了袖口中,搓着两只干枯手掌,笑道:“可不是!为了能够与你相晤,我已在此住了两日了!”
    古浪冷冷说道:“有何见教?”
    琴先生笑道:“这岂是三两句说得完的,请到我房中,我作个东,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古浪摇头道:“对不起,我还有客,明天早上再谈吧!”
    说罢之后,不容琴先生答话,扭头而去,匆匆回房。
    琴先生笑道:“也好,明天早上再谈!”
    古浪心中烦闷,加速脚步回到房中。
    他才在房中坐定,立时听得扣门之声,古浪叫道:“进来!”
    童石红应声推门而入,她换了一件墨绿色的裙衫,云鬟方理,头后扎着一块紫红色的丝带,出落得淡雅清隽,引人入神。
    古浪含笑站了起来,说道:“你可曾休息过了?”
    童石红浅浅一笑,说道:“小睡了片刻。”
    古浪点头道:“好!他们马上就送饭来了。”
    童石红在古浪对面坐了下来,这时他们二人,就如同是一对新婚的夫妻。
    古浪暗中打量她,只见她清丽可人,一片纯朴,娇媚之中,还带有几分稚气。
    他心中暗暗忖道:“我的选择没有错,她比桑燕要善良得多了!”
    才想到这里,童石红问道:“你在想什么?”
    古浪惊觉过来,连忙道:“在想刚才的事……”
    于是把刚才与何旺所谈的情形,以及遇见琴先生之事,详细地说出来。
    童石红秀眉微蹙说道:“这么说来不是麻烦了吗?”
    古浪摇头道:“自我投入江湖以来,就没有一件事是不麻烦的,但是我相信总是可以解决的!”
    童石红见他说话之时,剑眉飞扬,一脸豪气,心中很是佩服。
    她突然说道:“晚上我随你一起去!”
    古浪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去探查,地势不熟,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是不去的好。”
    童石红笑道:“我与你一样,也是自小就入江湖,经过了不少磨难,是不怕什么危险的。”
    古浪想了一下,点点头笑道:“也好,天黑之后我们一起去。”
    这时小二开上饭来,二人边吃边谈,把一些不顺心的事搁向一旁,谈谈说说,倒也非常快乐。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与女孩子在一起,谈谈说说,竟是这么快乐的事……”
    饭后,已是初更时分,古浪由窗口望了望天色,说道:“现在天还不够黑,再等一下。”
    说到这里,便见何旺跑来,说道:“古少爷!你的马备好了,再不出去天可就晚了。”
    古浪双目一转,说道:“天色已晚,我不出去了,你把马卸了吧!”
    何旺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但是也无可奈何,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古浪笑道:“这掌柜的是个鬼精灵!”
    他们又谈了一阵,天光已二鼓,古浪把灯光拨得如同豆大,对童石红道:“你回房倒扣房门,我们可以走了。”
    童石红答应一声,回到房中。
    古浪等她走后,把门扣上,窗户推开一缝,左右打量了一下。
    寒夜如冰,雅雀无声,凉风嗖嗖,侵入体肤,除了风呼林啸之外,没有一丝动静。
    古浪再不迟疑,身子一侧,已如一团云般,飘出了窗口。
    但是他的身子并未向下落去,而是点在了窗下的一根横木上。
    古浪稳住了身形之后,转身把两扇窗户轻轻地拉上,侧头看时,童石红也正与自己做同样的安排。
    他心中不禁很高兴,忖道:“这个姑娘倒是个老江湖!”
    他们彼此打了一个手势,只见两条人影,飞弩似的,由小楼之上倒射下来。
    这两条黑影,离地面还有六尺之时,双双一个旋转,轻如落叶般地落下了地,时间竟是不差分毫。
    古浪对童石红的真功夫素不了解,这时见她有这等身手,不禁惊喜异常,忖道:
    “看来她倒是个好帮手呢!”
    才想到这里,突觉一阵寒风,扫体而过,二人不禁同时一惊!
    古浪立时转过了身,双目如电,向四下扫视一遍,但是却毫无发现。
    童石红也凑了过来,低声道:“不会是人吧?太快了!”
    古浪心中也很怀疑,付道:“如果是人的话,必定是哈门陀一流的人物,才会有这等身手!”
    童石红又接口道:“林木在十余丈外,除非是神仙,否则绝对不会有这么快身手!”
    古浪摇头道:“别管他,咱们走!”
    于是这对少年男女,展开了身形,疾如流星一般,很快地翻上了一片小山坡。
    由于停了好几天,这小山坡上的积雪已化,潺潺地流着雪水。
    古浪打量了一下地形,向西指了一下,说道:“往这边走!”
    童石红答应一声,二人又如流星一般,驰下这片小山坡。
    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南山之西,也就是通往桑家堡的正道!
    片刻工夫,他们已经跑完了这片山地,地势渐渐平坦。
    二人踏上了一条白石砌成的大路,两旁均是住家,夜静如死,有时还可以听见他们的鼾声。
    古浪及童石红把脚步放慢了些,各自小心戒备着,因为他们知道,桑家堡高人极多。
    尤其是古浪,因为他知道,桑九娘就是前代笔主之妻,连阿难子见了她也要施礼!
    一路之上,静静的,二人脚下如飞,但是并未带出一丝声息来。
    哑奔了一阵,两旁的住家都消失了,地势渐高,那大块的白石,竟修成了石阶。
    古浪停下身子,低声道:“好气派!”
    童石红也轻声问道:“这桑九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古浪略为沉吟,说道:“以后我再告诉你。”
    他打量着这一带的地形,只见正道两旁山林茂密,无路可寻。
    古浪思索了片刻,对童石红低声道:“我看除了这条路,没有别的途径可走,我前你后,我们靠着山边向前走吧!”
    童石红摇了摇头,答道:“我看还是我们分左右两边,同时向前要好些,你认为如何?”
    古浪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别再耽误了,路上要加倍小心!”
    于是二人分开,由左右两旁,同时向上移动。
    他们全神贯注,就是风吹草动,也要观察良久,因为除了桑家堡的人外,他们还要防备那些不曾露面的老人。
    刹那之间,已经上来了数十丈,却是一些动静也没有,二人都觉得很奇怪。
    又上了十余丈,仍是毫无警兆,二人渐渐安心,行动也不像方才那么小心了。
    古浪心中忖道:“这一排石阶,也不知有多高?”
    童石红及古浪相距约有两丈,两人平行而进,不时交投一下目光,紧张之中,又有几分奇趣。
    童石红忖道:“我真幸福,能够得到他的爱……”
    才想到这里,突听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什么人?”
    古浪及童石红同时一惊,二人不约而同,各把身子一矮,隐在了一丛矮树之后。
    古浪由树隙之中望去,只见十余丈外,有一点灯光闪亮。
    紧接着,出现了两个年轻人,为首之人,手中提了一盏灯笼。
    那后面之人问道:“马哥儿们,你看见什子了?”
    姓马的向古浪等隐身之处指了一下,说道:“好像有人,格老子一叫就没有了。”
    后面的年轻人道:“妈的,哪个敢来探桑家堡?我看准是你昨儿没睡好……”
    姓马的接道:“小姐关照过,出了事哪个担呀!”
    古浪闻言忖道:“哼!这个丫头好似算准了我要来……”
    那人的话又传了过来:“好好!依你,我们下去看看!”
    说着,灯光摇曳,两个人提着灯笼向下走来,后面那人还在低声地唱着四川小调,唱的是:“八月里来呀桂呀花开,
    小妹妹高楼绣呀扎袜带儿,
    绣到那三更郎还不来哟,
    啊哟!郎呀!
    你来!你来!你来我给你绣朵大红花儿戴!”
    他声音低哑,唱得怪腔怪调,古浪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
    打灯笼的也受不了,叫道:“好了!格老子,半夜里真跟鬼叫一样,喉咙好像喝了婆娘尿一样!”
    古浪暗笑,忖道:“四川人说话也损得很。”
    这时他们已走近了,那人又唱道:“车么妹儿啊!车么妹儿啊!车呀么妹儿……哇!”
    唱了一半一声怪叫,原来一阵急风涌来,那盏灯笼立时灭了。
    原来他们渐渐地接近了,古浪右掌微扬,一阵急风,把那人手中提的灯笼扫灭,四下立时一片漆黑。
    后面那人正唱得高兴,不禁被吓得“哇”的一声怪叫。
    马哥儿们也吓了一跳,但是他还算镇静,大声叱道:“格老子你叫啥子?就是你龟儿鬼叫,自己吓自己!”
    唱歌的人萎缩着说道:“风……刚刚那阵风……”
    马哥儿们气得在他脑袋上给了一掌,骂道:“你他妈,又不是堂客(女人),还怕风吹呀!”
    唱歌之人稍微冷静下来,用手摸着脖了,口中唏哩呼噜地说道:“不过,这阵风有点邪……”
    才说到这里,马哥儿们又骂道:“邪你妈的头!带火没有?”
    那人被他骂明白了,说道:“对!我这有火,先点上灯再说!”
    说着掏了出来,马哥儿们道:“给我!”
    他接过了火折子,才要打燃,突听树丛之中一片轻响。
    马哥儿们一惊,喝道:“什么人?”
    话未说完,一条人影自天而降,扑面而至!
    吓得这二人同时怪叫,但是马哥儿们还没叫出声来,已经扑通一声,载倒在地,不省人事。
    原来这突然现身之人,正是古浪。
    那唱歌之人,早已吓得发了昏,痴立在那里,口中发着“啊啊”之声,声音沙哑。
    古浪以一只袖子,掩住了脸的下半部,沉声道:“不准叫!”
    那人立时戛然而止。
    古浪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抖了半天才道:“我……我叫刘勾子。”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为什么叫这等名字?”
    嘴上又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刘勾子道:“我今年二十四,四川灌县人,家有八旬老母……”
    古浪气笑不得,喝道:“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杀你,快告诉我,你在桑家堡做什么?”
    刘勾子这才说道:“我是巡哨的。”
    古浪冷笑一声说道:“堂堂桑家堡,竟会派你这种脓包来巡哨!”
    他说到这里,又望了那倒地的马哥儿们一眼,继续道:“桑家堡在哪里?”
    刘勾子伸手向上指了一下,说道:“不远……就快到了。”
    古浪又道:“除了你们以外,还有什么巡哨护庄的人?”
    刘勾子伸长了脖子道:“有啊!那些护院的师父可厉害,不像我,我最脓包,最没出息,最差劲……”
    说到后来,竟一连串地骂起自己来,古浪连忙喝止了他。
    古浪又问了半天,却得不到要领,忖道:“像这等不重要的人物,绝不可能知道很多,这桑家堡确是不简单呢!”
    他不但不因这两个巡更人的差劲而轻视桑家堡,反而更为担心。
    他把马哥儿们提起藏在树后,然后在刘勾子胁下一点,刘勾子立时软麻下来。
    古浪把他连灯笼一道,与马哥儿们放在一起,紧靠着,然后笑道:“天气冷,你们‘挤油渣’好了,你可以慢慢地玩你的‘车么妹儿’!”
    古浪安置好了他们,童石红也现出身来,二人一连跃上了七八丈,隐在树后密商。
    童石红低声说:“这片地方太大,不知道那个姓刘的,说的是不是实话?”
    古浪道:“谅他不会骗我……石红,在我们没有了解情况之前,最好能够避免与他们冲突,在不能有什么作为之前,不要让他们认清我们的面目!”
    童石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又道:“不过他们一定会怀疑到我们。”
    古浪接口道:“充其量是怀疑罢了。走!”
    一言甫毕,身如清风,已然拔上去五六丈,其快如电!
    童石红也连忙追了上去,黑夜之中,这两条人影,就如同是两个幽灵一般,闪跃如飞,刹那之时,已经上来了数十丈。
    童石红紧迫在古浪身后,见古浪身形突然停止,闪向一旁。
    她也连忙按下了身子,已然到了背后,低声道:“怎么了?”
    古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低声道:“到了!”
    童石红拢集目光向前望去,只见巍巍峨峨,好大一片宅子!
    大白石墙约有两丈多高,两扇朱漆大铁门,在风灯之下闪闪发光,两个红色的大字嵌在门首,写的是“桑庐”。
    这片大宅子深远广阔,气象威严,宛如深宫王府,不可窥止。
    古浪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大气派!”
    童石红也是惊诧不已,他们虽然年纪轻轻,但因久走江湖,见过不少世面,却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宏伟广阔的私宅。
    古浪仔细地打量,不见一个人影,静悄悄的。
    天风冷冷,吹得人遍体生寒。
    由于围墙太高,古浪等无法看见宅内的情形。
    他身躯稍微移动一下,低声道:“这里太亮,我们找个暗处入宅!”
    说完这句话,他身形一晃,已然斜着出去了五六丈远,童石红也在后面紧跟着。
    二人沿着石墙向西转去,一连出去了数十丈,灯光才照不到。
    童石红低声道:“讨厌的灯,这么亮!”
    古浪放低了声音道:“我先上去看看,看我的手势你再动。”
    童石红点头答应,古浪又仔细地向四下望了望,不见有别的动静。
    他又低声嘱咐了童石红几句,这才一长身,扑上了那高有两丈的白石墙。
    古浪隐在一株树下,双目如电,向四周观看不已。
    果然是一片极大的宅院,院中有白石修砌的甬道,纵横交错。
    在数十丈外,有一排修葺甚好的房屋,其中有一间,隐隐透出灯光,其他的几间房都是一片黑暗。
    除了这排房外,没有其他的房舍,古浪抬目远眺,其他的房舍都在百十丈外。
    他心中忖道:“桑家占这么大一块地,到底住些什么人呢?”
    他又细心地察看一阵,这才向童石红作个手势,童石红立时飘然而来。
    他们二人聚在一起,童石红问道:“看见什么没有?”
    古浪指着那排房屋道:“除了这些房子,什么也没看见。”
    童石红打量了一下,说道:“啊!真像皇宫内院一般!”
    古浪皱眉道:“这么大一片地方,就算他们没有人护庄,只怕也察不出什么名堂来。”
    童石红接口道:“不知道那桑九娘住在什么地方?”
    古浪接道:“她住的地方,一定更隐秘了。”
    他说着,思索了一下,自语道:“我看只有再寻个人问一下。”
    童石红道:“那我们就快行动吧!”
    古浪点头道:“好!你紧跟着我,不要跑远了!”
    说过之后,身如落叶一般,由数丈高的墙上飘了下来。
    他的行动谨慎已极,才一落地立时隐在了大树之后。
    童石红心中暗笑,忖道:“他简直把我当成了孩子一般,处处照顾着,好像不会武功一般……”
    她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心中也很高兴,因为古浪对她的关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流露出来,使她感到非常兴奋。
    这时古浪又在向童石红招手,童石红笑了笑,低声道:“来啦!”
    她一语甫毕,如同一团棉絮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古浪的身旁。
    古浪见她毫不在意,连忙道:“此处能人太多,我们还是小心的好,否则就丢人了。”
    童石红心中好笑,嘴上答道:“好!一切听你的就是了。”
    古浪这才一笑,说道:“我们过去踩踩那间房子。”
    二人同时掩着身形,向那排白石砌成的小房舍逼了过去。
    黑夜之中,那间小屋中的灯光,透射出老远。
    好在这片大宅子之中,可以掩遮身形的地方极多,诸如树丛、花坛、假山等等。
    古浪以极轻快的身形,一连几个起纵,已然扑到了那排小房的背面。
    他这里才扑到,童石红也紧跟着来到,她才要张口说话,古浪已摇手止住了她。
    古浪向她作了个手势,要她跟在自己身后,不可妄动。
    童石红只好点头答应。
    古浪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知道强敌太多,丁讶又不在自己身旁,而自己还要维护童石红的安全。
    看到童石红这等不在意,古浪忖道:“这个姑娘真是不知厉害,早知道还是不要带她来的好……”
    他轻身提气,沿着这排长长的石舍向前走去。
    那一间间的房舍都是黑暗的,古浪也曾窥视一二,但是都关得极为严密,也听不见有人熟睡之声。
    但是他并不敢大意,快走到那透有灯光的小房间时,却听到了一阵阵水声。
    古浪一怔,忖道:“莫非有人在洗澡?”
    古浪判断,如果有人洗澡,不可能是女人,便向童石红示意。
    童石红也明白了,立时止步不前,古浪偷偷掩了过去,凑在窗缝中向内偷窥。
    他一望之下,不禁吓了一大跳!
    窗内灯光昏暗,照耀着一个坐在石床上的人。
    他并不是在洗澡,但是腿前放着一只木盆,木盆之中满盛着水。
    这坐在床上的人,是一个七旬左右的老者,他满头白发,面容消瘦,一双精光四射的大眼睛,不时地闪出光芒。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非丝非绢,闪闪发光,足下也是一双白鞋,看起来全身都白,很是怪异。
    这时他的双袖高卷,露出了枯瘦的两节手臂,向下平伸,小指不住地在那水盆之中颤动,发出一阵阵“哗哗”的响声。
    古浪注目望去,只见那盆水,变成了无数根小小的水柱,由水盆之中立了起来,接着又落了下去,不时地发出声响。
    古浪猛然间想起江湖中一种久已绝传的,名叫“千线钩鱼”的功夫,不禁大为吃惊!
    这种武功已经绝迹了数十年,很多老一辈的人物,也只是在传说中听到,想不到现在自己竟然开了眼界!
    更想不到的是,在自己进入桑家堡之后,第一眼所看到的人,就是这等人物!
    他向童石红点了点首,童石红立时凑了过去,一望之下,也是惊骇不已。
    二人正在心惊之际,突听远处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地传来。
    古浪及童石红同时一惊,但是古浪镇静如恒,他判断那脚步声,是由房子的正面传来,立时向童石红示意,叫她不要移动。
    童石红与石浪也是同样心理,二人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那脚步声愈来愈近,终于停在了这房舍之前,室内的老者也停止了练功,把长长的袖子放了下来。
    接着,便听一人说道:“金爷爷,你还没有休息?”
    古浪一听心中稍微安定,原来这说话之人,正是桑鲁歌!
    那姓金的老人,抬目向门口望了望,用苍老而又哑涩的声音说道:“歌儿,这么晚还来,有什么好消息吗?”
    桑鲁歌在门外说道:“金爷爷,让我进来说可好?”
    古浪闻言忖道:“看样子这金老必是个非常人物。”
    想到这里,便听金老说道:“门未上拴,你自己推就行了!”
    接着桑鲁歌推门而入,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衫,英气勃勃,很是俊逸。
    他入房之后,立时向金老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金爷爷!”
    金老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摆了摆手,说道:“自己寻个座儿吧!”
    桑鲁歌答应了一声,坐在了他的对面,望了望地上的那盆水,脸上带着异常的笑容,目光之中,也有一种希冀的神色。
    金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桑鲁歌的目光移到了老人的脸上,说道:“金爷爷,你可要传我新功夫?”
    金老说道:“倒是有这个意思……”
    话未说完,桑鲁歌已兴奋地叫道:“谢谢你!金爷爷,你真好!”
    金老摇了摇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先别谢我,我还没有说现在就传你呢!”
    金老的话,使桑鲁歌很是失望,一双俊目盯在老人脸上,张口欲语,但又说不出话来。
    金老缓缓地说道:“世界上的事,那是有来有往,我一再地传你工夫,你难道不为我办事吗?”
    桑鲁歌低声道:“我每天都在关心你的事……”
    金老问道:“上次给你讲的话,你可曾向九娘提过?”
    桑鲁歌说道:“我当时就向她说了,后来又问过好几次。”
    金老双目一闪,急切地问道:“她怎么说?”
    桑鲁歌显得有些丧气,低下了头,说道:“姑婆不答应!”
    金老闻言霍然而怒,他用力地拍了一下床板,愤然地站了起来。
    桑鲁歌似乎吓了一跳,也紧跟着站了起来,不安地望着他。
    金老操着破铜般的嗓子,叫道:“妈的!她真当我怕了她?我如果不是为了当年的诺言,早他妈的拂袖而去了!”
    桑鲁歌见他发这么大的怒,在一旁也不敢接口,双目跟着他的身子打转,显得很是焦急。
    金老又接着骂道:“这个老婆子,占山为王,越来越他妈脾气怪,你去告诉她,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我立时就走!”
    看样子他似乎有不少积怨,这时一齐发泄了出来。
    他来回踱了两步,又道:“听说这几天有人要进桑家堡,可是丁讶又来了?”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他也认识丁讶?”
    桑鲁歌摇摇头,说道:“不是丁老。”
    金老哼了一声说道:“不是他是谁,我先告诉你,若是丁讶来了,你叫他来看看我,我有话要跟他说!”
    桑鲁歌面上益显焦急,说道:“金爷爷,真的不是丁老来,来的另有其人!”
    金老转过了头问道:“谁?除了他谁还敢进你们的皇宫内院?”
    桑鲁歌面上一红,说道:“金爷爷,你尽挖苦我们……来的是‘春秋笔’下一代笔主!”
    金老似乎吃了一惊,说道:“怎么,阿难子已经找到传人了?”
    桑鲁歌道:“是的!”
    金老走到了桑鲁歌的面前,问道:“这一代笔主是什么样的人物?阿难子可是也要来?”
    桑鲁歌道:“阿难子已经在青海坐化了!”
    金老啊了一声,古浪忖道:“看样子这金老在此一定住了很久了。”
    桑鲁歌又道:“新的春秋笔主是个年轻人,名叫古浪,比我还小。”
    金老的眉头一皱,自语道:“这么年轻?想来他必定有些超人的地方,否则阿难子不会看上他!这就难怪了……”
    他说着,有意无意之间,目光向窗户看来。
    当古浪及童石红接触到他闪亮的目光时,不禁都立时闭上了眼睛。
    这时又听金老说道:“你回去吧!传你功夫的事以后再谈!”
    桑鲁歌哀求着道:“金爷爷!这事又不能怪我,你不要把对姑婆的气,出在我的身上……”
    话未说完,金老已道:“别说这么多废话,反正你们都姓桑,这总不是假的吧?”
    桑鲁歌无可奈何,默默地站了一会,这才施礼而退,显得怏怏然。
    等桑鲁歌走远之后,古浪心中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姓金的,看来大有来头……”
    才想到这里,便听金老自语道:“外面的事变化可真不小,阿难子已然坐化了,真叫我惭愧呀!”
    古浪闻言忖道:“如此看来,他与阿难子倒像是早认识了……”
    想到这里,便见金老对着窗户,说道:“春秋笔主驾到,请到舍下一晤,不必在外面受风寒之苦了!”
    古浪大惊,这才知道金老早已发现了自己,不禁怔在那里,不知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
    金老又接口道:“不必多疑,我若与你为难,也不容你窥探这么久了!”
    这时童石红也向古浪示意,意思叫他进去,而自己留在室外。
    古浪忖道:“这样也好,省得她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叫我不好解释!”
    他想到这里,便道:“老前辈如不嫌扰,晚辈自当拜见!”
    金老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原是我邀你,怎么嫌扰?前门未上,你快些进来吧!”
    古浪只好转到了前面,推门而入。
    室内一团暖气,古浪行了一礼,说道:“晚辈不能多留,少时有人望见了,有些不太方便……”
    金老摇手道:“不要紧!我这里他们是不敢随便来的!”
    他说着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古浪。
    他看到一个年轻健壮、英俊清秀的少年奇士!
    古浪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长衫,足下是一双薄底的软靴,长身而立,剑眉飞扬,俊目扬辉,果然是天地间难得的英才。
    金老像是欣赏一幅古画,又像是品玩奇珍异宝似的,把古浪由上望到下,仔细地看个不停。
    古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笑道:“老前辈召唤,不知有何见教?”
    金老这才满意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唔,阿难子果然慧眼独具,能寻到你这等人才,‘春秋笔’必可光耀于天下了!”
    古浪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金老坐在了床上,说道:“我一点也没过奖,你坐下来!”
    古浪便坐在方才桑鲁歌所坐的那张椅子上,面对着这个古怪的老人。
    古浪也趁此机会,仔细地打量他,只见他长得慈眉善目,面貌清秀,忖道:“他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英俊的男子!”
    这时金老已说道:“天这么晚了,你到桑家堡来做什么?”
    这句话问得古浪无言以对,支吾着说道:“这……”
    金老笑了笑,很快地接着说道:“可是桑九娘这个婆娘不肯见你?”
    古浪点了点头,说道:“先师阿难子也曾说过,要见九娘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先来看看!”
    金老点了点头道:“阿难子叫你来,必然有些嘱咐吧!他可曾提到什么人可以助你?”
    古浪摇头道:“没有呀!”
    金老奇道:“这就怪了……他是怎么交待的?”
    古浪心中奇怪,便把阿难子坐化前后的情形,大略地告诉了金老。
    金老笑道:“原来如此,他的遗谒你可曾都看过了?”
    一言提醒了古浪,这才想起,阿难子曾留下三封遗谒,第一封已经看过了。
    第二封遗谒,注明要自己到了此地后拆开,想不到竟忘记了。
    这时被金老一言提醒,古浪不禁出了一身汗水,忖道:“啊呀!我真该死!若是误了事,那可怎么办!”
    金老笑道:“我与阿难子乃是数十年道义之交,你不必顾忌我,快拿出来看吧!”
    古浪还在犹豫不定,金老站了起来,由书架上取过一本书,翻出一页,递与古浪,笑道:“你看看这本书就放心了!”
    古浪接了过来,只见其中夹着一张白纸,由于时间过久,已经发黄。
    纸上写的是:
    “旭光吾兄大鉴:
    昨日之晤快慰平生,兄之欲言未言者,弟已洞悉,所约之书必不爽言,来日自可证实,弟明日即返青海企求仙业,小成之日,即‘春秋笔’出世之时!有我遗言着其拆谒。
    行程匆匆,不便面辞,再次把晤,当在九天以外,速来速来!
    弟阿难子于亥子六月”
    古浪看罢,惊喜交集,按照时间算来,已是十年以前的事,但是笔迹苍劲,果是阿难子所写无疑。
    金老接过了书,笑道:“孽障!我为你延迟了飞升呢!”
    古浪连忙倒地而拜,金旭光含笑扶起,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古浪毫不迟疑,立时打开了小包,取出了阿难子的第二封遗谒。
    打开之后上写:
    “字示古浪:
    桑九娘生性怪异,护犊尤甚,曾有允婚传技之说,然余默察未来,你与桑姑娘无缘,则入桑家堡见桑九娘必多困扰,想已应验。
    余有一老友金旭光,居于桑家堡西石屋,可助你成功,宜往见之!
    师字”
    古浪看过大喜过望,连忙捧与金旭光看,金旭光看罢,就着灯火烧了,笑道:“前天你就该来,我见你不来,以为阿难子误算,准备明日离开此地呢!”
    古浪吓了一跳,笑道:“好险!幸亏我今天赶来了!”
    金旭光突然向窗外望了一眼,说道:“刚才与你同来的是什么人?”
    古浪面上一红,说道:“是……是一个朋友!”
    心中忖道:“金老好厉害,他一眼就可看出几个人。”
    金旭光接道:“她现在已走了!”
    古浪一惊,急道:“啊!这里地势太大,她若是走失了还得了?我要去找她回来!”
    金旭光拦道:“不必寻她,这一带没有什么人敢走动,你把她找了来,我们谈话反倒不方便。”
    古浪虽然不放心,但是听金旭光如此说,也无可奈何。
    金旭光又问道:“你要见桑九娘,可有什么计划没有?”
    古浪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见她,今天夜里来,就是想看看她住在什么地方。”
    金旭光笑道:“孩子!桑九娘岂是这么容易被你找着的?你知道这一块地方有多大,你到哪里去找她?”
    古浪皱眉道:“那我怎么办?桑鲁歌他们又不肯为我引见,我只有自己找!”
    金旭光皱着眉头,自语道:“这个婆子真可恶!现在连我见她也不容易了!”
    古浪听他这么说,不禁发起愁来,双目怔怔地望着金旭光。
    金旭光沉吟了片刻,抬起了头,说道:“她这里每天都有一个负责接待的人,明天午后,你准备好拜帖,正式投拜,先搬到里面来住,我会为你安排。”
    古浪闻言甚喜,但是转念想到童石红,很是为难,半晌才道:“可是……我还有个朋友,是否也可以一起住进来?”
    金旭光笑了笑,说道:“看来你这个朋友是个女朋友了?”
    古浪面上一红,点了点头,低声道:“乃是后辈的未婚妻子!”
    金旭光啊了一声道:“难怪桑燕那丫头捣鬼,原来你把未婚妻子都带来了!”
    古浪的脸又红了,金旭光笑道:“这是正当的事,没什么好害羞的,明天你在拜帖上写好,一块带进来好了。”
    古浪闻言大喜,再三称谢。
    这时金旭光走往窗前,把窗户推开,向外望了望,说道:“你可以回去了,我还要趁这个时候,去查看两个地方!”
    古浪也惦记着童石红,立时施礼告退,当他走到门口之时,突然想起一事,转身道:
    “金老,你可认识丁讶?”
    金旭光一喜,说道:“怎么,你也认识他?”
    古浪笑道:“不但认识,还熟得很呢!”
    金旭光立时又把古浪给按了下来,说道:“快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现在来了没有?”
    古浪便把自己结识丁讶的大概情形,告诉了金旭光。
    金旭光闻言沉吟道:“他坐了桑家的船来了?我怎会不知道?不会!他一定还在外面……”
    他自语不已,又对古浪道:“你若是见了他,请他快来一趟,你外面还有这么多强敌,还是快些搬进来的好!”
    古浪这才二次告退。
    金旭光跟到门口,说道:“他们查更的就快来了,你还是不要多留,有什么事明天进来之后再谈。”
    古浪连声答应着,辞别了金旭光,天已将近四鼓。
    他把这一块地方都转遍了,却是不见童石红的芳踪,心中好不奇怪。
    他忖道:“必是她已先回到店里了……”
    古浪想着,又寻找了一遍仍是不见童石红的踪影,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能大声呼叫,只得在疑虑不安之中,向旅舍赶去。
    这一路上,古浪真个是比飞还快,这几天的相处,已使他对童石红产生了极深的感情。
    只见他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一泻千里!由南山之上,飞行而下。
    不一会工夫,古浪已经赶到了“青山店”,他飘身越过了院墙,来到后院之中。
    他身子才一着地,突见五六丈外,一棵树桠上,坐着一个黑衣老者。
    虽然是黑夜无光,但这个人古浪太熟悉了,一眼便看出是哈门陀!
    古浪大吃一惊,怔在当地。
    哈门陀坐在树枝之上,寒风传过来他冷酷而又严峻的声音:“哈门陀恭迎春秋笔主!”
    古浪听他这么说,心头不禁一震,但事到如今,自己无法再否认了。
    他只好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那里。
    哈门陀冷冷说道:“不知春秋笔主可肯接纳我这江湖野老吗?”
    古浪昂起了头,说道:“你以前是我师父,现在是我师伯,若有训示,我自当恭聆!”
    一语才毕,哈门陀如半天之鹰,飘然来到他的面前。
    古浪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哈门陀的面孔上,涌着一层愤怒。
    哈门陀只是不住地冷笑,入耳惊心。
    半晌,他才说道:“你说得真好听,先为师父,后为师伯,这么说我们倒是一家人了?”
    古浪提着声道:“是的。”
    哈门陀压低了声音,断喝道:“住口!你这不义的畜生!”
    古浪心头一震,却不回话,双目注视着哈门陀的一举一动,谨防他猝然下手。
    但是哈门陀并没有下手,咬着牙,继续骂道:“好个阴险的奴才!我太过信你,想不到你随我学艺之时,已经暗随阿难子学艺!”
    古浪虽然愤怒,但是自己却无话说,错在自己当初误投了这个恶师。
    哈门陀又接着说道:“你不必害怕,现在我绝不会伤你一根汗毛,可是……嘿嘿……”
    他说到这里,发出了一连串阴狠的笑声,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他笑过之后,又接着说道:“等到了那一天,‘春秋笔’到了你的手中,我再与你算算总帐!”
    古浪闻言心道:“万幸!他不知道‘春秋笔’就在我手中,不然的话可就危险了。”
    哈门陀又道:“你现在有什么话说没有?”
    古浪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话说!”
    哈门陀鼻中哼了一声,说道:“哼!谅你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现在我问你,那桑九娘到底是做什么的?”
    古浪心中好不惊奇,忖道:“他居然不知道桑九娘是做什么的,这可奇怪……”
    古浪想着,嘴上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阿难子要我来找她!”
    哈门陀似乎很信他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无怪你不知道,连我也没听说过此人,不过我会很快查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哈门陀脸上的表情,似是又痛苦,又愤怒,同时更充满了惋惜之情。
    半晌,他才说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古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像是逃避鬼怪一般,极快地离开了哈门陀。
    当他走出十余丈时,再回头看,哈门陀已不知去向。
    古浪不禁吐了一口气,自语道:“好难缠的怪物!”
    他仰起了头,见自己与童石红的房间,都是一片漆黑,也拿不准她是否回来了。
    他双足微微用力,身如巧燕般,拔上了七八丈高,向自己房间飞去。
    他人在半空之际,已然一掌打开了窗户,人如穿檐之燕,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这时,远处的谯楼,恰好打四鼓。
    古浪匆匆把长衣脱了,用手指轻轻地弹着墙板,低声道:“石红,你可在房内?”
    问过之后,并无回音,古浪心中一惊,把声音提高了些,又道:“石红,我是古浪,我已经回来了!”
    但是隔室仍然静悄悄的,古浪忖道:“练武之人,绝不可能睡这么死……”
    想到这里,不禁大为惊骇,立时翻身而起,拉门奔了出去。
    他跑到童石红的门前,略为用力,那门栓已经被他推断了。
    古浪入房后,只见室内空空,心头不禁大惊!
    石红还没回来,还没回来!
    古浪心中想着,头上也冒出汗来。
    “一定是在桑家堡有了意外……”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一些声息,那么莫非她跑到别的地方刺探去了?
    想到这里,古浪不禁颇为生气,忖道:“这个丫头,真是不知利害,我再三嘱咐她,她还是到处乱跑!”
    古浪空自发了一回恨,回到了自己房内。
    童石红没有回来,使得他心神不宁,坐在窗前胡思乱想。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况红居,忽有所悟。
    古浪忖道:“必定是况红居把她逼走了!”
    想到这里,心中略为安定,因为况红居与童石红是祖孙,绝不会对她如何,同时,古浪也相信童石红总是有法子由况红居身旁逃开的。
    一直到天亮,古浪都无法入睡,心中总是惦记着童石红的下落。
    直到五鼓天亮,古浪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近午,古浪吓了一跳,赶忙爬了起来。
    他想到与金旭光约好之事,慌忙叫来小二侍候着净面漱口,匆匆吃了些东西。
    童石红依然没有下落,使得古浪焦急不堪,看看午时已过,势难再等。
    古浪便留下了一封书信交付柜上,大意说她回来请速到“桑家堡”报名求见。
    留好书信之后,古浪命小二备好马,临行付帐,店家却是死也不收!
    古浪知道是桑家堡开的店,便也不再推让,给了些赏钱便走了。
    阴霾的天空,似要压在人头顶上来。气候严寒,冻得人手脚生痛。
    古浪满怀心事,不知此行是福是祸,但是最令他宽心的是,在桑家堡有一个接应他的老人。
    此外,现在他才感觉到,童石红在他心中,占了如何大的分量,由昨夜开始,他脑中一直放不下她。
    马儿不急不缓,寒风吹着他的脸庞,感觉到为“春秋笔”的事,已经伤透了脑筋而该急于了结了。
    古浪想道:“办完了这件事,我要安定下来,成家……”
    想到这里,一阵喜悦,脑中又涌上了童石红清秀的面影。
    “唉……但愿好事莫成空!”
    他把马儿加快了些,踏着冻得生硬的大白石头,发出了阵阵清脆的声响。
    快到桑家堡大门时,有两个人在巡逻,古浪看时,不禁笑了起来,自语道:“这两个宝贝!”
    原来这两个正是昨夜的马哥儿们和刘勾子。
    古浪快到面前时,刘勾子大手一扬,喝道:“哥子!这是啥子地方,还不下马!”
    古浪忖道:“这小子好大的忘性!”
    古浪想着便道:“刘勾子,你不认识我么?”
    由于昨夜深夜之中,古浪又以手掩面,所以他们认不出来。
    刘勾子大为奇怪,说道:“哥子!哪条线上的?怎会知道我刘勾子的万儿?”
    古浪差点没笑出来,忖道:“这时倒摆起谱来了!”
    古浪还未说话,那马哥儿们也赶了来,大模大样地说道:“勾子!叫他先下马再说话,哪来这么大架子!”
    古浪闻言诧异,忖道:“哟,这两个小子到了白天简直变了一个人了!”
    刘勾子点头道:“对!下马!孔老夫子见了人还要下轿,你算什么,下马!”
    古浪好气又好笑,说道:“要我下马可就不好看了!”
    刘勾子挺上一步道:“你说啥子?狗X的!”
    话未骂完,“啪”的一声,已经挨了一个嘴巴,打得他一路怪叫。
    古浪沉声道:“不准叫!昨天晚上的事你忘了么?”
    刘勾子及马哥儿们这才知道煞星来了,吓得脸上变色。
    刘勾子抚着脸道:“好……你有种!你又来了!”
    古浪一笑道:“以后见面时候多得很!”
    说罢把马一带,由他们身旁撞过。
    马哥儿们叫道:“反了!反了!快吹笛!”
    说罢一阵尖笛声传来。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真是蠢才!”
    刘勾子和马哥儿们还真卖劲,笛子吹得满天响,桑家堡大门外拥出了十余个壮丁。
    古浪大喝一声,直冲过去,吓得众人纷纷躲让,古浪已然冲入了桑家堡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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