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牛角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三章大显身手
    风凄凄,草莽莽,气氛在无比的紧张中带着无比的肃杀,—而人们的心腔在狂跳着,热血在澎湃着,白草坡的景致融合着人心里的感触,好不惨烈!丘达回眸瞥了一眼他的手下们。但是,就在他的目光尚未转回的一刹那,他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纵跃的动作,整个人已突然飞向了秋离,几乎快得象疾逝的流光懊闪,“八角飞星”在一溜寒光里带着尖啸击向了秋离脑门!这种攻击方式,是秋离所惯用的,如今敌人竟东施效颦跟着来了这么一记,秋离未免觉得十分好笑!他暴闪而出,同时一招‘鬼在哭”抛去,掌影如刃猝掠,丘达阴笑着连旋十六转躲开。在这旋转中,他的“八角飞星”便舞起漫空的芒彩,在穿曳交织的劲力排荡下猛罩对方!丘达在他这柄“八角星”的凌厉招式上,已有了十多年的火候,所以施展起来,也就异常的纯熟与老辣,甚至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是以他甫一展开攻击,秋离即已感到敌人招术的凌厉及雄浑,这种深湛的造诣,秋离确见得不多,不过,却也并没有出他的意料,在他的想法中,“八角会”的首领所该具备的本事,便原应如此。
    凌空的身形突然急速飞旋,秋离在蓝光闪烁的异芒光条中穿射弹跃。每在翻腾之时,俱是出手如电,挥掌似刃,以纵横并飞的掌势来牵制敌人连绵不断的攻扑,于是,两条人影追逐奔掠,此起彼落,一刹那“八角飞星”呼啸耀眩,一刹那铁铸似的鬼手伸缩携劈,在尖锐的劲风声里,两个人追搏于宇宙之间,拼杀在星光之内,将天下幻为一粟了。
    突然——
    “小灵王”苏朴暴叱一声,用手指向斗唱—那十名围成半圆形的“八角会”高手中,立即有两个人飞身而起,扑向正在激战中的秋离!这两个人一胖一瘦,胖的生得腰粗膀阔,满脸横肉,下巴上长着一颗生有黑毛的红痣,模样十分凶恶;瘦的一个缺少了一只右耳,倒吊盾,朝天鼻,削腮薄唇,露出一口黄板大牙,那副尊容就不堪承教了!两个人别看模样不俏,动作之间却是快速利落到了极点。
    胖的那个使一对“龙口环”,瘦的使展一柄“鬼角斧”,两人.配合得又巧又快,眨眼间巳来到了秋离身侧,闷不吭声地便攻了上去!
    小心戒备着的马标这时沉不住气了,他一挥手中的雪亮马刀,往前一错步,大吼道:“好一批吃烂饭、打群架的邪龟孙,你们“八角会”就是以这等法子窜红起来的?行,老子也就一并请你们照顾了吧!”“小灵王”苏朴奸笑道:“看你这副粗俗不堪的样子,便也晓得你不是顶天的货色,你不服气么?好,黄坛主!”其余的八名人物中,有一个高不满三尺,猴头猴脑,却两臂垂地的怪异角色一跃而出,沉沉地答:“在!”
    苏朴阴侧侧地道:“我们不可忘了礼数,先报名号,后宰活人!”
    那黄坛主咧开大嘴丑恶地一笑,斜睨着马标:八角会‘大智坛’坛主‘仙猴黄吉’!”
    马标一下子犯了昔日毛躁脾气了,他狂笑了一声,指着那黄吉道:“你他妈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地自以为你真象人种?狗操的混帐,你可不正似一头畜生?”仙猴黄吉神色不变,他反而笑容可掬地招了招手,道:“不管是什么,好朋友,你过来尝试一下心中就有数了。”
    怒吼一声,马标手中的马刀侧贴向后大步行出,边咆哮着:“很好,老子正想掂掂,你他妈有没有个人的分量!”
    他甫始走出两步,后面,周云已冷静地道:“马大哥,且慢——”马标回首道:“有什么不对么?周老弟……”他那个“弟”字还在舌尖上打转,一声凄厉怪笑起处,一片强猛得有如铁锤似的劲道已突然撞向他的背脊!
    马标才觉有异,立即扑向一边,但是,人影倏闪,又是六股风分自六个不同的方向呼呼轰轰地罩到!这一下,马标才尝到了滋味,他心知不妙,在连连闪避下虎吼一声,三不管地挺入猛冲向前!
    对方——仙猴黄吉动作捷如飘风,他毫无声息地挪出三步,双掌抛起,一个半弧,猛往内合!
    狂飚猝掠,有如巨浪掀天,马标一刺不中,整个人便被这片狂飚的边沿撞得飞起五尺,一屁股跌在地下。
    黄吉怪笑如枭,随身急进,抖起十六掌立劈马标,马标虽说跌得头晕脑涨,骨节欲裂,却十分清楚明白,他怒骂一声,连连就地翻滚,同时马刀顺着翻该之势飞快暴折,寒光闪闪中,草茎齐飞!
    斜刺里,一抹银芒淬袭来,毫无声息地指向黄吉!顾不得再行追击马标,黄吉一个脚翻转回,身形如电挪移中,陡然三十一掌回敬过去!
    不错,这出手援救马标之人,正是周云!周云的“寿龟剑”伸缩吞吐,宛如流光电掣,畅顺极了,利落极了,他身如行云,速走速转,而手上剑便一波一波、一轮一轮地飞刺向了黄吉!
    那黄吉一边挥掌对抗,边嘻嘻笑道:“蒙面小子,你的功夫比那方才出手的土休要高明多了,呵呵呵,.还是你这种对手要过瘾些!”
    周云剑出如电,刺戮闪掠宛如龙翔风舞,他冷冷地道.:“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姓黄的!”掌风呼轰中,黄吉大笑道:“那要你胜过我之后才能说这种话!”他们两人的激战方才展开,在草丛中踢出了老半天的马标已经翻身起来,“金绝剑”衣帆因为要与拜弟鲍镕应策全局,防止敌方奇兵突出,是而不能上前扶持。衣帆又是关注又是焦急地叫道:“马老弟,你伤了不曾?”用力活动四肢,马标苦笑道:“还好,没受什么伤,只是方才有点跌得发晕……”衣帆忙道:“决过来,老弟,不要轻举妄动……”他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小灵王”苏朴已冷凄凄地一笑,带着一脸轻蔑不屑的表情道:“我还以为姓秋的找来些什么各家好帮手为他助拳撑腰呢?原来却只请来这一群饭桶!”
    马标正要走向衣帆那边,闻言之下不禁怒气顿生,他猛的站住,朝着苏朴破口大骂:“放你妈的狗臭屁,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不得了的英雄霸才?说穿了一个铜板不值,也不过是个仗着人多手众专打烂架的下三流毛贼罢了!”
    “小灵王”苏朴面色倏变,他冷森森地道:“你死定了,小辈!”
    马标昂然不惧,吼道:“你试试看!”
    苏朴双目泛出红光,形容狰狞地叫:“‘大能坛’坛主何在?”后面的七八人中,一个身如牯牛般壮健的巨汉应声而出,他手执一根几臂粗细的纯钢“行者棒”,象个黑无常似的大步来到苏朴侧旁站定。
    苏朴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冷冷地道:“把那混东西宰了。”
    巨汉躬身退下,转过来,手指马标,声如闷雷般道:“我是‘八角会’‘大能坛’坛主‘黑韦陀’范锦福,老小子,你过来领死吧!”咆哮一声,马标吼道:“你是个驴鸟!”
    “黑韦陀”范锦福那张平板、冷酷而又略显得呆滞的黑面孔上顿时浮起一股兽性的愤怒,他喉头闷啤一声,象头疯牛似的冲向了马标!
    马标暗叫一声“乖乖”,不敢怠慢,一个虎跳腾起,抽刀便是连环不绝的十二记斩去!
    那范锦福虽然身躯巨大笨重,但行动却快得出奇,他微一挺身,挥起那撑天柱似的纯钢“行者棒”,呼呼轰轰便硬迎而上!马标哪敢硬碰,他立即刃走偏斜轻轻斜刺,闪电般展出七招五式。范锦福毫不退避,又是狂风暴雨似的十七棒横扫千里般挥了过来!
    两个人这一对上,马标可是又吃尽苦头了。敌人身大力不亏,力气足,家伙长,施展起来宛似风卷残去,更有雷霆万钧之威,直逼得他闪挪窜跳,团团打转,没一刻业已浑身见了汗!
    隔山观虎斗的“小灵王”朴在那里声声笑笑道:“差劲,差劲,若大的口气,却就这是点能耐哪?”“金绝剑”衣帆深深地凝视着“小灵王”苏朴,淡漠地道:“在这个时间就说风凉话,未免太早了。”’苏朴干涩涩地一笑道:“我不妨告诉你;‘八角会’丘大龙头的功力之深,是你们所预料不到的,而方才又加入助阵,的两个人,便是本会‘大义坛’与‘大勇坛’的两位坛主。本会八坛鼎立,形似八角,而八坛依序分高低,是为‘大能坛’‘大英坛’‘大义坛’‘大勇坛’‘大智坛’‘大烈坛’‘大咸坛’‘大雄坛’‘大义坛’与‘大勇坛’的两位坛主业已与本会丘大龙头‘大能坛’联手对付秋离了。休说丘大龙头本身的本领不凡,便是这两位坛主,嘿嘿!也是本会八位坛主中前几把交椅的人物,以他们协同之力,只怕秋离再是蛮横,也未见有什么胜算希望……”
    得意又阴诡地转眼珠子,他又续道:“至于那位蒙面朋友与粗鲁狗才,则情况更是明显,他们在本会‘大智’及‘大能’二位坛主的进袭下,你可以看着早就陷入狼狈不堪的险境之中了!莫不成会发生奇迹么?这两人的断命飞魂,也不过只是迟早之事而已……”
    十分有趣地一笑,衣帆道:“你这分析倒是非常乐观而简单,不过老夫看来情势似乎却并不象你所说的这般变化呢……”冷凄凄地一笑,苏朴道:“你以为与我以为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各取的看法罢了,事实终归是事实,我可以断然告诉你,今日之战,得到最后胜利的人,必是‘八角会’无疑!”
    目光闪了闪,衣帆沉缓地道:“老夫不以为然!”
    斜瞄着衣帆,苏朴道:“用着硬嘴,姓衣的,结果如何,你我全是瞎于吃汤圆——
    心里有数,光是吹大气是不行的。对于你们两位,嘿嘿!我们也有处理及消灭的方法。”
    衣帆微笑道:“是么?”
    苏朴明阳怪气地道:“你便故意做那淡然之状吧!姓衣的,看你尚能扮到几时,可怜你们中原这两把名剑,今朝即要折在此地了!”
    与衣帆并肩站立的“银绝剑”鲍德,却没有他的拜兄那等好修养,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这时突然爆出!
    “苏朴,听你一个人在那里自吹自擂,胡说八道,我已听得够烦了!谅是痴人说梦吧,你也该拣个大黑天,你这不成.气候的东西却偏偏在这朗朗乾坤之下信口雌黄。妖言害人,哦呸,真个厚颜无耻之极!”
    苏朴神色大变,他咆哮道:“鲍德,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
    狂笑一声,鲍德道:“至少比诸你这关着房门做邪梦的井底癞蛤蟆高明!”
    几乎将肝也气炸了,“小灵王”苏朴正待不顾一切发出转攻号令,那一边,一声使人毛发储然的尖锐惨号倏起。在众人惊惶的循视中,天爷,与秋离较手的三人之一一—
    那个使着“龙口环”的胖大汉于,业已凄空打着滚子朗坡下摔出,每在身体的翻侧间俱有十大口一大口的鲜血喷出!这个人,是栽在秋离“苦空八掌”那一记“鬼指东”上了!
    目睹此状,衣帆不由大笑道:“苏朴,情势变了吧?果然不似你想象中那样乐观哪!”
    围着四周的六名“八角会”能手,这时已全沉不住气,其中一个焦烟容貌的中年人物窜向前来,气急败坏地叫道:“二龙头,尚请马上下令围杀,‘大男坛’的何坛主业已陨命了!”
    苏朴又急又怒地叱道:“你慌什么?那有这等沉不住气的?丢人现眼也不是这样的丢人现眼法,不准多说,我自有主张!”那位仁兄急得直跺脚道:“二龙头,刻不容缓了,我们如果再不联手合力,全体入战,只怕就要被对方各个击破眼睛一吊,苏朴恶狠狠地道:“大胆的罗成宗,亏你还是本会‘大烈坛’的人物,就似你这般惊慌无主的窝囊样子,还能成什么大器?你又岂敢顶撞起我的渝令来?.你是想要造反不是?给我滚下去!”
    叫罗成宗的“大烈坛”坛主,一张原本黄焦、焦雷、涩涩的面孔,此刻就越发变得灰土难堪了,他硬着头皮慑嚼着道:“尚请二龙头息怒,本坛之意只是——”不等他说完,苏朴已吼道:“用不着再说下去了,在这里是你发号施令还是我?听你的还是听我的?难道说我的什么—策略尚须经过你来指点允准么?罗成宗,此间事了,回去之后,你自己到大执法处请罪!”
    顿时面色大变,罗成宗惊惶地道:“二龙头,这……这……这是莫须有么?”厉叱一声,苏朴额上青筋暴起,愤怒地叫:“什么?你还不服,你还以为冤枉?反了反了!”
    那边在分成三处斗得火热,这里“八角会”却在闹开了内哄。苏朴的个性专横而暴烈,好大喜功,自以为是,尤其是对待他的一干手下,更是独裁霸道,毫不予人环转之路,“八角会”中,他除了对大龙头丘达尚有三分敬畏之外,任何人在他眼里都不够分量。如今那“大烈坛”坛主罗成宗竟然在敌人之前与他顶辩——虽然那罗成宗乃是出自一番好意,但这位专横成性的“八角会”二龙头却认为此乃损害他尊严的不可宽恕的罪行,在一股突起的怒火中,他也不管是这什么时机,立即发作,破口哮吼不停……与秋离正在做着殊死拼战的“魔眼双心”丘达,这时已到了十分艰困的重要关头,苏朴在那里大骂属下,他自是听得清楚,一面奋力攻拒,他不禁一边低声诅咒起来。和他并肩围攻秋离的“大义坛”坛主虽然也在咬着牙硬撑,表情上,却亦涌起二片极端的不安之色——自然,他的不满乃是对着苏朴而起!
    那“大烈坛”坛主罗成宗此刻是不甘、不服、又怨又恨,加上敢怒而不敢言,他低着头在挨骂,心里业已将苏朴祖宗十八代全骂翻了……唾沫星子四溅,老脸通红,苏朴还在尖吼道:“我现在且不与你多费唇舌,给我滚下去。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叛行,待我回去之后再慢慢和你结算——”他正越骂越有劲,越说越有威风之际,就仿佛来自虚无,一道金蛇似的白电闪,突然自斜刺里射来。由于这一抹金灿灿的芒彩太过快速与玄异,几乎刚才发觉即已到了眼前,因而苏朴在大吃一惊之下,险乎就没有来得及躲开。他怪叫着猛然双臂后抡跃出三尺,但是,“嚓”的一声,他那长袍下摆却已有巴掌大小的;片被削落了!
    啊!这猝掠者,是“金绝剑”衣帆……
    苏朴的一张老脸,业已惊成了腊黄,他右手翻处,一颗黑黝黝的怪异兵器便现了出来。那是一颗以焦钢铸造而成的狰狞鬼头,这颗鬼头的容貌打造得恐饰无比,丑恶异常。
    面孔的棱角突出,那一条条突出的棱角打磨得锋利如刃。鬼头顶上,更霸着;双三寸长短又尖又锐的独角,只要看上这玩意一眼,即能明白它的霸道与歹毒。当然它也有个名字,叫做魔面套!
    衣帆挥出一剑,将对方逼得如此狼狈,却并不乘势进迫,他手执那柄金光奋目,尾芒闪耀的奇古长剑含笑站立,而金色的吞口与金色的剑刃所泛出的金辉互相映耀,甚至将他的面孔也反照得有些金晃晃的了!
    胸口急剧起伏着,“小灵王”苏朴惊魂奠定,不由跳起脚破口大骂道:“好个卑鄙无耻的老王八,你你你……你算是什么武林成名人物竟用这等下三流的鬼域技俩来暗算你家苏太爷?你简直死不要脸丢尽你祖宗人代的人了!”
    衣帆淡淡一笑道:“老夫只是警告你,苏朴,要摆你二龙头的成风回去摆去,在这里,‘你还是谨慎点!”
    后面的鲍德亦大笑道:“老大,你太仁慈了,方才若换了我,你看着吧,我不叫他掉一双耳朵才算他八字生得巧。”
    苏朴暴跳如雷地大吼“一双老狗才;你们耍这一套龌缴把戏耍到苏大爷头上头了?
    好可恨,好可恶,好可卑,来人呀!”
    方才,挨了一被奥绍的:牧烈坛:坛立罗成宗绷着脸来到一边,冷硬地道:“罗成宗在!”
    苏朴似是忘记先将人家臭骂一顿的事了,他怒吼道:“给我将这两个老王八宰了!”
    罗成宗征了怔,讷讷地道:“禀二龙头,就我一个人么?”双眼似将突出眼眶,苏朴大叫道:“混帐东西,叫你上你就上,其余的事不用你操心!”这时一—衣帆迅速向鲍德使了个眼色,一滑步,身如行云流水般往前飘了五尺,金剑倏闪,三十七剑融成一片波光,那么流畅又那么浩荡地罩向了“小灵王”苏朴!
    怪叫如啸,苏朴飞快腾跃,手上的“魔面套”弹击跳砸,眨眼之间反攻十招十九式。
    动作之快,之急,之利落、果然不同凡响!
    金芒划过一道圆弧,殂变圈回,在一片刺耳的割裂空气锐响中,光华耀眼,苏朴知道敌人这一招里面暗含千幻变化,他不敢力敌,倒跃而退!衣帆则走偏路,斜削飞弹,刃光在后,一点寒异却飞射越前,招术之奇妙精绝,简直巳达超凡入圣的地步了!
    苏朴虽说颇为震慑于对方功力之浑厚高超,但他到底也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经过不少大风大浪了,一听敌人的剑风有异,立即以最快的反应抗拒,他瘦削的身子凌空翻旋,右手猛抡回迎,“当”的一声脆响中,他已截开了衣帆那以剑尖弹出的一点星寒!
    高手相搏,用不着恋战个干招万式以上才能摸清对方底细,往往,只要一下子双方即会心里有数。眼前,情势便正是如此了,苏朴与衣帆虽然才战了三两个回合,他业已惊震于衣帆剑术上精奇湛的造诣,比诸于他,可以说高了三成还有余,现在他心里不得不承认,人家号称“中原双绝剑”,的确不是虚得虚名……面红筋浮之下,他一面奋力搏战,一边大吼道:“通通上啊,一干混帐饭桶,你们还在等什么,站着看笑话,抑是需要老子一个个用轿抬你们?”于是——以那罗宗成为首,加上其余的五个人立即猛冲上来,一窝蜂似的围攻向了衣帆!站在上面观战的鲍德满脸愤怒之色,他强自按下自己也想出手的激动,拉大了嗓门暴吼:“一群以众凌寡的卑鄙畜生,江湖上的颜面全叫你们给丢光丧尽了!”“小灵王”苏朴的“魔面套”飞快舞闪着,他也马上反唇回骂:“别在那里穷嚷嚷,姓鲍的,你也不见得是什么清高角色,若是看了不顺眼,大可滚下来挨刀,光站在那里发他妈的什么熊?”衣帆金剑流灿挥震,带起破空的剑芒,一波波的金虹凌厉而又不失韵致地飞曳交舞,宛如道道烈烈光辉贯射幻映,又似一轮泛闪着千万条夺目异采的硕大金圈在滚动旋转,奇妙极了,精湛极了,任是他此际以一已之力和七名“八角会”的能手对持,却也丝毫未落下风!
    与“八角会”大龙头丘达及另一名坛主拼斗的秋离,这时亦以雷霆万钧的攻势逐步将他的两个敌人道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不错,丘达的功夫果然十分高强卓越,且有“一心两用”的特殊技巧,那名“八角会”“大义坛”的坛主;在“八角会”的八名坛主中;也是身居第二要位的能者,’他们联手协同之威,自是非同小可。可是眼前他们的对手却不是寻常的江湖人物,更不是徒具虚名的庸才,那是武林中煌赫多年的巨擎,纵横无敌的霸豪,也是索以狠辣寡绝见称的鬼手!
    老实说,秋离今天在武术上的成就,业已凌驾于他昔日受道的拜兄屠孤吉之上,无论在招术的连用上,技艺的融汇上,还是出手的反应与变化上,全是屠孤吉当年所不及。
    而更有一点是屠孤吉当年——以至自来便未能据有的,秋离有着比他拜兄更高的智慧与更果决的毅力,或者,‘外面的人已经将他的果决误解为残忍了!
    当然,秋离的功力深浅如何,“魔眼双心”丘达是能体会到的。他往昔曾经与秋离的拜兄屠孤吉做过殊死挤战,屠孤吉的本事高低他自是印象十分深刻,而越因为他对往日屠孤吉的武功强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面对当前后孤吉的传人秋离,他就更为心惊胆寒了!因为,他业已发觉,今日的“鬼手”秋离,较诸十年前的“赤胆圣手”屠孤吉,艺业之霸道精湛,竞要胜两筹,尤其难绝的,是秋离比之他的拜兄机警得很,刁钻得多,也狠毒得多!
    十年前“红心教”、“青衫教”、“八角会”的好手共计四十一名合力对付屠孤吉,犹自被屠孤吉杀了个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而十年后,屠孤吉的传人秋离出现,再度围袭他时,却已没有“红心教”与“育衫教”的人马了。更糟的是这屠孤吉的传人修为之佳,竞更超出了当年的屠孤吉——情形是明显的,此消彼长,“八角会”仅有这两个人奋力应战,形势之孤单恶劣,自是可以想见了!方才,秋离已用他传得“鬼手”之名的绝技“苦空八掌”将敌人“大勇坛”的一名坛主皮掉,如今,他仍旧循环使用着他的苦空八掌与丘达及另一“八角会”的坛主周旋,他已经心安气顺,泰山若定了。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可以压住.这两个对手,虽然‘若要取胜是要费些手脚,但这并不足虑,他之所以一直未曾痛施杀着,速战速决,为的只有一样——恐伯敌人伏兵未出!这一道,秋离早已下定了决心,他发誓要将这些“八角会”的鬼魅斩尽杀绝,一向成歼。固然是为了给自己拜兄复仇雪恨,也是为天下苍生除害,替武林道铲除一群败类!整座霜凄凄的白草坡上,已全然被一片惨烈的战云所笼罩。风吹着,宛如带着血腥呼啸,呜咽着,仿佛也受不了那出入内心的深刻憎恨与仇怨。寒光闪烁锐纵劲横,人影起落追逐,一声粗暴的叱喝夹杂着一声声急促的喘息,甚至,连每人个眸瞳里的神色也变成那般狠毒及疯狂的了。
    就全盘的战况上来说,明眼人一看即能心里有数,八角会虽然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但是,胜负的趋向却并没有因为人数的优劣而成比例。相反的,八角会的朋友们竟走向失败,每一环,每一节的拼斗全逐步受制于敌,整个的情态也渐渐显露出迟滞及狼狈的现象来,除了其中的一批例外——“八角会”“大能坛”坛主!黑韦陀”范锦福与马标等人。
    秋离已经完全占住先机,移转攻拒,俱是主动操纵,随心变换。“金绝剑”衣帆以一敌七,也照样挥洒自如,收发如心,累得其他的七名对手团团打转。周云力搏黄吉,剑芒飘逸环绕,把那位“仙猴”弄得暴跳如雷;气喘吁吁。独独就是马标,他在“黑韦陀”范锦福的若大“行者棒”操劈之下,早巳险象环生,捉襟见肘,一把马刀抡也抡不及了!
    斗场中的情形,自然谁也看得清楚,如今,银绝剑鲍德的一双眼睛,就分了六分精神专去注意马标,他表面上是在掠阵戒备,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准备出手策应。在他的推判中,恐伯唯一须援手的人,就是马标无疑了!就在这紧张无比的关头,“魔眼双心”丘达飞出三十七式攻击秋离,同时大旋身,在他旋身的一刹间,已经嘴唇发出一阵尖锐又高昂的唿哨来!
    在敌人的星芒闪掠下腾挪如电,秋离右手二十九掌飞抛而出。左手二十九掌亦在眨眼间逼退了冲上来的那名“大义坛”坛主,哈哈大笑声里,他嘲弄地叫:“早就该把你躲在一边的乌龟缩头唤出来了,姓丘的,不想你却惩般谦虚呢随着丘达一声尖锐凄厉的咆哨,“白草坡”的另一面,突然冒出七条人影,这些人影甫一出现,便鹫鹰似的扑了过来!
    凌空急滚,丘达的“八角飞星”接着秋离胁下掠过,秋离嘴里“喷”了两声,叹道:“老把戏了……”“了”字在他舌尖上翻滚,他瘦削的身躯突然立起,在眨眼间又暴弹而出,丘达连挥兵器十七次截击却全然落空,大惊之下,他大吼:“童半楼,快躲!”
    童半楼——那位缺了只右耳的“大义坛”坛主,只觉眼睛倏花,一团黑影已到了头顶,他不禁单目圆睁,倒吊眉竖起,在脚步的飞旋下奋起全力将手中“鬼角斧”猛掷敌人!
    狂笑一声,秋离半空中双手一拍,整个人“呼”地翻了个空心跟斗,那柄来势急劲的“鬼角斧”便稍差一线贴身而过。但是,就在秋离一个转折尚未回过头来之际,那柄业已斩空的“鬼角斧”却已怪异无比地在一颧之下再次反砍而回!
    那柄斧的尾随处,’敢情是连结着一条细白的银线,童半楼抖练振腕,那柄掠纵凌空的斧身转旋而回!
    一咧嘴,秋离吼道:“罢罢,便送你砍了!”
    鬼角斧来势凶猛,寒光如电,猛然劈向秋离的脑门,然而,却在斧刃方要沾到皮肉一寸距离之前,秋离却淬然流光似的暴曳向下,一记攀月摘星手有如狂浪怒涛般挥出!
    鲜血四溅,凄惨的长号声融于漫天的星影月弧里,童半楼的枯瘦身子就好象一只断线风筝似的飞跃出去,随着他手舞足蹈的摔滚方向,猩红的血水一路往下直洒。
    坡顶,那飞扑而来的七人中,有一个赫然便是昔日秋离掌下的游魂——“八角会”
    “大雄坛”坛主倪尚强。
    倪尚强的前面,一个是又瘦又矮,蓄着一把山羊胡子,面容冷酷的六旬老人;另一个是位破着条腿的独目斑顶胖汉;他后面的四个人,则是清一色的长发披肩,穿着豹皮紧身衣又面目精悍的青年!
    守在坡顶的“银绝剑”鲍德大喝一声,也未见他作势伸手,一条有如匹练似的灿烂银光已暴卷向那七个不速之客!
    为首急奔的瘦小老者怪笑着,蹲身、侧体、移步,还招全是一个动作一气呵成,象是怪蛇伸展,一溜蓝汪汪的光华已飞迎而上!
    嘿,那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宽刃缅刀!
    紧接着,倪尚强也杀气腾腾地挥舞着他的盘龙杖加入攻击。那个跷着条脚的斑顶独目胖汉满脸凶暴地重重一哼,有如一团乌云般“呼”地罩向了秋离!
    四名似是不属于“八角会”的青年更不犹豫,他们几个一齐动作,跟随那独目胖汉冲来,自然,目标也是秋离!
    狂猛地飞旋闪田,秋离立时脱开了丘达的纠缠,他双臂猛挥,人已鸟般拨空八丈有余,他振声大叫:“银牛角啊叫声高昂入云,能裂金石,在一片令人耳膜震颤的跳动鼓荡里,又带着一缕缕袅袅的、含蕴着无比凄厉的余音飘散于是——所有的人全知道了,也全恐骇了,他们晓得“鬼手”秋离即将大开杀戒,自现在起他才算要开杀戒!
    银牛角泛闪着那种淡淡的象牙骨般的乳白光华,自半空以流星横越苍穹的快速长泻而下,那种表面上看去淡然的光华中,却已包含了死亡的呼唤、招魂的低咽以及阎罗王的狂笑了!正好扑到眼前的,是那独目斑顶的跷腿胖汉。这时,他非但不迟不让,反而飞跃迎拒,他右手中的一条“蛟金钩”以极其怪异的招式倏斜之下反方向殂射秋离小腹,同一时间,他大家猛挥,一把迷雾似的红砂已激射上去!
    舜时,银牛角带着漫空的尖啸幻成一轮又一轮的乳白光圈。光圈飘浮重叠,又旋飘荡,自四面八方向那独目胖汉会合,而光圈中,角影如云,闪射吞吐,就似蛾眉金顶的佛光笼罩。佛光无所不含,内有六丁巨神的撑天杆!那种疹人的惨叫简直能将人的肝肠扯断,血雨化成一蓬一蓬猩红的水点往四周溅洒,有碎肉屑与肠脏夹着飞落。老天啊,那独目胖汉便象叫人分了尸一样支离破碎地重重跃落于凄凄的白草中了……这位贪功急进的独目胖汉,不是别人,他乃“八角会”的首席坛主——“大英坛”坛主“三命龙”
    费坚!
    费坚在“八角会”中有其崇高地位,他曾经有过两次大难不死的纪录——一次瞎了一只眼睛,一次跛了只脚,却俱能制敌,全身而退,因此,也为他搏来了“三命龙”的美号。
    但是,这一道他却没有如此幸运了,他遇上的人是“鬼手”,不折不扣,专门索命夺魂的“鬼手”。而“鬼手”的“大悲角法”,最是凌厉精绝得不容人有丝毫侥幸存在的,“银牛角”业已夺了多少自夸大难不死的人性命了啊!
    现在——
    “魔眼双心”丘达的双目凸得险些要掉出眼眶之外,他面色青白,嘴唇泛乌,差一点就闭过气,而在这混乱突冗的一舜,他那特异的“一心两用”功能便发挥了作用。迅速地,他猛然扑向了秋离,却在秋离含笑迎来时又飞快冲往马标那边,秋离方待跟上拦截,晤,那四名身穿豹皮紧身衣,长发披肩的青年已经齐齐挺身前阻!
    当然,这种情势的发展,丘达早在瞬息前便已想到了!
    哧哧一笑,秋离道:“丘达,你他妈果然有两个心,点子就比别人多些!”
    四名身穿豹皮紧身衣的青年面无表情,神色冷漠,四个人握着一样的家伙——金背刀,而且,刀面上还雕缕着一个相同的记号:带翅膀的豹子!一看见他们的兵器以及兵器雕缕的标志,秋离马上明白了这四人的来历出身,哟,原来他们竞还是贵州境内以凶残懂悍闻名的“豹子庄”的人物!
    吁了口气,秋离摆摆手,道:“你们四位仁兄让开,而且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拼命逃之夭夭,我不愿宰你们。”
    四个青年互瞥一眼,其中一个比较大的不由冷冷一哼,生硬地道:“姓秋的,你凭什么出此狂言?或者中原武林道将你捧不知天高地厚了,我们哥儿四个却不吃这一套!”
    秋离目中朗那边瞥了瞥,老天,“魔眼双心”丘达这老不要脸的竟然去帮着那个黑大个子追杀马标去了!
    心里着急,他不禁大吼道:“两双乳奥未干的混小子,你们算是他妈什么玩意?你们又见过多大的天了?快给我液,休要惹翻了我!”
    方才说话的年轻人神色冷沉地道:“不用吆喝,姓秋的,你唬不了谁!”
    猛一跺脚,秋离怒道:“我一个一个剥了你们——‘豹子庄’主只调教出你们这种晕头晕脑的傻乌蛋么?倪宁这老狗操的真叫迷糊了!”
    四个年轻人第一次脸上有了表情,一种惊异又怔愕的表情,年长的那个人物不觉“咦”了一声急道:“住口,你怎敢随意污辱本庄庄主?”秋离冒火道:“倪宁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那青年大声道:“我们大师伯,你——认识?”咆哮着,秋离道,“妈的,在七年之前,你们这位鸟师伯叫毒蛇咬了一口,奄奄一息之际,又逢上了‘小阴山’的问带子棒老二,他们要拿你老师伯开刀,幸亏遇着我,才将他救了下来,更为他治愈了蛇毒,小于们,这段交情够不够?你们师伯还要请我到他的‘豹子庄’去耍上一耍呢,我因事忙,所以一直没有去过……”四个青年齐齐呆住了,但只是一舜,那个年纪较大的人物马上将脸孔一沉,怒喝道;“你是瞎扯的,我师伯是何等精明厉害的人物?岂是粗心大意到了叫一条区区的毒蛇咬上了一口?恐伯就是三丈长的巨蟒也动不了他老人家一根毫毛,再说,就是几个不值一笑的剪径毛贼还会放在他老人家眼里?弹弹指头也叫他们摆横了,哪用得着你管闲事?简直一派胡言!”
    秋离又是气又急,眼看着马标在那里狼狈不堪地左冲右挡又翻又滚—假若不是“银绝剑”鲍德抽冷子助他一下,眼前就要认栽。而这四个小于又硬是不肯让步地横阻相拦,一个劲地拖延时间,他却不能就此将对方摆平——那总是故人之后。但是,除非他袖手不前,否则,除了将这四个混蛋弄躺,就没有其他方法。现在还不晓得这四个人的本事如何?要知道,放开手宰杀容易,若只求将对方制服而不伤及对方性命,可就不太轻松了!
    这时——
    另一个年轻人阴沉沉地开口道:“姓秋的,你既然对我们大师伯这种厚恩大德,,怎么我们平时就从来没听大师伯提过?”秋离急得直跳脚,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一干后生晚辈,最多也只配端端茶壶,搬搬椅子,然后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听训,你们大师伯没有鸟事又怎会凭空将这桩往事说与你们听?而且,这也不是件露脸有光彩的事哪,—他无端告诉你们干啥?”四个人人一齐摇头,同声道:“不信!”
    秋离神色倏寒,他道:“我们要把话先说清楚,我如此委屈容忍你们,并不是表示你们有什么分量,更不表示你们对我有何威胁,我只是念在与倪宁的一段旧日情分上,不肯伤害他的后人而已。希望你们不要会错了意,更不要自己抬高了自己身价,莫逼得我整治你们,那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那年长的青年人冷厉地一笑道:“不用攀交情拉关系啦,姓秋的,那是白费功夫,今天你舌头生莲,我们也不会放你超过雷池半步!”另一个角色也蔑视地道:“高明的骗子,你要是有种就把你解救过我们大师伯的本事亮两手出来看看,我们也好分沾一点你的恩赐!”
    说到这里,四个人一同嘲笑起来,而四个的脚步,亦已暗中向前面缓缓迈进!秋离气极反笑,他用力捞着头,尽量放低嗓音:“你们真要试试?”四人中的一个冷然道:“废话!”
    秋离依旧笑问:“你们不后悔?”
    四人中的另一个暴喝道:“废话!”
    “话”字甫始迸出那人唇缝,秋离的银牛角已闪起一片波浪似的寒光当头猛压,尖啸猝起中,他左手同时齐展“苦空八掌”里的那四招!
    长发飞舞,四个年轻人的金背刀即划着怪异的路子斩来,但是,刀锋尚未够上位置,四人中已有两个厉嗥着打着旋转摔出去——秋离的银牛角尖端洒着鲜血闪电般拔自他们肩头!另外两个,却已披头散发地被逼出七步之外!
    竟不追赶,秋离长身而过,他侧身微笑道:“怪不得我,各位老弟!”
    秋离吁了口气,他正想奔往马标那边,后面,那两个长发青年却竟厉吼着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
    霍然停步转身,秋离双目如火般咆哮:“你们真叫阴魂不散哪,他妈的,都活腻味了么?”那两个身穿豹皮紧身衣的长发青年根本不理睬,两张面孔上是一样的愤怒怨毒表情,他们切着齿,咬着牙,临到近前猝然分开,金背刀闪耀着刺目的光芒,幻化着条条眩迷的刀路飞砍急斩!
    “邪龟孙于一对!”
    大骂着,秋离鬼魅般闪移三步,银牛角翻转如云,在一道乱白光华里做了十九角度回异的猛击,“叮当”声响中,两个年轻人皆被踉跄撞出五步之远!
    但是,这两位仁兄却好似鬼迷心窍了,一退之下,立刻又疯狂了一样再次扑上,两柄金背刀挥展如急风暴雨,刀光抛洒成线,又圈成弧圆铺成芒网,又划成碎影,那么凌厉地攻向秋离!
    看得出这一对宝贝在刀上的造诣是颇为精深的,但这并不足虑,足虑的是他们刀法之怪异那种拼命的冲劲!
    银牛角飘浮漫空,一刹那似激箭,一刹那象排浪,一刹那如滚云,秋离以他卓越精独的“大悲角法”逼迫着那两个莫名其妙的对手,他步步向前着着抢先,一连串的快攻狠打,直将两个年轻人整得左支右拙,汗流浃背,可是,他们却自咬牙硬挺。·在秋离手上,银牛角便仿佛成了他肢体一部分那样灵活而随心所欲;他猛然地进逼着当前两个对手,边大叫道:“够了没有,你们莫非真要我剥了你们?”那个“们”字还只刚才飘扬到空气中,背后,一股寒风已暴袭而至!头也不回,秋离的银牛角自胁下淬然反截,他手腕振处,角尖颤起千点光朵,“当当”地急剧声响倏传,火花四溅中,偷袭者的兵器已一再被震飞磕斜!
    银牛角一闪又回,“呼”地一溜白芒,猛然又将欲待乘隙攻进,两个长发青年逼得慌张跳回!露齿一笑,秋窝目梢一瞄,不由十分高兴:“老小于,你可又回来了!”原来,方才攻袭秋离的人,正是那追赶马标上气不接下气的“魔眼双心”丘达。
    丘达的一双炯亮怪眼中如烧着两股火焰,他手挥“八角飞星”形似狂入般猛扑急攻,边怪吼道:“姓秋的,今天不是你,‘就是我!”秋离猛地一抡反攻,大笑道:“说你妈些废话。……可真是废话!”角影翻飞,铁星纵舞,加上两柄不顾死活的金背刀拼命凑着热闹,秋离有所顾忌。一时竞有些难以下决断……就在这……“哇”地一声痛苦闷啤传来,秋离急忙循声瞧去,乖乖,他的拜兄马标就在这眨眼工夫,竟已被那“黑韦陀”
    范锦福一捧扫翻地下,而范锦福却也抛着左臂往后跳,这位巨无霸的脖子上业已血流如注了,方才那一声闷哼,反而搞不清到底从哪一个口中所发出:“好杂碎!”
    秋离狂吼,一双银牛角突然在一片“呼噜噜”的空气激汇涌回声中画过一道大圆,这圈白花花的圆弧便以无比的劲力往四周排溢冲挤,他瘦削的身形从圆弧中间暴蹿而起!
    突然一声嘶厉的叱吼传来,那两名“豹子庄”的仁兄竟然交纵凌空,两柄光闪闪的锋利金背刀锵锵交击,在一溜四溅的火星中,其快无匹地又对着飞戮秋离颈下,招术之狠绝怪异,简直匪夷所思。
    几乎不分先后,“魔眼双心”丘达一个贴地溜滚,身子朝外超出,右手猛回下,他的“八角飞星”却疾不可言地射向秋离小腹,一个时间分开做出两次不同的动作了—动作的力道惯性又截然相反,这位“八角会”的大龙头。可是又一次展露他不同凡响的“双心”特技了!
    现在,情势是危急得无以复加的了,秋离若欲保身,只有用狠招破除这两边威胁的一边,否则,他只有硬用自家的肉体来挡了!
    双目怒睁,神色暴寒,这位武林中霸倾一方的“鬼手”倏然问动了真火,银牛角猛往回收,却在收回的瞬息又幻闪成无数条飞射流灿的光芒——就有如一团硕大的冰球突然炸裂,莹片银屑以极快极密的去势环溅齐舞,此外,他的左掌运足了“弥陀真力”,在微沉之下陡而翻劈,于是,气成旋,风嚎陶,一股是烈无力道呼啸飞扬,地下的凄凄白草,亦“啦”地拔散漫天!
    事情的发生在一刹那,结束也在一刹那,三个围攻秋离的人立即象三个滚球一样分朗不同的角度倒跌出去,他们不由自主地转翻着,挣扎着,三件兵刃全脱手摔出了老远!
    头也不回,秋离凌空弓弹,闪电般扑向马标那边,但是,天下就往往有这么多出入意料的事儿啊一—马标正好好地坐在那早喘着祖气,他的那名高大对手,哦,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叫另一个人接下了,那个人俏生生的甜艳艳的,不是“玉里刀”梅瑶萍是谁?人在半空,秋离忍不住大叫:“瑶萍,你怎么来了?”—右手探展着那条金烛灿的,布满尖利倒须钩的金鞭,左手是一柄寒芒四射的匕首,梅瑶萍一边全力攻击着他的敌人,娇声回答:“不高兴我来?”“唰”地落在一旁,秋离又是迷惑,又是欣慰,还带着三分怒气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我不是说过不要你来?这里实在太危险!”
    梅瑶萍鞭如蛇舞,匕首吞吐似电,一面紧逼着她的对手,一边道:“你生气了?”’一跺脚,秋离咆哮:“我伯你出了什么差池,如果那样,那我怎生是好?”含情地一笑,鞭飞刃转,梅瑶萍语声柔腻:“只这两句话,秋离,我就心满意足,虽死无憾……”征了怔,秋离啼笑皆非地道:“现在,呃,不是说那些话时候,瑶萍,你退下来,这个大黑驴交给我打!”
    急急摇头,梅瑶萍忙道:“不用,我自付可以对付得了他,秋离,你还是赶快去帮忙别的人吧,马大哥似是受伤了!”
    秋离关切地叫:“你有把握不吃亏?”
    灵巧地闪过对方拼命挥扫的连环三棒,梅瑶萍鞭卷刃戮,立还颜色,她着急地道:“秋离,快去吧,你别把我看太扁了!”
    秋离微拂头巾,大声道:“小心了,瑶萍!”
    心里是甜美到了极点,梅瑶萍几乎恨不能投向秋离怀中,可是,表面上她却只有佯怒道:“晓得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一转身,秋离来到坐在草伍中的马标跟前,这位昔年黑道上的枭雄如今正苦着脸,双手捂腰,冷汗淋漓连眼珠子也泛黄了!
    秋离焦灼地问:“大哥,伤得重么?”
    马标强忍住没有呻吟,吸着气道:“腰子边挨好那楞鸟一棒……好重的家伙,约莫特左面的肋骨断了两根,其他倒没有什么……”叹了口气,他又摇头道:“真是‘拳不离手,诀不离口’碍……任什么玩意也不能丢下不练,否则,就生疏艰涩多了……换在十年以前,便五六年以前吧,我也有把握可以将那楞鸟摆乎,如今却叫人家差点摆乎啦!”
    轻轻拍了他,秋离安慰道:“别气馁,大哥,这小子牛高马大的一副块头,又是‘八角会’坛主之流的硬把子,自是不易相与,而且你也不算吃亏,还不照样给他膀子上砍了一刀?”叹了口气,马标道:“老了没用了,真是老朽了…….自己觉得不错是不行的,一比较起来,,硬是输人家一手哪……要不是梅姑娘及时赶来,妈的,只怕我还是要吃更大的亏,你就没见那楞乌方才的模样,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硬是想一口将我生吞下去的气势!”
    秋离冷哼一声道:“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况且,就算梅瑶萍没有赶来,我也来得及将你救下。”
    马标龇牙吸气,吃力地道:“当然——但她来了不是更好么?”站起身,秋离苦笑道:“你歇着吧,大哥,剩下的这些破布烂棉花还得我去收拾收拾!”
    他刚刚转身,马标又叫住他,关怀地道:“兄弟,你没受伤吧?”秋离笑了笑,道:“没有。”
    马标干涩地舔着嘴唇道:“可千万别大意!”
    秋离顿首道;“放心,大哥,。我嘴里讲狂话,心里却比谁都谨慎,这一批人,全是些玩命之徒!
    疼得一抽搐,马标恐影响了秋离的心情,他忙道:“如此甚好,兄弟,你去吧。”
    ·点点头,秋离然怒矢般电射向前,凌空一个急翻抖掌便是“弥陀”真气夹杂着“阎王斩”!
    “哇……噢……”
    “碍……碍……”
    两名正在围攻“金绝剑”衣帆的大汉,满口喷血地被秋离照面之下便震翻出去。秋离飞快旋转,银牛角长刺短截,流射如云,眨眼间,又是两名大汉狂号着摔跌而出!
    金芒猝向天扬,而甫始看见那抹眩目的光华飞起,却又在一闪之下神鬼莫测地穿进了一名汉于的胸膛——直到现在,衣帆才不忍地开始施展辣手!
    “小灵王”苏朴的“魔面套”拼命拦截衣帆的金剑,却是次次落空,衣帆剑刃斜指暴沉“括”声轻响,天爷,另一名大汉的一条手臂加上一大片肩肉业已飞出三丈多远!
    如今,这里的“八角会”人手,就只剽下“小灵王”苏朴与那“大烈坛”的坛主罗成宗两人,他们手下的六名硬把子,业已全部被歼!.苏朴不禁面色惊惶,有如黄蜡,他一面竭力抵抗,一边左盼右顾,神色之间,显露出极大的焦急与不安来……闲闲退居一边,秋离冷笑道:“看什么,找你的主子丘达?姓苏的我告诉你好叫你放心,丘达现在就算没有断气也隔着那一关没有好远了,你还是自己琢磨着找退路吧,要怎么办,全早点打好主意。”
    找命抵挡衣帆那柄飘捷如电的金剑,苏朴一面闪挪跳跃,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你将本会大龙头如何了?”秋离回首向那边。那边,在徐徐摇摆的白草中,可以看见丘达伏卧其间的背影,他趴在草丛内,极重创伤,不过,却还不至于就此归天—
    —如果他不太稀松的话!用左手搓搓脸,秋离笑道:“好一问,我将他如何了?姓苏的,他不是说我与他之间没有并立的可能?现在我站在这里,丘达这老王八不在这里,你说说看,他会如何了?当然,你不必朝好的地方想!”
    苏朴面容灰黄,冷汗滚滚,他大吼道:“卑鄙龌镯的东西,你若害了我们大龙头,‘八角会’上上下下断不会与你干休!’秋离皮笑肉不笑地道:“扯你妈的蛋,谁又会与你们这群劣等豺狼于休?”’衣帆的金绝剑突然加重压力,一片一片的芒彩旋回呼啸,就宛如一波一波的巨浪掀腾冲激,刃影伸缩刺飞,空气带起尖锐之声,眨眼间,苏朴与罗成宗又退了三步!
    就在这时……
    秋离猛地电射而入,银牛角以鉴虹贯日之势飞刺暴劈,左推单掌挥起“弥陀真力”
    狂砍力捣,四扬的角光及穿掠的掌影融合在一起,那么快速而强烈地罩向那两个正在狼狈不堪的敌人!
    “嘣”地一声闷响倏起,那罗成宗整个身体被震飞半空,他的一口热血方才喷吐;流灿转舞的银牛角已经九次通穿了他的身体,又猛然将他抛向白草坡下两丈!
    罗成宗的一声凄惨号叫淹没于那四洒的血雨中,他的身形叫白草给埋掩了,在“小灵王”苏朴本能地惊楞迟滞中,“嗤”地一下,衣帆的金创业已毫不客气地透进了他的胸膛!一种迷悯的、恐怖的、痛苦的、也是惊骇的表情立即浮现在苏朴那张枯干的面孔上,他浑身突然抽搐*“当”地一声,那只沉重的钢铸“魔面套”,便坠落下去,他那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缓缓投注在胸前没入一半的锋刃正闪眨着冷冷寒芒。
    喉头开始有—阵窒息般的咕噜响起,象是在拉着一只破旧的风箱,也宛如一头垂死的猛兽在断气前的哀吟,苏朴的脸色迅速由黄转白,由白转青,他眨动了两下业已散了光的眼睛,讷讷地开口。
    “呃……呃……这……这就……完了?”手握剑柄,衣帆悲悯又不忍地移动目光,沉重地道:“怕是如此了,苏朴。”
    又痉挛了一下,苏朴吸着气,语声衰弱:“姓衣……的……你狠……碍……”衣帆闭闭眼,苦笑道:‘“江湖生涯,原本充满狠酷。”
    秋离淡谈地将沾满血迹的银牛角在衣袖上擦抹着,他唇角轻撇,毫不动容地道:“如果你老小子,一刀戳进了衣前辈胸膛!只怕你就会大笑若狂了,衣前辈却还惩般不忍呢?”想转头瞪秋离一眼—,但苏朴的脖颈却似僵硬了,他颤抖着,嘴巴一个劲地抽搐不停:“来……世……来……世……你们……两个……全要记着……我……我一定会……
    索讨此……债!”
    秋离冷冷地道:“悉听尊便。”
    顿了顿,他转向一脸侧然的衣帆道:“拔剑吧,前辈。”
    叹息一声。衣帆道:“剑一拔,秋老弟……”摇摇头,秋离道:“你便是不出此剑,前辈,也不会予他任何帮助,反而更令他承受痛苦,这是一种残酷的慈悲,前辈。”
    一咬牙,衣帆霍然将插入苏朴胸脯之内的一半有余的金剑拨出,于是,鲜血涌喷中,这位“八角会”的二龙头便有如一滩烂泥般萎顿倒地,猩红的血不,染得周遭青草成赤!
    斜垂金剑,血水凝为一线,自剑尖滴滴滚滚,衣帆双目如雾,满含张芒,他低沉地道:“挥剑饮血,每一次,俱觉心头难安……”秋离平静地道:“那是说假如误杀了好人的话。前辈,象这些视人命如草芥,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江湖匪类,则杀之便是积德,没有丝毫歉疚的必要,否则,他们将来更不知会做下多少丧天害理的罪孽……”叹了口气,衣帆道:“话是不错,但那总也是一条命,一样有血有肉,与你我无差异的性命,老弟,你说是么?”笑了笑,秋离道:“任何十恶不赦、罪行如发的歹人,前辈,也都是和我一样的是条有血有肉的性命。”
    往前走了一步,他又道:“但是,对那些狠毒龌镯的恶人,又岂能为了他们有着一条生命便放任他们去任意为非作歹,如是这样,前辈,则天下人人全可藉此迫遥法外,,为所欲为了……”涩涩一笑,衣帆道:“你说得对,老弟,但我总是不忍……”秋离无奈地道:“前辈心性慈悲,在下何言?”衣帆苦笑道:“希望老弟你莫笑老夫太过迂腐……”
    正色摇头,秋离道:“不敢,这也正是在下尊仰前辈之处。”
    目光投向另三处拼战的几人,衣帆附声道:“假如没有预料,老弟如今这场拼围,看祥,这是我们赢了。”
    微微一笑,秋道道:“原在意中。”
    深深地看着秋离,衣帆道:“你很狂,老弟,但你却狂得有理。”
    秋离也笑了道:“前辈如此一说,便令在下惶恐了。”
    顿了顿,他又道:“在下以为,现在应该是结束这场争纷地时候了。”
    衣帆轻徐地道:“很好,老弟,我们不妨分配一下工作。”
    秋离笑道:“前辈去分鲍前辈之劳,剩下的,便由在下包办如何?”衣帆一笑转身,秋离忽然又道:“前辈……”止步回头,衣帆问:“还有事么?”略一迟疑,秋离道:“与鲍前辈交手的三个人中,有一个瘦小枯干,蓄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家伙,在下猜测,他很可能就是‘八角会’的大执法‘冷魈’莫元义,也就是当年参与谋害在下拜兄的‘八角会’三个余孽之一,在下之意,前辈,最好留下他的性命,由在下亲来了断!”
    衣帆无可奈何地道:“老弟坚持如此,老夫当然无话可说,不过,生死是另外一回事,老弟,方法却毋忘慈悲。”
    笑了笑,秋离道:“在下记住了,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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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险遭不测
    身影宛如一抹疾逝的流电斜射,秋离暴扑向正与梅瑶萍缠战的“八角会”“大能坛”
    坛主“黑韦陀”范锦福。这个巨无霸手臂受伤,血流如注,任他生得牛高马大,如今和灵滑利落的梅瑶萍较起手来却也显得粗笨无比,转动迟滞,而就在他正愁难以施展之际,秋离便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压到!
    怪吼如啸,范锦福的沉重“行者棒”往回急拖,双手抢舞,猛然捣向凌空的秋离,秋离却毫不闪让,左掌运足“弥陀真力”,硬生生砍向捣来的棒端。于是,只听“嘭”
    地一声,闷响扬起,范锦福尖叫着就象要喊破嗓门——那么粗实的一只“行者棒”立即震得七扭八歪,似是一根叫砸扁了的蛇,而范锦福更是双臂折断,斜着朗一旁摔去……
    眼皮于也不撩一下,秋离如影随进,银牛角乳白色的光华轻闪,横跌的范锦福这一次连叫也叫不出声来了,他闷嗥着,痛苦又朦胧地感到银牛角的角尖帮着他的鲜血洒向四周!
    秋离冷冷看了一眼身上多出三个血窟窿的范锦福趴在草丛中痉孪,他十分清楚,纵令这痉挛吧,恐伯也不会继续多久了!
    吁吁娇喘着,梅瑶萍鬓边鼻端业已见了细碎汗珠,她用衣袖拭着盈盈香汗,似笑非笑地道:“还是我们的秋大侠厉害,我这里拼了命还搞不出一点名堂,我们秋大侠只一下子就解决问题了!”
    秋离哧哧一笑道:“瑶萍,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等油腔滑调啦!”大眼睛一眨,梅瑶萍道:“跟你学的呀,秋离,你不是最不喜欢呆板木讷讷故作正经的人吗?”耸耸肩,秋离道:“好了,就算你行吧,瑶萍,你去照顾马大哥,其余的事我来办,不用再麻烦你了!”梅瑶萍忙道:“秋离,我们一起……”摇摇头,秋离道:“你歇着吧,马大哥需人照料。”
    不待梅瑶萍再说什么,秋离已飞身扑向了那个和周云正斗得热闹的“仙猴”黄吉!
    情势的逆转是明显而又血淋淋的;拼战双方没有人看不出来,当然这位“仙猴”黄吉也自心里有数,他与周云之搏,业已占不了丝毫上风,再加上心理上的不安与惶惑,施展起来就越发不是那么回子事了,而就在这种进退维谷,捉襟见肘的尴尬情形下,秋离又似一抹鬼影般逼到!
    周云清朗地长笑着,“寿龟剑”挥掠若电掣星泻更加威力,他一面步步紧逼敌人一边大声道:“秋兄,这只‘仙猴’不同凡响呐!”
    秋离左边单掌出招,一下于便是七十掌,掌影飘闪如絮,在黄吉的惶急退跃下,他哧哧地笑道:“不过是头老迈的猴子罢了!”
    黄吉这时的惊、惧;羞、恐,可以说已到了极点了,单是周云一个人他已经有些难以对付,现在又再加上一个天煞星般的秋离,你又叫他如何承受得了?在对方的剑芒掌影下,他果真被逼得有如一头老猴子般蹲高跃低,气喘休休,模样儿又是可怜,又是可笑!一溜掌影飞射黄吉上盘,秋离笑道:“来,蟠桃献大圣!”
    黄吉拼命腾闪,尚不及还手,周云十七剑连成一片光网削来,同时学着秋离的口气笑道:“唠,佛光送西行!”
    怪叫着,黄吉险极躲开,这时,秋离猝然闪电般暴旋,银牛角飞快斜指回扫,大笑道:“挑猴腰!”
    “嘭”地一记,黄吉腰杆上果然挨了一击,他一个跟随扑向左边,周云剑刃候映,沉喝道:“挑猴肚!”
    剑尖带着一沼刺目寒星,直指着黄吉肚皮,黄吉形容惨厉,吼叫着拼命倒跃,秋离吸了口气,银牛角幻成千百半弯月状的闪光猛烈急罩,风声如啸中,他懒懒地道:“要命!”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重叠着另一声“噗嗤”,“仙猴”黄吉的胁右下并列开了三个大洞,热血四喷肠脏横溢!
    “嗷!”
    嗥号着,这位“八角会”“大智坛”坛主抛展双臂,打着旋转,带着散溅的鲜血翻滚向草坡下面!拄剑凝视,周云叹道:“这人武功高强,反应快捷,是个能手,可惜他却不知善加利用,投错了码头……”秋离淡淡一笑道:“老实说,伙计,挑个好码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今天在江湖上,有多少好材料却惧弄邪出了事!”
    顿了顿,他又道:“你没事吧?””
    周云点点头道:“托福;还好!”
    舔舔唇,秋离道:“今日之战,我有一个感想……”“哦”一声,周云道:“怎么说?”秋离低声道:“‘八角会’的这些角色大概来说,武功都不弱,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至少比起少林派的大和尚们是差了……”哈哈一笑,周云道:“秋兄,你怎能将这干江湖草莽来与武林第一门派的少林僧人相比呢?他们的技艺当然不会强过少林派的大和尚们,否则,早就由‘八角会’领导武林,也轮不上少林派了……”哧哧笑了,秋离道:“说得有理,假如‘八角会’这些邪龟孙的本事能比上少林派的一般修为,啊,今天这场仗,就有我们苦头吃啦……”说着,两人开始移步行向“中原双绝剑”
    .与敌人激斗的那边,秋离目注战况缓缓地道:“老友,你可知道,你两位思师的剑上造诣深湛到何等地步,精绝到什么程度么?”面罩后面的周云微微笑道:“你说呢?”
    秋离吁了口气,赞道:“我只能说,比我想象中高得太多了!”周云小声却得意地道:“否则,又怎能合称‘中原双绝剑’!”斜了周云一眼,秋离笑道:“可是,你却该惭愧!”
    怔了怔,周云道:“为什么?”
    豁然大笑,秋离道:“比起你的两位恩师来,我的老友,你这几下于剑上功夫可真不足道哉,我不禁问你,好小于,这些年你的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全摆在你那老婆小玫的身上了么?”周云啼笑皆非地道:“呢,秋兄,你真会说笑……”秋离眨眨眼睛,道:“我是在告诉你,老友,尚须向你二位思师多学习,只要你得到他们一半的功夫这辈子就可受用’不尽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云颔首道:“你说得对,我在以前的日子里,的确荒废了一段宝贵的时光……”拍拍他的肩头,秋离笑道:“时犹未晚,老友,时犹未晚……”于是……他们来站在一旁,全神贯注眼前这场一面倒的拼斗——
    “金绝剑”衣帆对那山羊胡子,“银绝剑”鲍德战那“八角会”的“大义坛”坛主倪尚强!
    当然,形势的优劣是一眼即可判明的,那山羊胡子在衣帆的利剑术下业已左支右细,汗下如雨—,而倪尚强却更加不济,他的“盘龙杆”在鲍德银灿灿的长剑围绕中,早就成为一条又者又疲的癫龙了点!”
    秋离似笑非笑半眯着眼,慢吞吞地道:“倪尚强,别来无羌乎?你大腿上的那块伤可养好了?今天真正是难为你啦……”倪尚强气喘如牛,招法零乱而笨拙,他狂吼道:“你休要得意,姓秋的……”摇头,秋离笑道:“垮台了!又垮台了,可怜‘八角会’,当年垮在我老哥屠孤吉手里,今天却又败在我秋离掌下,而我今天叫你们一垮,‘便永无抬头之日!”
    双目血红,青筋暴起,倪尚强口沫横溅地大叫:“没这么容易,姓秋的……”“的”
    字甫始在他舌尖上打转,银光的飞旋斜扬,这位“八角会”的大雄坛的坛主一个闪躲不及,肩头上一块巴掌大的肉已顺剑飞起,血如泉涌!
    秋离哧哧笑道:“老天爷,又是半斤人肉!”
    倪尚强痛得面色腊黄,五官扭曲,他脚步浮动,身体踉跄“盘龙杖”挤力挥旋,而鲍德剑刃,闪映回绕,嗤地一下,叹透进了他的大腿!“哇……”干嚎着,倪尚强猛地一个旋转,一屁股坐到地下,他咬牙切齿,双手握仗,又待强撑着站起,但是,他刚才一动……冰凉的,染满血迹的银牛角尖已经忽地搁在他的颈旁,后面,传来秋离温和的语声:“朋友,乖乖坐在那里吧!你该歇台啦!”
    痛苦地喘息着,倪尚强惊慌地侧首望向秋离,他咬着牙道:“你且莫……得意……
    姓秋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了结……我们即使败了,而我们的后起者也要找你们算帐!”
    吁了口气,秋离俊俏又微现苍白的面容上浮涌着一抹悲悯的神色,他低沉又轻细地道:“大坛主,你们哪里来的后继者?别再说大话,就好生坐在这里仟悔些时吧,等一切事了,我斟酌斟酌看,是否能容你一命?”痉挛了一下,倪尚强嘶哑地叫:“住口,姓秋的,我倪某人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勿需要你来可伶,更不接受你的施舍!”笑了笑,秋离道::随你的便,象你这种人员令我头痛,坏事做得不少,却还不失善良,宰了可惜,留着可恨——但如果你希望我怎么做,你不妨说明,倪大坛主,只要你记得你所有的机会仅有一次!”
    杖剑当胸的鲍德呵呵笑道:“者弟,你别和这胖小于多说啦,他想装英雄就让他装到底,反正留着也是祸害一个!”秋离笑笑,收回搁在倪尚强颈肩上的银牛角,然后,他目注“金绝剑”衣帆与那山羊胡子之战!而如今,显然山羊胡子已经落在下风了!
    慢条斯理地指指袍袖,鲍镕一笑道:“老弟,我的兄长恐怕又要用他的手中剑沾饮人血了!”秋离忙道:“不,鲍槐前辈,这人是我的。”
    鲍镀奇道:“怎么说,反正总是敌人,你摆平他与衣者大拾掇了他不全一样?又何庸分出被此?我说秋老弟?”秋离缓缓地道:“这人大约是‘八角会’的大执法‘冷魁’莫元义,前辈,十余年前,他也曾参加与陷害我拜兄的阴毒行动过,血债必须血还,我拜兄的仇,也必须我这做弟弟的报,就这样一点不同而召,前辈。”
    若有所感地,鲍德道:“你与你拜兄之间的情感竞如此深厚……”低呐一声,秋离道:“屠大哥赐予我的太多,而我无以为报,前辈,也只有在这件事上替他尽点心力了……”
    点点头,鲍德道:“很好,秋老弟,就说你这‘饮水思源’的想法吧,便显示出你为人的厚道与忠义来了,一点也不似外传那样的不近情理,由此可见,要了解一个人,除非亲身去体会,光听那些传言附会是不能作准的……”舔舔唇,秋离笑道:“前辈一夸,我更觉得狼狈……”鲍镕大笑,笑声中,眼睛一转,忙道:“老弟,你要接衣老大的手就得快啦,他只怕不用多久便会将那姓莫的老小子移目看去,秋离不觉连连点头,是的,那山羊胡子的一柄缅刀业已越来越见沉重,越来越形呆滞了,迥异于他先前的那股凌厉狂悍之状,反之,“金绝剑”衣帆却仍然剑出如电,挥霍纵横宛如盖天罩地,雄浑非常,两边形势相较,一看就知道山羊胡子这瘪是稳吃了!
    沉缓地,秋离道:“不错,前辈,他再挺不了多久了”鲍镕忽道:“但,老弟你在痛下杀手之前,不妨先问清楚这老小子是否真是那个姓莫的,别弄错了人……”摇摇头,秋离道:“不会的,传闻中的莫元义,就正是眼前山羊胡子那样的形象,差不到哪里……”
    鲍镕道:“还是搞清楚的好。”
    眨了眨眼,秋离道:“好吧,前辈。”
    于是——
    秋离大步行到衣帆与那山羊胡子激斗之处,他在一旁站定,以一种冷峻的声音道:“山羊胡子,你可是莫元义?”。
    那瘦小枯干,却又形色冷厉的人物业已气喘吁吁,面红汗流,他干边拼命攻击,一边大吼:“老夫还怕承认么?秋离小于,老夫正是‘八角会’大执法莫元义!”
    “嗤”了一声,秋离道:“果然不出所料!”
    连翻闪躲着衣帆的猛攻,莫元义厉叫:“那么你还多放这几句狗屁作甚?”称陈笑了,秋离道:“只是验明正身罢了!”
    狂嗥一声,缅刀暴挥,期义尖锐地喊:“做你的春秋梦啊,你!”
    “赜赜”直响,秋离道:“我却不认为这是做梦呢,老小子。”
    一侧身,他又道:“衣前辈,很抱歉,我要接手了——”剑出似条条流光,晶莹透剔,又煞气万千,衣帆飞快旋攻里,语气充满悲悯地道:“者弟,可记得我方才所盲?”
    秋离点首道:“记得,杀人解怨,亦须手段慈悲。”
    衣帆缓缓地道:“那么,你来吧。”
    行动之快,就好象秋离原本便是在那里与莫元义较手一样——一片角影,一服罡力之后,他业已代替了衣帆的位置,而衣帆则烟雾似的飘向一边,正与鲍镕并肩观战,他们身后,周云也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这场拼斗的最后结果。
    秋离根本就不缠斗,更不恋战,他一上手便使出“大悲角法”加上“阎王斩”,那种功力的合并显露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令人目眩神迷又魂飞魄散的——乳白色的角影闪泛着一种白茫茫的光华,而光华却扩展成一条条的匹练,由于这些突然涌现的匹练过于密集与广阔,眼睛看出去,便只见雾迷迷,波浩浩的一片乳白了。空气被这些强力形成的光华所撕裂,发出一片鬼哭神号般的凄厉尖啸,劲力澎湃,气涡流转,宛如满空满地全部飞着交织的巨杆,锐利的锋刃,而掌势便宛如干百只吸血婉蛹一样在光流气劲中旋射发掠,更带出那种奇异恐怖的“噗嗤嗤”怪响,早已看不清这些力道的攻击位置,亦已摸不清这些煞着的主要目标了,漫天罩地,几乎包括了每一寸空间!
    于是——
    缅刀的光辉便有如怒海狂涛中的一盏可怜的渔灯,那么微弱又那么渺小的刹时沉没,可以说连一点水花也未激现,就那么乏力地消逝了——纵然那舞刀的人业已使尽了他的力量!
    那一声令人毛发惊然的惨叫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但是,同一时间,在另一个方向,也突然有一声尖锐的惊呼扬起——当莫元义带着身上十七个血窟窿,又骨折肢断地悬空翻滚出去的时候,秋离已经飞出战圈,扑向另一个尖叫传来的位置。
    那里,只见方才还在照顾马标的梅瑶萍正在地下翻滚,在翻滚之间,可以看见她身上深插着几支亮闪闪的细窄的柳叶刀,而受伤不轻的马标,却也疯狂了一样扑向对面的一个人,那个人——赫然竟是方才被秋离震成重伤的“八角会”魁首“魔眼双心”丘达!
    丘达正半撑起身,满面狰狞恶毒地咬牙惨笑着,他的脸泛音灰色,嘴唇黑紫,唇角更有血漕殷然,在披散的头发陪衬下,那模样简直邪厉如鬼!
    而现在丘达,双目突凸,死命地盯着扑来的马标,在丘达手上,一柄又窄又利的半弯柳叶飞刀已经开始举起——狂吼如泣,秋离身形掠在半空,隔着那边尚有数丈之远,他猛然前扑,右臂猝挥,于是,套在手肘上的银牛角,“呼”的一声抉着一段强劲已极的锐风暴射而出,只见;沼乳白的光芒倏闪,丘达巳突然惨嗥哀号,整个身子被刺透肋的银牛角撞飞七尺之高,又手舞足蹈地重重挥落地下。
    然而,在他方才被银牛角撞飞的刹那,他手上的柳叶飞刀却已适好出手,但因受到银牛角一撞之力,准头偏斜,飞刀闪射,险极地未插入扑来的马标胸膛,却一下于戳进了马标的左臂!
    在此际,“金绝剑”衣帆“银绝剑”鲍德“夜枭”周云;三人先后气急败坏地赶来!
    顾不得去拔回丘达身上的银牛角,秋离回身返跃,他却先到马标身侧,面色青白又急切地问:“大哥,伤得可重?”马标坐在地下,喘气如牛,泥汗满身,他咬牙瞪眼,嘶哑地叫:“不要管我,快去看看梅姑娘,她的伤比我重得多!”点点头,秋离一个箭步抢到梅瑶萍那里,老天!梅瑶萍的肩膀,右侧肩,左胁,竞然各插着一柄锋利窄细的柳叶飞刀,鲜红的血迹,业已浸透了她的衣衫,顺着露在体外的刀刃往下淌,梅瑶萍那张美艳如花的面容竟在这瞬息之间已经变成掺白如纸。她侧卧地下,满身满脸全沾着草屑泥沙,连那头乌黑如缎的秀发也都披散了下来,形状显得如此痛苦,如此凄楚,又如此令人心碎……跪蹲下来,秋离深深吸了口气,他任是五内如焚,肝肠寸断,语声却仍然那般平静低沉:“瑶萍,你听得见我的声音么?”艰涩地,缓慢地,梅瑶萍睁开了眼睛,她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显然她又没有做到,仅是极其牵强地勾动了一下嘴角而巳。
    咬咬牙,秋离忍住心头的焦灼、惊恐与悲愤,尽量柔和地道:“别担心,瑶萍,你伤得虽重,‘却并没有涉及要害,用不了多久就会康复的,你会好的”语如蚊纳,梅瑶萍终于挣扎着出了声:“你……秋离……怨……怨我吗?”秋离摇摇头,道:“我不怨你。”
    原本丰润鲜艳的樱唇,此时已然变为灰白干裂,梅瑶萍微微张了张嘴,孱弱地道:“你……晓得……*秋离……我已真的……不能离开……离开你了……我忍受不篆……那种……没有你在……面前……的寂寞……所以……我跟了来……但我……并没……想到会……会替你……惹下了这……麻烦……”轻轻地,深情地,秋离握住了梅瑶萍的了只玉手,那只柔软滑腻的手,竟是如此冰凉!
    秋离强笑道:“没关系,瑶萍,我不怪你,我也不伯你为我惹什么麻烦,老实说,我十分惊喜于你的突然出现!”
    梅瑶萍干咳了几声,喃喃地道:“真的?”用力点头,秋离道:“如果骗你,叫我嘴巴生疮!”
    微笑挣扎在灰白中浮现了,梅瑶萍艰辛地道:“我信……”使劲握着那只小手,秋离恳切地道:“瑶萍,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知道么?我秋离的老婆是要坚强,硬朗的,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会倒下去,她也要和我一样不屈不服,不输不馁,她必须要活得长久到老掉了牙才行,瑶萍,你如果是我的老婆,你就要做到这些,万万不可泄了气!
    梅瑶萍几乎不可察觉地,十分吃力地点点头,她痛苦地道:“……我要做……你的妻子……我也必须……作这些,秋离……我不要死……真的不要……我不甘心,就此一螟不……视……因为……我舍不下你……离不开你……片刻也离不开……”喘着气,她又费劲地接下去:“还有多少日……未来的日子……未来的生活……等着我们去共同……
    创造……那些日子子……那些……生活……又一定是……甜美而温馨的……我又怎能……
    现在就抛下你……走?我不……我不要独个去那个……阴冷又可怖……的地方……我不!”
    秋离坚强地道:“当然,你一定不!”
    顿了顿,他又昂烈地道:“谁也不能把你从我手中夺去,瑶萍,谁也不能,为了你,我敢向天地挑战,与神抗争,我要护着你,拼着死护你,而我知道可以做到!”苍白又软弱地笑了,梅瑶萍轻细地道:“你会……做到……的……秋离……我知道你……凡是你要做的事……你都能……做到……”秋离温柔地替梅瑶萍拂去发问的草屑,他沉缓地道:“忍耐着,瑶萍,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又干咳了一阵,梅瑶萍咬着牙,语声进自唇缝:“是……这样……秋离……”这时——“金绝剑”衣帆静静地俯下身来,仔细地检视了一遍,他面色严肃地道:“老弟,梅姑娘的伤势不能再拖了,马上就得治,老夫勉可一为,就在坡后动手吧!”
    秋离紧张地道:“前辈,她不会出什么长短吧?”安慰地拍拍秋离肩头,衣帆慈祥地道;“不会的,老弟,梅姑娘端秀淑德,亦非天折之相,你放心好了,老夫将倾心顿力去做。”
    秋离苦笑道:“多劳前辈费神了,我……唉,前辈,你老人家一定知道我此刻心中的感受……”衣帆温和地道‘“不用焦躁,老弟,往好处想,事情,他一点头道:“云儿,拿水壶,还有为师系在鞍后的那只小皮囊,里面全装的是金创药材,快点!”
    周云一阵风似的奔了过去,秋离却若有所思地道:“原来早就有各而来了……”微微一笑,衣帆道:“这是老夫每次赴战之前的必定准备步骤之一。你知道,老弟,一场互相拼命的搏杀,受伤的人往往并非全局敌方,自己这边也大多避免不了,所以,带点药物总是有益无害的,如今不就正可用上了?”秋离涩涩地道:“我也有过这种准备,但因为用得上的机会少,所以近年竟逐渐忽略了,想想,也真够大意的……”衣帆深沉地道:“有了几次较为刻骨的经验之后,老弟,你便不会再大意了,现在,请你小心点抱着梅姑娘随老夫来。”
    连忙俯下身去,秋离异常谨慎地将梅瑶萍平平抱起,然后,跟在衣帆后面,步步踏稳,来到坡后一块微陷地凹地里。
    这块凹地四周隆起,边沿生满凄凄青草,底下却是柔软的铺得厚厚的枯萎草屑——
    想是草梗被风吹落入内,而自然形成这么一层美妙娇垫。在衣帆示意下,秋离将梅瑶萍轻轻放下,就在他弯腰屈膝的一刹那,脸儿对着梅瑶萍的脸儿,这位美丽的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凝视着秋离,目光中的神色是那么深情,那么得意,又那么温柔,她悄悄地道:“我爱你。”
    看着怀中娇羞人儿,秋离一阵心痛加上一阵心酸,他强笑着,低声道:“我也是。”
    后面衣帆已自急忙赶来的周云手中接过水壶与装着药材的皮囊,他干咳了一声,平静地道:“秋老弟,你请上去吧。”
    轻轻放下梅瑶萍,秋离转身,讷讷地道:“我也要上去么?”笑了笑,衣帆领首道:“不错,你也上去,老弟,现在还不到你无须回避的时候,当然你早晚会具有此等身份,但非眼前。”
    秋离尴尬地一笑道:“呃,当然,前辈。”
    说着,秋离匆匆跃上凹坑,与周云快步离开,“银绝剑”,鲍德迎了上来,满脸关切之色:“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秋离苦笑道:“但愿没有,衣前辈正在准备为梅瑶萍疗治。”
    叹了口气,鲍镕惭愧地道:“真是提起来就叫人汗颜,老弟,你正在收拾那草元义,我们却在一侧全神凝注,为你掠阵,大伙全忽略了那姓丘的王八蛋,万万想不到他在重创之下,犹竟能抽冷子施暗算,先不谈这家伙的卑鄙龌做,就说我们几个吧,反应未免太慢,脑筋也未免太木讷了……”秋离忙道:“前辈万莫如此自责,事起仓促,变化太快,谁也无法面面顾到,又何能独责前辈等人呢?”后面,周云也歉疚地道:“对不起,秋兄……”摇摇手,秋离道:“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你我是什么交情?说这些话不是也太生疏了么?我听着反觉不快!”
    周云苦笑了一声,转身,自旁边草地上拿起秋离的银牛角,双手奉上,他一面低声道:“方才我去拿水壶的时候,也去将插在丘达身上的银牛角拔出取回,丘达那斯、业已陨……”银牛角已经擦抹得干干净净,知道是周云给擦试的,秋离将家伙收好,感激地一笑道:“多谢了,姓丘的老小于委实太便宜了他,依他所犯的罪恶来说,这种死法,他算挠上高香也求不到!”
    周云顿首道:“我同意,在他领导下的‘八角会’,可以说邪恶明狠到了极点,几乎没有什么坏事他们做不出来,这种结果的确便宜了他。”
    秋离沉吟着道:“总算替宗家母于,报了那家破人亡的深仇了!”
    周云一笑道:“不错,若等你那干儿子自己长大来出这口怨气,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这小于有没有这个能耐呢?”秋离吁了口气,道:“我那乖儿长大之后,想也不会太过窝囊——”他一回头,又道:“去看着马大哥吧。”
    在那边,马标正苦着脸坐在那里,“银绝剑”鲍德已蹲在他身边替他察看伤势,但鲍德却不敢动手医治,他在等衣帆前来,在医术上来说,鲍德可是不及他在剑法上的修为十分之一呢……秋离与周云走近马标,没开口前,马标先叹了口气,一脸孔颓唐之色,期期哎哎地道:“都是我不该,兄弟,如果梅姑娘不是正在专心察看我的伤势,她来必会被丘达那邪王八算计,纵使算计到吧,也不台伤得这么重,唉,我这为兄的自己不行,又害了人家……”淡淡一笑,秋离道:“这件意外谁也不能怪,大哥,只怪那姓丘的歹毒龌做,假设他还有点骨气,便该冲着我们,不应对一个背着身的女人下手!”
    叹了口气,马标道,“甭再开脱我了,兄弟,这全是我的无能所至……梅姑娘受伤的那一瞬里,我恨不得扑了过去生吃了丘达那斯,太狠毒,太下流……”秋离低沉地道:“别这样,大哥,你受的伤业已不轻,犹在危急之时,豁命掩护梅瑶萍,就此一点,已经不是常人所能做到……”马标烦躁地道:“还说呢,我在梅姑娘中伤倒地,发出惊叫的当儿,险些乎连心跳也停啦,当时我只想到完了,这一下可不得了,她就痛得滚在我眼前,眼睛看着,那股子滋味比之我自己挨了刀还难受,如若她日后能痊愈了,我倒勉强可以告慰,假设万一出了什么长短,我,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摇摇头,秋离道:“为什么老把过失朝自己身上拉?大哥,我已说过好几遍了,谁也不能怪,只有那姓丘的是混帐。”
    “银绝剑”鲍德插口道:“一点也不错,马老弟,你就少在那里自怨自艾了,再说,梅姑娘的伤势虽然不轻,但却要不了命,这件事我可拍胸膛担保,你们不晓得,我那拜兄的歧黄之术相当高明,绝不比当今的一般医生来得稍逊,他那两下子我十分熟悉,再重的伤衣老大也治好过呢。”
    旁边,周云也道:“照说,徒弟不该替师父渲染,可是二师父讲得对,我大师父的医道的确精湛妙异,有独到之处,只是大师父平时隐含自敛,虚怀若谷,从来不为人道,故而外面人们甚少知道。其实,他老人家在这方面的造诣,如肯挂牌悬壶,也定将门庭若市,户为之穿了!”
    秋离颇为庆幸地道:“好极了,老友,关于这件事,我记.得在很久以前你曾给我提起过?当时却未在意……”周云一笑道:“现在可不正中下怀?”苦笑一声,秋离道:“我先前还一直在想赶到哪里去找大夫呢?却竞有一位最高妙的华伦继承人在面前……”
    面罩后面的那张嘴巴“啧”了一声,周云笑道:“姓秋的,少拍马屁!”
    秋离“唉”了一声,道:“你别挖苦我,老友,我这一阵子可真是急惶不安哪,还是第一次,我感到自己是如此孤立无助,又如此束手无措,就如象一下子坠入了万丈深渊里似的,连心都僵凝了……”周云立即抗议:“这是什么话,‘孤立无助’?我们都是死人了?哪一个不和你同进退,共福祸?怎能叫孤立无助?任是谁也未曾袖手旁观或临阵退缩呀,再说,你又何尝束手无措了?一出了这事,我师父不就马上行动啦?还用得着你‘束手无措’?后面那句话就越发不象话了,好象掉入万丈深渊?连心也僵凝了?
    真正胡扯,大伙全拼了命救你的意中人呀,她又没死,你何来这种颓丧话?谁都没有站在那里做愣头青,你自个劲的穷磋叹什么?”速速作揖,秋离忙道:“我话尚未说完,老友,你别急呀,我是说,我好象坠入万丈深渊,连心也几乎僵凝了,但是,却在这种绝望的一刹那,衣前辈便救命菩萨似的出现,不由象是我坠落深渊的瞬间攀抓到了一根强有力的藤蔓,整个情势立即改观。马上又再获生机,再获信心,多美妙的人世间……”
    呆了呆,周云与鲍德、马标俱不由失笑,周云道:“秋兄,你啊,真是一张好利嘴!”
    马标也没好气地道:“他这一套!我可是看得太多了,前头说话,后面留截尾巴,只要风色不对,随时可以转动方向……”秋离正色道:“这遭可不是如此,大哥,我是诚心诚意,言出由哀的,因为我的感触上是这样,当然我就这么说。”
    吁了口气,道:“不谈这些了——哦,我还险些忘了件事,就在大家手忙脚乱照护梅姑娘的时候,那两个长头发,穿豹衣的混小子,巳悄无声息地背着他们两个伙计溜拉,看上去这几个宝贝也够可怜的,被背的人似已昏迷,背人的人的肩头漓漓一大片,他们人背着人,走起路来简直就象喝醉了,那么拉拉晃晃的,歪歪斜斜的,我看他们这段回程可真的难熬啦……”嘴里“啧”了几声,他又道:“那两个肩头受伤的小子,似乎也伤得十分不轻,趴在地下好半天才爬起来,依我看,光是流血就要流垮这一对楞鸟了!”
    深沉地,秋离道:“放他们去吧,原是故人之后。”
    鲍德领首道:“我听见你对他们所说的了,老弟,‘豹子庄’倪宁手下的师侄辈,是么?”点点头,秋离道:“不错。”
    鲍德问:“你与倪宁真的有过那段子交情?”笑了笑了,秋离道:“一点不假——”
    舔舔嘴,他又道:“连前辈都有些疑心,也难怪当时我讲出来,他们都不相信,其实,这是真的!”
    呵呵一笑,鲍镕道:“两国交兵,临到阵上才叙故旧,论交情,的确是会叫人疑惑哪,谁都会想,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马标接口道:“我也听到老弟你与那四个楞小子说的话,是以他们那么狼狈开溜之际,虽然我们看到,但也懒得喝止了。”
    秋离低沉地道:“大哥处置得对,就算我发觉了他们几个的企图,我也会放他们走的,他们不懂事,我却不能和他们一样,否则,日后见了倪宁,就不大好交待了,老面子总是顾不着!??蹦抗獯?判σ猓??F又道:“据我看,‘豹子庄’这四个后辈小子回去,恐怕也不好消受了,倪宁一定要教训教训他秋离平静地道:“这是免不了的,倪宁的脾气我晓得,他的晚辈开罪了我,他断不会放纵袒护,这四位仁兄十有八成是有乐于了!”就在他们的谈话时,坡后,“金绝剑”衣帆已经大袖飘走了出来,一看他那模样,鲍镕笑吟吟地道:“恭喜老弟,老弟,梅姑娘,呃,你那心上之人一定已渡过难关,无所为虑了。”
    秋离迷悯地道:“何以见得?前辈。”
    眯着眼望着走来的衣帆,鲍德道:“当然我知道,我们的衣老大的走路形态业已告诉了我。”
    看着衣帆深沉平静的神色,秋离迎上了去,边喃喃地道:“我瞧不出衣前辈有任何暗示……”衣帆站住,微笑道:“秋老弟,你可以放心了,梅姑娘伤势虽重,万幸未曾波及要害,经老夫细心医治,已告确保无险,但是她流血甚多,元气大损,需要多加调养,老夫看,至多一两个月,便可痊愈如常了。”
    —双手抱拳,秋离感激无限地道:“前辈,多谢前辈施救之恩,梅瑶萍有生之年,全是前辈所赐,这里容我代她一拜!”
    急忙避开,衣帆正色道:“切勿如此,老弟,你这样一说,就完全见外了,休说老弟你数救小徒于危因,助他得偿夙愿老夫弟兄又何尝未蒙思施,同沾惠赐!这点小事,老弟你对老夫等之帮助于万一?老夫未曾言谢,便因为视老弟你如同一家之人,免此世俗客套,但老弟你又怎么却见起外来?”不好意思,笑了笑,秋离欣悦地道:“前辈教训得是,我因一时兴奋,所言所行也有些离谱了,尚请前辈大量恕过。”
    呵呵一笑,衣帆道:“罢了,老弟,老夫业已为梅姑娘包扎妥当,你不过去看看她么?略歇片刻之后,我们也可以上道啦!”秋离躬身道:“是,前辈,我这就去!??备兆?恚??只毓?防吹溃骸岸粤耍?氨玻?野菪致泶蟾绲纳耍?喾城肭氨泊??浦危?泶蟾缰慌峦吹貌磺幔?硗猓?歉觥?私腔帷?挠嗄跄呱星浚?铱匆哺????幌路潘?甙*!”连连点头,衣帆笑道:“放心,老夫就过去施医,姓倪的那人便如老弟所言,亦由者夫一并打发了。”’那边,马标沙哑地叫:“小子,你快滚过去吧,用不着他妈的惺惺作态,衣前辈他会医治我的,哼,到现在才记起我也受了伤。”
    伸伸舌头,秋离不敢再说什么,他放开步子,又急又快,一阵风也似的奔向草坡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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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双心连系
    “中原双绝剑”衣帆与鲍德老兄弟两及周云等一行三人,先行赶回“小青山”去了,因为梅瑶萍的伤势不适于移动,所以暂时便在距“白草坡”上有五十里地的一处小村子住下来。
    这小村上有二十户不到的人家,这些朴实的乡野之民大多耕种几亩田地,少数便靠行猎打樵维生,他们行猎打椎的地方便以“大玄山”为中心延展到附近的山区里,这里,环境十分单纯,民风也相当的敦厚。
    小村子叫“安学村”,倒还带着几分书香气呢。
    秋离与梅瑶萍、马标三个人便在这里租下幢村子中所能找到的最好房舍住下。所谓最好,也不过就是前后两进的三间砖瓦房而已,一明两暗,有竹篱围绕,在村尾,门前有溪,屋后尚有一片小小的竹林子,景色倒也清幽宜人,别的谈不上,住在此处养病调理却是蛮合适的……今天,已是他们住在此地的第十天了,“中原双绝剑”及周云三人,恐家中人等得焦急,已经赶了回去,他们是在五天前走的。
    现在,是清晨。
    天气并不太好,空中是灰苍苍、乌重重的低云,相当寒冷,郊外与屋面也全沾布着白凛凛的严霜,看这天气,呢,恐怕要不了多久就飘雪了,算算日子,也该入冬啦……
    从自己与马标合住的那间卧房出来,秋离到了梅瑶萍的寝室门前,他轻轻敲了几下门,轻轻地叫:“瑶萍,醒了没有?”房里,几乎是立即的,梅瑶萍的声音带着点疲倦与磁性韵味回应:“早醒了,秋离,天气好冷碍……”不禁笑了,秋离道:“反正你有足够的理由赖在床上,天气冷不冷,倒不是一回事了!”
    传一声娇媚的轻笑,梅瑶萍在里面道:“你呀,就会损人……”秋离一笑道:“可以进来么?”很干脆,梅瑶萍道:“门没下闩,一推就开。”
    当然,秋离是推门而入了,他回身又将门掩好,然后,目注榻上的梅瑶萍,这十余天来,有赖于“金绝剑”衣帆事前的悉心调治与他本人的体贴照拂,梅瑶萍的伤势可说大有起色,非但伤口全长合了,连精神也爽朗明快了许多。她半伏在榻端,曲着腿,拥着棉被,一件雪白的外裳便披在肩上,她的乌黑秀发瀑布也似自然地倾泻下来,油黑的发丝衬着她白里透红的美艳面庞,衬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凝视着秋离的明眸,那神态,抚媚极了,也俏丽极了……秋离不禁有些着迷地看着她,下意识里有一种强烈的,想上去亲吻她一下的欲望。
    “噗嗤”笑了,梅瑶萍开口道:“老看着我干吗?不认识?”突然惊悟,秋离竞有些腼腆的感觉,他搓搓手,道:“我,呃,瑶萍,我怎么每一次看见你,都觉得你比前次好看了几分?”“阵”了一声,梅瑶萍羞涩地道:“我还不是我?有什么一次比一次好看的?你呀,就生了张巧嘴,专门会嘲弄人连忙否认,秋离道:“天地良心。”
    忽然,他觉得房里有点冷,游目四顾,晤,靠有的那扇窗户竟然是敞开的,从窗口,可以望见后面那片青翠冷绿的竹林,以及远处隐隐的山脉,但是,却也让外头的寒气飘进来了。
    走到窗前,秋离摇头道:“天这么冷,还开着窗睡觉,也不怕着凉了,你身子尚不够硬朗,怎么这样不知爱惜?”梅瑶萍忙喊道:“这你要做什么?”秋离回头道:“关窗呀!”
    梅瑶萍不依地道:“别关,秋离,我喜欢这样,开着窗房里通风,又清新,又鲜亮,要不,会把人间死了。”
    犹豫了一下,秋离道:“但太冷了对你身体不好——”嘟嘟嘴,梅瑶萍扭动着道:“不嘛,不要关……”秋离眉头一皱,走了回来道:“好吧,不关就不关,你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要依你才行,妈的,我真把你宠得不象话了。”
    怔怔地盯着秋离,梅瑶萍眼圈蓦地一红,她委屈地道:“你——秋离,你根本不爱我,我,我也没说什么,你就不高兴了,连讲话也……”一见梅瑶萍竟然伤了心,秋离不由有些发急,他连忙安慰地笑道:“别,别,瑶萍,你看你,我嘴里带个三字经,也不过就是习惯成自然,并没有其他含意,你怎么就当了真啦?”梅瑶萍仍然欲啼地道:“那你干嘛还皱眉?好象好不舒服的样子,更好象憎厌我的样子……秋离,你不高兴怎么的,你知道我除了你再也无倚无靠,无所投归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别摆出讨厌我的神态……”秋离暗自叫苦,他忙道:“唉,你这是说到哪里去啦?不是越讲越离谱了么?我几时讨厌你了?真是冤枉煞人,瑶萍,可别瞎猜疑,假如说,你与我之间的情感到了今天你还不相信我,那,那又叫我怎么办?”抽噎了一声,梅瑶萍道:“我知你全是一番虚情假意……只是为了可怜我才要我……你对我的情感,除了怜悯,就没有别的了……”一跺脚,秋离道:“王八蛋对你才是怜悯,我对你是不折不扣地爱,一种沥血剖心的爱,骗你一句,我就是你的儿!”
    俏脸上倏然赤红,梅瑶萍心头却满意甜蜜无比,她又羞又急又喜悦地叫:“不要胡说,谁……要做你的妈?”眼珠子一转,秋离涎着脸道:“正好,你不愿做我的娘,就当我的老婆吧,将来做孩子他娘,嘻嘻,孩子他娘呐!”猛一下将脸儿埋入膝前的棉被里,那种妖媚又羞燥的声音,却带着点低窒自棉被的隙缝里传出:“不和你说了……厚脸皮……”哈哈一笑,秋离道:“我的乖乖,现在侍候你可真叫不容易哪,软硬不吃,弄不好就大发雌威,文武齐上,可比我对付千军万马还要难!”微微将脸儿抬起,梅瑶萍双颊红通通地道:“我就是要气你嘛,要叫你受罪,想想以前那几次,你不把我整了个够?瞧着看,将来我非使你怕我不可,我一定要管你管得紧紧的!”
    秋离揉一下手,道:“成,怕老婆的人有福了,我秋某人天不畏,地不怕,谁的帐也不买,这种横霸霸的日子搞久了也无啥意思,找个人怕怕不正新鲜?何况又是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哪?”啐了一口,梅瑶萍佯嗅道:“你不要自鸣得意,一个劲说俏皮话,将来你就会知道我的厉害了,哼,看我不收拾你!”
    坐到榻沿,秋离一笑道:“我心甘情愿,结了吧?”睁大那一双美眸,梅瑶萍道:“真的?”秋离吁了口气,道:“当然——”顿了顿,他又笑道:“老实说,我生平至今,斗过的英雄好汉,奇人异士,不胜枚举,无以为新了,纵然有好些次处境也相当艰险困难,也还不至于到束手无策的地步,但是,对于你,什么我都感到毫无办法?打不忍打,骂不舍骂,就连皱个眉头,瞪瞪眼吧,只要一看见你那种委委屈屈,哭哭今今的模样,也不知怎的心就软了,气也消了,连心也怪疼的梅瑶萍注视着秋离,低低地道:“你说这些没骗我?”秋离严肃地道:“一点也没有。”
    美美地笑了,梅瑶萍道:“晓得这是什么原因?”秋离抿抿唇道:“你说说看。”
    毫不迟疑,梅瑶萍道:“这就是表明——你爱我。”
    笑了笑,秋离握住了梅瑶萍的一只柔手,道:“很好,你自己也承认了,我爱你,是么,那先前你为什么又说我不爱你呢?咽?”娇羞地低下头,梅瑶萍小声道:“那……
    那是逗着你玩的嘛……””用力握着那只又软又滑又柔腻的小手,秋离笑道:“不行,要罚!”
    眼角膜了他一下,梅瑶萍轻轻地道:“怎么罚?”舔舔嘴,秋离压着嗓门:“让我亲亲。”
    摇摇头,梅瑶萍道:“不,我还没梳洗……”吸了口气,秋离道:“我不在乎,我就喜欢你现在的味道儿。”
    拾起脸儿,梅瑶萍望着秋离,好一阵子,她缓缓闭上眼,弯长的睫毛微微耸动,逐渐地,她将上身凑近,仰起唇儿,红艳艳的唇儿……温柔地伸出双臂,秋离紧紧将梅瑶萍抱入怀中,然后,他俯下脸,在梅瑶萍芬芳滑润的柔唇上轻轻印合上他的唇,开始是一种平静的接触,慢慢地,他吸吮起来,搂得更紧,四片唇也贴得紧密了……男女之吻,是奇妙又传神的,也是美蜜温馨得无以复加的,他(她)们用舌尖的挑逗来说话,以齿唇的磨擦来表露双方的情意,呼吸在息息相连中倾诉着千万个爱,心贴着心,却已将魂儿魄儿也相融了。豆古以远,有许多种表达爱情的方式,但无疑地,亲吻才是无数种表达相悦之情的最好一种,又最为人们所乐意接受的一种,它热烈却不猥亵,美蜜也不挑逗,温馨而不淫邪,高难又不失实惠,当然,秋离和梅瑶萍的感觉也是如此的了。
    长久有些透不过气地轻轻推开秋离,梅瑶萍脸红颊配,有如三春的桃花,她微喘着,羞不自胜道:“秋离……你差点害我窒息了……”搂抱着她,秋离一边贪婪地嗅闻着她鬓角颈项间那种令人心神荡漾的幽香,意犹未尽地央求:“再亲一次嘛……瑶萍,宝贝,再亲一次嘛……我觉得才刚开始,怎么你就推开我了?”红着脸儿,梅瑶萍声容蚊蚋道:“亲了好久……我都喘不过气了……你怎还说才开始?秋离,别这么急嘛……”抱着双手不放,秋离粘缠地道:“不行,一定还要再亲一次,我刚才享受的那股滋味,才有点美头,就叫人扫了兴,那怎么耐得?”梅瑶萍紧紧依在秋离怀中,脑腆地道:“那……
    有什么滋味嘛?我的嘴里又没有糖……”低声一笑,秋离道:“宝贝,你的唇儿柔美软润,芬芳甜蜜,更有一种无法比拟的温暖郁馨的味道,亲着,就象慢慢吸饮浓醇又不失清恬的美酒,晕淘淘,火热热,又轻飘飘的,连心都醉了……”不依地用面颊在秋离胸膛上揉擦着,梅瑶萍害躁地道:“你……秋离,你就会瞎编排……哪有你所说的这么奇妙?怎么……我自己就没觉出来我的嘴唇有这么多好处?”轻声笑了,秋离道:“你的嘴唇是幽谷香兰,没人探过,自是发挥不出它的妙处,而我尝试了,当然便知道个其中三昧……”半瞌着眼,梅瑶萍低柔地道:“我说不过你……”秋离开玩笑地道:“告诉我,瑶萍,我是第一个有幸品尝你芳唇的人么?”猛地睁大了眼,梅瑶萍的脸色顿时变成苍白:“秋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把我看成了什么人?我……我在你眼中竟然如此下贱?”呆了呆,秋离想不到自己随便的一句戏言,对方却会有如此激烈悲愤的反应,他急忙道:“不要认真,瑶萍,我真是说着玩的,毫无他意,当然我知道你的冰清玉洁,我更晓得你出污泥而不染……”梅瑶萍伤心地道:“我这样待你,这样爱你,你竟会讲出这样的话来,秋离,你既不相信我,就干脆让我死了吧……”秋离急得手足失措地道:“唉,唉,我全是逗着你玩的。
    一点邪心也没有,瑶萍,你又何苦这么看不开?真他妈的,我不是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好端端的却冒出这句话来J唉,方才那种柔情蜜意的绮丽的气氛竟叫我自己给破坏了,煞风景,煞风景,我真正混帐,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一面道歉,一面自怨自艾,又厚着脸皮道:“就算我放屁好了,我的心肝,你知道我爱你嘛,开开玩笑也只是增加点情趣,并没有不信任你的成分……”咬着下唇,沉默了好半晌,梅瑶萍才幽幽地开口了:“以后,秋离,不准再象刚才那么侮辱我——”秋离如释重负,举起右手道:“我起誓!”
    摇摇头,梅瑶萍低细地道:“不用啦,秋离,我只是要你相信我,不论在认识你以前,或是以后,我决没有做出一点对不起你或对不起自己的事——”用手指轻轻拭了拭眼角,梅瑶萍又道:“我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跳进了混杂的江湖道上,更糟的。是我容身的圈子又竟是一个最为黑暗污秽的圈子,这是个大染缸,是个能把人吞噬了的大染缸,我只是个女人,一个除了有点技击本事之外,与其他任何女人无异的女人,我当然没有法子改善我容身的环境,因此,我随波逐流。我不否认在我处在那个圈子里的时候做过一些违背良心的事,但我却不是甘心情愿的,我很痛苦,很寂寞,可是,我是这条路上的人,有莫大的压力在我背后迫使我,我又怎么办呢?不过,虽然如此,有一点我却自始至终坚守不渝——那就是我的节操,秋离,我一直是清白的,到现在仍然一样,在你之前,没有人可以碰我一下,连一下也没有,我是纯洁的,所以,我敢不怕羞耻,主动示爱,秋离,只有这个条件才给了我勇气,如果我早已失贞,我哪里还有颜面再要求你的施舍呢?”秋离忙道:“我爱你,瑶萍,绝非施舍……”叹了口气,梅瑶萍道:“但愿是这样子……”秋离情急地道:“就是这样子,哪还有什么但愿不但愿的,瑶萍,你怎么老是钻牛角尖,一点也不体谅我?”轻轻地,梅瑶萍道:“我可以告诉你,秋离,你是第一个亲我的人,碰我的人,也是最后一个,你是我第一个所爱的人,同样的,亦是最后一个了……”秋离严肃地道:“瑶萍,这正是我要向你说的话!”梅瑶萍星眸流波,她悄声道:“我也是你第一个?”用力点头,秋离道:“当然!”
    梅瑶萍垂下颈头,道:“也是最后一个?”秋离低沉地道:“正是!”淡凄凄地一笑,梅瑶萍道:“只怕未必。”
    一怔之下,秋离气冲冲地道:“我说的全是真话!”
    垂着头,梅瑶萍细声道:“或者,我是你最后一个所爱的尚有可能,但是,我不敢相信我也是第一个……”脸红脖子粗地,秋离恨不得掏出心来道:“我绝不骗你,你以为我以前很风流,很放浪?只是老天爷做见证,我是连一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哼了哼,梅瑶萍道:“我不信!”
    秋离冒火道:“你可去问去查,去刺探!”
    眼波一飘,梅瑶萍道:“问谁?”
    想了想,秋离道:“有的是人,譬如说,马大哥、周云、‘中原双绝剑’二位前辈,另外找在‘缺肥山’上的那帮子老伙计……”嘟嘟嘴,梅瑶萍佯嗔道:“这都是你那边的人,那还有不帮着你说话的?不作数。”
    秋离敲了敲脑门,愤愤地道:“你随便去问谁都行,看看我曾和哪个女人不干净过?
    假如有一件这种事,我就自己吊颈给你看!”
    凝注着他,梅瑶萍也暗里促狭地道:“那么,为什么你的动作如此老练,调情的话说得这样流利?”尴尬地咧着嘴,秋离困难地道:“这个……这个……便只有说是天生的了,我也搞不清楚怎么会这样?其实,以前我毫无此种经验……”一撇唇,梅瑶萍道:“我不信,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天才?”秋离窘迫地道:“因人而异罢了,你的武功也还没有我高呢,难道你亦起了什么猜疑之心?每个人的成就总是不会完全相同的哪……”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我有一双眼,两只耳朵,一颗脑袋,我就不会看,不会听,不会学么?没吃过羊肉,也曾看见羊在满山跑呀,何况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用不着经验,往往就无师自通了……”没有再继续逼问下去,梅瑶萍娇嗔地道:“哼,算你会赖!”
    秋离赶紧道:“都是实言,没有半个虚字!”
    抿抿唇,梅瑶萍恨恨地道:“好吧,我就饶你这一次仍然未曾忘记方才的要求,秋离揽着梅瑶萍腰肢的双臂微微紧了紧,他哧哧笑道:“不生气啦?那么,可以再亲一次了吧?”梅瑶萍没好气地道:“也没见过你这么赖皮的人……”秋离央求道:“来嘛,宝贝,亲一下……”叹息一声,梅瑶萍静静地道:“你还非要我说‘可以’才行?”迷惘地,秋离道:“要不,还能用强么?这就失掉意义了。”
    “噗嗤”一笑,梅瑶萍道:“也不知道你是真的抑或装的,一副楞头楞脑的样子,秋离,至少有一点我不妨教教你——当一个女子心里答允和你亲热爱抚的时候,她不会坦率到明白表示,如果她不拒绝,那就是说……她愿意了。”
    当然,秋离绝不是傻到这种程度的雏儿,他知道,如若再不行动,那却真可以与白痴为伍了,于是,轻轻地,他又吻了下去。
    这一次吻得够长久,梅瑶萍任是呼吸迫促,脸儿配红,鼻翅儿急速翕合着,但她却丝毫不作挣扎推拒,就那么温顺地任凭秋离拥抱着,吸吮着,她要秋离亲个足,吻个够好一阵子,秋离才满意地将嘴唇移开,脸孔贴在梅瑶萍滑嫩的面颊上,轻徐地吁了口气道:“有人形容美丽女人的呼吸是‘吐气如兰’‘幽馨温香’,可是一点也不错,瑶萍,你就正是如此……”梅瑶萍悄声笑道:“亲够了?”秋离笑道:“哪会够,这一辈子也亲不够,我是怕你累了,暂时让你歇会,过一阵子,咱们再慢慢亲热。”
    眼波微横,梅瑶萍轻阵道:“馋!”
    哈哈大笑,秋离道:“美色当前,秀色可餐,馋就馋吧!”
    忽然象想起了什么,梅瑶萍低喟道:“对了,秋离,你刚;才说女人的呼吸象什么?”
    秋离道:“吐气如兰,幽馨温香,就象你……”梅瑶萍有些艰涩地苦笑道:“我听了这两句话,突然想到,假如我这次中了丘达的柳叶飞刀而治不好的话,恐怕早就连气也无法吐了,那你现在又到何处去寻找说这两句贫嘴的对象?”也不禁想之犹有余悸,秋离忙道:“好端端的不要说这些:话,瑶萍你已经医好伤了,还‘假如’那些不祥的事情做什1么?况且你的生相亦非天折之状,便是受创再重也死不了的,记着,吉人自有天相,再经艰危,也是有惊无险的。”
    凤眼儿一眨,梅瑶萍道:“你那么伯我死呀?”秋离正色道:“你心里清楚,何必多此一问?”嫣然一笑,梅瑶萍道:“我喜欢多听几遍你说多么舍不得我。”
    哧哧笑了,秋离道:“很好,以后日子长着,有你听腻味了的时候。”
    梅瑶萍正待再说什么,隔室,已蓦地传来马标那嘶哑的叫声:“兄弟,兄弟呀,别再光顾亲热啦,你出来看看,篱笆外头是些什么人来啦?”扮了个鬼脸,秋离悄声道:“老大在吃喝了,瑶萍,我出去看看,待会那房东的老婆送早饭来的时候,你先吃,我尽会抽空来陪你。”
    轻轻点头,梅瑶萍笑道:“快去吧,反正——没事记着到我这儿来就行——”隔室马标的嗓门又拉开了:“咦?兄弟,秋兄弟,你出来了没有?怎的还看不见人?”没好气的,秋离一迭迭答应着启门而出,他进了自己与马标合住的房间里,在一张靠窗可以眺望房外风光的竹榻上,马标正托下巴在窗槛上朝外观望,他斜眼瞥及秋离进来,急忙“嘘”了一声,低促地道:“小子,你他妈的怎的搞了这久才来?梅姑娘在喂你吃奶吗?”
    脸一红,秋离啼笑皆非地道:“别开玩笑——”匆匆招手,马标压着嗓门道:“别提了——快过来看看,他们已经走近啦!”
    有些诧异地,秋离道:“谁快走近了?”一瞪眼,马标低吼:“你自己过来看看呀!”
    秋离无可奈何地走近窗前,目光自撑起的窗口投出,穿过竹篱隙缝,恩,可不是,在小溪侧面的那条土路上,正有四人四骑,指手画脚地缓缓朝这边行来,只要一打眼,便能看出这四位仁兄全都是江湖人物,而且,他们所要来的目标,亦好象正是这里呢!
    带了三分怀疑,两分迷惑,秋离喃喃地道:“同道朋友,他们到这荒村野地来做什么?看样子,他们还正是朝我们住的房子来……”眯着眼睛瞧,马标小声道:“你认识不?”摇摇头,秋离道:“面生得很,一个也未见过,大哥,你呢?”舔舔嘴巴,马标道:“不认识。”
    转身,秋离随手抓了件灰绸长衫披在肩上,藉此掩遮他那袭纯黑色劲装,他未扎头巾,浓黑的头发便束结在头顶,用一根黑丝带系着,现在,他看上去十分淳朴而平实,似一个本本分分的寻常后生一样,看不出一点那种独霸江湖的彪悍之气来,除了他眉宇之间,还隐隐透着一股子英武不凡之概。
    马标瞧着他,道:“你要出去?”
    点点头,秋离道:“这些人八成是要到此处来,现在房东不在,我们就是屋主,总得有个人出去招呼,是么?”笑了笑,他又道:“而你不能去,梅瑶萍更不能走动,,除了我出面之外,便没有别人了,打扮得土气点,也免得叫人扎眼,江湖上的朋友们大多容易动疑心,我们不愿意在如今找麻烦上身。”
    马标按了按早已接合了的肋骨,嘀咕道:“说的不错,最好打发他们上道,我不喜欢有人打扰,伤处有时候仍在隐隐作痛哩……”秋离道:“当然我会打发他们的。”
    说着,他转身快步离开,刚刚走到客堂,篱门外,已传来几声马嘶,有人拍着竹门,一个沙沙的嗓音叫道:“喂,里头有人没有,快开门……”答应着,秋离推开那两扇客堂的剥落红门,跨过门槛,故意迟迟疑疑地站住问:“你是谁呀?找哪一个?我爹和我大哥全上山打猎去啦,只有我嫂子与我在家里,我嫂子还生着病哩……”拍门的是个满脸横肉,粗里粗气的壮汉,他穿着一身厚厚的灰袍,形色十分粗野地叱呼:“混小子,你先开门再说,外头又冻又冷,就叫我们站着说话么?你们这里待客也不是这种待法呀!”
    磨磨蹭蹭地朝前走,秋离仍然摆出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道:“你们到底要找谁嘛?
    我们姓金,好象一直没有遇过你们这样的亲友呢……”那壮汉怒道:“他娘的,你不会先开门?还要唠叨多久?”畏畏缩缩地上前将竹门启开,秋离袖着双手站在门边,他十分委屈地道:“门开了,老爷……”回过身,壮汉向一个年约六旬,面容瘦削冷峻的灰袍人恭谨地道:“师祖,且请师祖入内暂歇。”
    如电的双目锐利地向四周一扫,老人鼻孔中冷淡地“呢”了一声,然后,他举步便朝院中走进——慌忙伸手拦阻,秋离急叫:“慢着慢着,这位老丈你慢点闯,此处乃是我家的私产宅,有什么事不妨向我明说,又怎能不经主人同意便乱朝里撞?”老人“呸”
    了一声,厉声道:“拿开你的脏手!”
    壮汉一把抓着秋离的前襟,猛地一记“扣腿”,秋离也不反抗,任他将自己摔了个屁股蹲!
    狞笑一声,壮汉道:“娘的,你个小鬼崽子活得不耐烦了?朝着我们‘太苍派’的师祖动手动脚的?若非看你是个胎毛未脱的小猢狲,大爷不活拆了你才怪!”
    后面,另一个方面大耳,脸色铁青的中年人在此刻皱了皱眉,威严又雍容地道:“够了,李斌,我们还要租人家的房子呢。”
    叫李斌的壮汉立即垂手退到一边,诌笑道:“是,掌门师伯,但这小子也太不开眼……”
    哼了哼,那位“太苍派”的掌门人理也不理地随在前行老人之后进入客堂,另一个肥胖秃顶的人物拍了拍李斌肩头,笑道:“小子,掌门人心情不佳,你还是少替他惹麻烦的好。”
    李斌连忙低声道:“晚辈省得,四师叔。”
    地下,秋离一边装成那种又委屈、又窝囊的样子爬了起来,心里却反而高兴万分,是“太苍派”,“髯虎”何大器原属的宗派,也是被同门篡位夺权废了他内功的宗派,秋离答允过要协助何大器重振门规,讨逆正名的,而且他已打算就在这次回去之后便要展开行动了,却万万想不到此时此景此地,“太苍派”的一干叛徒们竟然自投罗网跑来了这里,无可置疑的,那瘦削冷峻的老人便是“太苍派”如今辈份最高的那位师叔了,而那脸色铁青,长得方面大耳的中年角色则定是原来的“太苍派”的大掌门二师弟,现在却竞然休猴而冠,自行升格做起“太苍派”掌门人来了。还有那个眸子,极可能便是“太苍派”旧掌门人的四师弟——秋离知道“太苍派”在何大器这一辈,一共只有五个人,以何大器为首——.叫李斌的壮汉,依他的称呼推断,大约是他们的师徒,恐怕为旧掌门人三师弟的徒儿……秋离暗自兴奋,这下,他晓得可以大大的替自己省下不少力气了!
    这时——
    李斌回来咆哮:“还不爬起来?娘的,你不要给大爷装死赖活,赶紧进去,本派师祖有话同你说!”
    拂挥着身上的灰土,秋离哭丧着脸道:“你摔痛我了牛眼猛瞪,李斌怒道:“混帐玩意,你还叫苦?这只是最轻的,你再粘粘缠缠,大爷可以揍得你连尿都流出来!”
    没有再说话,秋离扮成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客堂,他艰辛地迈过门槛,站定,讷讷地道:“各位老爷,有……有什么话见教?”老人早已自行落坐,他大拉拉地连正眼也不向秋离瞧一下,那方面大耳的中年人虽然站着,却神态居傲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吞了口口水,秋离心想:“别得意,老狗头,马上,你就会后悔你们这种凌人之罪了……”
    他口中却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姓金,叫阿二……金阿二……”“呢”了一声,对方又冷森森地道:“家里有些什么人?”秋离畏惧地道:“只有,只有四个人……我爹,大哥,嫂子,和我……爹和大哥上山行猎去了,嫂子又生病躺在床上,眼前就我一个人顾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陈诉,中年人道:“你爹儿你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秋离讷讷地道:“大概……要好几天呢……”中年人暴躁地道:“太久了,我们不能等他们回来才商量,现在就要决定,小子,我们要租赁你家的房子。”
    故作吃惊之状,秋离忙道:“不,不行呀,我们就这一栋房子,租给你们我全家到哪里去住?况且我嫂子还害着病,不行,万万不行……”脸色一寒,中年人怒道:“行也是行,不行也是行,我们就在此地住三天,等两个朗友前来会面,另外,我们不要你们全部房间,只需这间客堂和一间寝室就够了,但你们却决不准私自到我们住的房间来——李斌!”
    李斌踏步上,躬身道:“在。”
    中年人大声道:“给他七钱银子作为这几天的房饭钱,我们‘太苍派’自来不做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事!”
    李斌答应着伸手入怀,构了半天,掏出一小块比指甲盖似乎还小一点的碎银块丢到秋离脚前,边厉色道:“还不谢谢本派掌门人的恩赐?”纵然是故意装成这种土里土气,老老实实的样子,秋离也有些忍不住心头火了,他目光定定地望着脚下那块细碎的银屑,又缓缓移到李斌凶模的面孔上,咽了口唾沫,皮笑肉不动地道:“你是说,呢,李大爷,叫我谢恩?”李斌恶恨恨地道:“没生耳朵?你!”
    搓搓手,秋离茫然道:“谢——什么恩?”双目怒瞪,李斌咆哮:“赏你银子,你还不谢本派掌门的厚赐?”苦着脸,秋离的话却说得促狭:“三天的房饭费用在四个大活人身上,恐怕七钱银子是太少了点,那只够几只鸡的啄食,可是鸡却不住房子,全在野地放落的,再说,我们住的地方小,实在也无法租赁住人,七钱银子我不敢要,请各位大爷收回去,我也犯不着谢这个恩了……”猛然握拳,李斌吼道:“好他娘的你个利嘴利舌的小滑头,竞还转着圈子骂人哪,看不出你人虽愣心眼倒不小,我李爷今天便看你有多少刁法!”
    秋离急道:“我只是打譬喻,也没有指你们的人,没道你们的姓,怎么说我转着圈子骂人?你,你你是仗着身大力不亏,要欺侮人么?”踏上几步,李斌凶狠地道:“你还嘴硬,我这就先收拾你后面,中年人冷冷地道:“不准动手,李斌!”
    赶紧站住,李斌回头,颇有点不甘地道:“掌门师伯,你老看看,这庄稼小土蛋子表面老实,骨子里却又奸又滑,不整治整治他,他还当我们寿头呢!”
    中年人冷淡地道:“现在是什么样的节骨眼子?哪还有心来想这些罗索?错开此次,你活剥了这小子我也不会管!”
    李斌忙道:“弟子这就饶他一遭——”
    目光如刃般寒森森地盯视在秋离的面庞上,象要将他看透看穿一样,半晌,中年人才沉沉地道:“我姓朱,叫朱伯鹤,是武林‘太苍派’的掌门人,武林中的朋友都称我为‘紫手盈,因为我们的确有借你住处一用的苦衷,所以就必须要借下,不管你愿不愿意全是一样,小子,如果你再言语含刺,态度蛮横,恐怕你就会大大地吃苦头了,我先警告你,别到时候埋怨我们手段太辣!”
    一脸的愤恨不平,秋离大声道:“人家的住处不愿租赁给你们莫非还不行?朗朗乾坤之下,难道就没有理没有王法了么?哪有这等强横霸道的事?”叱了一声,李斌叫:“你他娘的再顶嘴!”
    狰狞地一笑,朱伯鹤道:“此时此地,小子,我们即是天理,即是王法,你纵使心里不甘不服,恐怕也只好忍受了!”秋离悻悻地道:“你们敢——”大吼如雷,朱伯鹤狰狞地道:“金阿二,你再执迷不悟,一味顶抗,我就先毙你于掌下!”
    面容上竟然果真涌起一片苍白,秋离故意犹豫了老大一阵,才做出那种敢怒不敢言的忍气吞声之状道:“好——吧,反正你们拳头大,我,我认了便是……”哼了哼,朱伯鹤道:“早告诉你,你别无选择!”
    秋离苦着脸道:“我,我这就去将我自己住的那间卧房收拾出来……”大模大样地点点头,朱伯鹤道:“这样才对,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好生在这几天里侍候着我们,包你吃不了亏的。”
    叹了口气,秋离道:“随你们怎么说吧,我人是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人多势大,,强买强卖,唉,我又有什么法子?”朱伯鹤双目一瞪,叱道:“不准胡扯!”
    搓着手,弓着腰,秋离无精打彩地就要离开,他刚一转身,朱伯鹤已严厉地在后面叫道:“站住!”
    怔愕了一下,秋离回过脸来问:“又有什么不对?大爷朱伯鹤一指地下那块碎银,冷冷地道:“将银子拿去,‘太苍派’素来明理通情,公正谦和,绝不占人家便宜,更不仗势欺人,我们租房吃饭,照样付钱!”
    气的双眼都几乎翻了白,秋离却只好返身弯腰,将地下那块风都吹得走的碎沙银块拣起,塞入怀中,然后,一言不吭地掀帘出了客堂。
    背后,隐约还传来那李斌不屑的语声:“这小子不够一巴掌扇的,他娘却还有几分狗熊脾气呢,可恨……”推开寝室门,秋离又及时掩好,目芒向房里一闪,唉,靠窗的那张竹榻上,马标呢?怎么不见了?他正自一愕,就在那具粗陋的白木柜橱后头,马标突然探出脑袋。这位当年的黑道好汉先“嘘”了一声,然后低促地问:“事情怎么样?
    我好象听到那些家伙自称‘太苍派’的人物?”点点头,秋离笑道“不错,大哥,我们小心点弄,说不定何前辈的那个心愿就可以在这里完满解决了!”惊喜地,马标道:“可是‘太苍派’的那些正主儿全在?”秋离低声道:“全在,这些混球恐怕要在此地住几天呢,方才还硬逼着我要租房赁金,包括伙食在内,四个人,一共给我七钱银子!”
    马标“嗤”了一声,火道:“妈的,四个人连吃带住好几天只给七钱银子?这个价钱刚够他们住到猪圈里去吃豆渣!”
    哧哧笑了,秋离道:“不用,他们住在这里正好,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后悔为什么不搬到猪栏里去住呢,和他们马上便要遭遇到的乐子比较起来,他们将要感觉到住在猪栏里实在要比住在房子里幸运得多。”
    摸模下领,马标也点头道:“好极了,但方才在外面却怎的和他们罗咳了那么久!
    干脆都给摆平了不是简单了当?”秋离笑道:“我给他们演了半天戏——暂时,我还不想叫他们看出我的底细来。”
    马标诧异地问:“为什么?”
    舔舔唇,秋离道:“因为我尚要偷听一下,他们来此的目的何为?”想了——下,马标道:“你看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秋离道:“只晓得一点,他们好象是到这里来等候什么人,还有他们的两个朋友要来呢,约摸,他们要在这里住上三天。”
    马标又问:“都是‘太苍派’的那几个仁兄?”低沉地,秋离道:“他们的师祖—
    —也就是何大器前辈那个偏袒逆徒,支持叛变的大师叔,另一个是如今‘太苍派’沐猴而冠的掌门人朱伯鹤,再就是朱伯鹤的四师弟以及他三师弟的徒儿,叫李斌,总共就四个人。”
    沉吟着,马标喃喃地道:“可全部都齐了……他们全是我们要找的人,何老爷子告诉过我,他的大师叔人称‘寒鹫’姓魏,叫魏什么?……”秋离轻轻地道:“魏超能!”
    连连点头,马标道:“对,叫魏超能,魏超能!兄弟,他那样子,可象只‘寒鹫’不象?”笑了笑,秋离道:“呢,经你这一说,那老小子却果然有这么几分味道呢……”
    马标又道:“朱伯鹤的四师弟,何老爷子也曾经告诉过我他的名号,但我一下子却想不起来了……”秋离一笑道:“何前辈也告诉过我,大哥,你这记性可真叫差,那秃头大胖子号称‘五斤虎’,姓邵,叫邵达贵!”
    低低一笑,马标拍了拍脑门子道:“是了,可不叫邵达贵,妈的,这个寿头……”
    十分促狭地笑,秋离道:“大哥,你个寿头却躲到木柜子后头做甚?”一瞪眼,马标低吼:“你个舌头长疮的小畜生没大没小的,我还不是帮着你演戏?妈的,你在院子里不是骗他们说你爹你哥全上山行猎去啦?家里只有你和你那‘嫂子’在?假如他们不信硬要进来看看,我他妈却躺在床上,这一下你的谎言岂不拆穿?一个弄不巧,这些宝贝们说不定还怀疑你家嫂子在暗里偷人养汉呢!”
    秋离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他知道马标口中的“嫂子”,乃是隐指梅瑶萍,影射眼前情景,而马标为了报复他方才所讥嘲的“寿头”二字,便在这“嫂子”的隐意上占他便宜了‘,无可奈何地,秋离道:“大哥,如今任由你逞能吧,可是你得记着,我要在老嫂子面前给你挖个坑迹,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马标得意洋洋地道:“你嫂子十分相信我,嘿嘿,你有什么把戏也耍不起来,我们可是恩爱夫妻呢。”
    眨眨眼,秋离一笑道:“那么,咱们便试试了?”双拳握起,在秋离面前一晃,马标心虚地道:“你小子敢!”
    一挺胸,秋离道:“威武不能屈!”
    马标色厉内荏地道:“你———又要坑我什么?”秋离慢吞吞地道:“明人不做暗事,我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嫂子,说你爱上这‘安学村’村长的大闺女,便依着我们现在所住的房子为故事发展的中心点,我可以指出你们是在哪里偷情,哪里幽会,包管讲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眼珠子一转,马标低笑道:“笑话笑话,就凭我这个样子,人家村长的大闺女肯和我偷情幽会?你老嫂子准保不信!”
    吊儿郎当地,秋离道:“我可以修改一下故事内容,譬如说,那大闺女早已媒聘尚未出嫁——因为其貌不扬,但骨子里却十分风骚,你一见了,不禁色心大起,便处处献殷勤,耍小聪明,尽力巴结讨好,那女的也是饥不择食,你们干柴烈火,当即一拍即合……”
    大大摇头,马标道:“你这个可恶的故事编得太牵强,你老嫂子不会信的……”秋离皮笑肉不动地道:“大哥,你错了。”
    马标瞪眼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倾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秋离小声道:“女人只有在一种情形下会不理智,欠思考,那就是当她们醋劲开始的时候,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我是你结义兄弟,我说来的话嫂子必定深信不疑——纵然是假话——何况又是涉及这一类桃色消息?而我密告嫂子之际,我会做到表情逼真,话音。诚挚,加上三分的怜悯,七分的不平,于是乎老哥,如果你不立即受罪,你就来剜我这双眸子!”
    呆了呆,马标咬牙切齿地道:“好小子,我要活剥了你秋离一笑道:“即便活剥,我也要主持公道。”
    一老拳没擂着秋离,马标脸红脖子粗地道:“妈的,你妖言惑众,造谣中伤,破坏我的信誉清名,搅得我们夫妻大打:出手,这算主持的哪门子公道?”闪到门边,秋离笑道:“我叫你再在口词上占便宜!”
    马标正想上去给秋离苦头吃,门一开,秋离业已轻烟般飘然而出。
    隐在门帘之后,秋离屏息静气地听着客堂内的几个人谈话,显然他们未曾考虑到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人窃听他们的交谈,是而客堂中的几位“太苍派”人物说话的声音十分清晰响亮,一点也没有顾忌。
    现在,是朱伯鹤的声音:“……万三叶在那一次和古常振两个人为了意见不同闹翻之后,跑到我们这里来,老实说,关于是否收留他的问题我的确费煞思量,留下他吧,怕老古不高兴,不留吧,人家替我们也出过不少力,情理上讲,委实交待不过去,幸亏大师叔做了明智抉择,密示我留他下来,要不,今天我们欲请的那人就更没希望了……”
    干咳一声,好象是那‘太苍派’的师祖“寒鹫”魏超能在说话,话声仍是那般冷漠生硬:“伯鹤,虽说如今你已掌了本派门户,但经验仍还不够老到,当时,万三叶这个人老夫便看了,日后必对本派有所助益,因此才密示你留他下来,只要我守口如瓶,‘百隆派’那边的人便不会知道,事实上,‘百隆派’直到目前整个溃散了也都还不知道此事——”
    朱伯鹤接口道:“大师叔神机妙算,弟子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现在,‘百隆派’业已垮台,就算他们知道也不要紧啦!”
    哼了哼,魏超能的声音冰冷地道:“还是小心些好。”
    朱伯鹤喏喏,发出一阵于涩的笑声:“对了,大师叔,那位在‘大玄山’‘子午峰’上的‘疯樵子’包二同,他这一次会不会买万三叶的面子呢?虽说万三叶昔年曾经对他有过好处,但这老小子既然‘疯’,当有其不与常人相同之处,我们也就难以用常情去衡量他了,弟子实在担心,说起来,我们这业已是第三次来求他下山帮拳啦,前两次,派去的人全碰了大钉子回来。根本连点头也谈不上……”魏超能淡淡地道:“五年之前,万三叶曾在包二同疾苦之中加以援手,这种情他不能不报偿,我们与包二同昔日并无渊源,当然求起就与万三叶去求他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了。当万三叶投来我们这里的时候,不过是我们第一次派人去求包二同回来没有多久么!本来,第一次碰了钉子,老夫也就打算罢了,但秋离那厮却跟着端散‘百隆派’,这一下,却给老夫极重威胁,因此第二次又派人去,结果又弄了满鼻子黑,这第三次,要不是万三叶知悉此事之后自告奋勇,老夫还真不愿再看姓包的脸色,说真的,若非担心秋离帮着何大器那畜生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又何须吃这苦,受这种气,跑来仰承那包二同的鼻息!”
    有着沉重地感喟声传来,是朱伯鹤道:“大师叔,依弟子看,十有十成那姓秋的会帮着何在器对付我们,他能去‘黑草原’于众多好手环守下截夺何大器,又在‘百隆派’手里救出何大器,加上把一个‘百隆派’杀得人仰马翻,冰消瓦解,为了何大器,他再掉转头来和我们为敌,更乃意料中事,他若不来,那才叫奇怪呢……”顿了顿,朱伯鹤又道:“本派力量如何,我们自已心里有数,真正可以与秋离面对面走上两圈的,恐怕连五个人以上都找不出,而这几个可以和他走上两圈的人,也就仅是走上两圈罢了,真要制服他,大概一起上去亦办不到!”
    现在,响起了“五爪虎”邵达贵粗实的嗓音:“掌门师兄说得有理,但我们请来了包二同的话,情形是否就会改观呢?‘疯樵子’的功夫到底能不能与秋离为敌?”威严地低咳两声,魏超能先开口道:“包二同艺业精湛,本领怪异诡奇,他虽然在江湖上甚少走动,但只要与他较手之人,就没有一个以全身而退的,更没一个可以占得丝毫便宜的,听传说,包二同还曾经与‘武当派’的掌门人‘玄飞’道长硬拼过三百多回合呢。”
    邵达贵忙问:“有这回事!那到后来是谁赢了?”沉默了一下,魏超能道:“赢么是‘玄飞’道人赢了,他是内家武功的宗师,天下武林主派的掌门,其修为自然不同凡响,有独到超绝之处,但包二同能和他硬挤三百多招,却的确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由此可证明包二同技击之术的狠辣彪悍。达贵,不是老夫说你,叫你去与‘玄飞’道人相斗,你能支持五十余招而不落败,老夫业已认为是天大的奇迹了……”尴尬又窘迫地笑了了两声,邵达贵讷讷地道:“这个……呢,大师叔,当然,当然……”帘外,秋离暗里好笑,同时,他也有着一种巧遇后的庆幸,弯来转去,“太苍派”竟正是为了他,而就在“太苍派”的人们颤颤谅惊、沉沉重重地讨论如何对付他的时候,他自己刚好站在这里听了个一清二明。
    秋离知道包二同这个人,他是武林中的一个怪杰,一个有着极强武功却又甚少在江湖上露面的避世者,包二同的名号,在同道的一般人来说,晓得的并不太多,只有少数与他打过交道或闻听传说的人才知道。这位仁兄赋性狂傲,举止怪诞放荡不拘,加上素性孤僻厌恶繁华,便形成他如今这种疯癫痴狂又遗世脱俗的现状,他极少朋友,更无亲属,独来独去,独居独行,平日更不修边幅,邋遢窝囊,因此,人家背后便以“疯樵子”
    称他,其实这个称号颇有道理,包二同的行动个性非但带着“疯”味,他也可正是在“大玄山”上饮茶行猎为生的呢,当然,在此之前,秋离并不晓得这位怪杰就住在“大玄山”上。
    在秋离来说,他自是不会含糊包二同,可是,若非必要,他也不愿意与这种高手结仇,看样子“太苍派”的人已经为了请那包二同助拳而碰了两次壁,但这一次,却是曾经有惠于包二同的万三叶亲自上山去请,大凡这种个性的人,最是欠不得情,受不得惠,只要涉及这个渊源,往往便是个火坑他也会为了对方而朝里跳,这一层,秋离颇为担心,他判断,万三叶去请包二同下山,恐伯这次包二同是非下山不可,而只要包二同一旦下山,他自己可就不定得与包二同干上一场不可啦?想着,秋离不禁把万三叶又恨得咬了牙,他一直奇怪,怎么在他日前端散“百隆派”的时候见不着万三叶?万三叶还是“百隆派”的首要人物之一呢,料不到姓万的却因和他的掌门人古常振闹了意见而拂袖离去,又偏偏投进了“太苍派”,现在竞又帮着“太苍派”这干叛逆,唆弄着包二同出山生事,反正,转来转去,他终归是与秋离作对的呢!
    恶狠狠地,秋离心头咕哝:“你等着吧,万老小子,这一次咱们若是再照了面,你看我会怎生整治你——就有两个包二同在你身边,只怕也救不了你的狗命!”
    他正诅咒着,帘里,又传来朱伯鹤的声音:“……最多三天,万三叶就可以将包二同请到了,他只知道我们在这个穷村子里等候,却不晓得是哪一家,李斌,待会你出去用本派的独门暗记指明方向,好叫他找着这里。”
    李斌似乎站着回答:“掌门师父放心,弟子会做妥当的朱伯鹤“昭”了一声,又叹道:“大师叔,既然包二同有这么高的本事,我们别的不求,但愿他能敌住秋离,便已令我们谢天谢地了!”
    缓缓地,魏超能道:“老夫想,这一点他该可以做到吧?再说,如果秋离真的来了,我们也会加派好手助他一臂的朱伯鹤又低沉地在说话:“包二同脾气古怪,举止与人怪异,别到时候他打不过秋离,却又不许我们上去帮抄……”似是沉吟了片刻,魏超能慢吞吞地道:“有此可能,但我们却管不了太多,要知道,包二同设若败在姓秋的小子手里,我们也就等于输了一半,因此,为了他,为了我们,务须消灭秋离,不论用任何方法!和秋离这种恶毒的畜生拼战,根本也就没有道义可言!”
    双目冒火,窃听中的秋离不禁心里大骂:“这个满口放屁胡扯八道的老龟孙!”
    里头又传来“五虎爪”邵达贵的谈话:“十来天前,大师叔,听说在距此不远的‘白草坡’又出了事,‘八角会’上上下下全被宰了个一塌糊涂,而且,令‘八角会’栽这个永远再也爬不起来的大筋斗的人物,传言也是——秋离!”
    不悦地重重一哼,魏超能冷然道:“听说、传言,均属子虚之事,毫无根据,尤其江湖之中,造谣生事者比比皆是,渲染附会,以讹传讹,绘影绘形瞎扯一通,说风是雨指雨为风,不足取信之至,你不要跟着凑热闹,涣了我们的军心!”
    讷讷地,那邵达贵干笑道:“是,大师叔,弟子可不也在怀疑!??蔽撼?苡盅纤嗟氐溃骸啊?私腔帷?辶耍?遣淮恚???钦獯味?礁雌穑?拇ρ锩??颍?豢?肪透懔烁雎移甙嗽悖?谘陶纹??比痪褪飨虏簧偾康小K?强逶凇?撞萜隆??欢ㄊ侵欣骱Τ鸺业穆穹??谌思矣攀迫寺淼娜汗ハ吕0芡呓猓?推厩锢氲デ蛊ヂ恚??衲芏栏龆?头⒒诱獯蟮耐?*?须知‘八角会’不比‘百隆派’‘八角会’里好手甚多,个个勇猛彪悍,惯于搏战,秋离再是厉害,也不至于厉害到这种地步,你们不要叫他那点虚名唬寒了!”
    一番话飘进了外面秋离的耳朵,他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自付道:“绘影绘形瞎扯一通的不是别个,就正是你这老小子,妈的,你也没有在现场,更未亲眼目睹,却怎么如此肯定当时的情形?完全一派借言壮胆,自我安慰,实在可耻可笑!”
    但是,里头的邵达贵却唯唯喏喏地道:“大师叔洞察入微,所见极是,有道理,果然有道理!”
    靠在墙上,秋离暗笑:“有个鸟的道理……”客堂里魏超能十分威严得意地道:“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就正是如此了……”秋离差一点呛笑出声,然而,就在这时,他却被外面的一个声音弄到笑不出了,竹门外头,有一个苍老的妇人在拍门叫:“公子,小姐,你们可起来啦?我给送早饭来了……”顿时,客堂内的“太苍派”首要人物们沉默下来,他们似乎在陡然间有些迷惘,但是,在那一刹的迷惘之后,跟着而起的便是疑心,魏超能首先冷冷地道:“怎么回事?外头那老婆子在叫什么?”朱伯鹤也疑惑地道:“她在喊什么公子,小姐,说是送早膳来的,此地哪里有公子、小姐身份的人?为什么这老太婆送早膳会送到这里来?”重重一哼,魏超能的声音又响起:“恐怕其中有鬼,李斌你出去看看,还有,达贵,你立即将那金阿二找来,老夫有话问他!”
    秋离心里一急,不待对方找他的人出来,自己业已掀帘进去,这时,竹门外,那个老妇人又在焦灼地叫:“公子呀,开门,时辰不早了,我老太婆还得赶回去做活呀……”
    外头,响起李斌的叱喝:“老太婆,大清早你穷吆喝个什么劲?”坐在桌边的魏超能,睁着一双阴沉锐利的眼睛注视着秋离,寒森森地,他道:“金阿二,这是怎么回子事?”
    秋离现在不再装下去了,他一笑道:“什么怎么回子事?”勃然大怒,魏超能道:“老夫是问你,那老太婆为什么给你们送早饭来?她是你什么人?象你们这种庄稼户,莫非还奢侈到在外头雇人包伙么?”当然,秋离晓得李斌只要出去向那老妇人一问,事情就会马上拆穿了,那老妇人即是这栋房子的东家,秋离向她租了屋,也顺便由她包了伙食,给了双倍的银子,这老妇人才肯领着全家老小暂时搬到村首他亲戚那里去挤上几天,这种乡野老妇,又何来什么机智?况且她亦根本不明就里,若是李斌向她盘查,哪还有不泄底之理?反正又无法阻止——那样做更会欲盖弥彰,好在如今没有继续装痴卖傻的需要了,是而秋离已准备摊牌。
    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秋离笑道:“那位老太大所以替我们送早饭来,是因为我叫她这样做的,非但如此,中饭、晚饭,也是由她送来呢。”
    虽然觉得秋离的神色,言谈全都有点不对,但魏超能却一时没有联想到其他,暴烈地,他道:“为什么,你们难道不自己煮饭举炊?”摇摇头,秋离道:“不”。
    一边,早巳站起来的“五爪虎”邵达贵叱道:“不?你们莫非是财主么?庄稼农户哪有在外头包伙的?”秋离道:“有两个原因。”。
    邵达贵怒道:“什么原因?”
    用手揉揉下领,秋离慢条斯理地道:“第一,我们有钱,第二,我们懒得举炊。”
    冷俏地,魏超能道:“多少年来全是如此?”秋离一笑道:“不错,全是如此。”
    脸色阴狠而深沉,魏超能缓缓地道:“恐怕,乡野荒村之民不似你们这种生活法吧?”
    皮笑肉不动地,秋离道:“就算我们这家子人是例外吧,任什么事,老爷子,总不能永远墨守成规,丝毫不变呀!”
    “霍”地站起,朱伯鹤厉声道:“你这小子的态度言谈有些不大对劲,金阿二,你先前告诉我们的那些话可是真话?”哧哧笑了,秋离道:“唐伯虎的‘古画’罢了!”
    受此嘲讽,三个“太苍派”的首领不由立即变了颜色,他们迅速散开,魏超能目光尖锐,声如闷雷:“你是谁?”秋离背靠墙上,摇手道:“别紧张,别紧张,各位身为武林太斗,江湖硕彦,我再是谁,也不能以一吃三哪,你们慌什么呢?“咆哮一声,魏超能叫:“小心,这厮是道上人!”
    朱伯鹤瞪眼如铃,吼道:“说,你是哪里派来卧底的奸细?”吁了口气,秋离道:“我卧底?笑话,我卧你们鸟的个底?我也没有找你们,这可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的!”
    胖脸涨红,邵达贵恶狠狠地道:“原来却是江湖上的后生小辈,看你这副德性,最多也只是个偷鸡摸狗的下三滥无赖之徒!”吊儿郎当地一笑,秋离道:“我不生气,胖子,因为你是只井底蛤蟆,才见过多大的天呀?”青筋暴浮于额,邵达贵大吼:“你活腻味了?”仰起头,秋离道:“非也,非也,活腻味了的人是你!”
    他们正在考虑着这是怎么个内幕,要采取何种行动之际,客堂内外,李斌已气吁吁地奔了进来,人尚未进门,已经拉开嗓门大叫:“太师叔,掌门师伯,四师叔,这金阿二是个奸细,是个满口谎言的江湖人物,他刚才骗我们,他根本不是这里的东家……”
    虽说早在意料之中,但经李斌一嚷,“太苍派”这三位主角儿仍不禁心里起疙瘩,魏超能冷厉地叱道:“不要叫,慢慢说!”
    跳进客堂,李斌一双牛眼怒瞪着秋离,他长长吸了口气,却仍旧有些喘咻咻地道:“太师叔,方才弟子业已盘话过那老太婆了,娘的,她说这栋房子乃是在十天前由她租赁给这小、子的,言明以一月为期,连吃带住,共是五十两纹银,银子他早已付过了,这小子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合总有六个人,其中三个住了五天已经先行离去,如今尚有三个人住在这里,一个是这小子,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粗汉,还有个挺标致的女人,哪粗汉与女人还带了伤,直到现在,尚住在这屋里养伤呢,太师叔,这小子形迹可疑,先前他全在欺骗我们!”
    一口气说到这里,李斌吞了口唾沫,又急道:“那老太婆便是每天到这里给他们送饭的,有时候是她亲自送来,有时候,就由她儿子或媳妇送……”浓眉紧皱,面现煞气,魏超能一边紧盯着秋离,一边大不耐烦地喝道:“少废话,那老太婆可说过先行离去的三个人是男是女?什么容貌打扮?曾否携带兵器?”“氨了一声,李斌记起了什么似的忙道:“说了说了,她说离开的三个人全是男的,两个老头子,一个蒙着面罩的人——
    听声音,好象是个后生小子,那小子背后还背着一柄长剑,另外,捧着一具狭长精致的檀木盒,却不晓得是装什么用的,老太婆还说,蒙着面罩的小于称呼那两个老头子为师父呢……”魏超能冷凄凄地一笑,瞧向朱伯鹤,又看了看邵达贵,然后,他目光刀也似的投注在秋离面庞上,暴戾地道:“小子,你演的好戏!”拱拱手,秋离道:“浅薄浅薄,聊为一笑罢了。”
    “哦呸”怒叱,朱伯鹤大怒道:“你是谁?”秋离夷然不惧地道:“怎么着?你们各位大爷莫不是嫌我那‘金阿二’的名姓不中听?”魏超能森严地道:“小子,希望你要放明白,这不是你可以开玩笑耍俏皮的时候,我们没有那大的耐性!”
    嘴里喷了一声,秋离慢吞吞地道:“你们别呛喝,老爷子,你唬不住谁——在告诉你们我是何人之前,有几件说不定你们也想知道的事,我可以先作个透露。”
    几个“太苍派”的人物面面相觑,却又更加了三分戒备,魏超能强忍住心头的惊疑与愤怒,厉烈地道:“说!”
    笑了笑,秋离道:“第一件,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那位老太太所说的话完全正确,没有一点错误,但我并不怪她,因为她除了说实话别无选择。”’魏超能尖锐地道:“你是拖延时间么,满篇废话!”
    摇摇手,秋离道:“别急,别急,慢慢来,时间可有的是,等一会,只怕你们还嫌它过得太快呢。”
    朱伯鹤愤怒地道:“小辈,你就要后悔你的刻薄话说得太多了。”
    搓搓手,秋离一笑道:“言归正传,第二件事,那五天前先行离去的三个人中,两位老人家,乃是‘中原双绝剑’‘金绝剑’衣帆,‘银绝剑’鲍德二位前辈,至于那蒙着面罩的年轻人,则是他们的爱徒,说出来各位可能有个耳闻,他就是‘黑雾山’的‘夜枭’周云!”
    这时一—
    “太苍派”的几个人没有出声,但是,面色却全都不由自主地变化着,秋离恍若未见,又接着道:“当然,如此一说,你们即会明白那周云所捧着的檀木盒中乃装着衣、鲍二位前辈的金银双剑了。”
    慢条斯理地拂拂衣袖,秋离笑嘻嘻地道:“至于和我同住在此地养伤的两个人,那男的叫马标,是我的结义大哥,女么,叫梅瑶萍,号称‘玉里刀’,不瞒各位说,她和我十分亲密,是我的,呢,心上人。”
    “太苍派”的几个人表情阴晴不定,连连变幻,现在,他们已感到情势相当不妙了——秋离做出一副愕然之状道:“怎么?到如今各位竟还猜不到我是谁么?”李斌为人较为粗鲁,他脱口问:“你是谁?”叹了口气,秋离摇头道:“好一头体壮如牛,其笨如猪的呆畜,你真可怜,你爹娘空养了你这一身膘肉,却只给你一副豆腐渣脑筋!”
    顿时怒气攻心,李斌暴跳地叫:“他娘的小王八羔子,你造反了?看大爷不分你的尸,锉你的骨!”
    笑笑,秋离道:“凭你?老实说,你给我提鞋我还嫌你他妈粗手粗脚呢!”
    狂吼一声,李斌就待往上扑,一侧,魏超能蓦地伸手拦阻,他定定地望着秋离,倏然全身一震,惊恐地喊:“秋离?”豁然大笑,秋离微微躬身道:“不敢,老爷子,天下何其大,却又何其小啊,再说,可不真个‘人生何处不相逢’?”魏超能在脑海中的一抹灵光闪掠下猛然猜出了对方的底细,但是,在刹那间,他却又被自己所猜到的事实而惊慑住了。
    他愣愣地呆视着秋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臆测是对的,甚至,他后悔刚才脱口吐出了那两个字,瞬息里的感受却是麻木又晕眩的,在这最初的反应里,惶恐、畏惧、懊恼、绝望等情绪象是一群争先恐后的精灵,一下子全钻进了他的意识,陡然间,他连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触也体会不出了!
    旁边——
    朱伯鹤、邵达贵、李斌三人,更是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他们同时产生了一个相似的念头——全想转身逃之天天!
    当然,此时此景,这个念头也就仅止于一个念头而已,他们十分明白,事实上是跑不得的、姑不论其间的名节颜面问题,便算真个要退缩奔命吧,只怕也逃不掉啊!……
    于是,就宛如四个人都吃了迷糊汤,他们便那么魂惊神摇地呆立那里,一时之间全傻着不知如何是好,也忘记应该采取什么步骤应变了——老实说,在他们的内心深处,皆有个想法——似乎用什么法子应变也是白搭!
    在一阵可怕的僵窒之后,倒底还是魏超能沉着一点,他惊魂莫定,“嘘嘘”地吁了几口气,表情十分痛苦地道:“你真是秋离?”秋离点点头,道:“等一下,你们见了我的‘苦空八掌’,相信便不会再怀疑了。”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有谁愿意冒充我呢?我除了四处结仇,步步危机之外,其他剩下的就只两肩荷着这一头啦,冒充我,恐怕不会是一件有趣的事哪!”
    艰涩地,魏超能道:“秋离,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此地?”秋离笑道:“我并不知道,非但不知道,压根连想也没朝这上面想过,你们是自己来的,呢,可能冥冥中早有注定吧——注定我们该在这种情形下见面,我一直以为要到了你们派门之前才见得着各位呢!”
    魏超能低哑地道:“何大器——他邀请你助他与我们为难了?”秋离神色一整,冷冷地道:“何前辈没有邀请我,是我自告奋勇,毛遂自荐的,而这也并非与你们为难,只是带着何前辈肃清门派中的叛逆,以正传规罢了!”
    火气又生,魏超能大声道:“老夫自为‘太苍派’目前最高辈份之尊长,老夫可以解除上任掌门人的职位,要说叛逆,何大器才是,你怎可以混淆黑白?”“嗤”了一声,秋离鄙夷地道:“一派的掌门人,才是真正派门中的至尊,才是最高的发号施令者,纵使他犯了错误,本身不够检点,也要由派里的辈份最尊者,召集全派尊长弟子在祖师堂前当着祖师祖位论理,事出有因,自可夺他的掌门大位,但事出无据或派里上下人等的看法不一,则尚须进一步的探查求证,这种做法,乃是武林各门各派中自古沿习的传统,至今天也没听说过例外的——”目光炯亮地逼视魏超能,秋离又道:“可是,轮到贵派,却就别出心裁,耍了新花样了,阁下你竟然仗着自己的辈份,越权逾份,独断专横地强迫贵派掌门人退位,在所求不遂之后,更进一步地勾结官府一干鹰爪孙,又加上派外的助力,用血腥手段来达到你的目的,非仅如此,还将你的师门晚辈肆意杀戮,异己者一齐排除,就连何大器何老爷子你也将他弄成了残废,再囚之入笼,以莫须有的罪名交由官府发落,魏超能,你可真是超能啊,心狠手辣到家了!”
    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魏超能愤怒地道:“‘太苍派’原掌门人葛世恒行事粗鲁,才干平庸,心性更是强傲跋扈,不服老夫教诲,又数度当面顶撞老夫,这种大逆不道的畜生岂能容他为太苍一派的掌门人?老夫当然要令他退位……”冷冷一笑,秋离道:“葛世恒的掌门大位可不是你给的,魏超能,他的职位乃是由你们派中上一任的大掌门指定并经过所有尊长同意的,未经传统规矩,你岂能独凭己意便迫其退位?而行事粗鲁、才干平庸、强傲跋扈这几点也只是他做人的习性,就这几条,并不能构成迫其退位的理由,况且,他顶撞你,不服你,其咎亦未必在他,难道说,你所主张的意见就全是对的么?一个高出掌门人辈份两代的同门尊长,无法令他的晚辈弟子敬服,就正应该自行反省检讨才是,恐怕没有别的人会象你一样,不思症结所在,便贸然以武力解决吧?这种用刀子架上同门骨肉颈项的方法,普天之下的各门各派里,实在还没听说过发生同样的事!”
    魏超能吼道:“老夫是他的太师叔,他不服从老夫,老夫当然只有以武力解决!”
    呸了一声,秋离道:“你无此权,掌门人是一派之主,在未曾召集全派上下各代尊幼论理之前,你一样需要服从他的渝令,岂可妄以武力相加?如此行为,就是叛逆,就是造反,就是欺师灭祖!”
    一下子窒住了,魏超能只气得张口结舌:“荒谬……简直……荒谬……”一挺胸,秋离道:“一点也不荒廖,这是最堂正的道理,武林中沿习的传统,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伦常!”
    又睨着朱伯鹤,秋离接着道:“还有你这姓朱的,你凭什么可以关着房门起道号?
    大模大样地接过掌门人大位?你有太苍派代掌门人的遗令?有一派之主权的信物?曾经获得全派尊长的同意?相信你都没有,若有,何大器前辈及葛世恒掌门加上一干忠心弟子也不会和你抗拒了,所以说,你这‘掌门人’根本不能成立,是假的、冒牌的,只是只戴着头冠的猴子而已!”
    全身颤抖,面色泛灰,朱伯鹤几乎气炸了肺,他激愤地狂叫:“住口,你给我住口!”
    猛然沉下脸来,秋离叱道:“放你妈的屁2你在叫谁住口?”机灵灵一哆嗦,朱伯鹤顿时惊悟了他自己在和谁说话,于是,他立即畏缩退后一步,噤苦寒蝉般不敢再接腔了。
    此刻,魏超能业已顺过了气,他嘶哑地开口道:“秋离,反正谁是谁非也说不清了,我们也用不着在这个问题上争执,只有一件事老夫要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秋离淡淡地道:“很好,大家不妨干脆点,我只要求你们做到下面几件事。”
    魏超能怀着鬼胎道:“说说看。”
    润润唇,秋离缓缓地道:“一,冒牌的朱伯鹤立即退位,迎回原来的葛世恒复位。”
    顿了一下,他又道:“二,召集你们全派上下尊卑弟子,在祖师堂神位之前由你率领这一干叛徒公开向葛大掌门认罪领罚。”
    目光一闪,他接着道:“三,找出残害何大器前辈的凶手,按派律处置!”
    魏超能脸色异常难看,他唇角抽搐,咬牙道:“秋离,这三个条件若依了你,还不如死在这里的好!”
    暴烈地一笑,秋离道:“不然,如果你们要死在这里,你们即会明白,那种滋味远不如依了这三个条件来得轻松!”
    忽然,朱伯鹤开口道:“我们和你拼了也罢,但是,你有没有胆子等三天?”豁然大笑,秋离道:“等三天?老朋友,我奉劝你不要妄想这条缓兵之计了,你们是想等到那包二同前来助拳,是么?我实在惊异于你们的天真纯洁,我就那么呆?不将你们各位击破而坐视你们聚合在一起来对付我?太笑话,太笑话!”
    朱伯鹤吃惊地叫:“你——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秋离不快地道:“怎么能说是‘偷听’?你们在高谈阔论,声达室外,我就站在帘边,不想听也不行,总不成我自己堵上耳朵,这只能算你们愿意泄漏给我听了,姓秋的却没有这大心思躲着‘偷听’!”
    “咯噎”咬咬牙,朱伯鹤愤恨地道:“不管你怎么说,秋离,是的,我们是在等待包二同来,相信你也知道他之所以来此,也是为了你!假如你是有骨气的;不妨到了时候大家决一死战!”哧哧一笑,秋离摇头道:“不。”
    朱伯鹤心头狂跳,他惊道:“你想如何?你怕他!”
    眼皮一翻动,秋离懒懒地道:“老小子,别来这一套小小的激将法,我怕他?我怕他什么?至于我想如何,很简单,我的那三个条件你们是答应不答应?”朱伯鹤惶惊紧张地看着魏超能,这位“太苍派”辈份最高的人物用力摇头,生硬中带着颤抖地道:“无法从命!”
    笑了笑,秋离道:“很好,我也预料到你十有八成会是这个答复,现在,才轮到我告诉你们我要怎么办——”站直了身子,他接着道:“我要将各位完全生擒,暂时不宰你们,但你们且莫存有侥幸的想法,这生擒的滋味,恐怕比宰了你们更不好受——我的腹案是这样,将各位活捉之后,首先将剥光你们的衣裳,只留下一条内裤,然后,把你们关进后面那间柴房中,天气很冷,为了不使你们冻僵,我会给你们四人一条大被盖,恩,大被连床,叫你们祖孙几个好好亲热一番。”
    兴奋地搓搓手,他又道:“当然,我会先点你们的穴道,使你们瘫痪而无法行动,此外,我还要用大铁链将你们锁在一起,我在这里等待到包二同与万三叶来了,我再将他们也收拾掉,末了,带你们一起去见何大器何老爷子,接着见原来的掌门人葛世恒之后,我会照你们在此的模样,光溜溜的将你们送回‘太苍派’发落,那时,大约你们的感觉决不会比一头撞死更为舒服。”
    大吼如雷,朱伯鹤面青唇白地叫:“你敢!”
    秋离冷冷地道:“你马上就会知道我敢不敢!”.看着秋离那种狠巴巴,硬当当的样子,于是,朱伯鹤不由气馁了。
    他心里明白秋离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做得出来的,最可怕的是,他更有这个力量做到,如果情形真的变到那个地步的话,便一点也不假,正象他所说——还不如一同撞死来得甘心——四个人被赤身裸体地缚回堂口,这种羞辱凌侮,委实比被零剐了还要难受得多碍……但是,秋离所提的那三个条件,朱伯鹤一想到就又怒又恼,这条件却又怎能接受得下?悄悄朝旁缩了几步,朱伯鹤悄声地惶恐地问他大师叔:“大师叔,你老看要怎么办才好?”神色是悲凉又怨毒的,魏超能咬牙道:“我们拼了!”
    心腔紧抽了一下,朱伯鹤谈天忐忑地道:“但万一打不过他呢?他真的会照他方才所说的法子去做,大师叔,如果那样事情不就更糟?”勃然大怒,魏超能凛烈地道:“依你之意,是向他屈服了?”急忙摇头,朱伯鹤惶恐地道:“不,不,大师叔切莫误解,弟子只是提供浅见,以便你老人家参酌,一切全以大师叔的决断为主。”
    重重一哼,魏超能道:“那么,我们就到室外和他划出道来2”门那边,秋离一笑道:“好极了,不过,你们也无须客气,就四位一起上吧!”
    魏超能气涌如山地大吼:“秋离,头可掉志不可屈!”
    眉梢子一扬,秋离道:“你们连本门帮派都叛逆了,还有鸟的个志气?”发梢上指,神色狞猛,魏超能面涨成紫色地厉叫:“后生小辈,你休呈口舌之利,我们现在就出去较量一番!”
    一抛衣袖,秋离冷笑道:“可以,我一个,你们四个!”
    魏超能业已气疯了心,他喉头中响起一声咆哮,方待移步,“五爪虎”邵达贵却在这时一个箭步抢了过来,他声如蚊纳般急道:“大师叔,何妨佯做应允,暂将眼前难关渡过僵局化解?”怔了怔,魏超能脑子一转,不由暗恨自己的粗鲁冲动,是呀,为什么不假装答应对方条件,藉以来个拖刀之计呢?眨眼间,他硬生生抑制住一股子怨气,站住回身道:“且慢!”
    秋离正待跟着出来,闻声之下也立即站定,沉下脸道:“还有什么见教?”要想在突冗之间来个截然不同的大转变,却亦是件十分尴尬之事,魏超能迟疑了半晌,才十分窘迫地道:“这个……秋离,老夫忽然认为,呢,你方才所提的三个条件,似乎仍有考虑的价值。”
    脑袋里一转,秋离业已猜出对方在搞什么鬼花样了,但他却不予说破,故作恍然地道:“呢?真的么?”连连点头,魏超能道:“当然不假,以老夫的身份地位来说,又岂能以谎言谈你?”秋离皮笑肉不动地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可也难说。”
    魏超能听在耳中不是味道,立即又变了颜色:“如此说来。
    秋离,是你没有诚意了?”
    一咧嘴,秋离道:“笑话,如果我没有诚意。我还提出这三个条件做甚?逗弄着你们玩?而你们全都七老八十了,也不是些胖囡囡!”
    忍着气,魏超能道:“你先前那三个条件,刚才在刹那间老夫感觉尚有可以斟酌之处,但此时老夫却无法立即答应你,老夫想暂且回去,召集本派各代弟子加以商议,再做定夺如何?”秋离缓缓地道:“要几天工夫?”暗里大喜,魏超能忙道:“老夫以为,多则十日,短到五天就足够了!”秋离淡淡地道:“可是,如果你回去之后变了卦,或者你们这边的一干叛逆不肯同意呢?岂非白费了我的心机?”魏超能故意庄重地道:“老夫以信誉保证,决不变卦,而只要老夫出面发言,一干派中弟子亦必不至反对!”
    点点头,秋离道:“那么,既是如此,你又何不现在就接受那三个条件?省得再往反奔波,多此一举。”
    呆了呆,魏超能忙道:“话是不错,可是,在道理上说,老夫不好凡事全都自作主张,总该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才好决定……”秋离沉吟着道:“你们要知道,我是非要你们接受不可的,否则,就只有武力解决这一条路,希望你们中间不要耍什么花样,再说,我认为你们大可不必费此周折,‘太苍派’的叛逆群就以你们几个为首,你们决定的事就等于大家决定了,何必非要拖上这些日子耗时间?”吸了口气,魏超能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对方在言语中夹着的讥消字眼,他坚持地道:“不,必须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才能同意这三个条件!”
    秋离正色道:“决不变卦?”
    用力摇头,魏超能道:“决不!”
    模摸不领,秋离慢声道:“好吧……”
    魏超能以为狡计得售,异常开心地道:“你答应了?”点点头,秋离侵吞吞地道:“答应了,不过,为了避免到那时发生变化,也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我想,你们亦该提出点保证!”
    几个“太苍派”的大人物面面相觑,还是魏超能沉住了气,他干咳两声,低沉地道:“你的意思是什么样的保证?”
    秋离十分平和地道:“只要你们几位每个人的身上都由我用独门手法弄上一下——
    那是一种非常有趣的点穴方法,可以延缓到十天或半个月之后才发作。在我于各位身上施展妥当之后,各位即可回去,等到问过了你们门下弟子的意见之后,各位再到我这里来,一则履行条件,再则我也就便为各位将穴道解开。我在这里特别要声明的是,我欲用在各位身上的点穴法乃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一经施展除了我本人之外,任何人也解它不开,但这却有个大大的好处,断了各位的毁诺之念,为了显示各位的诚意,我所提的这个保证方法应该不会使各位有异议吧?”朱伯鹤第一个大叫道:“秋离,这是疯狂的想法,你在坑我们!”瞪大了眼,秋离怒道:“姓朱的,你不相信我?”邵达贵也连连地摇头道:“简直荒唐透顶,假如你一个横了心,猛一下点死了我们,或者你那独门手法不象你所说的十天半月后才发作,突然在三五天或者只有你才知道的时间里发作了,我们又到哪里喊天去?”秋离严肃地道:“我说的是真话。”
    铁青着脸,魏超能道:“用什么来证明你说的是真话?”忽然笑了,秋离道:“以我的信誉?”冷森地一哼,魏超能摇头道:“你的信誉只是件虚无的东西,它保证不了什么,尤其在我们如今的敌对情形上来说!”豁然大笑,秋离故作无奈地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表情是古怪的,他又道:“而你们既然知道信誉只是件虚无的东西一一尤其在敌对着的立场来说它更是,那么,你们先前用信誉来向我保证你们不会毁诺,我又怎么就信得过?换句话说,各位,我们双方全不相信,不如就兑现的好,现在马上搞出个结果来,大家都不要再耍花样了,你们也犯不上回去征询门下意见,我也不用对你们人人以独门手法点制穴道,眼前立即说明白,那三个条件,接受抑或不?”一见自己的拖刀之计给对方识破拆穿,魏超能不由恼羞成怒,他神色大变,愤怒地咆哮:“秋离,早就知道你在故弄玄虚,存心戏耍我等,根本无解决事端的诚意!”
    秋离凛然道:“那是因为你们先这样做的原故!”
    青筋浮额,双目血红,魏超能吼道:“你的信誉?你声名狼藉,何来信誉可言?我们怎能相信你这个——毒似豺狼,横行霸道的刽子手?”哧哧一笑,秋离道:“我讲信重誉,但那也要看对象来,就凭你们这群畜生,连宗门都可叛,祖师都可欺,你们的信誉还值几个子儿?老实说,我声名狼藉是不错,但比之各位迎风臭出三十里的卑劣行为恐怕要高明得多!”
    怪叫着,魏超能口沫横飞地指着门外:“小王八羔子,你有种就滚出来!”
    一伸手,秋离和和气气地道:“请!”
    于是,魏超能猛然回身,抢先掠出门外,朱伯鹤、邵达贵也紧跟着离开,当那李斌最后正待跟上的一刹,秋离已动作如电,蓦然十掌罩下,李斌只觉劲气突至,锐不可挡,惊慌下,他拼命旋跃,但是,秋离已在十掌挥出后猝然又加上了一记“苦空八掌”的“鬼指东”,李斌尖号一声,整个人横着摔出门外!
    先行站到院中的魏超能等三个人也才刚刚到了位置,根本还不晓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待他们惊然回望,老天,李斌业已抚着左边折断的三根肋骨,在地下翻滚着,叫了妈!笑吟吟地,秋离这时方由门内踱出,他一见对方三位仁兄那种惊愕愤怒的表情,不由连连点头道:“好,很好,各位已经取妥地利之便了。”
    言谈里,根本就不提有关李斌受伤的一个字,好象那位粗壮如牛的朋友之所以在地下号叫辗转,和他并没有丝毫牵连一样。
    气得就差点闭过气去,魏超能颤嗦嗦地指着犹在那里呻吟的李斌,嘴唇泛紫地道:“秋离——你干得好事!”
    秋离故意愕然道:“什么事?”
    尖厉地大叫,魏超能双目似火:“什么事?秋离,你这偌大的名气是怎生获得的!
    就凭了你专门在背后暗算人家才扬起的名儿么?”轻淡地瞅了李斌一眼,秋离笑道:“你是指李斌李大爷?”魏超能暴吼:“我还能指谁?”笑了,秋离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只不过砸断他三根肋骨,藉以换回他方才摔了我那一跤之恨罢了!”
    撇撇唇角,他又加上一句:“虽然他摔我那一跤乃是我自愿挨的。”
    魏超能怪叫:“你用偷袭的手段暗算了他。”
    秋离平静地道:“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方法,姓李的也末见得在袭人之前都先打招呼,况且,说句不客气的话,凭他那两下子,我给不给他先招呼全是一个鸟样,你问他自己,正面上他琢磨着有多少机会?不但他,连你们也毫无例外,刚才,我已等于留给他反击的空隙了,第一次的十掌他挡不过去,我自然跟着上的一下子便更不会慈悲,是他学艺不精,怨不得人!”
    气得浑身哆咳,魏超能切齿道:“秋离,你连我们也一并照顾了吧!”
    淡淡地一笑,秋离道:“本来,我就已是这个意思——”斜刺里,就接着他的语尾,一条黑影摹然横扫而来,秋离微闪而过,呢,那扫来的黑影竟是一条人腿。
    朱伯鹤身形腾空,右掌高举头顶,就这一刹,天爷,他的那只手掌业已变得乌紫泛亮!
    冷冷一笑,秋离不待对方发掌攻击,已抢先行动,二话不说,他一上来便冲着悬空的朱伯鹤来了一记“攀月摘星手”!
    当漫突的劲力呼号着蓦然旋涌,星芒月弧似的掌影尖啸着流射的一刹,朱伯鹤的二十三掌业已连成一线暴泄而下,但是,这一串掌势却在尚未接近秋离身体之前,便被他施展出的浩荡功劲所吞了!
    颤抖地长嗥着,朱伯鹤的身子被震撞向更高的空中,他凌虚连连翻滚,就象一只断了线在狂风中挣扎飘飞的风筝一样!
    刚想出手的魏超能来不及再向秋离进逼,他大吼着急掠;猛扑,欲待接住要自平空坠落的掌门侄孙!
    秋离并不去拦阻,他一转身,正好迎上了疯虎一般冲上来的邵达贵,邵达贵双目圆睁,露齿似噬,刚一照面两掌分抛快合,抖手九招十七式暴击敌人,同一时间,双脚也就地齐飞,一蹴对方胸膛,一踢对方小腹!
    背腰斜扭,秋离流光也似“呼”的转开三步,他大反手,九十掌分成九十个不同的角度由四面八方涌罩邵达贵,在邵达贵的仓皇后退中,他大笑道:“老弟,你还差得远呢!”
    刚刚在那密集又猛烈的掌风罡劲中脱困,邵达贵暴吼着再度扑上,掌连掌,腿接腿,狂风骤雨般拼命攻击,而就在秋离的飞快闪挪里,这位“太苍派”的首要人物却猝然斜出半步,蓦然躬身,于是,就在他的背后衣领内,响起清脆的一声“当”,一只长有五寸,又薄又细的金色五爪锐器,已闪电般射向秋离!
    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秋离稳立不动,金芒映闪,已到面前,于是,快得不可言喻,他“喇”地就是雷鸣电掣的一招“鬼索命”!
    劲力成流,飞旋直激,掌末打实,那只五爪锐器已经“嗡”地一震断为两半,分朝远处弹落!
    “五爪虎,呢,五爪虎!”
    秋离大笑着暴起,双掌注足“弥陀真力”,呼轰四掌推出,却故意攻向邵达贵的身边,在那股令人窒息的罡力排涌里,空气打着旋转激荡,四周的压力似山岳般往中间挤合,于是,邵达贵便有如风中柳,水中萍,东摇西晃,踉踉跄跄,连站都站不稳了!
    接上又是六掌,秋离一掌连着一掌往外劈,尘土飞扬,风声如啸,邵达贵更加站不住了,只见他在这一股股交流激撞的无形罡气夹缝中滚撞扑腾,无头苍蝇也似的乱闯乱舞,一个胖大的身躯业已成了滚地葫芦,形状又是可笑,又是可怜!
    突然——
    在秋离背后,一道锐风似奇快的来势猛射而至,在秋离多年的搏斗经验中,他已马上判明这道锐风是什么兵刃所带起——点钢枪!
    头也不回,秋离蓦地大喝一声,左手微沉猝斜,七十五掌暴泻犹在东撞西滚的邵达贵,右手随着身体狂转急旋,划过一度大圆,以反方斜圈猛翻,注入了“弥陀真力”,带着万千血刃也似的掌影与呼号的无形力道飞扬,宛如六尊巨神以开山杆齐挥,以雷霆之怒震撼着大地——“阎王斩”,半式“阎王斩”!
    于是,两声惨叫起在同时,邵达贵一头往前栽倒,而自背后袭击秋离的魏超能则手舞足蹈地猛摔而出!
    “呼”的收手,秋离站立原地,目光四扫,缓缓摇头自语:“太不中用了,这些‘太苍派’的好手们……”客堂门内,这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兄弟,你将这些老小子们全摆平啦?”回头,秋离看见马标正蹒跚行出,他后面,梅瑶萍弱不禁风地随着到了门口,马标环目扫视,笑呵呵地道:“有你的,兄弟!果然都给你拾掇了!”
    笑了笑,秋离道:“这些角色不算什么大不了,有几分功力,却难称独步,比诸以往我对付过的厉害人物,他们还要差上一把火!”
    马标大笑道:“小子,这也难说,你他妈一上来就全用的重手法,刚开始便搬出压箱底的本事硬干,你那‘攀月摘星手’‘阎王斩’,加上‘弥陀真力’等等功夫,连‘天山派’的顶尖高手可札钦汉及‘少林派’的明心大师都吃不住,还论眼前这几位仁兄?其实怪不得他们窝囊,乃是你太狠了些!”
    走到门前,秋离笑道:“大哥,你可以移动么?”马标点头道:“当然可以,三天以前为兄的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回头一瞥,秋离道:“那么,烦你过去看看那几个老小子可有断了气的?”马标皱眉道:“你该没有狠得全宰了他们吧?”摇摇头,秋离低声道:“我下手自有分寸,轻重之间,可以随心所欲,他们哪一个也死不了,不过,还是查看一下好,免得其中会有受伤过重发生意外的!
    “昭”了一扬,马标缓慢地走了过去,待他隔远了,秋离才笑对梅瑶萍道:“你怎么也起来了?小心着凉。”
    倚在门框上,梅瑶萍脸儿白苍苍地道:“外面争执得这么剧烈,你叫我怎么躺得住?
    虽然我明知你吃定了他们,但不知怎的心里仍旧放不下,急得荒,非出来看看不可,我,我早就在这里了,从你刚刚出手那时就在,秋离,我不得不说,在技击一道上,你真是个天才、鬼手,这一仗打得好利落!”
    哧哧一笑,秋离小声道:“不用多久,你将会晓得,在男女相悦的谈情说爱这一门里,我也同样相当的高明呢……”苍白的脸蛋儿涌一抹桃花似的婿红,梅瑶萍轻啐道:“你呀,就是夸不得几句,只要一夸你,看吧,你马上就轻飘飘的骨头没四两重了……”
    秋离笑道:“我倒还不致于自我陶醉到这个地步,不过,该受的我却也当仁不让呢!”
    梅瑶萍小声道:“对了,秋离,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胸有成竹地,秋离道:“先关起来,然后设法通知‘小青山’的何老前辈,请他尽快赶来此地处理这些叛徒!”
    微微皱眉,梅瑶萍道:“我们不走吗?”秋离一笑道:“你与马大哥的身子俱未复原,怎么走法?”吁了口气,梅瑶萍懒洋洋地道:“其实,我可以行动了,只是身子还觉得虚软一点而已……”秋离体贴地道:“这不结了?可以行动的意思只是表示你再用不着躺在床上,能够下地略作活动,却并非意味着你经得起长途奔波跋涉呀,瑶萍,你也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迢迢奔劳的辛苦不是你目前未愈的身子所承担得起的,莫说是你现在的情形,一个强健的人也能叫整天不停颠簸的马背颠散小嘴儿一噘,梅瑶萍佯嗔道:“也没见你这么罗嗦的人……”哧哧一笑,秋离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心头肉,我罗嗦作甚?这已明确地显示出我对你那一片真情厚爱来了!”
    脸儿更红,梅瑶萍羞涩地道:“贫嘴……”一挺胸,秋离昂昂地道:“深爱!”
    那边,马标的声音适时响起:“小子,四位仁兄一个也没死,除了其中一个大黑驴似的楞汉象是断了几根肋骨之外,另三个全叫你给震晕了,大约全有了不轻内伤……”
    回过头,秋离笑道:“怎么样?我说死不了吧?我出手的分寸自然有数!”
    马标正站在魏超能身边,他用脚尖翻动了这位“太苍派”的大师叔一下,摇摇头笑呵呵地道:“妈的,刚才这老家伙还活神活现的呢,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却已瘟得跟头病猪一样了……”秋离高声道:“留着他一口气,我业已成十足的天官赐福啦!”
    又大笑起来,马标道:“你要把他们怎么办?”秋离又将他方才对梅瑶萍讲过的话重述了一遍:“都暂时关到后面的柴房中,然后,设法通知‘小青山’的何老前辈,请他亲自赶来处置。”
    点点头,马标道:“也好,我与梅姑娘这身子,恐怕也经不起长途辛劳……”瞅了梅瑶萍一眼,秋离笑道:“怎么样?瑶萍,马大哥与我英雄所见略同吧?”哼了哼,梅瑶萍道:“打多少年前,你们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啦,要不又怎会凑成一堆拜了把子?”
    秋离笑吟吟地道:“这是惺惺相惜!”
    眉梢子一扬,梅瑶萍掩口窃笑:“不害躁,只不过是臭味相投罢了……”一瞪眼,秋离道:“如果你这刁妮子不是带了伤,哼,就凭你这句话,我也有了足够理由好好打你一顿屁股!”
    柳眉儿倏竖,梅瑶萍气咻咻地道:“你敢?!”
    秋离皮笑肉不动地道:“刁妮子,你等着瞧吧!”
    在那厢,马标急叫;“喂,喂,你们小俩口等下再亲热不成么?现在事情尚未弄妥,老腻在一起咕哝什么玩意?”双颊如火,梅瑶萍又急又羞地道:“马大哥——你怎么啦?”
    呵呵大笑,马标道:“我是一声狮子吼,惊破你俩的鸳鸯梦呐!”于是,梅瑶萍“嘤咛”
    一声,转身躲了进去,秋离哈哈笑道:“慢点走,慢点走,别扭了腰……”马标大叫道:“得了得了,也不害臊,就当着我老哥哥面前,便肉麻当有趣,还他妈老数划我呢!”
    眼睛半眯,秋离笑道:“你更用不着说我的笑话,大哥,拆穿了,你阁下也只不过就是个老来骚罢了,没什么熊的!”
    哇哇怪吼,马标道:“看我敲碎你满嘴狗牙!”
    走下来,秋离摇摇手道:“慢着,至少也要等到我将这几位老人家处置了,我满口的牙再任由你大阿哥随便怎么敲凑近来,马标正色低声道:“别闹了,小子,你搬他们到后面柴房?”点点头,秋离道:“当然,他们自己又不能动。”
    马标谨慎地道:“提防这四个宝贝醒转来逃之天天!”
    笑笑,秋离道:“他们如能跑了,我的秋字便倒过来写!”
    双目一翻,马标怒道:“你他妈就是不识好歹!”
    秋离陪笑道:“别生气,大哥,当然我有把握才说这话,否则,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悻悻地,马标问:“你有什么把握?”伸出右手食中二指一比划,秋离低声道:“点他们的穴道。”
    哼了一声,马标释然道:“那就快点,别光说不练。”
    于是,秋离弯下腰来,一手拎一个,来回两趟,将这四位“太苍派”的大人物全送进了屋后那间坚固又狭窄的柴房里,那李斌虽未晕绝过去,却早已痛得只有哼唧的份了……
    秋离将每个人给他们都点了“软麻穴”,然后又将柴房门上了锁,这才拍拍手,功德圆满地进了客堂中。
    马标坐在那里等着,一见秋离进来,问道:“办妥了?”点点头,秋离笑道:“妥了,又不是造万里长城,用得了多大工夫?”又好气又好笑地,马标骂道:“我真他妈叫你气疯了,任何一件事,你要不说上几句俏皮话,就好象嘴皮子发痒似的!”
    哧哧笑着,秋离也拖了张椅子坐下道:“大哥,事情并未完全了结哪,还有两个大问题需要我们应付。”
    马标愕然道:“哪两个大问题?”
    舔舔嘴唇,秋离低沉地道:“这两天,万三叶就会约了那包二同来此与他们会师了,因此,我们还得准备收拾这两个人!”
    点点头,马标道:“不错,我也隐约听到了这件事,另一个问题呢?”秋离双目中泛着炯亮的智慧光彩,他平静地道:“‘太苍派’原来的掌门人葛世恒不是在上次魏超能等人的叛变行动中失踪了吗?”
    马标颔首道:“怎么样?”
    秋离轻轻地道:“我怀疑,葛世恒的失踪,极可能便是魏超能这一般人将他暗里囚禁起来或者干脆杀掉了!”
    吃了一惊,马标低声道:“你有什么理由这么认为呢,兄弟,要知道这可不是凭空臆测得的呀,要拿出证据来!”
    笑了笑,秋离道:“当然我有这样认为的道理,至于证据,大哥,你放心,我会从后面柴房里的几个仁兄中逼出来的!”
    马标忙道:“你先说说你的道理看?”
    秋离闭目思索了半响。然后睁眼道:“我的第一个理由,葛世恒如仍然活着。或仍是自由之身,事情出了这么久,他从掌门大位被排挤出来,势必不会如此销声匿迹,毫无反应;第二个理由,‘太苍派’的这帮叛徒得权之后,除了对何老爷子下过功夫追查之外,未闻对葛世恒的下落有什么积极行动;第三个理由,这帮叛徒篡位之后,并不恐惧葛世恒在外另立宗门与昭揭他们的阴谋,便堂而皇之地宣布了朱伯鹤接任的事——由这些疑点,我认为,除非葛世恒掌握在他们手中或者早已死亡,否则,他们不会这么疏忽轻松,大哥,你以为是也不是?”长长“呢”了一声,马标同意道:“果然很有道理……”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你想从他们口中问出葛世恒的下落,恐怕不太容易吧?这几个家伙全都相当咬牙!”
    微微一笑,秋离道:“不错,而且十分狡猾!”马标关心地道:“那你又如何逼他们说话呢?”秋离缓缓地道:“虽然如此,我仍然看出他们四个人最弱的一环来,我将择其弱处而下手,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迷惑地,马标道:“谁是他们当中最弱的一环呢?”抿抿嘴,秋离小声道:“李斌!”
    马标摇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最弱的一环?”秋离古怪地一笑道:“他的年纪在那四个人中最轻,阅历最浅,而且也最不够种,大哥,你没有看他才断了三根肋骨,便已哼哼唧唧地赖着爬不起来啦?哪象你在‘白草坡’的时候?受了比他重上一倍的伤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秋离说话中恰到好处地拍了马标一记,马标心里这份熨贴及舒泰简直就甭提了,他受用十分地摸着下巴道:“晤,晤,兄弟,你倒说的是实情,有道理,有道理,我看,那小子八成是个软货,几下子就能问出名堂来了……”开怀地一笑,秋离道:“等会我就到后面柴房去拎他出来,软软硬硬,给他上一套!”
    马标建议道:“可得避着其他三个老家伙,否则,李斌的心存顾忌,就不敢放开来说话!”
    忽然想起了什么,马标又道:“对了,兄弟,他们几个人的伤,是不是需要治上一治?这么干耗着不会要了他们几个老命吧?”秋离点头道:“问完了正事,我再设法请人替他们治伤,其实就凭我那几下子跌打损伤的手法,也大可以替他们效劳一番!”
    连连摇头,马标道:“算了,你那两手留着自己用吧,别替他们治伤,反倒将他们糊里糊涂全送进了阎罗殿!”
    秋离笑道:“却不至于糟到这等地步,大哥,有好多次,我也曾自己给自己开方治病,敷药疗伤呢!”
    “呸”了一声,马标道:“你自己坑了自己是活该,却莫想去糟蹋别人,我受了伤,就从来不要你沾一下,轻伤也叫你治成重伤了!”
    秋离大笑起来,道:“大哥,你可真是从门缝里瞧你兄弟我哪,连人全叫你给看扁了。”
    马标哼了哼,道:“甭闹了,小子,‘小青山’你要托谁去送信?”沉吟了一下,秋离道:“我想到这村子前不远的那个镇甸上去雇个人,那个镇甸蛮热闹,还有家镖局子呢,就从镖局子雇人好了。”
    马标慎重地道:“行么?”
    秋离一笑道:“出银子雇人送信,有什么不行的?我还怕他跑了?”朝椅背上一靠,马标道:“你去过那镇甸?”秋离颔首道:“三天前不是去替你买了一提锅‘莲子粥’回来?就为了大哥你这突如其来的口腹之欲,我这做兄弟的就跑了三十里地!”
    嘿嘿一笑,马标道:“所以说,小于,你孝心可嘉!”
    秋离笑骂:“你再口没遮拦,我就给你一记金钢腿!”吁了口气,马标道:“少罗嗦,小子,你快去办你的事吧,别忘了顺便从前面那镇甸上再带一提锅‘莲子粥’并请个大夫回来!”
    站起身,秋离道:“在任何情形之下,大哥,你似乎都忘不了吃!”
    摇头摆脑,马标笑道:“子曰,食色,性也!”
    大笑着往后走去,秋离边道:“诌你个酸文!”
    屋后,靠右侧,在竹林边上,便是那间石砌的狭窄的柴房,柴房只有一扇小小的天宙,那扇厚重的木门早就泛了灰啦,但试试却相当牢靠,现在,秋离开了门锁,大步踏进。
    在杂乱又隐透着霉味的柴草堆上,昭,魏超能、朱伯鹤、’邵达贵及李斌四人便狼狈不堪地横躺着,现在,他们全都醒转过来了,当然他们俱皆无法动弹丝毫,秋离早已逐一点过他们身上的“软麻穴”啦……四张面孔全是够瞧的,苍白、腊黄,带着青灰,八只眼睛的光芒都一样地黯淡与晦涩,一点神气也没有,就这俄倾前后,四个人竞象大病了一场,每个人的容颜皆是那般苍老又憔悴了。
    秋离当门而立,他温柔地道:“各位,醒了?”喉头咕噜了一声,魏超能首先羞愤膺胸地沙着嗓门喊:“秋离——你这野种,老夫看你犹能狂到几时……”哧哧一笑,秋离道:“放心,老狗头,设若你活得长久,你总能看到的!”
    剧烈呛咳了一阵,魏超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叫:“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你却休想侮辱……我们!”
    笑了笑,秋离道:“当然不,你们如今落得这个一败涂地的下场,业已够可怜了,我又怎忍得下手再侮辱你们?”大大地喘了口气,魏超能哆咳地道:“好,秋离,你狠……
    你够狠哪……”嘴里“喷”了两声,秋离道:“比起你们那种叛宗逆祖,残杀同门的行为来,我这哪能算狠?你老人家太客气了,我与各位一称量,还差上好大一段呢?”张开嘴,朱伯鹤喘了一阵子,吃力地道:“秋离……想不到……我们今天……全都栽在你的手里……你……你也太……太凶残……恶毒了!”
    秋离轻描淡写地道:“不是我太恶毒,姓朱的,是你们太不中用,但你们仍须感激我的手下留情,要不,在我先前那种凌厉的攻击下,休们哪一位自认可以保住老命?”
    顿时,四个人全不作声了,事实胜于雄辩的,他们四个全都是练家子,全都是在惊涛骇浪中打过滚来的,他们当然知道,适才双方的拼斗,秋离业已大大的手下留情了,在出招吐力的一刹,他已巧妙之极的消减了大部分劲道,而每当那种连串的攻击打实的时候,他更以不可思议的变幻在眨眼间将致命的要害让开,攻击他们其他较能忍受的部位,他们也清楚,也深切地感觉到秋离所施展的功夫是如何精绝博浩,如何狠辣隼利——而那可以说是根本在他们的力量下无从抵抗,亦无从躲避的,但秋离却饶了他们,没有要他们的性命,姑不论秋离留下他们性命的目地为何,至少,他已经在能杀他们的时候恕过了他们,换句话说,他们业已在秋离手下超生一次,再世为人了……搓搓手,秋离笑吟吟地道:“你们不吭声了?很好,这证明各位至少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至于糊涂到连自家吃几碗干饭也搞不清!”
    不由自主地呻吟一声,魏超能艰辛地道:“秋离你到底想干什么?……”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秋离道:“有件事,我想请教各位一下。”
    干裂的嘴唇翕合了一下,魏超能深含敌意地道:“说……吧?”眨眨眼,秋离道:“不方便当你们伙伴面前说。”
    魏超能呛哑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走近两步,秋离道:“什么意思待会你们就会知道,现在,我先请朱伯鹤朱大掌门与我一起到外头去一下!”
    朱伯鹤倔强地道:“不……我不去!”
    哧哧笑了,秋离道:“这却怎能由得你?”说着,低身轻轻一提,业已将朱伯鹤整个身躯平抬起来,他摇摇头,皮笑肉不动地道:“老兄,你表面上看着倒还相当强健,怎么却只这么点重量?虚飘飘的象仅剩下一把骨头了!”
    可怜朱伯鹤如今等于是组上肉,瓮中鳖,只能任人摆布,连动都动不了一下,他怒睁双目,咬牙切齿地道:“秋离……你……不要欺人……太甚!”
    秋离笑道:“这是抬举你呐,老兄,我真正欺侮人的时候,不是藐视你,你可还没这个眼福见过!”
    柴草堆上,魏超能呻吟着叫:“伯鹤……不要上了当!”
    朱伯鹤被秋离平抬在两臂上,他几乎憋了气似地道:“大师叔……放心……弟子心里……有数!”
    举步朝外行去,秋离笑道:“不要紧张,我们只是到外面象两个好朋友似的谈谈心……”
    小心地平举着朱伯鹤到竹林之中,在寒风吹拂得千竿修遑的簌簌摇动声里,秋离找了个平坦之处将朱伯鹤放下,他呵了口气,搓搓手笑嘻嘻,又柔腻地道:“朱老兄,天气冷啊……”朱伯鹤更是被寒风吹袭得全身哆嗦,他脸色灰青,声音孱弱地道:“别来……
    这一套了……姓秋的……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秋离安详地道:“好吧,朱老兄,我只有一个问题请教……贵派的正牌掌门人葛世恒如今身在何处?”面孔上的神色急速变幻了一下,朱伯鹤硬绷绷地道:“不知……道!”
    心里业已有了底,秋离仍然十分和气地道:“真不知道?”咬着牙,朱伯鹤愤恨地道:“他早已……失了踪,这件事……你已晓得又何用多此……一举?来……逼问……
    于我?”秋离哼了哼道:“我看是你们将他囚禁起来了吧?要不,便是宰了他啦?”用力喘息了一阵,朱伯鹤抖着道:“胡……说!”微微一笑,秋离道:“你真的不肯讲?”
    目光中的光芒是怨毒又固执的,朱伯鹤的唇角痉挛了几下,他强硬地道:“我不知道……
    此事……你……你又叫我讲什么?”顿时沉下脸来,秋离大声道:“姓朱的,我老实告诉你,这件事我老早巳得到消息,你们休想抵赖,妈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呻吟了一声,朱伯鹤沙哑地道:“我……人是一个……命是一条……你不相信我的……话……
    随你怎么办吧……大难……莫如死!”
    豁然大笑,秋离恶狠狠地道:“真他妈的,给我耍起江湖来啦,大难莫如死?你想得怪好,就凭你们这群败典忘祖,大逆不道的畜生,我会那么便宜的叫你们死?你盼着吧,我要你们尝试一下比死更难受的滋味!”
    朱伯鹤强硬地叫:“我……不……含……糊。”
    冷冷地,秋离道:“很好,希望你记得你现在的英雄气概,不要到了时候耍起狗熊来那才叫窝囊!”
    气吁吁,朱伯鹤哆嗦地道:“天下之大,……并非……你一个人……才是硬骨头!”
    秋离没再说话,但是,他却也不立即将朱伯鹤抱进去,独个儿,他在竹林中踱着方步,转着圈子,就好象他十分喜欢在这种寒天冻地里徜徉于这常青不凋的竹林里一样。
    好一阵子。
    朱伯鹤实在忍受不住了,他冷得一个劲地颤抖着道,“喂……姓秋的……你想怎么着……悉随尊意……这等折磨人法可不是……好汉行径!”
    长长哦了一声,秋离笑道:“嫌冷?”
    面灰唇紫,朱伯鹤十分气愤地沙着嗓子叫:“难道……你还热?”哈哈大笑,秋离过来提起朱伯鹤,连连点头道:“是不热,是不热……”将这位不入正格的太苍派掌门人送回柴房之后,第二个便着那位“太苍派”的大师叔来到竹林。当然魏超能也是不肯讲的,秋离依样葫芦,照旧拖延了一段时间,才将魏超能也送回去,把邵达贵象老祖宗似地搬了出来,但邵达贵也一口咬定不知道,于是,秋离再故意耽搁了好半会之久,送回邵达贵,最后一个,他才小心翼翼地抱着李斌来到竹林。
    当然,秋离早已料到魏超能、朱伯鹤、邵达贵三人是决然不会承认此事的,而他们三个年纪较大,地位较高,阅历丰,经验足,也世故老练得多,要想套他们的口风,不用说是相当困难的,便算用强,亦不一定能有满意结果,因此,秋离并不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秋离之所以先将他们三个人逐一请出来问讲,又故意拖延时间,其目的便是造成一种烟雾,造成一种扑朔迷离的形态,使他们彼此猜疑,彼此互不信任,一则可以为李斌脱嫌,再则,令他们四个人全有推诿责任的机会,也只有这样,才能诱使李斌这粗汉敢于放胆启言。
    现在秋离将李斌放下,李斌躺着的地方,也正是前面那三位师叔师伯师祖等人躺过的位置,很平坦,很冷风刺骨。
    一定是有些吃不住劲,李斌龇牙咧嘴,嘴唇发乌,他瞪着眼,咬着牙,身子却不停地抖,看情形,这种又痛又冻的活罪,他恐怕消受不了啦……秋离舒舒泰泰地在他身旁坐下,又将长衫拉紧了点,完全一副准备长期说服的架势,李斌看在眼中,不由心里就叫了天,方才容身的柴房说也相当简陋,但是,至少比这冷风刺骨的竹林子好得多碍……
    搓搓手,秋离笑眯眯地道:“好冷哪,这天气……”李斌嘴巴紧闭,一声不吭。
    秋离抬头看看天色,又叹了口气道:“快下雪了,唉;只要一入冬,任什么景致看上去也都那等悲凄凄灰苍苍的啦,好不令人心里怅然哪……”顿了顿,他接着道:“江湖上的苦哈哈们到了大雪天也就更苦了,冒风顶寒的,也得在外头辛苦奔波,有什么法子?全为了一碗饭,总不成到了入冬就饿着肚皮硬挺,便是自家挺得住,一家老小又怎么办呢?刀头舔血,耍刀弄棍的生涯可真叫不好过,如果再加上风雪一逼,就越发难罗……”
    再也忍不住了,李斌火吵吵地开口道:“姓秋的,你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光扯这些闲篇干吗?他娘我这里还喝着西北风哪!”“哦”了一声,秋离笑道;“你不愿和我谈谈?”
    李斌怒道:“孙子才愿和你谈!”
    温柔地一笑,秋离道:“听你说话的声音,还中气蛮足的,句句都说得挺清楚,不象你那三个老不死的同门师尊,一开口就要断了气一样!”
    重重哼了哼,李斌愤然道:“秋离,你也不要侮辱我的尊长!”
    秋离颔首道:“对,你相当地孝敬他们,就说我吧,有人当我的面冒犯了我的师门尊长,我还不照样不答应?”气咻髹地,李斌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姓秋的,我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听你瞎扯!”哈哈大笑,秋离道:“没有这些闲工夫?你急什么呢?我不点头,莫非你自己还有什么法子拂袖而去么?”一下子又泄了劲,李斌颓然道:“秋离,你想问什么?说……”摇摇头,秋离道:“我什么也不想问你,只是高兴和你聊聊,因为我要问你的问题,已经由你那三位同门尊长之——讲出来了。”
    迷惑地,李斌道:“什么问题?”
    秋离淡淡地道:“葛世恒的下落。”
    冷冷一笑,李斌道:“他的下落我的师叔伯及师祖会透露给你?笑话,我不相信!”
    秋离认真地道:“我不骗你,邵达贵说的,他说葛世恒已被你们宰了!”
    李斌“嗤”了一声,脱口道:“那是唬你这寿头——”蓦然,李斌惊觉自己的失言,他立即住口不响,但是,一张粗脸却由腊黄变成了通红泛紫!
    哧哧低笑,秋离道:“很好,老弟,现在便请你告诉我这寿头实话,可不能再唬我了哪!”
    李斌嘴巴紧闭得象用铁锹也不撬不开,他的脸色在阴沉中显露着无比的痛恨和怨毒,懊恼,后悔与惶恐之色,半个字不吐。
    笑了笑。秋离道::怎么样?不说话?老弟,还是大方点坦率讲出来吧,这样你和我都可以省掉许多麻烦。”
    闷着头,李斌的嘴唇闭得更紧了。
    秋离缓缓收敛了笑容,道:“说出来吧,老弟,要知道我的性子并不平和,尤其是,我发了狠只怕你吃不消呢。”
    现在,李斌非但嘴巴闭着,连牙也咬紧了,他硬是一声不口向。
    双目中煞气毕露,秋离冷森地道:“你真要表现你的硬骨头?”李斌仍不回答,沉默着象个哑巴。
    萧索地一笑,秋离道:“我看过很多吃了无数苦头,最后仍然全说了的角色,在开始的时候全和你现在的情形一样,李斌,但那十分愚蠢,识时务者才为俊杰,你故充好汉,又能得到什么收获?——除了你自己受尽活罪之外?”眼角朝上抽吊了一下,但李斌还僵持着。
    于是,秋离叹了口气,道:“这就叫我为难了——口里是淡生生的还带着点悲天悯人的味道,但秋离手上的动作却狠得紧,他摹然以二指并起猛戳李斌肋下——那肋骨折断的地方!
    一声杀猪似的号叫尚未扬起,秋离的左手已用力抚任了李斌的嘴巴,顿时,那声号叫便成了窒息般的呻吟,李斌那张丑脸一下子似是缩小了,脸上五官也歪曲得离了原位!
    放开手,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一下,秋离笑吟吟地道,“很痛么?当然,那地方原是折了骨的伤处呀,但这不算什么,等一会,还有更痛的呢。”
    象是在津津有味地形容着一道大菜,秋离又温柔地道:“马上,我要将你的衣裳剥光,找根够粗的竹子把你吊起来,当然,你断骨的伤处是朝着竹子的那边,然后,我们开始玩一种荡秋千的游戏,我扯你的身子到一个适当的距离,放手狠推,于是你那断骨的地方就刚好碰上了竹子又粗又糙的杆子上,我会再点你的‘哑穴’,令你叫不出声,啧啧,这样一来,我看着蛮好玩,你呢,恐怕就不大是滋味了……”脸色连变,冷汗滚滚,李斌颤抖着喘道:“你……你这狼心狗肺的……杀胚!”
    低笑着,秋离道:“别骂,老弟,上面说的那种游戏只是第二道菜,还并不算完……”
    搓搓手,他续道:“第三道菜呢,更简单明了,我们来玩抛绣球,当然,你就是球,我来抛,我可以准确无比地将你掷高低接,随意挥抽,而我每一次接任你的时候势必是你断骨之处,因此,不用抛掷很久,你就会喊妈,另外,你那一身没有断的骨头大约也就差不多要抖散了。”
    显然的,李斌是恐惧了,他颤抖地道:“姓秋的……你……你敢!你敢!”
    秋离一笑道:“不敢?我怕什么?”
    口里说着话,秋离又是如法炮制,象刚才一样,用一指头插在李斌肋骨折断的地方,当然,他的左手也早抚上了对方的嘴!
    一声惨啤化成了勒着脖子似的呜咽,李斌突然双眼翻白,脸色变灰,全身急速抽搐,连口涎白沫也流了出来!
    收回手,秋离望着李斌脸颊肌肉的颤动,他慢条斯理地道:“怎么样?是不大好受吧?这还是最轻的呢,等一下,你再尝到了那两种味道之后,就晓得更不好受了。”
    好一阵子——
    李斌才悠悠喘出一口气来,他喘息着,嘴巴大张,鼻孔急速翕合,眼角也不由自主立即一个劲往上吊抽……凑近了点,秋离又伸手出去,作势要解开李斌的长衣:“好了,现在开始给你吊高竹……”猛一瞪眼,李斌惊恐之极地哆嗦着开了口:“不……不要……
    我……我说……我说……”秋离的双手并不收回,他狠厉地道:“真说?!”
    喉咙里咕嘻了一阵,李斌哀求道:“真说……当然真说。”
    逼近李斌的脸孔,秋离暴烈地道:“听着,李斌,假如你胡扯八道或是言有不尽,你看我会怎么整治你,有一点你必须搞清楚——我是先找到葛世恒后放你们,换句话说,如若你诓我,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到那时,就算你给我叩头,我也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呻吟着,李斌讷讷地道:“我……我不骗你……我决不骗你……”收回手,秋离道:“反正你说实话就没错,否则,我上了当回来,我们两个见面的时候就更加有趣了!”
    剧烈地呛咳了几声,李斌微弱又可怜今今地道:“人还在你手里……我……唉,我哪敢返你?”秋离冷酷地道:“你能明白这一点,乃是最好不过的。”
    他沉缓地又道:“现在,说吧,葛世恒在哪里?”艰辛地吞了唾液,李斌忧虑又畏怯地道:“但……秋离……我若说了只怕师叔师伯师祖他们……他们会要我的老命碍……”
    哼了哼,秋离道:“不用担心,这个我早为你留了退路!”睁大眼睛,李斌嗫嚅地道:“你……早为我……留了退路?”点点头,秋离低声道:“不错,我方才不是也将他们三个老家伙搬出来耽搁了很久么?因此,你在外面这一段时间也和他们的时间差不多,他们自是不会承认泄漏了什么秘密给我,而你也用不着承认。”
    想了老半天才想通了,李斌放心地道:“你是说,只要你不讲出来,我的同门师尊们便不会晓得是谁泄漏的?因为我们四个人全被你请出来问过话,时间情形又差不多,谁都可以推诿抵赖而不被查出?他们不承认什么,我也可以不承认?”秋离硬邦邦地道:“就是如此,他们假设要猜,让他们去猜好了;况且,老实说,只要葛世恒复位,你那几位师祖师伯师叔恐怕就不会再有什么戏可唱了,你还含糊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多少也有点功劳,我一高兴了,说不定还保你一本,免掉你的罪!”
    李斌越听越有道理,越琢磨越清楚自己该作什么选择,他立即转忧为喜,一片诚意地道:“秋——呢,秋爷,还请你老多提携多照应……我,我这就说啦,不错,葛世恒葛老掌门并没有死,他被囚禁在隔着‘百齐镇’东去不远的一处小山顶上,那座小山叫‘蛇背岗’,上头全长着些白杨林子,山虽小,却十分深幽掩隐,老掌门便被禁于山顶的一间石屋里,由我师父亲自守着……”秋离微微点头道:“你师父就是从掌门人排下来的第三位师弟?”李斌合作地道:“正是,他老人家名讳孙泰,号称‘铁链银刀’……”
    “呢”了一声,秋离在口中念了一遍:“‘铁链银刀’孙泰?”李斌低声道:“是的……”
    若有所思,秋离又缓缓地问:“何大器何前辈的一双脚筋乃是被利刃所挑断的,我曾察看伤处,疤形极似刀锋所留,而魏超能、朱伯鹤,邵达贵三个人我都已对过招了,看样子,何老前辈的脚筋更似你师父的杰作……”面色变了变,李斌期期艾艾地道:“这……
    这我却不太清楚……”秋离深沉地一笑道:“当何前辈被掳之时,他尚没有残废,是在被掳之后才由人加以伤害的,据何前辈说,他被掳的当晚,双手被反剪着绑起,踉踉跄跄地让人推着走向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上,那边,‘大宁府’的鹰爪孙由‘青皮狼’陈昭生领着也推着囚车沿相对的方向赶来会面,就在夜色黝黯中,在外面押解何前辈的那群叛徒里,突然有人出手挑断了何前辈两脚的脚筋,出手的人行动很快,又非常准确,等何前辈痛过了头,稍微恢复了点知觉之后,却已被关入囚车之内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是谁伤了他,但是,无可置疑的那凶手乃是你们这般叛逆中的一个,而以那人的功夫快狠情形来推断,你老兄这一辈里的师兄弟是望尘莫及的,那么,便只有朱伯鹤这一辈的人了,朱伯鹤这一代的人连何前辈算上,一共是五位,除了你师父是用刀的,朱伯鹤与邵达贵全使一双肉掌,连魏超能也用的‘点钢枪’,葛世恒和何前辈是一条线上的人,自然不可能暗算何前辈,因此,数来数去,只有你师父最可疑!”
    经过秋离这一翻详细剖析.李斌业已哑口无言。但是,他却不肯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仅只沉默以对。
    吁了口气。秋离又沉重地道:“我特别问过何前辈,‘百隆派’帮着你们这边的那些人有没有可能出手暗算他?何前辈告诉我,当他被擒之际,你们的反叛行动业已接近尾声,‘百隆派’那边的人早已聚集向大堂检点伤亡去了,押解池交付到陈昭生手里的人,全是你们本派的叛徒,约有八十个之多,因为人太多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有谁混杂其中,不过,据我看——顿了顿,他徐徐地道:“恐怕何前辈心里猜得是谁伤了他,只是何前辈为人宽厚,不愿说出来而已……”李斌苦涩地道:“何大师伯并没看见那伤他的人……秋爷,也难说是哪一个碍……“凝视着李斌,秋离平静地道:“我不怪你替你师父隐瞒,做人弟子的当然该帮着师父讲话——纵然那为师的行为无耻无义!”
    不敢与秋离那两道利剑也似的目光对视,李斌垂下眼皮,他呛咳了一声,嗫嚅地着道:“秋爷……请……呢,不要谈这个问题,因为,就是你剐了我,我也不能告诉你什么……”冷凄凄地一笑,秋离道:“好,我不谈,反正我们心里全有数,做过这件卑鄙事的人他永远无法逃遁,很快了,他很快就会遭到报应,没有人能替他承担一丁点!”
    两个人全沉默下来,片刻后,李斌畏缩地道:“秋爷……我可以进去了么?再晚,恐怕师祖他们就要起疑心了……”不再说什么,秋离将李斌抱起,送回柴房,也不管柴房中魏超能等人投来的怨毒目光,回转身,下了锁,迳自离去!
    早就在他们的卧室里等着了,马标与梅瑶萍对坐着全象有什么心事。
    秋离一进门,马标即问:“怎么样,套出来啦?”点点头,秋离道:“不只套,还加上逼。”
    马标咧口笑道:“可象你所预测的那样?”秋离倒了杯冷茶,顿首道:“一点不错,葛世恒果然在他们手中,还好,没被他们宰掉,如今被囚在‘百齐镇’东边的一座小山‘蛇背岗’上。”
    马标宽慰地道:“真是皇天保佑,若葛老头一完蛋,何老爷子这独脚戏就算唱成了也难以善后啦!”大口灌了半杯冷茶,秋离抹抹嘴道:“老实说,在刚才没有问出实情之前,我可真不敢对葛世恒的生死抱太大的希望。”
    梅瑶萍接口道:“为什么?”
    秋离拉了把椅坐下来道:“因为他们对他可留可不留,留着,或者是因为这批叛逆还有点天良,还略顾着几分同门之谊,也或许是为了平息外间的指责与安定下头弟子的情绪,总之,此乃是他们这些混帐唯一尚值原谅的地方,若不留,他们也很可以要了葛世恒的老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轻轻地,梅瑶萍道:“那么,他们大约便象你前面所说的原因了,没有除掉葛世恒是因为他们还有点天良,有点同门之谊,以及担心外面的武林各派指责与安定晚辈弟子的情绪波动……”秋离懒洋洋地道:“不过,我认为这些家伙不杀葛世恒的理由还是以后面两点的可能性较大,但无论如何,他们以后如能活命,只怕也就全靠这件功德啦!”
    马标低声问道:“是谁泄的底?”笑了笑,秋离道:“李斌。”
    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马标道:“给你估对了!”
    秋离又喝了半口茶,笑道:“不用估,一看就准!”
    模摸下领,马标半眯着眼道:“约摸,你又赏了他一顿生活?”用手敲了敲桌沿,秋离道:“当然,要不他肯这么听话?不过我们不要讲出去说是他泄的底,我答应这小子替他保密的。”
    点点头,马标道:“如果叫魏超能几个人知道,伯就将这小子活剥了!”
    秋离笑道:“这是一点也无庸置疑的事!”
    注视秋离,梅瑶萍温柔地道:“听马大哥说,你要到前面的镇里去雇人送信到小青山?”舔舔唇,秋离道:“是的,等会就走。”
    马标又叮吁道:“别忘了带个大夫回来,另外,我的不待他说完,秋离已接着道:“你的一提锅‘莲子粥’是么?”马标与梅瑶萍全被逗笑了,马标道:“妈的,这小子就是又精又滑,从小便是这副刁钻古怪的德性!”
    哧哧一笑,秋离道:“大哥,你自小也是又凶又横的吧?”一擂桌子,马标笑骂:“我撕破你这张碎嘴子!”
    斜眼瞄了瞄梅瑶萍,秋离道:“你若撕碎我的嘴,大哥,只怕有人要不依了。”
    马标倚老卖老地道:“谁敢不依?”
    伸出指头,秋离指向梅瑶萍道:“她!”脸蛋一红,梅瑶萍羞嗔地道:“我才不管呢!”
    连连鼓掌,马标大笑道:“好,好,回答得好;妈的,我叫你这小兔崽子息子自作多情,硬朝那张熊脸上贴金!”
    秋离笑嘻嘻地道:“大哥,瑶萍不过是说的反话罢了,女儿家的心事你又怎能揣摸得透?如果你真撕碎了我这张嘴,你看梅瑶萍和不和你拼命。”
    梅瑶萍又急又臊地道:“秋离——谈正事嘛,你老是乱扯!”
    马标笑道:“你就快点上道吧,早去早回,虽说万三叶去请那包二同来还待些时候,不过万一他们来早了你如不在就糟透啦,我和梅姑娘两个人济不得平常一个人用,碰巧象我说的这样,我两个除了喊天就没路上了!”
    哧哧一笑,秋离道:“你也有自认不行的时候哪?”一瞪眼,马标道:“我这是带了伤在身上,要不我含糊谁?”站了起来,秋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大哥,方才我在盘诘那李斌的时候,’还问出了一件事——他没敢直说,但我包管不会猜错!”
    马标忙道:“什么事?”
    秋离低声道:“找出来挑断何老爷子脚筋的人!”
    梅瑶萍急问:“是谁?”
    搓搓手,秋离徐缓地道:“孙泰,他有个称号叫‘铁炼银刀’,是李斌的师父——”
    说着,他简单明了地将自家的分析与李斌当时的神态述说了一遍,未了,又道:“因此我判断,暗算了何老爷子的人,除了这孙泰,决不会有第二人,这件事,何老爷子必也心里有数,只是他为人厚道,不愿说出来罢了!”
    连连点头,马标道:“有道理,小子,反正姓孙的人还活着,到时候没有查不出个水落石出之理!”梅瑶萍又催促地道:“秋离,你快去吧,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这些事留着回来再谈吧……”笑笑,秋离向二人挥挥手,转身飘然行去,片刻后,马标与梅瑶萍已听到如雷的蹄声从后面竹林的小径直往村路上飞奔远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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