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笔春秋_萧逸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画屏观竹
    古浪不顾那大群人的呼喊,抖动缰绳,快马冲入桑家堡的大门!
    这实在是桑家堡难得一见的情形,围在门口的数十壮丁,立时一片混乱,口哨之声,响个不停。
    进入大门之后,古浪自动地把马放慢,端坐马背,静候主事人出现。
    这时那数十壮丁,又纷纷地拥进门来,把古浪围在中央。
    古浪微微含笑,低头望着他们,见他们一个个年轻力壮,看来都有些武功底子,忖道:“桑九娘真个是占山为王,手下这多喽罗兵,要想造反倒很容易……”
    古浪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听一个嘹亮的声音喝道:“什么事这么吵?”
    此言一出,众人的声音立时停止了,古浪举目望去,只见一排雅房之侧,转出了一个二十五六的壮汉。
    他穿着一件浅青色的两截便装,足下草履,看来精神奕奕,且显得一片朴实。
    那人一眼望见古浪,似乎显得很惊奇,立时快步走了过来。
    他边走边道:“你们都让开!各人干各人的活去!”
    古浪听他说的是北方口音,心中很是奇怪,忖道:“看样子他是这里的一个小头目呢!”
    思忖之际,那年轻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只见他混身黝黑,结实得如同钢铁一般的健壮。
    黑面年轻人向古浪拱了一下手,口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古浪仍然骑在马上,略为弯腰,含笑答礼。
    那黑脸汉子含笑道:“在下罗光时,敢问仁兄大名,来此何事?”
    古浪见他态度好,便下了马,含笑道:“小弟姓古,单名浪字,来此拜见九娘的!”
    古浪报出了名字,罗光时显得很惊讶,立时说道:“啊!原来是古兄,我们久仰多时了!”
    古浪心中忖道:“如此看来,桑家堡的人,均知道我要来了!”
    罗光时已然转过头去,招呼一个少年,把古浪的马牵去,古浪便把包裹取下,道了声谢。
    罗光时笑道:“能与古兄相晤,真乃是快事,请到客房小坐待茶。”
    古浪笑道:“忒也打扰了!”
    说着,二人走向那排雅房的第一间,古浪入内略一打量,只见这间房很大,分三处摆着桌椅,乃是一色藤子编就,漆上了白色,看来很是悦目。
    在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堂画,画的是山水写生,青山翠谷,云深万里,极具功力。
    另外挂着幅条幅,写的都是诗词歌赋,清新隽雅,悦人心神。
    靠西边是两大扇落地大窗,卷有席帘,想是因为隆冬的关系,所以深绿色的窗布垂下,在窗户之前,摆着一张巨大的屏风,黑底金漆画着修竹菊花,并有诗句,真个是美不胜收。
    古浪望着这等摆设,不禁暗暗称妙。
    罗光时笑笑道:“古兄请坐,待我备茶!”
    古浪也不客气,靠窗坐了下来,道了声:“打扰!”
    他游目在那扇大屏风上,仔细地欣赏这一片花卉树木。
    那些修竹,有的青枝吐芽,欣欣向荣,有的老而强坚,纵横交错,但均是挺秀俊拔,英气勃勃。
    突然,古浪发现有一行小字,写的是:“桑鲁歌仲秋戏笔”。
    古浪不禁吃了一惊,忖道:“想不到桑鲁歌还有这一手功夫,真是比我强多了!”
    他再看那些菊花,有的花瓣怒放,有的含蕾半吐,神态各异,色泽亦别,很是有趣。
    其下另一行小字,字体甚是绢秀,写的是:“桑燕补菊,时年十六。”
    古浪更为惊讶了,他想不到这兄妹二人竟擅丹青,并且是多年以前的作品,现在想必更是精进了!
    他正在遐思之际,罗光时已然捧了茶来,古浪称过了谢,笑道:“桑氏兄妹真个是多才多艺,这一笔丹青真是羡煞人了!”
    罗光时笑道:“他们兄妹倒是喜欢这些,并且还能吹弄管萧,高歌吟诗呢!”
    古浪心中很是佩服,也感到很惭愧,因为他自幼孤苦,以致没有机会来研究这些。
    他们又谈了些闲话,古浪由身上取出一件红色的拜帖,递给了罗光时,笑道:“现在拜帖在此,烦请罗兄转陈九娘过目吧!”
    罗光时含笑接了过去,笑道:“古兄来得实在不凑巧呢!”
    古浪心中一动,说道:“怎么?”
    罗光时笑道:“你若早来一日便可见到九娘,她老人家已经于昨日出门去了!”
    古浪心中忖道:“果然不错,她不见我!”
    想到这里便道:“小弟因有急事,不得不见九娘,但不知她何时可以回转?”
    罗光时摇了摇头,笑道:“这话可就难说了,需看她老人家的兴致如何,如果她兴致好,说不定玩上一年两年才回家呢!”
    古浪闻言很是气愤,正要说话,罗光时已接着说道:“不过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故,她老人家半年之内就可回来了,我看古兄还是以后再来吧!”
    古浪冷笑一声道:“罗兄,你说得好轻松,我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叫我就此离去,实在令人为难,既然她出了远门,我便在此等她!”
    罗光时闻言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在下不能作主,古兄请坐坐,我去请我们少爷来!”
    古浪冷冷说道:“你最好请他来!”
    罗光时一笑站了起来,对一旁的小童道:“小邓,给古少侠送水果点心!”
    小童答应而去,罗光时笑道:“古兄请用些点心,我立刻就来!”
    他说着,拿着古浪的拜帖走了。
    古浪心中虽然气愤,却又不能发作,只得闷闷地坐在那里。
    正在气闷之际,突见旁门处,走进一个白发老者,古浪一见大喜!
    来人正是昨夜所见的金旭光,他穿着一件葛色的长衫,长袖拂地,拖拖拉拉的。
    古浪才站起来,金旭光连连向他使眼色,暗示他再坐下来,却是一言不发。
    古浪心中虽然奇怪,但是知道他这么做,必然有些道理,便坐了下来,装着不相识。
    金旭光径自走到古浪身后,古浪略略回头,这才看见,在屏风之后,有一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线装的古籍,为数甚多。
    金旭光一面翻找着书籍,一面低声说道:“古浪,少时鲁歌安排你的住处时,你要坚持住在南楼,知道么?”
    古浪心中一惊,低声道:“为什么?”
    金旭光低声道:“自然有道理。”
    才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专心地找书。
    古浪知道事出有因,便把头转过来,假装欣赏那张屏风。
    果然,房门开处,罗光时又走了进来,他笑着说道:“古少侠,我们少爷就来了……”
    说到这里,他一眼望见了屏风旁边的金旭光,面上神色微变,赶紧走了过去,躬身道:“金老爷子,您怎么也来了?”
    金旭光转过了身,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我又不是囚犯,到哪去还要先向你报告不成?岂有此理!”
    罗光时碰了个钉子,赔笑道:“金老您说笑了!我是想您老需要什么,只要吩咐一声,何劳您老人家亲自跑这么远呢?”
    金旭光的火似更大了,瞪着眼道:“你少拍马屁!我还能动,用不着你们孝顺!”
    罗光时在古浪面前,连碰了两个钉子,弄得面红耳赤,苦笑着退了下来,说道:
    “好吧!由您吧!”
    他说着又对古浪道:“古兄,你稍坐,我看看点心怎么还没送来……”
    古浪连忙笑道:“不必费心了,我没那个习惯。”
    但是罗光时仍然走了出来,接着室外有人低声地谈话,一会工夫,桑鲁歌推门走了进来。
    古浪连忙笑道:“桑兄,我来得太鲁莽了吧?”
    桑鲁歌笑了笑说道:“我还想到店里去看你呢,想不到你已然来了!”
    他言下之意,似乎有些责怪古浪,不该贸然而来。
    古浪装着听不懂他的意思,一笑坐了下来。
    桑鲁歌径自走到金旭光身旁,低声道:“金老,你找什么书?”
    金旭光头也不回,说道:“你别管!”
    桑鲁歌笑道:“您要看什么书,可以开个条子,少时我给您送过去……”
    话未说完,金旭光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又是这一套!我自己看书自己找,用不着别人费心!”
    桑鲁歌一笑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
    片刻之后,金旭光左手抱了数十本古书,转身而走,他边行边道:“我看几本书,也跟防贼一样地防着,这地方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说到这里,恰好罗光时送来点心水果,金旭光用右手拿了个脆梨咬了一口,推门而出。
    罗光时与桑鲁歌对了一下目光,彼此苦笑一下,并未说话。
    罗光时放下水果之后,立时出房而去。
    古浪随口问道:“这位老爷子是谁?倒怪有意思的。”
    桑鲁歌接口道:“他是教我们读书的老先生,脾气古怪得很,与我们练武的人处不来。”
    听了他的话,古浪心中暗笑,忖道:“你倒真会说慌,还当我不知道呢!”
    这时桑鲁歌递上了水果,古浪见其中种类甚多,便取了一枚青枣。
    桑鲁歌笑道:“你的拜帖我已经看到了……”
    古浪笑道:“那么就烦你给九娘过目一下。”
    桑鲁歌面上微红,停了一下,说道:“很是不巧,九娘已于昨日出门了!”
    古浪听桑鲁歌也这么说,心中很是愤怒,冷笑一声说道:“那么我只好在此等她了!”
    桑鲁歌面有难色,说道:“我看你还是住在店里好……”
    古浪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此番就是住在店里住坏了,九娘出门,我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他的话把桑鲁歌说得脸上发红,强笑道:“也好!你住在这里,我们兄弟也可以亲近些……不过,童姑娘如何安排呢?”
    提到童石红,古浪不禁颇为担心,但是他面上绝不露出,说道:“她有事已经走了!”
    桑鲁歌笑道:“其实舍下房舍颇多,童姑娘若是愿意,可请她一并搬过来。”
    古浪接道:“谢谢你,她回来之后,会来此地找我的。”
    桑鲁歌笑道:“舍下空旷得很,我们还是住在一处,否则我真怕照顾不好你这位贵客呢!”
    古浪笑道:“你住在哪里?”
    桑鲁歌道:“住在东楼,只我一人,清静异常……”
    古浪打断了他的话道:“不!我最好住在南楼!”
    此言一出,桑鲁歌大为惊讶!
    他望着古浪,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这儿有‘南楼’?”
    古浪笑道:“你们既然有东楼,必然也有南楼了,再说这四川境内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你们南楼的。”
    桑鲁歌将信将疑,望了他一阵,说道:“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你才要住南楼?”
    古浪虽然难于应对,但是他脸色依然,含笑说道:“这‘南楼’乃是桑家堡胜地,我难得进来一次,是想瞻仰瞻仰,他日离开此地,也算是我古浪一分莫大的荣耀呢!”
    桑鲁歌一双发光的眼睛,一直盯在古浪脸上,正色道:“古兄,你坚持要住南楼?”
    古浪这时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词,故意作出伤感之状,正色道:“桑兄,不瞒你说,昔日阿难子老师飞升之时,是这么嘱咐我的。”
    听古浪这么说,桑鲁歌始默然无语,他垂目不语,似在思索。
    古浪心中很是诧异,忖道:“看他样子很是为难,莫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成?”
    想到这里,已听桑鲁歌说道:“既然你一定要住南楼我自然为你安排,因为你是我们桑家堡中的贵客。”
    古浪道:“这么说实在使我受宠若惊了。”
    桑鲁歌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不过……你住在南楼,我却不能担保你的安全呢!”
    古浪闻言大为诧异,问道:“这是为什么?”
    桑鲁歌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这事牵涉得太多,有些我也不清楚,恕我无法告诉你。”
    这些话听在古浪耳中,越发觉得奇怪,一双俊目不解地望着桑鲁歌。
    桑鲁歌一笑道:“我看你还是陪我住在东楼,等我姑婆回来,我立时安排你们见面……”
    古浪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鲁歌兄,听了你刚才那些话,我倒越发地动了心,我看还是住在南楼吧!”
    桑鲁歌面上笑容顿失,点头道:“好吧!不过那句话还是说在前面,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恕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古兄,我们一见如故,这些话绝非出于无故的,还请三思。”
    古浪不禁有些不悦,正色道:“鲁歌兄,你的话我实在不明白,我古浪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是混到现在,仍是单枪匹马,从无倚仗他人之心,照你这么说我入桑家堡,若是没有你的保护,就是死路一条了?真令人费解!”
    听他这么说,桑鲁歌不禁面上一红,笑道:“这……话不是这么说,我方才说错了话,请勿介意。”
    古浪虽然满腹疑惑,却也无可奈何,接道:“再说我此来是十二万分的诚意,府上诸位虽然与我陌生,但亦无仇恨,总不会一定要置我于死吧!”
    桑鲁歌先是一怔,继而笑道:“你说笑了,我们为你来此,还忙碌了一阵呢!”
    这时罗光时正好进来,桑鲁歌叫着他道:“光时,古少爷住在南楼,你赶紧去收拾收拾!”
    罗光时闻言面色微变,说道:“南楼?”
    桑鲁歌挥手道:“不必多问,快去!”
    罗光时满面疑色,转身而去。
    这些情形古浪看在眼中都装着未见,等罗光时出去之后,桑鲁歌又道;“舍下占地甚广,你初来地势不熟,最好少活动,免得走错了路,我每天会去探望你的。”
    古浪连声答应着,心中却有些不服气,忖道:“难道这桑家堡就是龙潭虎穴不成?”
    他们又谈了些闲话,罗光时进内道:“少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桑鲁歌站起了身子,笑道:“古兄,我领你去休息休息吧!”
    古浪点头称好,随着桑鲁歌走了出客房,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南楼离此远么?”
    桑鲁歌接口道:“不算太远,不过也不算近。”
    古浪关心着自己那匹马,说道:“那么我这匹马怎么办?”
    桑鲁歌笑道:“在这里面,是用不着骑马的,我们这儿有专人饲养,你放心吧!”
    古浪却还是不放心,把罗光时叫到前面,详细地嘱咐了一阵,这才随桑鲁歌而去。
    他们踏在白石铺成的山道上,寒风习习,吹得人很是难受。
    古浪笑道:“你们这片大院子,恐怕要不少人来整理吧!”
    桑鲁歌道:“还好,这两天雪停了,不然更费事呢!”
    谈话之际,二人沿着这雪白的石板路,向南面折去,古浪心中忖道:“他果然带我到‘南楼’去了!”
    他又想到金旭光,忖道:“不知他为何一定要我住在南楼,真个想他不透!”
    这时,石径廷入一排丛竹之中,古浪见这一片竹林,占地极大,虽是隆冬,仍然枝叶茂密,不知他们如何栽培的。
    桑鲁歌用手指着这片竹林,笑道:“我们一家人都爱竹子,所以种植了这么大一片,这块地方叫‘青竹坡’。”
    古浪问道:“现在已是深冬,天寒地冻,虽说竹子耐寒,也少有生长得如此茂密的,莫非你们有什么特别方法不成?”
    桑鲁歌笑道:“古兄果是慧眼,这园内的花木,都是我们用药物培植的。”
    古浪这才恍然,忖道:“怪不得他这里花木茂密,原来是用药物培植的。”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才走出了这片竹林,古浪心中暗暗惊异,并且紧紧记着地势。
    出了这片竹林甬道,左边竟是一大片寒潭,满生着莲荷藕枝,有的竟是含苞待放。
    古浪益发惊异了,笑道:“这里真是人间仙境,莫说你们一家人均有超人的武技,就是凡人在此住久了也会成仙呢!”
    桑鲁歌大笑,说道:“你实在太夸奖了!”
    他们二人谈着闲话,谁也不提正事。
    古浪心中很是遗憾,因为在他没有入桑家堡以前,他与桑鲁歌可谓一见如故,无所不谈,而自己进了桑家堡之后,双方都变得虚假了。
    谈谈说说,不知走了多久,地势也越来越高,沿途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古浪也无心观赏。
    这时两人的位置,是在这座小山的极南山弦,长江就在脚下,金沙滚滚,极是壮观。
    桑鲁歌手指着前面,笑道:“古兄,南楼便在那厢!”
    古浪心中一动,举目望去,不禁吃了一惊,暗道:“好险的地势!”
    紧紧沿着山边,在拐角之处,耸立着五六株合抱的巨木,每根都在十余丈外。
    在诸树之间,有一幢青竹编成的小房子,凌空而起,架在一枝枝的横枝上。
    古浪不禁停了下来,说道:“鲁歌兄,这座小楼建筑得真是别出心裁啊!”
    桑鲁歌笑道:“我们堡内建筑极多,都是姑婆和我们兄妹设计,千奇百怪样样都有,可是我们都最喜欢这座小楼。”
    古浪问道:“这座小楼设计得确是出奇,尤其借着这万险的地势建成,更是匠心独具,不知是何人设计的?”
    桑鲁歌不答他的话,却道:“我们走快些!”
    说着当先而行,这时所行的白石路,由于面积太仄,已经改用碎石铺成。
    二人健步如飞,沿途树枝低沉,似要压到头上,很是难走。
    片刻之后,二人接近了那座凌空小楼,古浪这才看清了,这座小楼,竟是很大的一幢楼。
    在这山边与南楼之间,竟然还隔着一条三十余丈的悬崖,有一株支持着南楼的巨树,竟长在对面崖口的边缘上。
    每当山风猛烈时,满山呼啸,那座小楼也是摇摇欲坠,令人心惊胆战。
    古浪实在料想不到,是这么怪异的一个建筑,心中诧异万分。
    这时桑鲁歌已说道:“这‘南楼’虽然时常有人整理,可是很久没有人住了,本来有一座桥,为山洪冲断,一直没顾得修,现在我们只好自行设法过去了。”
    古浪打量那五六棵巨树,每一根都是笔直入天,十丈以内绝无杂枝,而十丈以上,则是巨木横枝,恰好用以支持房屋。
    但是两涧相隔,三十余丈,毫无凭借,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凌空虚渡。
    古浪心中很是诧异,忖道:“莫非他要考验我的轻功不成?”
    才想到这里,便听桑鲁歌说道:“我先过去!”
    古浪忖道:“我正要看你弄些什么名堂!”
    这时桑鲁歌已然振臂而起,平空拔上了五六丈高,落在一株大树的横枝上。
    古浪见他双手在树枝上动了半天,突然之间,他偌大一个身子,如同箭弩一般射了出去。
    古浪骇然,忖道:“他能纵这么远?”
    古浪诧异之际,见桑鲁歌已然飞出了三丈以外,身临悬崖。
    这时古浪才看清楚,原来他手中持了一根儿臂粗细的葛藤,这根葛藤约有三丈多长。
    古浪很是诧异,忖道:“这么短的藤子有什么用?”
    一念未毕,桑鲁歌已由于索尽而落了下来,他的身子,如同猿猴一般荡了回来。
    他好像荡秋千一般,来回了好几次,古浪这才恍然,忖道:“原来他是利用摆荡之势,来增加他的冲力!”
    桑鲁歌每次荡回来,双足便在树干上用力一踹,身子又射了出去。
    如是好几次,那藤索竟然越来越长,古浪这才注意到在树干之上,有一个活环套着那藤索,每次用力就会向外伸出三尺。
    古浪心中忖道:“这树离地不过十余丈,等到绳索放在十余丈时,他荡回来不是要碰地了么?”
    古浪实在不太了解,这时藤索慢慢放长,已经有几丈长了,所以每次桑鲁歌荡回来,双足离地面不过几尺而已。
    他最后一次荡回来,双足在树干上用力一踢,大喝一声:“去也!”
    等到藤索用尽时,他双手一放,身如一股急箭一般,由半空射了出去!
    古浪见他本来已出去十丈以外,再加上这藤索的助力,又射出了十丈左右,加起来一共出去了二十余丈,但是距离对岸仍然还有十丈左右。
    只见桑鲁歌落下之时,恰好够着对岸突出的一个大树帽,他伸手之间,又抓住了一根藤索,一摆之际,已然落在了那株大树之上!
    两下的距离配合极好,古浪忖道:“原来他们一直都是用这办法过涧的!”
    这时桑鲁歌在对面的大树上,把所用的那根藤索,放回了原处,叫道:“古浪!对不起,现在只有用这个方法过来,你可以照着我刚才那样……”
    因遥遥相对,桑鲁歌大声地叫道,古浪也提高了声音答道:“好!我就照你这样!”
    说过之后,他一连几个纵身,已经到了这株大树的树顶。
    古浪抓过了刚才桑鲁歌所用的藤索,提起看时,这根藤索差不多有十丈多长。
    古浪略一思忖,想道:“我一次就可越出十丈左右,不必像桑鲁歌那样费事了!”
    想到这里,抬头向对面望去,见对面那株大树,遥遥相对,方才桑鲁歌所用的藤索搭在那里,索头被染成了红色,很是显眼。
    古浪估计好了距离和位置,他双手握住了索头,叫道:“我来了!”
    语声未毕,身如飞弩般射了出去!
    古浪的轻功果然高些,他一次便纵出了十丈左右,力尽下降,荡了回来。
    当他荡到了树边时,古浪双足用力在树干上一踹,再次荡了出去。
    这一次荡得更猛,一次便到了尽头,古浪竟不再荡回,立时把手一松。
    也像桑鲁歌一般,身子凌空,疾射出去,半空之中,如同一只巨大的飞鸟一般。
    古浪眼中看准了那节红色的索头,但是万料不到,他一次就松了手,摆力不够,加上他比桑鲁歌壮些,身上又背了个包袱,所以一纵之下,只纵出去了九丈多远。
    当古浪力尽下落时,他赶忙伸手去抓那根索头,但是两下相差尚有一尺多远。
    古浪一把没有抓住,身子急速下降,心中大为惊恐,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观望的桑鲁歌,也吓得叫道:“啊呀!”
    古浪惊慌之中,目光扫中一物,他拚命地把身子一扭,凌空转过了一尺。
    但是那索头在上,已然抓不住了,但是身旁却有一支颇细的软枝垂在足下。
    古浪心中大喜,他拚命地提足真气,身轻如燕,右足点在了那拇指粗细的软枝上。
    他足下有物,立时化险为夷,就借着这软枝之力,身子反弹上来六尺多高。
    这一次古浪不敢大意,一伸手就抓住了那节索头,身子荡了过去。
    他也像方才桑鲁歌一样,身子划起一道弧线,反弹着抽了过去,恰好落在了桑鲁歌的身旁。
    古浪死中求活,几乎吓掉了魂,一张脸成了煞白色,额角涔涔有汗。
    他心中忖道:“一个人真是不能逞强啊!”
    桑鲁歌还弄不清楚,不知道古浪是真的失手,还是故作惊人,但是见他一次摆荡,就过了崖来,心中好不惊佩。
    那座小楼还在数十丈外,桑鲁歌笑道:“古浪,你好俊的功夫!”
    古浪面上一红,含混道:“一时大意,差点葬身谷底呢!”
    桑鲁歌指着那座小楼道:“我们就由树上过去好了,不然少时还是往上爬。”
    古浪点头答应,桑鲁歌在前,有如戏枝猿猱,纵跃如飞,古浪在后,如同穿林之蜂,紧紧跟随。
    不一会的工夫二人已先后越上了“南楼”,停在一道小檐廊下。
    当古浪落脚之时,突觉脚下一软,身子似乎向下沉去,不禁吃了一惊!
    但是他的双足,只是微微一沉,发出了“吱”的一声轻响,并未向下沉去。
    古浪这才恍然,原来这整个的一座楼,均是由细藤和竹片编成,人行其上,载沉载浮有如水上之舟,并且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古浪好不惊异,说道:“这座小楼建筑得真怪异,是我生平仅见!”
    桑鲁歌笑道:“我们胡乱想出来的,请莫见笑!”
    二人正说之际,由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一个短装的孩子,年约十五六岁,生得黝黑健壮,这么寒的天,还是赤足短裤,露着膀子。
    他见着桑鲁歌,立时施了一礼,笑道:“少爷,客人来了么?”
    桑鲁歌笑道:“你没看见就在我旁边么?”
    说着转头对古浪道:“这个童儿叫浦儿,是在这儿照顾你的。”
    古浪笑道:“太费心了。”
    这时浦儿已道:“少爷,房间都整理好了。”
    桑鲁歌点点头,问道:“可是东厢房?”
    浦儿点了点头,桑鲁歌笑道:“好得很!我们进房去看看吧!”
    古浪对这个浦儿很是奇怪,因为他完全是一副渔童的打扮,又不太爱讲话,显得古里古怪的。
    他们在浦儿的引导下,一直向东厢房走来,足下起落之间,发出了阵阵“吱吱”的声响,使古浪感到很不舒服。
    古浪暗中注意,靠东走廊这一排,一共有三间房间,房门是木制的,但是都被漆成了青绿色,并且勾出了轮廓,乍看去好似也是由竹片编成似的。
    这里本是一片高地,房屋又在树顶之上,风极大,吹得满楼吱吱发响。
    古浪忖道:“这可真是怪事,这种房子造出来有何用处?”
    思忖之际,已经来到了东边第一间厢房,浦儿伸手推开,古浪尚未入房,鼻端已经嗅着一股淡香。
    桑鲁歌微一皱眉,笑骂道:“浦儿!是谁作的主?你怎么把老夫人的冷柚摘了来?”
    浦儿龇牙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由于他皮肤很黑,所以看来特别滑稽。
    他笑着说道:“你说是贵客,我当然去采冷柚!老夫人不会怪,她方才……”
    才说到这里,桑鲁歌忙道:“好了,别多说啦,茶泡了没有?”
    浦儿接道:“早泡好了‘白绒茶’,也是老夫人那里拿的!”
    方才虽然桑鲁歌很快地喝止了浦儿,但是古浪耳尖,已听出桑九娘并未离开,桑鲁歌果然是骗他的。
    他心中大喜,忖道:“只要桑九娘在此地,总不怕见不着她!”
    古浪这么想着,但是面上一丝也未露出,慢慢地打量这间房间。
    房中的布置和景色的衬托,真可以说是人间仙境,令人叹为观止了!
    这间房子很大,约有三丈见方,靠着两边甬道,对开着两扇很大的窗户,窗前不远便有一只攀藤老枝,丝丝垂挂,随风而飘。
    室内一张编制甚妙的竹床,铺着雪白的床垫和床单,一个四方的竹枕头,和一床新疆毛毯。
    床前有一只小巧的木柜,为放置衣物所用,漆成了雪白色。
    另外一边,放着一个书架,却是空的,看来是为客人自带书籍所准备。
    在靠窗之处,设有一张茶案,两把竹椅,茶案之上,除了器皿之外,还摆着一个翠绿色的古瓶,插着些粉红色的梅花,翠红相间,益增美艳。
    这间房间的特色是,并无一幅字画点缀其中,但却挂了些古董,看来古雅清隽。
    古浪看过之后,不禁赞道:“真是人间仙境!”
    桑鲁歌笑道:“过奖了,你认为这房间布置得如何?”
    古浪笑道:“妙极!最难得是色泽的配合,三色相间,不沾一点俗气,想必是你的杰作吧?”
    桑鲁歌摇摇头,指着浦儿道:“南楼归他掌管,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呢!”
    古浪大为惊奇,他料不到这个憨浑浑、渔郎般的小童,竟还有这等眼力。
    浦儿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古浪,微笑道:“请多指教!”
    古浪忖道:“此子将来一定是江湖中不得了的人物呢!”
    桑鲁歌又陪他谈了些话,说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浦儿,我还有事,今天晚上或许不能来看你了!”
    古浪笑道:“我没什么事,你请便吧!”
    桑鲁歌作别而去,古浪留心他去的路线,见他并未由来时的树顶越过,反而转向了后山,心中很是疑惑。
    忖道:“如此看来,必然还有捷径通往前山,否则他若是绕过这片大山回去,岂不要天黑了?可是方才为什么又要由树顶过来呢?”
    他思索了一下,不得其旨,又想到金旭光要自己到这里住,到底为的是什么?
    正思忖间,浦儿走来道:“古少侠,可要看看景色?”
    古浪正在沉思之际,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转身看时,那黑小子双目愣愣地望着自己。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是不是桑鲁歌派这个黑小子来盯我?”
    他想到这里,不禁对浦儿笑了笑,那黑小子立时又露出了一嘴的白牙。
    古浪笑道:“好的!我正想把这小楼转一转。”
    浦儿又道:“随我来!”
    他转身出房,古浪紧跟在他的身后。
    出房之后,他们立时转到了东厢房外的走廊上。
    古浪扶栏观望,只见远天含愁,乌云片片,老树枯藤,长江蜿蜒如带。
    尤其是小风吹过之时,雾丝如凝,迤逦而过,立于小楼之上,使人有置身世外、心神空灵之感。
    古浪立在风口,寒风凛冽,吹得他衣衫飘拂,但是古浪却好似没有丝毫感觉,因为他已经完全陶醉在这片绮丽风光中。
    浦儿也看出了古浪的神情,他一言不发,半晌才指着那如带之流说道:“这条河就是你来时的水路,由这条河转出去就接着长江,可惜此山不够高,不然还可以看见长江呢!”
    古浪点点头,仍然一言不发神游在这片景色之中,看来如同痴呆一般。
    过了半晌,古浪仍是不言不动,浦儿忍不住了,说道:“古少侠,我们到那边看看吧!”
    古浪摇摇头,低声道:“等一下……”
    等到他目光把这一带每一个角度都游遍之后,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上天造物真是神奇啊!”
    浦儿笑道:“我们转着看看吧!”
    古浪这才惊觉过来,笑道:“啊呀!我都忘了小兄弟你了,真是罪过!”
    浦儿笑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直从早看到晚呢!”
    古浪依依不舍地转到了南边,只见青山翠谷,叠叠层层,羊肠小道,蜿蜒如蛇,偶有几个樵子,担柴提斧,山路朗朗,再加上天边的几阵寒鸦,另成一片奇景。
    古浪感叹道:“这里真是胜地,‘移步换景’用在这里,诚然不虚!”
    等到古浪转过一遍,有如游了一阵仙境,他又停在了东廊。
    浦儿看出了古浪独爱这寒山远水、大江东去的奇景,他就摆了把座椅,并把古浪的茶端了来。
    古浪好不高兴,笑道:“有劳小兄弟!”
    浦儿笑了笑,一言不发。古浪伸手握住他的膀子,只觉坚硬如铁,不禁笑道:“浦兄弟,你必然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吧?”
    浦儿笑道:“我学过几年粗功夫,要是与你们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古浪摇头道:“不见得吧?”
    浦儿一笑不再说话,古浪细细地打量他,见他虽是黑了些,但是品貌、骨格无一不是上乘,心中很是诧异,忖道:“他怎么会在此作起小厮来?”
    古浪本想问他,但是转念一想,事不关己,何必多问,何况就是问他也未必肯说。
    浦儿坐在古浪对面,一直观察着他,目中也透出一种好奇的神色。
    古浪忖道:“我何不探问一下桑家堡的事?”
    想到这里含笑说道:“浦兄弟,你的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提到练功夫,浦儿的兴趣很浓,他舔了一下嘴唇,笑道:“我的师父就住在桑家堡里,可是他不准我说出他的名字来。”
    古洛忖道:“如此看来,桑家堡的能人不少呢!”
    想到这里浦儿问道:“你的师父是谁呢?”
    古浪笑道:“我的师父有好几个,最早的师父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浦儿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高了声音道:“对了!他们说你的第二个师父最厉害!”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不知他说的是哈门陀还是阿难子?”
    想着便问道:“你说的是谁?”
    浦儿睁大了眼睛道:“阿难子呀!”
    古浪笑道:“你也知道他老人家?”
    浦儿挺了一下胸,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他是春秋笔主,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的。”
    古浪忖道:“这小子知道的倒不少!”
    浦儿又接着说道:“你能够得到他的传授,武功一定很高吧?”
    古浪苦笑道,摇了摇头,说道:“不见得,我的武功很平常呢!”
    这时,他想到自己虽然有幸拜在天下奇人阿难子手下,但是由于相遇太晚,未能得到阿难子的一身绝学,等于入了宝山,空手而回,真个是平生的一大憾事!
    二人正在谈话之时,浦儿双眉微皱,说道:“咦,这时会有谁来?”
    古浪也觉得,小楼之上发出了些轻微的声响,知道是有人来了。
    古浪笑道:“或许是桑鲁歌吧?”
    浦儿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他才回去不久……”
    他说着站了起来,准备去查看,却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浦儿,是我!”
    古浪闻言心中一惊,原来那正是桑燕的声音。
    他心中忖道:“这个姑娘莫非又是来缠我?”
    浦儿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说道:“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来这儿干吗?”
    只见走廊一端,转出了桑燕,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衫裙,长发垂在肩后,用一块白色的丝绢包扎着,显得风姿冷然,仪态万千。
    她款款地走过来,说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浦儿怔了一下,说道:“不是这么说,九娘曾经关照过我……”
    才说到这里,桑燕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别说了,我有话告诉你!”
    浦儿好似有些不乐意,缓缓地走了过去,桑燕立时把他拉向一旁,叽哩咕噜地说了起来。
    浦儿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桑燕则好似在与他商量,说好话似的。
    古浪把头偏过一旁,欣赏景色,显示出并不注意他们讲些什么,心中却想道:“看来‘南楼’是归浦儿掌管,任何人来此,都要先得到他的同意呢!”
    他们二人叽咕了半天,才听浦儿道:“好!要是九娘怪起,可没有我的事!”
    说完之后这才转身向后走去。
    桑燕便缓缓向古浪走来,古浪本来想不理睬她,可是转念想道:“我一个男子汉,何必与她们女人呕气?”
    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向桑燕拱了一下手,含笑说道:“桑姑娘,你好。”
    桑燕浅浅一笑,点头道:“很好……”
    她说着坐了下来,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古浪面对着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二人沉默了一阵,桑燕先打破了沉寂,说道:“听说是你自己选在‘南楼’的?”
    古浪点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有什么见教么?”
    桑燕并未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儿有座‘南楼’的?”
    古浪含混说道:“我在四川境内住过很久,早就听说‘南楼’景色,今天能在此作客,真是平生快事!”
    桑燕并未深问下去,笑了笑,目光投向了远处。
    二人又沉默了下来,古浪看得出,这个姑娘有着满腹心事,却又说不出口,而自己实在没有什么与她谈的,忖道:“这个姑娘必定要提到石红……”
    念头尚未转完,桑燕已经说道:“童姑娘呢?”
    古浪心中好笑,答道:“她暂时离开这里了。”
    桑燕站起,走向一旁,扶栏远眺,用一种异常的口吻说道:“你们这一阵,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古浪听出他话中有话,但也不加理会,点头道:“是的!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当我刚到青海时,我就认识了她!”
    桑燕霍然回过了身子,双目如电,盯视着古浪,面上有一种怨愤之色。
    古浪倒被她吓了一跳,忖道:“这个姑娘真是太任性了!”
    桑燕瞪着古浪,良久才道:“你告诉哥哥,说你们早订过亲了,这是真的么?”
    古浪很是不悦,本想损她几句,可是想到自己犯不着与她冲突,忍下了怒火,笑道:
    “是的!这是不久的事。”
    桑燕显得更是愤怒,她满面涨得通红,双目似要射出火来。
    古浪厌恶地忖道:“她也未免太忘形了!”
    但是,意外的,桑燕却把怒火压了下去,换上了一脸不可理解的笑容,说道:“你可知道童石红到哪里去了么?”
    古浪闻言一惊,自从童石红入桑家堡之后,就失去了踪迹,此事古浪一直放心不下。
    听桑燕这么一说,古浪更是满腹疑云,强自镇定着,说道:“她没有告诉我,难道你知道?”
    桑燕似有深意地一笑,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我么……我怎么会知道?”
    古浪心中很是愤怒,虽然疑心桑燕,但是他不愿追问,冷冷道:“管她到哪里去,我现在自己的事还没办完,办完之后再说!”
    桑燕笑了起来,说道:“你真的放得下心么?”
    古浪大怒,冷笑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也许你知道的比我多,既然不准备告诉我,就不必再提,我绝不会希望你告诉我些什么!”
    古浪的话,说得桑燕面色一变,她轻轻地咬着嘴唇,说道:“好!你狠!我走了!”
    说罢跺脚而去,疾如飞弩!
    古浪望着她的背影,很快地消失在山楼之上,心头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感到非常的烦恼。
    他细想桑燕方才说的话,仿佛童石红有什么闪失似的。
    想到这里,古浪不禁一阵心惊,忖道:“啊!莫非石红那天晚上陷在了桑家堡内?”
    这时古浪再也坐不住,他在走廊之上,来回踱步,思忖桑燕的言中之意。
    古浪越想越觉可疑,因为童石红绝不可能不辞而别,更何况她的衣物还留在“青山店”中。
    “那么她真的被囚在桑家堡中不成?”
    古浪这么想着,心情非常浮躁,也更增加了他对桑燕的怨恨。
    他忖道:“想不到桑燕貌美如花,却是这么无耻之人,如此看来,桑家堡的人在江湖之中,也只是空担了侠义之名而已!”
    古浪越想越气,他大声地叫道:“浦儿!浦儿!”
    浦儿很快地由一间房中钻了出来,满面诧异地问道:“古少侠,什么事?”
    古浪怒气冲冲地说道:“桑鲁歌呢?”
    浦儿答道:“他不是走了吗?”
    古浪接道:“快把他找来,我有话告诉他!”
    浦儿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桑家堡这大一片地方,我到哪里去找他?”
    古浪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说道:“好,那么我自己去找他!”
    说着便要离去,浦儿却把他拦了下来,说道:“算了吧!这大地方,你初来怎么会找得到他?还是等他来吧!”
    古浪把他推开,说道:“不行!我有要紧的事非要找着他不行!”
    浦儿说道:“你不要忙,我有办法!”
    说罢之后,转身飞奔而去,古浪不知他弄些什么玄虚,只得恨恨地等着。
    不一会的工夫,浦儿又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只雪白的鸽子,笑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古浪说道:“这只鸽子管用么?”
    浦儿扭眼一瞪,说道:“我养的鸽子不管用?你等着看吧!”
    说罢之后把手一松,那只矫健的白鸽,振翅而飞,啪啪作响。
    古浪及浦儿抬头望时,那只白鸽已飞出了十余丈高,却突然斜着向右方落了下去。
    浦儿大感意外,叫道:“白儿!飞呀!飞呀!”
    但是那只鸽子,却是怎么也飞不上去,越发地向下沉去。
    古浪及浦儿都知道事情不对了,浦儿大声地骂道:“他妈的!哪个龟儿子开玩笑!”
    才骂到这里,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叱道:“小王八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此言一出,古浪及浦儿具都惊喜交集,原来那声音正是金旭光的声音。
    浦儿的脸吓白了一半,伸了伸舌头,低声道:“糟了!我骂错了,他是我师父!”
    古浪一惊,说道:“啊!原来你是他徒弟!”
    话才说完,便见十余丈外的大树之上,站起了一个白发老者,那只白鸽子正落在他的掌心中。
    浦儿连忙叫道:“师父!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金旭光哼了一声说道:“哼!大胆奴才,少时再算帐!”
    说罢之后,只见他身躯一晃,偌大一个身子,如同一只怪鸟般,凌空而来。
    才一眨眼的工夫,已落到了小楼之上,恰似一片落叶,连一点声息也未发出。
    古浪好不骇然,忖道:“看他的功夫,不在哈门陀之下!”
    金旭光把鸽子脚上的条子取下丢掉,右手向上一送,口中喝道:“回去睡觉吧!”
    那只白鸽立时振翅高飞,发出了一阵咕咕的叫声,很快地消失了。
    古浪连忙施礼,说道:“金老您好。”
    浦儿睁大了一双眼睛,用手指着古浪道:“咦?你认识我师父?”
    金旭光已摆了一下手,说道:“给我送杯茶来!”
    他说着坐在了椅子上,笑道:“古浪,你也坐下!”
    古浪坐定之后,金旭光笑道:“我早就要来,路上看见桑丫头,所以避开了,她可是又来纠缠你?”
    古浪苦笑道:“这次倒好些,总算没有动手。”
    金旭光笑了笑,又道:“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这个姑娘也是,被她婆婆宠得没个样……”
    说到这里,浦儿送上茶来,金旭光停住,对浦儿说道:“好了,你到一边去,有事我会叫你。”
    浦儿不乐意地说道:“我们是师徒,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话未说完,金旭光正色叱道:“滚开!刚才的帐还没算呢!”
    古浪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浦儿一溜烟似的,跑回了房间。
    金旭光这才说道:“我想你放这鸽子出去,定是要寻桑鲁歌来。”
    古浪点头道:“是的,我有急事要……”
    金旭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是要问童姑娘的下落。”
    古浪奇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金旭光一笑道:“我昨天晚上见到了她!”
    古浪大喜,忙道:“她在哪里?”
    金旭光道:“她在桑家堡内!”
    古浪笑道:“她一定是看了我留的条子,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把她安排在‘南楼’?”
    金旭光笑道:“安排倒是早安排了,可惜不在南楼!”
    古浪听他话中有话,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她早已在桑家堡内?”
    金旭光点点头,说道:“不错!她现在可没你这么舒服……”
    才说到这里,古浪已倏然站了起来,说道:“那么石红是被他们囚禁了?”
    金旭光说道:“不要急!她只是被软禁,除了不能自由活动外,一切都很舒服的。”
    古浪怒火冲天,咬牙道:“好!好!姓桑的,你们实在欺人太甚!”
    金旭光却道:“这事其过在你,你们黑夜探户,自落入手,他们把童姑娘另案办理,不与你扯在一起,就算你见了他们,也是无话可说的。”
    古浪思忖了一阵,说道:“他们囚禁石红到底是何用意?”
    金旭光道:“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虽然古浪满脸怒火,也只好坐下来,懊恼不已,说道:“真想不到桑家堡空有侠义之名!”
    等古浪的怒火略消之后,金旭光才道:“你此来是为了接承‘春秋笔’的大业,敢莫为了这点小事就想大乱章法么?”
    古浪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低声道:“我只是气他们有些仗势欺人!”
    金旭光笑道:“童姑娘的事好办,现在只谈你的事吧!”
    古浪问道:“他们说九娘出去了,我想一定是谎言,不知他们何故如此?”
    金旭光道:“来此就不能讲理了……”
    才说到这里,突然叱道:“什么人?”
    古浪非常诧异,顺着金旭光的目光向前望去,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多年了,你的精神还是十分健旺!”
    古浪闻言大惊,原来这声音,是他日夜挂念的丁讶所发!
    金旭光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唔,真个是天外高人!快来!快来!你不知我老金是如何想你!”
    丁讶摇摇晃晃地由走廊尽头出现,这些日子不见,他似乎显得更消瘦了。
    古浪早已迎了过去,笑道:“丁老,你怎么现在才来?”
    丁讶笑道:“你也不过才到,我来得还算晚么?”
    这时金旭光已叫道:“浦儿!快来拜见高人!”
    话还没说完,浦儿早已推门出来,无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满脸病容的高人。
    金旭光似乎很兴奋,说道:“快来拜见了师爷!”
    浦儿施了一礼,说道:“你老就是‘扬沙掌’的鼻祖么?”
    古浪忖道:“这孩子知道的居然比我还多!”
    丁讶含笑扶着他的膀子,说道:“那是少年时代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浦儿笑道:“是师父告诉我的。”
    丁讶把浦儿仔细看了看,转脸对金旭光笑道:“老朋友,恭喜你得此佳徒,一身奇技不愁没有传人了!”
    金旭光高兴得大笑道:“好说!好说!”
    浦儿早已搬来椅子,端上香茶,丁讨喝了一大口热茶,笑道:“这南楼景色还是依然,可是我却更衰老了!”言下唏嘘不已。
    金旭光道:“我知道你还要来,却不知道你是哪一年来,害我每年秋天都盼望你!”
    丁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九娘还是那么怪吗?”
    金旭光哼了一声,说道:“哼!更怪了,连我都有三年没见着她一面了。”
    丁讶接道:“我也就此一次,见得着见不着都是这一次,以后再没这精神了!”
    古浪虽然满腹心事,想要与丁讶畅谈,可是看到他们两个老人,久别相逢,自己也不好插口。
    所幸丁讶立时转过了脸,对古浪道:“古浪!你这一路的情形我都知道,料不到因为桑燕的事,九娘竟连面都不肯见!”
    古浪接道:“我不管,一定要见着她,哪怕在这里住上十年也行!”
    金旭光笑道:“十年?怕你等得她等不得了!”
    古浪皱着眉头笑道:“丁老,现在我该怎么办?”
    丁讶笑道:“金老要你住在‘南楼’,必然有他的高见,你为何问起我来了?”
    金旭光接道:“九娘并未出山,她最近定了个规矩,凡是外来要见她的人,必须要在她不备之时,窃取她一件东西,她才接见。”
    丁讶笑道:“以她那身功夫,天下有几个人可以在她身上窃取东西?”
    金旭光笑道:“你可以呀!”
    丁讶一笑不语,金旭光又说道:“一般外人别说取她身上东西,就连她影子也找不到,这桑家堡如此之大,就算给你一年时间,恐怕也寻不着她。”
    古浪不禁皱了眉头,说道:“那……见不到她如何偷她东西呢?”
    金旭光笑道:“所以我把你安排在南楼呀!”
    古浪听得有些胡里胡涂,金旭光又道:“桑家堡内美丽非常,各处有各处的奇妙,但是却无一处比得上‘南楼’。”
    丁讶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古浪急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明白,金老,你快说吧!”
    金旭光笑道:“九娘近年来极少外出,可是‘南楼’却是她每日必来之处。”
    古浪闻言惊喜交集,说道:“那………今天她来过没有?”
    金旭光摇头道:“她每天夜晚及凌晨来此,白天是不出来的。”
    古浪觉得很紧张,说道:“她今天会不会来?”
    金旭光道:“一定会来,不过你不可操之太切,一切我与丁老为你安排。”
    古浪轻轻地点头,金旭光又道:“她身上饰物极少,没有随手携带之物,除了头上有根翠针……”
    古浪颓丧道:“谁能从她头上取下东西来?”
    金旭光笑道:“说的是呀!恐怕连丁老也没有把握吧!”
    丁讶笑着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些年身弱体病,气也虚了,哪还有这等身手!”
    古浪不禁皱眉道:“连你老人家都不成,我更不成了!”
    金旭光道:“你不要急呀!我自会给你设法。”
    说到这里,丁讶打断了他的话道:“她现在不挂‘凤尾’么?”
    古浪一怔,忖道:“什么叫‘凤尾’?”
    金旭光笑道:“你说得不错,她还是老样子。”
    丁讶抚掌笑道:“我明白了!你定是要在她‘凤尾’上弄手脚!”
    金旭光也笑了起来,说道:“可不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古浪被弄得莫名其妙,急道:“你们到底说些什么呀?什么凤尾凤尾的?”
    丁讶接过了他的话道:“九娘此人怪异得很,自她成名江湖之后,自己便设计了一套奇特的衣服,数十年来没有换过样子。”
    古浪略有所悟,说道:“那么这衣服一定是很长了?”
    丁讶点头道:“不错!才开始的时候,她那衣服,裙后拖有十条彩带长达丈余,快行起来,随风飘摇,极是美观,所以江湖上称她‘千尾凤’。”
    古浪自语道:“千尾凤!好雅的名字……”
    丁讶继续道:“后来她年纪大了以后,爱美之心不如从前,嫌彩带太麻烦,才减少成为五条,一直到现在。”
    金旭光接道:“现在又改了,只有三条啦!”
    古浪思忖了一下道:“可是她彩带上有饰物?”
    金旭光笑道:“这一次算你猜对了,她的饰物极多,但是最近也减少了,不过每条带子上,也有三样饰物。”
    丁讶接道:“现在惟一可想的办法,就是你要在她彩带上取下饰物来。”
    古浪觉得这很容易,但是金旭光又接着说道:“你也别以为太容易了!像她这种人物,你略为一碰她便知道,所以没有我们帮助,你还是不能到手的。”
    古浪心中暗惊,忖道:“想不到她竟有这么高的功夫,岂不成了神仙了么?”
    金旭光又道:“这桑家堡内,除了桑氏兄妹外,能够接近九娘的,只有我这个黑小子!”
    他说着指着浦儿,浦儿笑道:“看来要我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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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绝岩窥奇
    金旭光及丁讶谈论桑九娘的生平,古浪听得神往不已。
    他这才知道,桑九娘是这么一个怪异和少见的人物。
    金旭光望了浦儿一眼,说道:“在桑家堡内,除了桑氏兄妹外,惟一能够时常接近九娘的,只有一个孩子了!”
    说着用手指了浦儿一下,浦儿笑了笑,露出了一嘴雪白整齐的牙齿,说道:“看来要我帮忙了……”
    话未说完,金旭光瞪了他一眼,叱道:“你少臭美,用不用你还不一定呢!”
    说着转脸对古浪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九娘每日夜晚及凌晨必来南楼,现在由于你住在此地,或许头几日不会来,但是她酷爱此处景色,憋不了多久就会来的。”
    古浪问道:“她每次来,都是到‘南楼’来么?”
    金旭光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她有时会立在悬崖半腰,观赏云雾之姿,有时会站在树梢上等待日出……总之,她武功极高,什么怪花样都有。”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如果她是这么怪异的话,要想见她就更不容易了。”
    金旭光又接着说道:“浦儿这孩子,由于天赋特异,人又天真,所以一般老人都很喜欢他,九娘虽然怪僻,但到底也是人,对浦儿极是喜爱,必要的时候,只有借重他了。”
    古浪摇了摇头,说道:“九娘既然对浦兄弟如此厚爱,我不愿意为了我的事情使他为难,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办成!”
    古浪这番话倒是出乎金旭光意料之外,不由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注视着古浪。
    丁讶在旁笑道:“这孩子你尚不了解他,不要见怪,要不是他有这股豪气,阿难子焉会看重他,以‘春秋笔’相授?”
    金旭光仍然有些不悦,说道:“年轻人有豪气自然是好,可是他如今遭遇的对手,是何等人物?若是一味逞强,误了大事,岂不有负阿难子之托?”
    古浪赔笑道:“晚辈自然尽力而为,但我认为这‘春秋笔’并非是晚辈一人之事,不但与九娘有关,也关系江湖正邪两派甚大,我不明白九娘为什么要刁难!”
    说到后来,古浪不禁有些激愤。
    金旭光拍了一下腿道:“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我们才出面相助,否则我又何必管这闲事!”
    丁讶笑道:“其实九娘脾气虽怪,并不是不知是非的人,只是她不愿意这么轻易地见人而已……”
    金旭光正要说话,丁讶摇手止住了他,笑道:“金老,阿难子要你相助,并非光指九娘而言啊!”
    金旭光双目一闪,说道:“怎么,还要对付什么人物?”
    丁讶笑道:“自然还有人,并且这些人物还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如今都来到了‘黄角桠’。”
    金旭光的精神可大了,催道:“是些什么人物,快说!”
    看他那么情急的样子,好似闷得太久了,恨不得找些人来打架似的。
    丁讶自然看出他的心情,笑道:“放心,这一次准能让你过瘾,我先说几个人物,看你还记不记得……谷小良、石怀沙……”
    金旭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两个老儿早已败在我手上,算不得什么人物!”
    丁讶笑了笑,接着说道:“还有别人呢!我刚才说的那两个老儿,都已经死了!”
    金旭光双目眨了眨,说道:“已经死了,还提他作甚!”
    丁讶道:“现在把没死的人告诉你吧,已经到了这里的,有莫云彤、况红居、琴子南……”
    听到这些名字后,金旭光轻轻啊了一声,说道:“这三个人物比较厉害些,那琴子南更是棘手。不过你放心交给我们师徒就行啦!”
    丁讶点头,说道:“还有一个人物更厉害……”
    才说到这里,浦儿插口道:“难道他还会比琴子南厉害?”
    古浪心中很是诧异,忖道:“他小小年纪,怎么会对江湖上的人如此熟悉?”
    想着便说道:“当然,此人比琴子南厉害多了!”
    浦儿双目一闪,急问道:“是谁?”
    丁讶笑道:“小兄弟,此人你是不知道的。”
    金旭光在一旁急了,催道:“你们怎么尽说废话!到底是谁?他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丁讶笑道:“你自然是知道的了,此人就是哈门陀!”
    此言一出,金旭光大为惊讶,说道:“啊!竟会是他!”
    由他的表情看来,足见哈门陀是个非凡的人物,浦儿问道:“哈门陀是谁呀?”
    金旭光不答他的话,反问丁讶道:“他已经跟到黄角桠来了么?”
    丁讶点头道:“就在附近,这个老儿最为棘手……”
    才说到这里,浦儿不服气地说道:“他到底怎么厉害?难道我们还对付不了他么?”
    他一双俊目睁得大大的,一派豪气,真个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丁讶拍拍他的头,笑道:“哈门陀还是交给我吧!你们爷俩对付其他三个就行了!”
    浦儿很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望着金旭光,显得非常诧异,那意思是说:“哈门陀这么厉害?连你也应付不了么?”
    丁讶看出了浦儿的心意,笑道:“并不是说你师父对付不了他,只是你师父与他有些交情,在这种情形下不便出面罢了。”
    金旭光点点头,说道:“哈老儿是个怪人,但是与我还有一段交情,所以此事由丁老去应付最好,其他三人就交给咱们爷俩办吧!”
    古浪闻言很是感激,称谢道:“只怪晚辈自己不小心,引来这多强敌,如果不是两位前辈仗义,晚辈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金旭光笑道:“别说这些,你自己好好地想法子接近九娘就是了。”
    丁讶站了起来,说道:“老金,咱们该走了。”
    古浪赶忙问道:“丁老,既然九娘每天都到‘南楼’来,你何不住在这里见她一面?”
    古浪的话似乎刺痛了丁讶,只见他苦笑道:“孩子,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虽然能够见着她,可是她若是一言不发,仍是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回过头去对金旭光道:“走吧!我们到你那边再好好聊聊!”
    金旭光笑道:“对!我还藏着好酒,咱们老哥俩十年不见,少不得要痛饮一番!”
    古浪问道:“丁老!你什么时候再来呢?”
    丁讶笑道:“放心!我每天都会来一趟。”
    这时金旭光也把浦儿拉向一旁,低声地嘱咐了一阵,然后两个老人下楼而去,很快地就消失了。
    古浪发着怔,寻思应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被桑九娘接纳,又想到桑燕和童石红,不禁一阵心烦,忍不住长叹一声。
    一旁的浦儿笑了起来,问道:“为何事叹息?”
    古浪摇了摇头,说道:“很多事,一时也说不清。”
    浦儿接口道:“反正现在没事,你何不把详细的情形告诉我,我也可见机行事!”
    古浪想了想,觉得告诉他没有什么不好,便把自己赴青海“达木寺”,以及以后发生的事,大略地告诉了浦儿。
    浦儿轻嘘了一声,说道:“唔,好热闹,可惜我没有赶上。如此看来,桑姑娘一眼看见你就动心了!”
    提起桑燕,古浪就觉心烦,摇头道:“不要提她了!我心里烦得很!”
    浦儿笑道:“那是自然!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烦!”
    古浪虽然忧心忡忡,闻言也不禁被他逗笑了,说道:“你还早呢!还得有几年才尝得到这种滋味!”
    二人谈笑了一阵,古浪心中闷气渐舒,这才知道,浦儿原是孤儿,系桑九娘在钱塘江发现带回来的。
    最初仅传他桑家的基本功夫,因浦儿天资极高,进步甚速,所以深得桑九娘的欢心。
    于是,便把桑门本派的心法,悉数传给了他,直到最近几年,桑九娘由于年岁太大,才停止传授。
    但是浦儿却得到了金旭光的欢心,收为再传弟子,所以别看他小小年纪,已经学成了两派绝技,而这两派功夫都是江湖中一流的功夫。
    古浪很是感慨,点头道:“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造诣,相形之下,真是令我惭愧!”
    浦儿大笑道:“你才不过大我三四岁,便老了不成?我还羡慕你呢,不到二十就作了春秋笔主,成了武林的泰山北斗,比我强太多了!”
    不久,天近黄昏,云雾渐浓,整个的南楼,几乎被云雾所笼罩,虽然寒风阵阵,却是吹他不散。
    浦儿燃起了廊上的两盏白油灯,浓雾之中,光华如银,极是美观。
    古浪望着这一片奇景,不禁忘记了心中的烦恼,发起怔来。
    浦儿一连催了他好几次,古浪才入房用饭,饭后二人继续闲聊。
    古浪问道:“浦兄弟,你住在哪里?”
    浦儿指了一下道:“就在隔室,有什么事你招呼我就行了。”
    古浪笑道:“你何不搬过来睡,我们也好聊天。”
    浦儿拍了一下腿,说道:“好主意!”
    不一会的功夫,他就抱了毯子过来。
    夜来天气酷寒,二人虽是练武之人,也觉得不胜其寒,于是披着毯子,喝着热茶,天南地北地扯着,倒也别有情趣。
    他们一直聊到二更才睡。
    高处寒重,古浪半夜被冷风吹醒,他爬了起来,见窗户大开着,刺人的寒风,阵阵吹了进来。
    他转头看了看,见浦儿裹着一条毛毯,睡得甚是香甜,不时发出鼾声。
    古浪心中忖道:“真是有福之人。”
    他轻轻地下了床,走到窗前,抬头看时,天不过四更左右,由于寒风凌厉,吹得附近的树木,发出一阵阵的呼啸。
    古浪轻轻地将窗户拉上,由于这一阵寒风猛吹,古浪不禁睡意全消。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几口冷茶,更是透心之凉,忖道:“这里要比平地冷很多呢!”
    他推开了房门,绕到避风之处小解一回,正要回房,突听远处传来一声低叹!
    夜深人静,天寒风冷,那声低叹犹如来自鬼域,深沉悲惨,令人毛发悚然。
    古浪不禁吓了一大跳,轻轻地搓着自己的小臂,忖道:“这等绝地,有什么人深夜悲叹?”
    念头尚未转完,又是一声低叹。
    这一次听得更真切,古浪如触急电一般,不由全身微微一颤。
    他脑际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忖道:“莫非是桑九娘?”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是紧张,又是高兴,沿着走廊,轻轻地往前移动。
    这时除了风声和树涛外,四下宁静如死,古浪聆听了一阵,忽告断绝。
    他不禁深深的懊悔,忖道:“金老曾经告诉过我,九娘深夜会来此地,我怎么不早注意呢?”
    他暗恨自己大意,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那叹息之声,却不再出现。
    古浪感到很失望,忖道:“空山渺渺,我向哪里去寻她?”
    才想到这里,突然听得有人在后行动,因为这地方也是竹藤混合编成,有人行动,立时可以觉查出来。
    古浪心中一惊,急忙回头,见是浦儿摇摇晃晃地走来,在廊边解了一泡小便。
    古浪也不叫他,浦儿小解之后,睡意略消,看见了古浪说道:“我说你到哪里去了……”
    话未说完,古浪已摇手止住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要讲话!”
    浦儿抱着肩膀,凑到了古浪跟前,低声道:“怎么回事?”
    古浪低声回答道:“我刚才听见两声叹息之声,很是可怕,不知道是谁。”
    浦儿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跟我来!”
    说着拉住古浪的手,向后转来,古浪很是诧异,但是知道浦儿如此动作必有道理,便紧紧地跟着他。
    浦儿一直到了小楼之东,才放开了手,低声道:“我带你去看!”
    古浪闻言又惊又喜,问道:“到底是谁?”
    浦儿则含笑不答,有一种天机不可泄漏的味道,使得古浪越发感觉到诧异。
    浦儿蹲下了身子,在甬道的竹栏旁,双手一阵摸索,古浪低声道:“你在做什么?”
    浦儿扬起了脸,答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古浪低头看时,见浦儿由一枝粗大的树干上,放下了一根很粗的长绳。
    他笑着对古浪道:“我们到下面玩玩。”
    古浪略一打量,如果顺着这条绳索垂下去,便是万丈深渊。
    心中忖道:“这下面必定有落脚之处……”
    一念未毕,浦儿已经说道:“你跟着我,这条绳子够结实,可以承得起我们两个!”
    说着他已然由栏杆下钻了出去,双手拉着绳子,仰头道:“照这样跟着我下来,到了下面不要讲话!”
    古浪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道:“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
    浦儿点点头,身子向下坠去,古浪等他坠下一段距离之后,立时跟了上去。
    寒风凌厉,吹得二人彻骨寒凉,黑暗之中,向那万丈深渊下坠去,更有一种阴森森的恐怖感觉,当风力增强时,二人的身子,便随着那根绳索,不住地来回摆荡,益发感到惊心动魄。
    洞内一片黑暗,一任古浪运尽目力,也不过只看出了两三尺远,忖道:“若是没有浦儿在前,我还真不敢下来呢!”
    这时浦儿已是一言不发,双手交错,很迅速地向下落去。
    古浪极力地打量着四周的地形,虽然夜黑如墨,但是他仍然可以看出三尺左右,他发觉身旁不远,全是一块块突出的嶙石,水湿淋淋,寒气逼人。
    这时浦儿突然向右一闪,人已脱绳而去,落在一丈以外。
    古浪虽然看不见是什么地方,但知道浦儿必然地势极熟,所以也学着他的样,提了一口气,身子轻如鸿毛一般荡了过来。
    他落下之时,恰在浦儿身旁,见是一块突出的大石,由于水气湿重,甚是滑泞。
    古浪把身子站好之后,正想向左跨出几步,但他才一举足时,浦儿突然拉住了他,低声道“小心!”
    古浪再低头一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忖道:“好险!”
    原来他们所立身之处,不过是一块七尺见方的大石,大石边缘便是万丈深渊。
    古浪好不惊骇,想到刚才自己放心大胆地纵过来,若是稍有偏差,岂不葬身谷底?
    想到这儿,不禁瞪了浦儿一眼,低声道:“好险!你刚才怎么不说?”
    浦儿却笑了起来,说道:“反正你跟着我没错,刚才若是告诉了你,或许你就不敢过来了。”
    古浪气笑不得,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做什么?”
    浦儿道:“你不是要寻那叹息之人么?”
    古浪四下望了望,说道:“怎么,那人可是在这里?”
    浦儿一屁股坐在那水湿湿的石头上,说道:“你等着瞧吧!坐下来歇歇!”
    古浪低头看看那水湿泥泞的石头,不愿意坐下,但是浦儿却道:“这有什么关系?
    我能坐你就能坐,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古浪气笑不得,只得坐在了他的身旁,摇头道:“与你们孩子在一起,真是没得话说。”
    二人低声地闲聊着,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仍是毫无动静。
    寒气越来越大,一股股的冷气,由四面八方袭了过来,使人有些耐不住。
    古浪轻轻地搓着手,低声道:“怎么还没有动静?”
    浦地答道:“快了,不要说话!”
    古浪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耐着心,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候。
    片刻之后,仍是没有一丝异状,古浪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开口,浦儿突然轻轻地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低声道:“你看!”
    古浪心中一惊,抬目望去,一望之下,不禁大为震动,心头乱跳。
    原来在对面悬崖上,站着一个锦衣的白发老婆婆。
    由于她手中提了一盏昏黄的小风灯,所以古浪能够把她打量得很清楚。
    只见她白发如雪,卷成发髻,穿着一件织锦长衣,并有三根极长的丝带缀在身后,恰似三条凤尾,在夜风之中,不住地飘摇。
    她的面孔很清秀,并没有很多的皱纹,但是灯光之下,却现出可怕的惨白色。
    古浪大为震动,忖道:“啊!这就是桑九娘……”
    浦儿已然伏在他耳旁,低声道:“这就是九娘,刚才叹息之人就是她!”
    古浪轻轻地点着头,目光紧盯在桑九娘的身上。
    他目睹着这个神奇的人,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敬仰。
    桑九娘在他的心目中,似乎是一个神化了的人物。
    良久,桑九娘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寒风吹动着她手上的小风灯和身上的衣服,在静夜之中,发出呼呼的声响。
    古浪凝视良久,才低头对浦儿道:“难道九娘不会发现我们?”
    浦儿摇了摇头,说道:“大概不会,我选的这地方隐秘得很!”
    古浪觉得很诧异,问道:“你好好地找这么一块绝地来观察桑九娘,可是有什么用意?”
    古浪问过之后,浦儿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想她时常到这里来,必有缘故,说不定在练什么厉害的功夫,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地方……”
    古浪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是想在这里偷学几招?”
    浦儿点点头,说道:“不错!像她这种人物,只要能偷学上一招半式,这一生就受用不尽了!”
    古浪又问:“你在这地方呆了多久了?”
    浦儿道:“一年多了!”
    古浪笑道:“你一定学了不少绝技吧?”
    浦儿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谁知这一年多来,她不是叹气就是作诗,连一招半式也没有练!”
    古浪笑道:“你只要耐心等下去,总有一天可以如愿的。”
    浦儿摇头不语。
    在他们二人谈话之际,桑九娘仍是不言不动,静立在岩石之上,双目望着深沉阴霾的天空,似在沉思又似在幻想。
    古浪望了她半晌,低声道:“真是个奇怪的老婆婆!”
    浦儿接口道:“人一老,就怪里怪气,像我师父就是这个样子。”
    这时桑九娘身躯稍微移动一下,把手中的小风灯,插在了岩石之间,然后双手下垂,缓缓地走了几步。
    古浪低声道:“她总算移动了!”
    一语未落,桑九娘发出了一声低而深沉的叹息,入耳凄凉!
    这一声叹息,犹如来自万里天庭,空空渺渺,又如来自地狱中心,深沉悠长,使人不敢卒听!
    古浪与浦儿对了一下目光,彼此谁也不曾说话,很快地又把目光转回到桑九娘的身上。
    这个奇怪的老婆婆,临渊深叹,由于她年纪太大,所以她的叹息之中,恨事独多,听来令人悲切。
    桑九娘叹息过一声之后,良久,她才用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说道:“已是风火烛年,却是不能安心自理,莫非这也是因果不成?”
    她语声低沉,音调凄凉,听来很是不适。
    古浪忖道:“看来她是很不快乐的……”
    一念未毕,桑九娘又自语道:“言牙,言牙,既是无缘,何苦相见?”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果然,她与丁老有一段恋情,虽然未能结合,到了晚年仍然伤情!”
    这时浦儿低声地说道:“我老听见她说这个人,这言牙不知是何人物?”
    古浪低声道:“就是丁讶,言牙是他的号!”
    浦儿睁大了一双眼睛,低声道:“啊,就是丁老……原来他们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这时桑九娘又开始低语了,她低哑的声音,阵阵地传了过来:“扬子江风浪依旧,钱塘江夜潮不改……峨嵋金顶,日月光华,岳阳酒楼,烟雨蒙蒙……往事犹在,华年已逝,此恨悠悠,言牙呀……”
    她似在追忆以往与爱人的游踪,充满了怀念与悲切之情。
    这种话,出自如此一个老婆婆之口,使人听来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浦儿自语道:“他们年轻的时候,倒玩了不少地方!”
    古浪闻言想笑,但是望见了桑九娘的神情,却是笑不出来,忖道:“真是人生恨事多!如此看来,桑九娘也是深切地怀念着丁老,却又处处躲避着他……”
    方想到这里,又听桑九娘低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她方吟到这里,突然一声尖叫:“什么人?”
    古浪及浦儿同时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的行藏败露了,很是惊慌。
    但见桑九娘衣袖一拂,那盏小灯,已被她取到手中,身形一晃,如同鬼魅一般凌空而起,极快地消失了!
    浦儿低声道:“她看见我们了。糟糕!以后再见她可就不容易了!”
    古浪皱眉道:“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一语未毕,便听桑九娘的喝叱之声,遥遥传了下来,喝道:“大胆畜生!”
    浦儿慌忙道:“啊!她没有看见我们,而是来了外人,我们快去看!”
    话才说完已然腾身而起,飞出一丈余远,伸手抓住了那根垂下的长绳。
    他是走惯了这条路的,所以毫无困难,古浪却有些担心,因为他根本就看不见那根绳子。
    浦儿知道古浪的困难,说道:“你过来扶我的膀子就行了!”
    古浪提一口气,身轻如燕,向浦儿飞越过去,伸手抱住了浦儿的身子,差点滑了下去,慌忙用力,才把身子稳住,已然吓出一身冷汗!
    浦儿被他用力一坠,也吓了一跳,吐舌道:“乖乖,好重!”
    他们二人飞快地向上攀去,耳旁听得桑九娘的喝叱之声隐隐传过来。
    “老畜生!这是你自寻死路!”
    古浪心中一惊,忖道:“莫非是丁老?”
    这时他们已经攀上了崖顶,寒风阵阵,四下一片寂静,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事情一样。
    古浪与浦儿二人相对不语,等了片刻,仍是毫无迹象,浦儿道:“九娘一定走了!”
    古浪道:“刚才她在喝叱,不知道来了什么外人?”
    正说话间,西面树丛之中,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之声,古浪及浦儿同时吃了一惊。
    那呻吟之声,越来越大,也更显得凄厉,古浪再也忍耐不住,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说罢之后,顺着声音寻了过去,浦儿也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除了那痛苦的呻吟外,别无其他声音,所以二人很容易地判断出,桑九娘已经走了。
    由于那呻吟之声,连续不断,所以古浪及浦儿很容易地寻到了。
    夜暗如漆,只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白发的老人,倒卧在丛树之下,不住地呻吟和颤抖,那景象很是怕人。
    古浪心中嘭嘭跳个不住,他不知道这身受重伤的老人到底是谁,但是他几乎可以确定这老人必是他认识的。
    他匆匆取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红色的火焰冒了出来。
    这时他们看清了,一个白发苍苍的灰衣老人,倒卧在地,双目圆睁,不住地颤抖。
    古浪大吃一惊,叫道:“莫老师,竟是你!”
    看来这受伤的老人,正是莫云彤!
    莫云彤看清了古浪之后,又是一阵猛颤,呻吟着说道:“古……古浪!”
    古浪把火折子交给了浦儿,蹲下身子,扶住了莫云彤的右手,欲待把脉。
    莫云彤却用力地把手抽了回来,费力地说道:“快……快点……丹……丹田穴……”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要昏绝过去,古浪不敢迟疑,慌忙在他腹下“丹田穴”点了一下。
    莫云彤这才暂时地复苏过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江湖生涯,到此终了……”
    古浪惊道:“莫老师,你的伤势怎么样?”
    莫云彤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伤是无救了,我中了‘冷寒指’,内腑已然全毁!”
    古浪大吃一惊,暗道:“桑九娘的手段好毒辣!”
    莫云彤喘息着又道:“古浪,在我死前我要问你两个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否则我死难瞑目!”
    古浪忙道:“莫老师不必如此说,你的伤或许有办法……”
    莫云彤用力地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华陀再世也是无救了,少时我死后,把我尸体抛在崖下即可……”
    说到这里,又猛烈地喘息起来,古浪也不知说什么好,默默地望着他。
    莫云彤喘了一阵,又道:“刚才我的话,你答应吗?”
    古浪点头道:“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莫云彤点了点头,说道:“第一,我希望你告诉我,‘春秋笔’的下落你是否知道?”
    古浪不禁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未曾回答。
    莫云彤急急地问道:“我已是要死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唉……”
    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古浪犹豫了一下,忖道:“反正他快要死了,我还顾忌什么?”
    想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春秋笔主,自从阿难子圆寂之后,‘春秋笔’一直在我身上!”
    听到古浪的话之后,莫云彤身子一阵震动,如果不是受伤太重,他几乎要坐起来。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真是没有想到……‘春秋笔’竟然一直在你身上!”
    古浪接口道:“是的,从青海,它一直在我身上!”
    莫云彤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可应了‘有缘居之’这句话,我为这只笔用了数十年的心机,却连一面之缘均无……”
    古浪问道:“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莫云彤闻言双目发出异光,说道:“刚才与我动手,置我于死的老婆婆是谁?”
    古浪诧道:“她是桑九娘,难道你不知道?”
    莫云彤轻轻地重复道:“桑九娘,桑九娘……”
    古浪和浦儿静静地望着他,他一直把这个名字念了好几遍。
    最后,费力地说道:“我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听说过此人,今天死在她手中,未能知道她是什么人物,真是死不瞑目!”
    古浪皱眉道:“如果你不知道桑九娘是什么人物,我更不知道了!”
    莫云彤闭上了眼睛,默念道:“桑九娘……四川境内哪有这么厉害的人?”
    他似乎在回忆一生在江湖中所听到的人物,希望知道杀他的到底是谁。
    半晌,他睁开了眼睛,说道:“这一定不是她的真名!近百年的人物,我没有不知道的。她可有外号?”
    古浪尚未回答,浦儿已经抢着说道:“她的外号叫‘千尾凤’!”
    “千尾凤”这三个字,如同是一把飞针一般,刺在了莫云彤的心上!
    他奋然地坐了起来,叫道:“啊!千尾凤!是她!是她……”
    古浪吓了一跳,扶着他问道:“你知道她?”
    莫云彤连连地点着头,说道:“知道!知道……我死在她手中,也算不得丢人了!”
    古浪很是诧异,忖道:“桑九娘在江湖中必定是厉害无比的人物!”
    这时莫云彤却突然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极为骇人。
    古浪吃了一惊,问道:“莫老师,你怎么了?”
    莫云彤叫道:“千尾凤!千尾凤!”
    喷出了一口鲜血,倒了下来,寒凉的夜,很快地把他的体温夺去,剩下了一具僵冷的尸体!
    夜寒如冰,血腥扑鼻,这白发的老人,在火折子昏弱闪烁的光线下死去。
    良久,古浪才托起了他,低声道:“我们照他的话,把他葬了吧!”
    浦儿也吓傻了,说道:“我们把他葬了吧!”
    他们托着尸体,走向绝崖。
    天亮了很久了,古浪醒来,见浦儿已不在房内,房间也已洒扫一清,花瓶中也换了两枝新梅。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犹如一场噩梦,古浪感喟颇多,忖道:“又是一个老人殒灭了!”
    他想到一个人,自幼苦学,然后在江湖中出生人死,挣下了一点名气,到老来如果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这一生又算什么呢?
    然而,石怀沙、谷小良、莫云彤不都是这么死去了的么?
    想到这里,古浪不禁把未来的事,看淡了许多,也感到自己战战兢兢地维护着这支‘春秋笔’,不知是否有价值。
    古浪在床头痴想了一阵,才下床穿衣,见自己的脏衣已然不在,而换了一套黑丝的长衫。
    案头上摆着早餐及漱洗器皿,古浪不禁笑了笑,忖道:“浦儿这孩子倒是怪会做事的!”
    他洗漱已毕,换上净衣,见早食菜肴精美可口,不禁把一小锅稀饭及两个花卷全吃完了。
    吃饱之后,精神旺盛,方才那些悲观的想法都不存在了。
    古浪一个人徘徊良久,不见浦儿的踪迹,也不见桑鲁歌等到来,感到很是无聊。
    他手扶栏杆,忖道:“像这个样子住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事办完?”
    虽然他心中焦急万分,但是却无计可施,如果桑九娘执意要拖延下去的话,自己只有耐心地等了!
    他忖道:“我虽然住在‘南楼’,可是他们并不能限制我的活动,我出去看看!”
    想到这里,他回房给浦儿留了一张纸条,然后借着两崖之间的绳索飞渡过去。
    那条白石铺成的路,可以直通正门,古浪心中暗自寻思,忖道:“如果碰见了桑鲁歌等,行动又有不便,我干脆择小路走,若是他们碰见了,我只说游玩,无心而至,也许可以多看看桑家堡的情形!”
    他拿定主意后,见旷野四下无人,即展开身形,人如轻风,飞逝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古浪便翻上了这片小山头。
    出乎古浪意料之外,山头那边,原是桑家堡辟下的梅林,无数的梅枝,红白相间,香光似海,沁人心肺。
    古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忖道:“怪不得身在南楼,闻得阵阵清香,原来这儿有这么一大片梅林!”
    那千树梅花,有的老梅已开,有的含苞待放,粗枝嫩芽,相映成趣。
    古浪漫步其间,宛如置身仙境,心旷神怡,好不舒适。
    他忖道:“桑家堡犹如仙境,桑九娘不来欣赏,却夜半对崖深叹,真是辜负了天地间的胜景!”
    他缓步在梅下花间,目光突然接触到边上一间石筑的小屋。
    由于那座小屋恰在数株老梅之间,所以落英缤纷,红白相间,把那小屋几乎覆盖住,令人看来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古浪起了好奇之心,忖道:“能够住在这里,必然不是平凡的人物,我且过去看看。”
    他避开了正面,向小花屋的侧面掩去,很快地就扑到了近前。
    许是很久没有人来,花泥积聚甚厚,古浪来到石屋之后,见有一个小指粗细的石孔传出了昏暗的灯光。
    古浪不禁吃了一惊,忖道:“这房子好生怪异!”
    他全神贯注,放轻了脚步,向那小孔欺近过去。
    由于不知深浅,古浪不敢贸然由小孔中向内窥探,他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全神聆听。
    或许是由于石壁太厚,或许是室内无人,古浪的耳朵冰凉了一阵,并未听见任何声音。
    他忖道:“室内想是堆置杂物之所,待我看看!”
    古浪想着,缓缓地将身子移动到石孔之下,慢慢地凑了上去,他一看之下,不禁大为惊诧!
    室内灯光昏暗,在墙角一隅,倒卧着一个少女,古浪的目光接触到她的时候,不禁一阵震动!
    原来那倒卧之人,正是童石红!
    古浪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忖道:“石红竟然被他们禁在这里!”
    他不禁怒气冲天,暂时忍着,轻声道:“石红!石红!”
    听到古浪的叫声,童石红如触急电,她慌忙地爬了起来,叫道:“古浪……”才叫了一声,眼圈一红,似要落下泪来。
    古浪见她如此狼狈,不禁怒火中烧,强自忍耐着,说道:“你不要伤心,告诉我怎么回事?”
    童石红道:“那夜我在外等着你,被人用药物迷倒,醒来已到这里,原来是桑姑娘,她逼我不再理你,才肯让我自由……”
    古浪咬牙骂道:“无耻的贼人!你且告诉我,门在哪里,先把你救出来再说。”
    童石红摇摇头,说道:“这间房子,四周都是石头,我也不知道开关在哪里!”
    古浪的目光,由石孔中打量这间小屋,只见室内摆设极为简单,除了一桌一几,一灯一椅外,别无长物。
    四周都是整块的大石砌成,不见一丝痕迹。
    古浪益发愤怒,骂道:“真个无耻,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我古浪拚着‘春秋笔’不要,也不能受他们挟制!”
    童石红摇头道:“你不可太意气用事,好在她对我尚无加害之意,还是暂且忍耐……”
    古浪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行!我怎能忍受下这口气?”
    才说到这里,面色微微一变,说道:“且慢!有人来了,我先看看是谁,你还像刚才那样躺着好了!”
    说罢之后,他身如飞箭一般,闪电般地退了回来,躲在一株大树之后。
    不久,山头之上,飘飘落下一人。
    古浪定睛看时,不禁怒火中烧!
    真个不是冤家不聚头,来人正是古浪恨之入骨的桑燕!
    她穿着一身翠绿的长衣,娇美如花,身轻似燕,一路飞纵而来。
    古浪心中忖道:“桑家堡怎会出这种不肖的女人!”
    桑燕的速度很快,不一会的功夫就来到近前,她折向了石屋之后,就着圆孔向内张望。
    静静地看了一阵,只见她发出一两声轻佻的笑容,用娇甜的声音说道:“童姑娘,这两天的时间你可想清楚了?”
    童石红并未回答,桑燕发出了一声轻笑,接道:“看来我要好好与你谈谈!”
    古浪忖道:“他妈的,你若是敢折磨童石红,看我不宰了你!”
    以古浪的脾气,本就忍不住要冲出来给她一阵毒打!可是他暂旦忍耐着,为的是要看清楚,桑燕如何启门入房。
    这时桑燕由身上取出了一把光亮的小刀,把身子贴在石墙上,用小刀在石缝之中拨弄。
    虽然古浪伸长了颈子,但是由于桑燕的身子挡着,所以看不见她在弄些什么。
    古浪正想偷偷地换到侧面去观察,就在他还未移动的一霎那,只见一片大石一动,整个地翻了一个面,而在室外的桑燕,竟不知如何,随着这块大石翻到了房内。
    古浪大为惊讶,怔怔地望着那座石屋发呆,室中已经传出了桑燕的声音:“童姑娘,我已经进来了。”
    古浪忖道:“只要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少时就好弄了!”
    他身形一展,扑到石窗外,只听童石红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来做什么?”
    桑燕冷笑一声,说道:“我们约好了今日谈判,难道你忘记了?”
    童石红冷笑道:“与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桑燕轻笑一声,说道:“童姑娘,对于古浪你还是痴心不改么?”
    童石红提高了声音,骂道:“无耻贱人!我与他已有百年之约,你趁早死了这颗心!”
    室外的古浪闻言忖道:“骂得好!”
    意外的,桑燕并未愤怒,室中传来她一连串的笑声,并言道:“童姑娘,你这铁石之心,很是叫我佩服,只可惜你白多情了!”
    童石红问道:“你此言何意?”
    古浪也把耳朵凑近了些,只听得桑燕说道:“我本不愿告诉你,不过事情既已如此,也用不着瞒你,虽然你对古浪有金石之心,他却未必……”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我且看她造些什么谣!”
    童石红未曾答言,桑燕又接着说道:“他昨天见过了我姑婆,已经答应与我结婚了!”
    听到这种话,古浪真个气笑不得,忖道:“这丫头真是无耻之极!”
    童石红冷笑道:“哼!桑姑娘,你把我当作了三两岁的孩子了,这些话岂能骗我!”
    桑燕紧接着说道:“古浪此番是为‘春秋笔’而来,难道你以为你比‘春秋笔’还重要不成?”
    童石红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
    桑燕沉吟了一下,说道:“古浪不愿来见你,要我带话给你,如果你答应从此离开,我立时送你还乡,否则只好让你终老于此了!”
    童石红冷冷说道:“谢谢你,我看我还是终老此间的好!”
    童石红此言似乎大出桑燕意料之外,她哪里知道古浪刚刚来过,自己扯了一个有天大漏洞的谎!
    但是她并未生气,冷冷道:“好吧!看样子要他自己来你才能死心,明天此时我请他来好了!”
    古浪知道她要离开,身形一晃,又隐在了刚才那株树后。
    他这里身形才藏好,石板一翻,桑燕已出了石屋。
    她面上有一层盛怒,静静地站着。
    古浪忖道:“初见她时,我还爱上了她,谁知她竟是这等人物,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他同时也在怀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打动了她,以至于她这么痴心地爱上了自己。
    桑燕静静地站了一阵,然后一扭身,以极快的速度向来路而去。
    她去得甚快,等到桑燕的身影消失之后,古浪立时向小石屋扑去!
    古浪才到了窗下,童石红立时迎了上来,说道:“刚才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古浪点点头,说道:“真是无耻!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即使她长得如天仙般,也是一钱不值了!”
    古浪感叹了几句,又道:“我先设法把你放出来!”
    他说着,由身上取出了一只小刀,学着桑燕的样,在石缝之中探索。
    但是他把这一片石头整个地敲击一遍,却是没有丝毫反应。
    古浪渐渐地有些耐不住气了,他双掌抵着石墙,用尽全身之力,拚命地推去。
    可是那石壁坚硬如铁,仍然纹丝不动,古浪不禁急道:“咦!这是怎么回事?方才桑燕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我怎么推它不动?”
    童石红也显得有些焦急,说道:“你多找些地方试试看!”
    一言提醒了古浪,他沿着这座小石屋,把四周的墙壁都推遍了,仍然毫无所得。
    童石红皱着眉头道:“怎么样?怎么样?该死的桑燕!”
    古浪思忖了一下,说道:“你不要急,我就住在山头那面,与我同住的,有一个桑家堡的小孩,他在桑家堡内住了十几年,找他来或许有些用处。”
    童石红忙道:“那你快些找他来!不然桑燕又有花样了。”
    话才说完,突听一个响亮的口音传来道:“你好大胆!”
    古浪及童石红同时一惊,转身看时,三丈以外的大树之后,站着一个身躯健壮的黑衣少年,正是浦儿。
    浦儿的突然现身,使古浪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说道:“浦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浦儿笑道:“莫非你要我帮你拆房子么?”
    古浪道:“不要胡说了,我有个朋友被困在这里,看你是否能帮我救她出来。”
    浦儿笑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古浪见他稚气未脱,气笑不得,放低了声音道:“是我的未婚妻子。”
    浦儿笑了笑,说道:“怪不得你这么急呢!”
    古浪由他说笑了几句,然后道:“你到底能不能帮忙呀?”
    浦儿缓缓地走到石屋之旁,笑道:“这座小屋是我建造的,我怎么会不能帮忙?”
    古浪闻言大喜,拉着他的手:“好兄弟,你快把门打开!”
    浦儿却有些犹豫,说道:“若是桑姑娘知道了……”
    提到桑燕,古浪就是满头火,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必顾忌她,一切有我承当!”
    浦儿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怕她……”
    他说着走近了石墙,使手摸索了一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然后轻轻一推,立时推开了半人高一块大石。
    古浪又惊又喜,说道:“啊!你果然是不同一般!石红,快出来!”
    童石红由石孔中出来,浦儿把手一放,那块大石又合拢了上去,严丝合缝,看不出丝毫痕迹来。
    古浪指着浦儿道:“石红,这是浦兄弟,快谢谢他!”
    童石红施礼道:“多谢浦少侠……”
    浦儿慌得连忙让开,说道:“童姑娘快莫如此!”
    由于童石红在石室中困居了两日,所以形态狼狈,浦儿打量了一下,说道:“童姑娘需要些衣服来换,待我去取!你们先回‘南楼’去,省得有人看见了又是麻烦。”
    古浪道了劳,翻过了这座山头,回到“南楼”,所幸这一带极为隐蔽,所以一个人也未碰着。
    上楼之后,二人各述经过,童石红虽然只不过在小石屋中待了两天,但是两天来,桑燕却是不胜其扰,千方百计地要她放弃对古浪的爱。
    古浪闻言忖道:“想不到她对我竟有这番深情,只可惜缘分不够!”
    不一时浦儿回来,带了几件女人衣服,童石红沐浴更换,入房休息。
    古浪及浦儿闲谈着,心中浮而不定,想着未来之事,很是伤神。
    但是能够找着童石红,把她安排在这里,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古浪问道:“桑鲁歌今天来不来?对于我的事,他们到底准备怎么样?”
    浦儿道:“听说他今天要来,对于你这件事,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呢!”
    古浪站了起来,气道:“我倒要看看他们对我如何处置!”
    话才说完,突听一阵急风凌空之声,紧接着竹楼之上一片吱呀。
    浦儿霍然而起,说道:“来了外人啦!”
    说罢便要出外观察,却听得一阵大笑,由高处传了下来,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口音说道:“古浪,寻得你好苦,你却在此隐居了!”
    浦儿望了古浪一眼,说道:“你认识他?”
    古浪已经由口音中,听出是娄弓,点了点头,说道:“那群孤魂怨鬼,总是纠缠不清!”
    浦儿双眉一扬道:“他在北面,我们过去……”
    古浪拦住了他,说道:“他既然来此,不会马上就走,何必急着寻他?”
    这时娄弓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古浪,你可听见我说话!”
    古浪提高了声音道:“娄老师,别来无恙,房上风大,何不下来谈谈?”
    说罢之后,一条灰影由顶上翻过,落在了走廊之上,是一袭灰衣的娄弓。
    古浪拱了拱手,说道:“娄老师好精神,千里迢迢追我至此,真叫我有点不明白!”
    娄弓笑了笑,说道:“你装胡涂的功夫倒是高人一等,事到如今,我们倒要好好谈谈。”
    古浪点点头,说道:“好吧!”
    娄弓冷笑一声说道:“好!我也不多罗唆,你是‘春秋笔’的这一代传人,我已经知道了!”
    古浪冷冷说道:“知道的人太多了,何用你说?”
    娄弓面色一变,喝道:“好!那么‘春秋笔’到底藏在哪里?这桑家堡内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古浪双目炯炯,注视着娄弓,说道:“桑家堡尽是奇人,你自己慢慢地看吧!至于‘春秋笔’……”
    说到这里,古浪提高了声音,用手拍着腰际,朗声道:“‘春秋笔’就在我身上,娄老师,你意欲何为?”
    娄弓气得面色煞白,喝道:“小子!且看我收拾你!”
    说着,一双蒲扇大的手掌,向古浪胸前抓来,掌风呼呼,甚是惊人。
    一旁的浦儿挺身便要迎上,古浪喝道:“浦儿让开!”
    话才出口,人如疾风迎了上去,一双虎掌舒展而出。
    就在这四掌将接触之时,古浪倏地收了回来,身子一个大摆,已然到了娄弓左侧。
    他毫不迟缓,右掌闪电下沉,向娄弓的腰眼猛击过来。
    娄弓方才那一招不过是投石问路,所以他几乎是在同时收回了双掌,这时古浪右掌击到,力激掌快,不可轻视。
    娄弓冷笑一声,大袖一摆,身如旋风闪了开去,他长臂猛吐,疾如闪电般,大张五指,向古浪的头顶抓到。
    古浪正欲闪躲,突听一声悸人长笑传至耳际!
    古浪等同时一惊,一齐住手闪开,只见十余丈外,一株老树之上,坐着一个白发老人。
    他笑着说道:“古浪!这是我的靶子!”
    这白发老人的突然出现,使众人同时吃了一惊,古浪及浦儿一眼看出,此人正是金旭光。
    娄弓自然不认识他,但是也感觉出他是一个极度不凡的人物。
    他望了金旭光两眼,喝道:“你可是桑家堡的人?”
    金旭光摇着白头笑道:“桑家堡内没有我这一号,你可是娄弓,外号叫‘万手琵琶’?”
    娄弓大怒,喝道:“老畜生,既知我大名,你又是什么人物?”
    金旭光仍然笑道:“我记得你是个出家的道士,什么时候换了这身打扮,莫非是犯了清规,被逐出门墙了?”
    娄弓闻言一惊,因为他原是道土,却不知金旭光为何如此清楚,当下大喝道:“你是谁?”
    金旭光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想当年你火焚‘大清观’,弑杀师兄,犯下了滔天大罪,老夫有渡你之心,却是找你不着,今天得遇,真是天网恢恢了!”
    娄弓面色煞白,他数十年前的罪状,被金旭光宣布出来,怎不使他面白心冷!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你到底是谁?你这老畜生!”
    金旭光双手一按树枝,说道:“今天我要为‘大清观’清理门户了!”
    一语甫毕,身起如隼,凌空飞渡过来,一身长衣,两只大袖,在空中发出了呼噜噜的声响。
    他身手如电,就在众人惊诧的一刹那,金旭光已如一朵乌云般落在了走廊上。
    虽然这座竹楼编织得如此精巧,但是金旭光落下之时,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看到金旭光这等身手,娄弓已然吓掉了魂,他心中忖道:“罢了!看来今天我是凶多吉少了!”
    金旭光落下之后,收敛了嬉笑之态,面上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使人看来不寒而栗!
    这时的空气,似乎是被冰冻起来了,显得空前的宁静。
    金旭光望了古浪一眼,说道:“古浪!这外面的事交给我,你不用管了!”
    古浪道:“金老!他是来找我的……”
    金旭光喝断了他的话,说道:“那天已经讲好,一切外扰由我应付!”
    说着目光在娄弓身上一扫,用冰冷的声音又道:“这位娄老师与我还有些过节,我要好好地与他谈谈!”
    在他们谈话之间,娄弓已经神色数变,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生死关头。
    他转过了身,对金旭光道:“好吧!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我可不能让你活着离开此地了!”
    金旭光闻言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好厉害!不愧是‘大清观’的弟子,你们观中之人,均被你谋弑一空,只有我这方外之交,代他们清理门户了!”
    娄弓似知末日已到,神情黯然,冷冷地向金旭光拱了一下手,说道:“既然你与‘大清观’有关,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物?”
    金旭光点点头,说道:“自然要告诉你……也许你太健忘了,我在数十年前曾在‘大清观’作客……”
    说到这里,娄弓面上霍然变色,说道:“啊!你是……”
    金旭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知道就好,只要记在心里,不必说出来。”
    说到这里,转身对古浪及浦儿说道:“这类江湖中的丑事,我实在不愿意让你们听见,古浪不要离开,少时会有人来。”
    他又对娄弓说道:“这件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去谈谈吧!”
    娄弓似乎知道逃不过这一关,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说道:“好吧!凡事终要有个了结!”
    说罢之后,凌空而起,跃上了那株大树,再一晃身,已经失去了踪迹。
    金旭光向古浪等说道:“我去去就来!”
    说毕一晃而去,急似闪电,两条灰影,在寒风之中,很快地消失了。
    古浪望空而叹,说道:“想不到娄弓竟是这么罪恶滔天之人!”
    浦儿说道:“他这一去是必死无疑了!”
    古浪惊问道:“怎么?你怎么知道?”
    浦儿道:“每次我师父要杀人的时候,我都看得出来。”
    古浪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他作恶多端,自食其果!”
    二人等了一阵,不见金旭光回来,也听不见任何声息。
    古浪忖道:“方才金老说有人要来,却不知是谁?”
    才想到这里,突听浦儿“啊”了一声,扑向栏杆向远处张望。
    古浪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浦儿用手指向远方说道:“九娘在召唤我,不知有何事。”
    古浪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远处有一缕粉红色的烟雾,冉冉而起。
    浦儿又道:“九娘每次找我,都是这个样子!”
    古浪笑道:“这倒是稀奇的法儿!”
    浦儿道:“我要去了,你少时告诉童姑娘,无论谁来都不要出房!”
    说罢之后,很快地离身而去!
    古浪觉得很奇怪,观望了一阵,然后跑到了童石红的房外,轻声唤道:“石红,你醒了么?”
    童石红答应了一声,古浪道:“不必起床,少时无论谁来,不要出房,也不要出声,知道么?”
    童石红答应了一声,说道:“知道了,出了什么事吗?”
    古浪道:“没有什么事,只是浦儿如此关照,说是少时有人前来。”
    童石红嗯了一声,又道:“刚才是什么人在此?”
    古浪怕她关心,便道:“是堡中的一个老人,不关事的,你好好地休息,吃饭时我再叫你!”
    童石红不再说话,又沉沉睡去。
    古浪坐在走廊之中,静静等候。
    半晌过去,金旭光及浦儿均未回来,右浪等得有些不耐烦,忖道:“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不来?”
    他了望远方,那粉红色的烟雾,已经消尽,也看不出有什么动静。
    古浪正在纳闷,突见一条黑影,闪电也似,由极远的地方飞奔而来。
    古浪目力甚佳,一眼便看出,来的人正是浦儿,由于相隔太远,不便招呼。
    看到他那种慌张的样子,古浪很是诧异,忖道:“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工夫,浦儿已经跑到了对岸,他爬上了那株大树,叫道:“九娘要来了!”
    古浪闻言又惊又喜,说道:“怎么,她要来?”
    这时浦儿已经用绳索荡了过来,他跑得甚快,所以喘个不住。
    古浪急不可待,连声地催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呀!”
    浦儿用力吐了两口气,说道:“九娘问了我许多话,突然说要见你,所以我特别回来准备!”
    说完奔向一间小房间,古浪追问道:“她怎么突然要来?”
    浦儿道:“我也不清楚,你不要吵我,我要忙着准备呢!”
    说着拖出了一堆桌椅器皿,均是罕世古物。
    古浪忖道:“她好像王母娘娘似的……”想到‘春秋笔’之事可以作一交待,不禁又紧张,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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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南楼会客
    古浪在“南楼”静坐,等得实在不耐烦时,浦儿突然跑了过来,说是九娘要亲访。
    古浪不禁又惊又喜,见浦儿忙前忙后,取出了很多极为珍贵的杯盘器皿,忖道:
    “这桑九娘像是王母娘娘一样,谱可真不小!”
    浦儿见古浪一直追着自己问长问短,实在有些不耐烦,笑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我要忙着做点心,你快去外面等着接驾吧!”
    古浪笑道:“看不出你还会做点心!”
    说着走到前廊,抬目望去,只见远处山径上,簇拥着来了好几个人。
    由于两下相隔很远,所以看不清是些什么人物,只见有骑马的,也有坐轿的,一群人浩荡而来。
    浦儿抬出一张紫木桌,摆了四把椅子。
    古浪见那紫木桌,镶着大理石,极为珍贵,笑道:“桑九娘哪里来的这些珍贵木器?”
    浦儿道:“多着呢!九娘富可敌国,有很多珍奇玩艺儿,连皇宫里都没有呢!”
    古浪闻言越发称奇。
    浦地笑道:“她们已快到了,你别尽跟我说话。”
    说着又急匆匆地转向后面去了,古浪回头遥望,那一群人相距已然不远。
    古浪见这一行约有十余人,包括桑鲁歌及桑燕在内,他们骑马当先,后面则是一乘大轿,有围帘遮着。
    看见这种情形,古浪心中很是诧异,忖道:“九娘突然来访,又带了这么多人,真不知是何缘故?”
    “莫非她就这么轻易地打消了成见?”
    “难道桑姑娘不再恨我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涌向古浪的脑际,使他有一种不知祸福的感觉。
    那一群人终于接近了,四个壮汉把轿子放了下来,桑鲁歌等也是一起下了马,垂手立在轿前,神态极是恭敬。
    古浪心中忖道:“这个老婆婆来头可真不小!”
    一念未毕,桑燕已经趋前把轿帘掀开,一个白发老太太,弯身走了出来。
    古浪见她一身黑衣,发白如霜,右手握住一根碧色的拐杖,仙风道骨,神采奕奕。
    虽然两下相隔颇远,但是仿佛由她身上感觉出一股压力,忖道:“桑九娘果然有几分慑人之威!”
    桑九娘似乎向桑鲁歌问了几句话,然后吩咐了几句,桑燕及桑鲁歌连连地点着头。
    只见桑九娘在桑燕的搀扶之下,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下去,很快地就消失了。
    桑鲁歌则回身吩咐了几句,那些抬轿子和骑马的人,都躬身答应着,然后退到了林中。
    古浪见状忖道:“如此看来,这‘南楼’必然另有通道!”
    桑鲁歌却未随桑九娘而去,仍然向崖顶走来,想是要用凌空之技飞越过来。
    古浪转回了身,浦儿已经收拾干净,摆上了四色鲜果,有的切成了小片,用牙签串着。
    他问道:“怎么样,他们到了么?”
    古浪点点头,说道:“已经到啦!”
    浦儿“啊哟”一声,说道:“我得赶快去准备点心!”
    说着匆匆地跑到后面去,古浪暗笑道:“看来今天倒是‘南楼盛会’了!”
    一语方毕,竹楼呼的一震,桑鲁歌已然落在了走廊上。
    古浪迎了上去,笑道:“鲁歌,你来得好不惊人!”
    桑鲁歌笑道:“算是你运气不错,九娘竟会于昨日回来了,听说你已到此,立即就来看你!”
    古浪也弄不清他们心意为何,一笑说道:“原该我去拜望九娘,怎么敢劳动她老人家的大驾呢!”
    桑鲁歌笑道:“看来也许你与九娘有缘分,以往不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她老人家一概不见,更不要说是亲自造访了!”
    古浪道:“那我真的太荣幸了!”
    说到这里,后楼一阵脚步之声,桑鲁歌道:“九娘已经来了!”
    古浪虽然日夕盼望,能够早日晤见桑九娘,但是这一天来临时,他又显得紧张异常。
    桑鲁歌望他两眼,说道:“我们到后面去迎接一下吧!”
    古浪点点头,随在他的身后,沿着走廊,才转了一个弯,便见一白发老婆婆,手执竹杖,姗姗而来。
    古浪连忙躬身为礼,说道:“晚辈古浪拜见桑老前辈!”
    桑九娘望了古浪两眼,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不必多礼!”
    说过之后,径自由古浪身旁走过,在桑鲁歌的引导下,就坐在那张方桌之前。
    古浪跟了过去,桑九娘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也坐下。”
    古浪施了一礼,说道:“晚辈告坐!”
    说着与桑鲁歌同时坐下,两下相距甚近,古浪见桑九娘年岁已在八旬以外,白发白眉,双目奕奕有神,那两道不算太细的白眉,微微向上扬着,显示出一种坚强的性格。
    她的面色很好,微现红润,皱纹也不多,或许是由于保养得法之故。
    桑九娘的目光,并未射在古浪的脸上,她缓缓说道:“以后不要叫我老前辈,江湖上一般人,无论识我不识,都称我九娘,你也这么叫好了。”
    古浪点头答应,这时才注意到,她身后拖有三条丈余长的彩带上,上缀金珠珍宝,光华灿烂。
    这时桑九娘才把目光抬了起来,射在古浪脸上,静静地观看着。
    古浪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又听九娘道:“你把头抬正!”
    古浪虽然有些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把头仰了起来,二人目光相对。
    古浪这才感觉,桑九娘的目光好不凌厉,几乎使人不敢逼视。
    但是他镇定着,保持着他平视的视线。
    桑九娘看了他半天,点了点头,似乎是用喟嗟的口气道:“唔,果是一表人才,仙风道骨,阿难子总算没有看走眼!”
    桑鲁歌及古浪均是一言不发,桑九娘目光转了回来,说道:“春秋笔在你身上么?”
    古浪肃然答道:“是的!”
    桑九娘点了点头,又道:“阿难子要你来此之时,可还有什么交待没有?”
    古浪这时猛然想起,阿难子曾经留了一封信,这一段日子来,由于忙乱给忘记了。
    这时被桑九娘一言提醒,不禁暗骂道:“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忘记了!”
    他连忙由身上取出了书信,双手递给了桑九娘。
    桑九娘用尖尖手指接了过来,把书信拆阅后,放在了袖筒中,问道:“除了书信外,还有什么信物没有?”
    古浪心中一惊,忖道:“那粒红珠我已经借给了丁老,这怎么办?”
    古浪不敢迟疑,怕桑九娘看出自己心意,所以只得摇头道:“除了这封书信,没有别的了。”
    桑九娘一双白眉微微皱起,思忖道:“这就怪了,莫非他把它给了别人不成?”
    她自语了一阵,突然说道:“你把‘春秋笔’请出来吧!”
    古浪一惊,点头答应。
    这一段日子来,古浪全力维护着这支“春秋笔”,已经自然的养成了一种警戒性。
    即使是现在,在桑九娘的面前,古浪要把这支“春秋笔”取出来,也是有些惊疑不决。
    桑九娘见状笑道:“在我面前还拘谨什么?”
    古浪站了起来,由身上取出了“春秋笔”的盒子。
    桑九娘及桑鲁歌同时站了起来,桑九娘面色颇为激动,但也显得极度地严肃。
    她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春秋笔”,然后用微颤的手,将笔盒打开。
    立时,一蓬金色的光华散了开来,照映着雪白的眉发!
    这支威振武林的“春秋笔”,把桑九娘带入了回忆,使她脸上涌现了一层浓厚的伤感。
    这三个人的面色都极度地严肃,桑鲁歌更是初见这支名笔,满面的羡慕之色,很想凑近去看个分明,但是他却抑制着。
    桑九娘凝视了良久,才轻叹了一声,说道:“真难为你!这一路护着这件至宝,竟能不出差错!”
    说着,她把“春秋笔”放在了桌案上,深深一拜,古浪及桑鲁歌也跟着她一拜。
    拜过之后,桑九娘把盒子盖上,然后坐了下来,说道:“好了,你们现在可以坐下了。”
    古浪及桑鲁歌同时坐下,古浪眼望着“春秋笔”放在桌上,桑九娘没有说话,自己也不好收回,心中很是担心。
    因为这是他接受“春秋笔”之后,第一次把它公开在众人之前。
    桑九娘等坐下之后,浦儿献上了茶,九娘道:“浦儿,你到后面去,我有事自会唤你。”
    浦儿答应而去,桑九娘喝了一杯香茶,说道:“本来外人要见我,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可是我今天自动来看你,有三个原因。”
    说到这里,作了个手势,古浪端起细瓷茶碗,喝了一口,不禁赞了一声:“好茶!”
    桑九娘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第一个原因是,我想看看,阿难子所选的到底是什么杰出的人物!”
    古浪面上一红,桑九娘接道:“第二个原因是,我思念故物,很想看一看这支‘春秋笔’,此笔曾追随先夫二十余年!”
    说到这里,面上有一种伤感和得意之色,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盒子,又道:“第三个原因是,听说你这一路下来,引起不少江湖的孽障,数千里追踪,竟敢追到我桑家堡来,所以我要问问你,到底是些什么人物!”
    她的语声低沉而坚定,有一种很大的威力,使人感觉到她是一个非凡的人物。
    这时,桑九娘突然侧耳向旁,少顷,脸上挂上一丝不可理解的笑容,低声说道:
    “大胆的孽障,果然来了!”
    古浪等均知来了外人,一念未毕,一条庞大的身影,如同狂风一般扫了过来,两只巨大的手掌抓向桌上的“春秋笔”,古浪不禁大惊!
    这人来得如同疾风暴雨,好不惊人,那一双惨白色的手,眼看就要抓到“春秋笔”
    了。
    古浪受惊非浅,大喝一声,双掌向来人的胁下推去!
    但是,紧接着一声大喝,古浪眼前一阵晃动,自己的双掌扑了个空,而桌上的“春秋笔”及桑九娘都不知去向!
    古浪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目光一转,见桑九娘立于自己身后五尺以外,左手托着“春秋笔”,这才把一颗倒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走廊的远处,站着另一个白发老人,正是久不露面的琴先生!
    古浪又惊又怒,冷笑道:“哼!原来是琴先生……”
    才说到这里,桑九娘已经摇手止住了他,用冰冷的声音说道:“古浪把‘春秋笔’收起来!”
    古浪连忙接了过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慌忙把“春秋笔”收入怀中。
    桑九娘望了琴先生两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语气严峻,态度傲慢,使人很是难堪。
    琴先生冷笑着道:“若是道上朋友,不知道我的可就太少了……”
    话未说完,桑九娘已经不耐烦地说道:“什么道上不道上,我没有时间听你罗唆!
    快把名字告诉我!”
    桑九娘的话,气得琴先生面色发白,他由袖筒中取出了那只竹笛,迎风一扬,说道:
    “见了我这件信物,你还不知道么?”
    桑九娘目光在他的竹笛上停留了一下,白色的眉毛微微皱起,说道:“近数十年来,江湖上使用这等兵器的名人,我没有不认识的,却从没有见过你,我看你还是把名字报出来,省得我生气!”
    琴先生闻言气得微微发抖,怒喝道:“好狂的老妪,难道连我琴先生的大名都不知道么?”
    桑九娘闭目思忖了一会,点点头,说道:“是了,我记起了,江湖上有个小辈叫琴子南,大概就是你了!”
    琴先生大怒,喝道:“老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桑九娘道:“你没有听见他们都叫我九娘么?”
    琴子南紧问道:“你姓什么?”
    桑九娘淡淡道:“我姓桑。”
    琴先生思索了一阵,说道:“无名之辈!我琴某从未听说过有你这一号人物!”
    桑九娘却是不怒,微微一笑道:“谅你不知……”
    说到这里,她把衣服略提,露出了身后的三条彩带,用手指着说道:“你若是孤陋寡闻,也该听你的师长说过,看见我这三条彩带,总得有些明白了吧!”
    琴先生惊诧地打量着桑九娘的装束,突然之间,他面色大变,用发抖的声音说道:
    “你……你是千尾凤?”
    桑九娘点点头,说道:“还算你聪明!”
    这时琴先生神态大异,先前的骄狂之气已然一扫而尽,代替的是一种极度的恐慌!
    古浪看在眼中,忖道:“如此看来,桑九娘以前在江湖中,不知有多么厉害呢!”
    琴先生半晌说不出话来,神情之间,如同大祸临头,变得木讷了。
    桑九娘冷冷地说道:“十余年来,我桑家堡就不曾有外人闯入,你竟然毫不顾忌,已然是犯了死罪,刚才居然想在我面前抢夺“春秋笔”,胆子也忒大了!”
    琴先生铁青着脸,用微颤的声音说道:“这……这事与你无关,我是为古浪来此,原是阿难子背信,再说我又不知你住在这里……”
    话未说完,桑九娘已然喝道:“住口!你这大年纪,不好生休养,一再地贪图珍物,我是不能让你再活下去了!”
    琴先生虽然久闻千尾凤的威名,但是从来未见过面,这时听桑九娘如此说,不禁激起了怒火。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久闻你心肠如蛇,今日听你讲话果然如此,我琴某出世虽然比你晚,可也是威振武林,从来没人敢动我!桑家堡我来得自然去得!”
    一语甫毕,桑九娘发出了一阵冷笑,说道:“琴子南!你若是不信,你就试试看,你若是能离开南楼一步,我桑九娘自绝而死!”
    她语声坚定,豪气凌人,有一种莫大的权威!
    琴先生听她如此说,心中虽然不服气,但一时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怔了一下,说道:“在‘春秋笔’没有到手之前,我岂肯离开?”
    桑九娘道:“大胆孽障,你居然还敢说这种话,待我把你打发了吧!”
    说罢身躯欲动,琴先生面色一变,全意提防。
    但是就在桑九娘身躯未动之际,突然一条黑影,巨鸟一般自天而降,带出了一大片风声。
    双足未落地,已然叫道:“九娘!这是我的差事!”
    接着,那团灰影落在了走廊上,长身而立,正是白发苍苍的金旭光!
    望见了金旭光,桑九娘笑道:“金老师,你又管起闲事来了!”
    金旭光笑道:“这是我的正事,怎说是闲事?琴子南这个小辈,与我有些过节,今天自动前来,到省了我不少工夫!”
    金旭光的突然出现,使琴先生又吃了一惊,因为这个老人起落之间,已显出了他傲世奇功!
    桑九娘道:“金老师,这件事你一定要伸手么?”
    金旭光望了古浪一眼,笑道:“自然!自然!”
    他说罢之后,转身对琴先生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琴先生双目圆睁,望了金旭光半晌,说道:“你是什么人?”
    金旭光简单地说道:“金旭光!”
    这三个字,又如同是一柄铁锤一般,敲在了琴先生的心弦上。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忖道:“怎么这些数十年罕迹江湖的人都出现了?”
    虽然心惊,但却点头道:“好!我先会会你这只家狗!”
    说罢之后,转身飞出了南楼,金旭光向桑九娘一笑道:“老姐姐,我今天又要杀人了!”
    说罢一闪,立时失去了踪迹,真个是来如龙,去如风。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桑九娘若无其事地对古浪说道:“你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古浪依言坐下,桑九娘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人跟着你?”
    古浪道:“很多!很多!一路上已死了好几个,现在还剩下三人了!其中之一便是琴先生。”
    桑九娘道:“他是死定了,不必算,另外两个是谁?”
    古浪道:“一个是况红居,不知九娘可知道?”
    桑九娘似乎很诧异,说道:“啊?况红居也是这等模样?大概她不知我住在此处,否则她是不敢冒犯我的。”
    古浪问道:“九娘认识她么?”
    桑九娘点头道:“自然认识!那另外一人是什么人物?”
    古浪想到了哈门陀,皱眉道:“这一个最厉害。”
    桑九娘似乎很感兴趣,说道:“啊?难道说比琴子南还强么?”
    古浪点头道:“他比琴子南强得多!晚辈初抵‘达木寺’时,一时不察,还随他学过艺。”
    桑九娘更感兴趣,说道:“这么说来,还有人够得上会我一会,他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古浪才要张口,便听一声苍老的声音,由头顶传了下来,说的是:“阿弥陀佛?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古浪等同时一惊,就连桑九娘也有些吃惊,显然此人如此逼近,连她也未曾发觉!
    他们都知道此人在房顶之上,桑九娘提高了声音说道:“听你如此说,莫非是旧相识?”
    那苍老的声音又传了下来道:“不但是旧相识,一度还是生死之交呢!”
    桑九娘益发动容,站了起来,说道:“既是好朋友,请下来用茶吧!”
    古浪早已听出是哈门陀的声音,心中更是恐慌。
    桑九娘说过之后,便听一声长笑道:“如此我就下来了!”
    语音方歇,一条淡影,清风也似扫入了走廊,一个僧衣老人,已然站在桌前。
    桑九娘一眼望见了他,不禁面色大变,脱口说道:“哈兄弟!是你……”
    来人正是哈门陀,他微微一笑道:“九嫂子还认识我,我真太高兴了!”
    桑九娘虽然抑制着,但是神情亦不如方才平和,她面上似有一种伤感之色,用微颤的声音说道:“哈兄弟!此生还能见着你,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哈门陀轻叹一声道:“我原说过,人生何处不相逢!”
    桑九娘稍微镇定下来,笑道:“坐下再谈吧!”
    哈门陀也不客气,坐下之后,说道:“十七年前,我被九哥逐出府门,原想一生不作秦、桑二家之客,却不料误打误撞的,又作了你的客人!”
    桑九娘被他勾起了往事,显得很伤感,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你九哥也是性子火爆,我为此事一直感到不安,今日见到你实在太高兴!”
    哈门陀吁了一口气,说道:“唔,往事不提也罢!”
    古浪等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们以前是什么交情,但听他们的谈话,必是极近的朋友。
    桑九娘望了他一阵,问道:“哈兄弟,你还没忘‘春秋笔’么?”
    哈门陀很凄凉地笑了两声,说道:“哈哈,应该早就忘了……”
    说到这里,望了古浪一眼,接道:“我此来一是因为阿难子师弟,选在‘达木寺’开坛,似是故意激我……”
    说着目光停在古浪身上,接道:“二则这个孩子背信忘义,我不得不追下来弄个清楚!”
    说着目射寒光,古浪不禁凛然一惊!
    桑九娘的目光,也射在了古浪的身上,说道:“啊!我明白了,原来古浪曾作过你的再传弟子。”
    哈门陀脸上涌上了一层怒色,说道:“我生平未收徒,见他之后,也是一时爱才心切,才把本门的功夫传了他,不料他暗随阿难子学艺,我与阿难子同一师承,所以只是惊于古浪的进展神速,才发觉他是两师之徒!”
    古浪虽然理屈,但由于处在那种环境下,也是身不由主,这时有口难言,因为无论如何,对哈门陀来说,总是有叛师之罪。
    桑九娘望了古浪一眼,说道:“这件事我也不好说话,你自己有何打算?”
    这两个老人的目光,是时盯在古浪身上,使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但在这种情形下,却又不能说话。
    哈门陀见他不言,喝道:“说呀!且看你怎么说!”
    古浪正色答道:“我现受阿难子恩师之托,来此办理‘春秋笔’之事,既然哈老师认为我有叛师之罪,等‘春秋笔’告一段落之时,静候发落!”
    哈门陀冷笑道:“哼!你说得容易!”
    古浪无可奈何,说道:“那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哈门陀立时被他这句话所激怒,变色道:“我知道怎么办!”
    说着便要站起来,却被桑九娘拦道:“哈兄弟,天大的事我都不管,不过在我这块小地方,还请你暂时缓缓手。”
    哈门陀又坐了下来,说道:“若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在琴子南之前,我早就宰了他了!”
    桑九娘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道:“恕我说句无礼的话,若不是你,换了任何人,我也不容他攀登‘南楼’呢!”
    桑九娘的话,使得哈门陀沉默下来,半晌,才说道:“九嫂子,我不愿为这个孽障伤了感情,但愿你不要过分出头才好!”
    哈门陀语调虽然很客气,但是已表明了态度。
    桑九娘略为沉吟,说道:“春秋笔虽然已隔了两辈传人,可是这一次情形特殊,古浪甚至连笔法还未学会,我当初与阿难子曾有口约,不知你是否能等我把此事了结之后,你再与古浪了断,那时就与我不相干了!”
    哈门陀摇摇头,说道:“我不能任他如此万般如意!”
    桑九娘面色很是难看,说道:“你的老脾气还是未变?”
    哈门陀望着桑九娘笑了笑,说道:“我看你的脾气也还是老样子啊!”
    桑九娘很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这就难了!我们二人脾气都未改,只怕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古浪在一旁看着,见他们谈话已快闹僵了,很想插嘴,但又不知桑九娘的心意到底如何,只得忍着。
    哈门陀还未说话,桑九娘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谈,明天晚上我为你在‘青山厅’设宴,私谊叙毕再谈公事如何?”
    哈门陀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好!那么我先告辞,明日再谈!”
    说着站了起来,桑九娘等也跟着站了起来,问道:“你可知道‘青山厅’在何处?”
    哈门陀笑道:“可是‘梅庄’之东?”
    桑九娘忙笑道:“我这桑家堡想你已走遍了。好吧,明日再谈!”
    哈门陀向桑九娘略一拱手,又望了古浪一眼,身躯晃时,御风而去。
    哈门陀走了很久,桑九娘还站在那里沉吟,古浪等也只好跟随站着。
    桑九娘转过了身,对古浪道:“你竟惹上了这个魔头,且看你怎么办吧!”
    古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由他好了!”
    这时桑鲁歌在旁插口道:“这个哈门陀到底是什么人物?”
    桑九娘缓缓说道:“此人武功盖世,生性怪异,他是上一届笔主阿难子的师兄!”
    她说着坐了下来,桑鲁歌闻言不禁吓了一跳,咋舌道:“乖乖!那谁能打得过他?”
    桑九娘皱着眉头,说道:“即使是金老师,或者是我,也不能牵制于他!”
    桑鲁歌在旁接口道:“那么现在没有人能降伏他么?”
    桑九娘道:“哈门陀最得意的一套功夫是‘弥陀掌’,自习此掌之后,他便自称为‘门陀和尚’。”
    古浪这才恍然,忖道:“原来是这个缘故!”
    桑九娘又接着说道:“这套‘弥陀掌’法,乃是空门奇人大云禅师所创,招式精奇,独步江湖。”
    古浪闻言道:“那么江湖没有人能抵得过他这套掌法么?”
    桑九娘道:“太少了,据我所知,只有两个人可以完全制服他!”
    古浪不禁抽了一口冷气,桑鲁歌接问道:“难道连你也胜不过他么?”
    桑九娘摇摇头,古浪接道:“那两个人是谁呀?”
    桑九娘道:“一个是他师弟阿难子。”
    古浪啊了一声,忖道:“怪不得哈门陀如此恨阿难子!”
    他想着,紧接着问道:“另外一个是谁?”
    古浪问了这句话,桑九娘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面上的神情很是怪异。
    桑鲁歌及古浪都很诧异,怔怔地望着桑九娘。
    桑九娘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还有一个人……此人绝少在江湖走动,他是不会再出现的了!”
    古浪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丁讶,正要询问,桑九娘又接着说道:“不妨事的!我虽然未必能胜过哈门陀,他也不能不顾忌我,既在桑家堡中,便是我桑九娘的事,你们不必操心了!”
    说到这里,一阵脚步之声,走廊的一端,桑燕姗姗而来。
    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衣服,面上微有怒容。
    古浪望见了她,立时把目光避开,忖道:“恐怕她又要为我带些纠纷来。”
    桑九娘问道:“燕儿,你到哪里去了?”
    桑燕狠狠瞪了古浪一眼,说道:“我到梅林去了!”
    桑九娘点点头,桑燕又接道:“囚犯已经不见了!”
    桑九娘啊了一声,又目射在桑燕的脸上,静听下文。
    古浪知道她是说童石红已然出险,听她称童石红为“囚犯”,心中好生不悦。
    桑燕气冲冲地说道:“房子早就空了!我不相信凭她自己能够逃得出来!”
    桑鲁歌似乎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问道:“怎么回事?谁逃走了?”
    桑燕道:“没你的事!”
    桑九娘说道:“或许是你进进出出,被她看出破绽来了。”
    桑燕连连地摇头道:“绝不可能!一定有人在外面捣鬼!”
    她的目光射在古浪的脸上,古浪忖道:“只要她不明说,我就与她装胡涂!”
    桑九娘早知道桑燕的心意,但是她不说出,故作诧异地问道:“那么你看什么人敢在我桑家堡如此妄为?”
    这件事整个说来,桑燕自己理屈,当着古浪的面,更是不好出口。
    她生了半天闷气,冷笑一声,说道:“哼,这还用我说出来么?”
    她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古浪。
    他不禁气从中来,冷冷道:“桑姑娘,什么事?”
    桑燕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古浪面色一沉,说道:“姑娘不说明,我一点也不明白!”
    桑燕涨红了脸道:“是不是你把童石红救了出来?”
    古浪怒道:“是我又如何?”
    桑燕气得叫道:“姑婆!你看果然是他!这种人我们还帮他的忙做什么?”
    桑九娘却是一言不发,古浪怒道:“姑娘,你错了,我此来只是为了完成阿难子恩师的遗嘱,并非来此避祸躲灾,我古浪一向是生死由命,从不怨天尤人的!”
    古浪这一段话,把桑燕说得羞愤交集,粉脸涨得通红,骂道:“不要脸!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古浪怒道:“她非贼非盗,何用藏躲!”
    古浪愤怒之下,回过了头叫道:“石红,你出来见见桑家堡的主人!”
    童石红果然推门而出,桑九娘等大出意外,桑燕更是怒不可遏,破口骂道:“好不要脸!你们两个……”
    才说到这里,古浪已然喝道:“住口!你血口喷人不怕失身分么?”
    桑燕欲待还骂,桑九娘已然怒道:“你们都住口!”
    桑九娘喝叱之下,桑燕及古浪都不说话,但是彼此都是怒目相视。
    桑九娘打量了童石红半晌,说道:“你过来!”
    童石红略为迟疑,但是仍然走到桑九娘面前。
    桑九娘好像看一幅画似的,上下把童石红看了半天,点了点头,自语道:“果然出落得可人,莫怪古浪对你情有独钟了!”
    童石红被她说得玉面绯红,默然不语。
    桑九娘面色一变,语气也变得严峻起来,冷冷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童石红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桑九娘又道:“你不登门求见,反而夜半私入,可知犯了我桑家大忌?”
    童石红默然不语,古浪见状道:“九娘,此事与她无关,是我……”
    桑九娘喝止了他道:“没有问你!”
    古浪好不生气,暗道:“就是拚着翻脸,我也不能让石红受辱!”
    桑九娘咄咄逼人,追问着童石红,童石红不知怎么回答好。
    她一直沉默着,但是态度仍很镇定,并未显出丝毫惊慌不安。
    桑九娘提高了声音道:“你倒是说话呀!”
    童石红仍默然不语,桑九娘怒道:“你若是不说话,我可要按我们桑家堡的规矩来治你了!”
    古浪这时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了起来,把童石红拉向一旁,昂然说道:“九娘!
    什么事情请问我,不必为难她一个女孩子!”
    古浪语气激愤,桑九娘不禁生了气,喝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竟敢这么大揽大包?”
    古浪怒道:“我虽不是什么人物,可是事情由我而起,我绝不退缩!”
    桑燕在一旁叫道:“姑婆!他竟敢顶撞您……”
    沉默了良久的桑鲁歌,这时却怒喝道:“住口!都是你一个人惹的事,还在这里火上加油!”
    桑燕颇出意外,叫道:“你也向着他,你到底姓什么?”
    桑鲁歌一步跨前,大喝道:“你再胡说看我不收拾你!”
    他这里一发怒,桑燕却不敢说话,她眼圈一红,退到了桑九娘的身后。
    桑九娘道:“小鲁,你是怎么了?”
    桑鲁歌似是过于激动,大声道:“行走江湖的人,要讲究侠义忠孝,女孩子要端庄稳静,像燕丫头所作所为,我早就看不惯了,现在竟然为古浪的事,迁怒到童姑娘身上!”
    桑九娘双眉一扬,说道:“啊,你倒教训起我们来了!”
    桑鲁歌却是不顾,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婚姻之事,原是天定,丝毫也勉强不得,你们用这种方法,就是三岁孩童,也不会就范,江湖上传闻出去,我们桑家堡成了强盗窝了!”
    他的话大大地激怒了桑九娘,拍桌道:“大胆畜生!你在向谁说话?”
    桑鲁歌仍然不顾,径自道:“若是他们二人有丝毫的损伤,我桑鲁歌老死不入桑家堡!”
    说罢之后,急速地由走廊后面转去。
    桑九娘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古浪及童石红大感意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但是他们心中都很感激桑鲁歌的仗义执言。
    桑燕显然料想不到,桑鲁歌突然地发了一场脾气,弄得非常难堪。
    那白发老婆婆,静坐在椅子上,双目半垂,似在深思,由她脸上的表情看来,愤怒之中,又显有无限的伤感。
    桑燕嘟着嘴说道:“哥哥太不像话了……”
    才说到这里,桑九娘摇手道:“好了!都是你惹的事,别说了!”
    桑燕满面通红,一言不发。
    桑九娘又静思了一阵,对古浪说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你既然来到桑家堡内,我绝对不能容外人伤害你,且等把哈门陀的事情弄清楚之后,我们再慢慢谈吧!”
    她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对桑燕道:“燕儿,我们走吧!”
    桑燕虽然有些不乐意,也只好答应一声,狠狠地瞪了古浪一眼,扶着桑九娘走了。
    这时只剩下古浪及童石红二人,他心头烦恼异常,想到桑九娘的跋扈和桑燕的骄狂,心中很是愤怒。
    童石红也很不是味,说道:“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古浪打断了她的话,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我倒要斗斗这一家子,难道她们还能把我活埋不成!”
    童石红见古浪盛怒之下,剑眉飞扬,目射奇光,看来甚是怕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古浪双手扶着栏杆,向远处了望,不一会的工夫,桑九娘那乘大轿又抬了出来,飞快地在山径上行走着。
    童石红也凑了过来,二人站在一起,见桑燕的那骑骏马,紧跟在大轿之旁。
    这时桑燕正好仰头看来,当她看到古浪及童石红并肩而立时,不禁怔了一下。
    两下相隔虽遥,但是古浪和童石红,似乎可以看见她满含怨愤的目光。
    她一直怔怔地望了半天,才纵马而去。
    童石红不禁轻叹了一声,说道:“桑燕深深地爱着你……”
    古浪断然道:“我不爱她!”
    听古浪这么说,童石红很是安慰,她默默地望着这个英俊健壮的少年奇人,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
    古浪沉思了良久,转过身来对童石红道:“最近几天来,你一直没见过况红居?”
    童石红摇头道:“我在石室中住了两天就到这里来了,一直没有见过婆婆!”
    古浪剑眉微皱,说道:“你婆婆到底要怎么样?”
    童石红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说道:“她不准我与你在一起,为这件事,我与她吵了很久。”
    古浪怒道:“这些老婆子真是奇怪,专门爱管这种闲事!”
    童石红用试探的口吻问道:“春秋笔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古浪眉头略舒,说道:“阿难子恩师还交下了很重要的任务,我要继续他未完成的工作。”
    说到这里,望了童石红一眼,笑道:“当然,我们先成亲,然后双双行侠江湖。”
    古浪的话,说得童石红一阵娇羞,但是面上却绽开了欢乐的笑容。
    她秀美的眼睛移向别处,长长的睫毛闪动着,抑制着内心的兴奋。
    古浪心中一荡,拉住了她的手,说道:“那时海阔天空,我们行侠天下,做一双江湖传颂的侠侣……”
    童石红的脸上,又添上了一层红晕,她用力地推着古浪。
    但是古浪紧紧地不放,反而用力把童石红拉向怀中,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把她拥住。
    童石红羞喜交集,她用力地挣扎着,低声道:“快放手!有人来了……”
    在这种情形下,古浪那里会放手,他那两只手臂,就如同是铁环一般,把童石红紧紧地钳着。
    童石红整个的身子,拥在古浪的怀中,她接触到一个铜铸般火热的身子,极度地羞喜,使得她血脉沸腾,瘫软在古浪的怀中。
    古浪拥着她温暖的娇躯,鼻端闻得阵阵温香,有一种梦寐般的快乐。
    他一阵冲动,低头向童石红吻来。
    四片嘴唇,刚接触在一起时,突然一阵大笑,一个嘹亮的声音说道:“哈哈!好亲热!”
    古浪及童石红吓了一大跳,慌忙分了开来,原来是浦儿。
    童石红立时面红过耳,飞快地躲进了房中,惹得浦儿又是一阵拍掌大笑。
    古浪也是羞愧异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浦儿笑道:“这若是让桑姑娘看见,那还得了!”
    古浪笑道:“不要胡说了!你方才到哪儿去了?”
    浦儿笑道:“我在准备点心,不料九娘这么快就走了,这样看来你们谈得不太愉快吧!”
    古浪摇了摇头,苦笑道:“糟透了……我真不了解,九娘的意思到底如何?难道她一定要我娶桑姑娘?”
    浦儿点头道:“大概不会错吧!这是她自己定的规矩,要把桑姑娘嫁给‘春秋笔’的得主。”
    古浪气道:“就是我不要‘春秋笔’我也绝不娶她!”
    浦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有志气!”
    古浪瞪了他一眼,浦儿又道:“桑姑娘虽然娇惯了些,可是人却是不错的!”
    古浪摇头道:“算了吧,这种女人我宁死不要!”
    他的话说得浦儿笑了起来,接道:“她本来很文静的,就是最近才变得粗俗起来,实际上她人品、武功、姿色无一不是上乘!”
    古浪冷冷地道:“既然这么好你娶她算了!”
    一句话说得浦儿一瞪眼,闭口不语。
    古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不要提她了,这两天你看见丁老没有?”
    浦儿摇头道:“没有。”
    古浪这时渴望能见着丁讶,因为他已经与桑九娘见过面,并且处于僵境,弄得不知所从,很希望丁讶能给他拿个主意。
    这时浦儿好似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这两天我老看见一个白发婆子,在树林中探头探脑的。”
    古浪闻言一惊,追问道:“可是年约七十多岁,长相很是怪异?”
    浦儿道:“是呀!原来你认识,难怪她老在附近窥探。”
    这时童石红也推门出来,说道:“我知道她一定会寻来的。”
    古浪略为沉吟,说道:“不必管她!等她出面时再应付吧!”
    才说到这里,便听一个尖锐的声音老远地传来,叫道:“丫头,你给我过来!”
    三人同时一惊,转向后廊望去,只见数十丈后的树林中,站着一个白发婆婆,正是况红居。
    古浪剑眉一扬,说道:“倒是巧得很,一个个都来了!”
    况红居又叫道:“丫头,你听见没有?”
    古浪道:“你别动!待我去会她!”
    童石红道:“不!还是我去,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古浪却是执意不肯,况红居尖锐的嗓子,不住地叫着,甚是刺耳。
    童石红道:“还是我去,不会有什么事!”
    古浪终是不放心,浦儿一旁道:“不要紧,我陪童姑娘去,两个人总好一些。”
    古浪本来不答应,可是童石红坚持不要古浪出面,古浪只好让浦儿同去。
    他们二人沿索而下,飞快地奔向树林之中。
    立时,况红居大声的叱骂声,阵阵地传了过来,使得古浪很是担心。
    他再也捺不住,飞身而下。
    他沿着绳索,飞快地落下了小楼,向那片树林飞奔而去。
    这时他耳中听得阵阵喝叱之声,不禁越发心急,循声飞快奔去,忖道:“莫非他们已经动起手来了?”
    古浪心急之下,纵跃如飞,闪电似的在林木中穿越着,不时来到近前。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童石红并未动手,倒是浦儿与况红居打在一起。
    况红居好似怒极了,一眼看见了古浪,立时发出了一声长啸,腾身飞开。
    她怪笑着说道:“哈!你果然来了……”
    不料说到这里,浦儿竟追了过来,喝道:“想逃吗?”
    他双掌迅似沉雷,向况红居的背后击了过来!
    别看他年纪轻轻,这双掌之力,竟也有龙虎之威,直逼况红居背心!
    况红居大怒,闪身让开,喝道:“你找死么?小鬼!”
    古浪连忙喝道:“浦儿,你且退下!”
    浦儿好似不太乐意,古浪又喝道:“浦儿,我有话要与况婆婆谈,你先停手!”
    浦儿这才不再进招,但是他仍然没有退下,双手插着腰,紧紧地盯着况红居。
    况红居气得脸色发白,骂道:“讨厌的东西!”
    浦儿也不生气,只是全神贯注在她身上,仿佛只要她一动手,立时便要接上似的。
    况红居对古浪道:“古浪,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古浪含笑道:“况婆婆,我与童姑娘的事,想你已经知道了!”
    况红居闻言面色一变,叫道:“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
    古浪仍然含笑自如,说道:“我与童姑娘已经订了终身……”
    话未说完,况红居大叫道:“啊!真有这等事?”
    古浪正色道:“我绝不骗你,你可以问童姑娘!”
    况红居一步跨到重石红面前,尖声问道:“石红!真有这么回事?”
    童石红低头不语,况红居大怒,骂道:“好个不知廉耻的丫头……”
    才骂到这里,古浪已经喝道:“况婆婆!婚姻乃是正事,何耻之有?”
    况红居被她说得面上一红,怪叫道:“你还敢教训我?”
    说着衣袖一摆,已然到了古浪身前,其实她并不准备动手,只不过走近了些,一旁的浦儿却会错了意,他叫道:“老鬼!这边还没完!”
    掌随话出,右掌以万钧之力,拍向况红居的肩膀。
    况红居大怒,喝道:“这孩子真是找死了!”
    她身子一晃,已然躲过,大袖一指,一股莫大的劲力,向浦儿当胸涌了过来。
    浦儿似乎也知道厉害,怪叫道:“哟!功力倒不错!”
    随着这声怪叫,他已经飞出了一丈以外。
    况红居欲待追上,古浪已拦了上来,说道:“婆婆何必与他一个小孩子生气?”
    况红居也感觉到,自己这把年纪,与浦儿动手也实在不像话,只得强自忍住,怒道:
    “这孩子胆子忒大,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这时浦儿转了回来,竟还要动手,古浪把他拦住,作色道:“浦儿,你这是怎么了!”
    浦儿闪动着一双大眼睛,说道:“你们住在南楼,我就有保护你们的责任!”
    古浪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好兄弟!谢谢你,不过这位老婆婆乃是自己人,没有事的。”_
    浦儿这才退向一旁,说道:“如果她再动手,我可不准人再拦我了!”
    况红居见平空冒出这么个黑孩子,莫名其妙地缠着自己,气得连连摇头道:“这孩子,这孩子……”
    古浪正色道:“况婆婆!你在江湖上侠名昭著,不像其他那些老人,希望你能明白阿难子前辈的心意,不要与我为难。”
    古浪的话说得况红居一怔,她沉默不语了。
    古浪接着说道:“我与童姑娘彼此互爱,患难之中,承蒙她委身相随,此情实在可感,尚请况婆婆成全我们才好。”
    况红居望了童石红一眼,问道:“你们已成了亲么?”
    她语气虽然略软,但是面色未露,看来仍是令人莫测喜怒。童石红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没有……”
    况红居的面色这才稍好,哼了一声道:“一个女孩子,竟这么不知自重自爱,我苦苦地追着管你,还不是为的你好?”
    古浪听她口气已软,心中甚喜,接口道:“况婆婆,我与石红虽然订了亲,可是彼此极为敬重,绝不敢有丝毫不当的行为,请你放心!”
    事到如今,况红居有火也发不出来了,她发了一阵怔,突然问道:“还有那个姓桑的女孩,跟你死缠活缠的!”
    古浪连忙接道:“桑姑娘虽然逼婚,我已全力拒绝了!”
    这时浦儿在一旁接口道:“这话可是不假,我知道得最清楚!”
    况红居回头瞪了他一眼,理也未理,浦儿气得直翻眼皮。
    况红居又问道:“这个桑燕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古浪奇道:“这宅子的主人桑九娘,难道您不知道么?”
    况红居道:“桑九娘……我不曾听说过她呀!”
    古浪很是诧异,说道:“方才九娘说与你是旧相识呢!”
    况红居仍是摇头,说道:“不可能的!我并不认识什么桑九娘!”
    这时古浪突然想起,很多老人都不知道桑九娘,但是提起她的别号来,却是无人不晓。
    古浪想着便道:“她早年行侠江湖,有个别号叫‘千尾凤’!”
    这三个字出口,况红居也像那些老人一般,大为震惊。
    她啊了一声,说道:“啊!是她!原来她还在人世!”
    童石红在一旁问道:“婆婆,你认识她么?”
    况红居连连地点着头,一言不发,神情很是怪异。
    古浪又道:“她就是桑燕的姑婆,所以桑燕才这么有恃无恐!”
    况红居点了点头,说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幸亏我与她有旧,不然我闯入此地,就有一场麻烦呢!”
    才说到这里,突听浦儿喝道:“是谁?”
    众人一同循声望去,只见林隙之间,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笑着招呼道:“浦儿,是我!”
    浦儿笑着迎了上去,说道:“呀,好久不见你了!”
    那少年说道:“我有公事,少时再聊天!”
    他说着,走到了况红居的面前,施了一礼道:“这位想就是况老师吧?”
    况红居点点头,说道:“不错!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道:“在下名叫石泉,跟着九娘作事的,这儿有请柬一封,是九娘派我送来的。”
    况红居慌忙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笑道:“多谢九娘,你回去代复,明日准到!”
    石泉施礼而退,拉着浦儿聊天去了。
    况红居道:“九娘明天设宴呢!”
    古浪道:“况婆婆,关于我与石红的事……”
    况红居道:“等你本身的事了结后再谈!我明日宴后,会来访你一谈。”
    说罢越林而去。
    第二天平静无扰地过去了,古浪和童石红,在中午时分,也接到了桑九娘的请帖。
    二人就此事讨论起来,童石红道:“桑九娘设宴,怎么会连我们也请?”
    古浪思索了一阵,说道:“她一定是要把问题当面解决,这样也好,省得我闲居在此!”
    童石红双手托着腮,担心地说道:“不知道她会把我们怎么样?”
    古浪笑道:“放心,她是成名人物,当着况婆婆和哈门陀,绝不会作出悖理之事。”
    童石红道:“我担心桑姑娘不会如此罢休的。”
    古浪气道:“她能怎么样?她若是再闹下去,可就是太没有廉耻了。”
    二人正谈说间,浦儿匆匆跑来,说道:“准备好没有?咱们该走啦!”
    古浪笑道:“现在就走么?”
    浦儿道:“现在还早么?你们两个只要一谈,仿佛什么都忘了似的,真奇怪!”
    古浪及童石红被他说得面上一红,古浪笑道:“好吧!我们走吧!”
    这时古浪已换好了一身玄青色长衫,显得英俊挺秀,神采奕奕。
    童石红则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裙衫,翠袖飘摇,婀娜多姿。
    当他们二人同时站立时,浦儿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连连点头,古浪见状叱道:
    “你做什么怪?还不快走!”
    浦儿笑着转过了身子,自语道:“真个是郎才女貌……”
    古浪等气笑不得,跟在浦儿身后,走下了这座风光绮丽的“南楼”。
    古浪问道:“青山庄可是山下那家酒店?”
    浦儿摇头道:“那叫青山楼,青山庄是在堡内,九娘似乎特别喜欢‘青山’两个字,很多地方都被她取名叫‘青山’呢!”
    傍晚时分,寒风阵阵,出奇地寒冷,浦儿缩着脖子道:“看来还要有场雪下呢!”
    古浪算了算,离开“青海”已经好几个月了,事情还未弄出头绪,心中很是焦急,忖道:“管它是好是坏,但愿今天能够有个结果!”
    他们在白石铺成的小路上,缓缓向前走着,古浪见这么大一块地方,都被桑家堡修葺过,心中很是佩服。
    他们高明的地方,是善于利用地势,保持天然景色,虽然有很多巧妙的安排,但是不着丝毫匠斧之痕。
    等走完了这一列白石铺成的小道之后,右边有一条很宽的道路,通向后山。
    浦儿道:“往这边走!”
    他们顺着这条大路走去,山坡之下,有不少的房舍,住着很多人,都在举炊煮饭。
    古浪很是诧异,问道:“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
    浦儿笑道:“他们原是山中的土著,由于九娘买山之后,不愿把他们驱走,便把他们集中起来,建与房舍,要他们整理这片山林。”
    古浪点头道:“这倒是好办法!”
    越过了这一片房舍之后,景色更是清幽,那条大路静悄悄地躺在两排寒林之间,有一种独特而又无法形容的风光。
    童石红感叹道:“若是有这么一块胜地居住,谁还愿意再到江湖中走动呢?”
    他们一路赞赏着,突然面前一片清绿,举目望去,青山碧碧,林木茂密。
    古浪不禁大为惊奇,说道:“这分明是一片春山图,哪里寻得出冬天的味道来?”
    浦儿接道:“只有这一片山,是特别经过药物培植的,所以是终年长青,也是九娘最喜欢的地方!”
    古浪道:“这个老婆婆真是享尽人间清福了!”
    这时远远已经望见一排青绿色的房舍,不少下人正在忙进忙出。
    古浪问道:“那就是‘青山庄’么?”
    浦儿点头道:“对啦!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赶上用茶,你们可以尝尝桑家堡的‘青山茶’!”
    二人听他这么一说,越发神往不已,立时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来到了近前,这片房舍极大,除了不少的单间外,中间有一间大厅,想必就是所谓的“青山厅”了。
    浦儿与门口一个忙碌的小童说了几句话,转身对古浪道:“请你们先到侧厅休息用茶!”
    古浪及童石红便随在浦儿身后,转向一间小房而去,才到门口,便见桑鲁歌推门迎出,笑道:“为何不早些来?我已等了多时了!”
    古浪连忙称谢,随着桑鲁歌进了这间雅房。
    进房之后,古浪及童石红不禁颇为惊讶,原来这间房间很小,开着大窗户,光线十分充足。
    房中的布置,摆设得真个是“青一色”,除了青色以外,再也找不出别的颜色来。
    桌上切着几盘水果,也全是青皮青肉,让人叫不上名字来。
    三人坐下之后,古浪立时称谢道:“多谢桑兄昨日仗义执言,但愿不要为此影响了贤兄妹的感情才好。”
    桑鲁歌一笑道:“不会的!到底我还是堡中唯一的男主人!”
    这时浦儿亲自送来了茶,所用茶盘、茶碗,都是碧色,那杯中之茶更是碧绿清澈芳香入鼻。
    桑鲁歌笑道:“这茶是姑婆自已栽培的,二位尝尝!”
    古浪及童石红端起了杯子,略一呷试,果是芳香满口,沁入心脾,不禁赞道:“这真是仙人之饮了!”
    他们闲谈着,桑鲁歌却是绝口不提宴会之事。
    古浪虽然很想探听一下宴会的虚实,但是又不便开口,只好耐心地等待着。
    桑鲁歌只是亲切地接待他们,谈话之间,总是回避着很多问题,弄得古浪满腹狐疑。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浦儿又推门进来,在桑鲁歌耳旁低语几句。
    桑鲁歌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们到大厅去吧!”
    古浪等随着他出了这间小房,沿着走廊折入了那碧绿色的大厅。
    这间大厅十余丈见方,布置得美仑美奂,也是全一色的绿色。
    在一大扇竹屏风之后,摆着一张大圆桌,也是漆成了青色。
    桑鲁歌笑道:“我桑姑婆特别喜欢自己的姓,所以这里全是青绿色。”
    他们在竹椅上坐下,几盏巨大的吊灯,发出了浅青色的光芒,把室内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古浪看着这等情景,心中好不惊讶,忖道:“这种安排要用多少人力物力啊!”
    除了忙着工作的小童外,只有古浪等三人,其他的人一个也未出现。
    古浪正要询问,却见金旭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个黄色大袍子,精神很是旺盛,老远就笑道:“哈哈!你们比我还饿!”
    古浪等连忙站起招呼,金旭光坐下之后,左右看了看,说道;“他们还没来么?”
    桑鲁歌道:“就要来了,金老,你这一天到哪去了?”
    金旭光道:“有个死约会,忙了一天,总算弄完了!”
    古浪心中一动,问道:“金老可是为琴先生的事……”
    金旭光抢着说道:“可不是!这老儿的功夫进步得惊人,真是出我意料之外!”
    古浪问道:“不知结果如何?”
    金旭光正要说话,桑九娘等一群人已进入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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