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碧血溅京华》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杀手常护花,冒险救双双
作者:黄鹰


  长夜终于逝去,拂晓时分,树林显得更加幽深,雾气迷离在长草矮树丛上。
  铁甲人也就在这时候由长草树丛中爬行出来。
  十丈之外,就是道路,这十丈距离在铁甲人来说,竟有如无尽。
  碧灵丸已只剩下三颗,路却还有一大段,她必须善用这三颗碧灵丸脱出险境。
  还没有阳光,道路上一片寂静。
  这一片静寂很快被一阵呼喝声惊破,随着这一阵呼喝声,四个大汉抬来了一顶轿子。
  每一个大汉都是敞着胸膛,肌肉结实,那顶轿子在他们抬来,轻如无物。
  那顶轿子移动却并不怎样快。
  铁甲人在呼喝声入耳时候身形已然停下,缩回草树丛中,到她看见了那顶轿子,却立即向那顶轿子移去。
  只是移出了数丈,突然又停下。
  与之同时,那顶轿子亦已停下来,七八个一身黑衣的五毒门弟子从小路前面出现,喝停那顶轿子。
  那七八个五毒门的弟子随即欺上,将轿子包围起来,右手刀出鞘,左手扣住了暗器。
  四个轿夫呆那里,一面惊忧之色。
  轿子里这时候倏的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你们怎么将轿子停下来?”
  四个轿夫尚未回答,一个五毒门弟子已喝道:“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
  “是你们将老子的轿子截下。”那个响亮的语声反问。
  语声一落,轿帘子掀开,一个人探头出来。
  那个人一脸胡子,紫铜色脸膛,只要看他伸出来的头,已给人一种感觉,他是比那四个轿夫更粗壮。
  为首那个五毒门的弟子目光一落,一怔,仍喝道:“你这厮出来。”
  那个人“哦”的一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强盗。”
  “我们是五毒门的弟子!”
  “五毒门——”那个铜铃般眼珠转了一转,道:“老夫与五毒门的人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叫你出来便出来,啰嗦什么。”为首的五毒门弟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那个人“哈哈”一笑,道:“倒要看你们要干什么。”
  大笑声中,那个人身子一探,走了出来。
  那顶轿子也不矮的了,可是那个人站起来,竟然至那顶轿子还高出一些,四个轿夫与他相较亦矮了整整一个头。
  那几个五毒门的弟子最高的一个才来到那四个轿夫的耳垂,那个人在他们眼中看来,简直就有如天神一样,其中的两个五毒门弟子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那个人伸了一个懒腰,才道:“老子已经出来了。”
  为首那个五毒门弟子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个人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高名雄!”
  “河西一条龙?”
  “有时也会闯进中原的。”高雄笑了笑。
  “这么早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高雄道:“这儿是你们五毒门的地方吗?”
  “差不多。”
  “路也是你们筑的,谁要从这条路经过,必须先得到你们的许可?”
  为首那个五毒门弟子怔了怔,道:“没有这种事。”
  高雄道:“老子也不知道这许多,但既然这条路不是你们五毒门的,老子由这条路走过,应该就不会触犯你们。”
  为首那个五毒门弟子还未答话,高雄又说道:“老子也不是要留在这儿,只是从这儿经过。”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搜查一下这顶轿子。”
  高雄恍然道:“你们窝子里出事了?”
  “你怎会知道?”
  高雄大笑道:“若非出了事,又怎会将过路的截下来搜查?”
  “搜这顶轿子!”为首的五毒门弟子接着下令。
  两个弟子立即上前,一个掀起轿帘子,另一个以刀柄在轿子周围撞击起来。
  四周轿夫看在眼内,看似要阻止,但对望了一眼,并没有动手,只是其中一个忍不住叫道:“两位下手千万轻一些。”
  他们既然是在这附近干活,当然知道五毒门势力的庞大和厉害。
  高雄是武林中人,当然清楚,他没有阻止,只是问:“几位到底搜寻什么?”
  为首那个五毒门弟子道:“一个铁甲人,一身铁甲。”
  “铁甲?铁甲人?”高雄似乎更加奇怪。
  “你路上有没有遇上那样的一个人?那样的东西?”
  “没有。”高雄接问:“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与你没有关系。”
  高雄大笑:“既然没有关系,你们怎还来找我麻烦?”
  为首那个五毒门弟子面色一沉:“姓高的,你这是说话里寻骨头,硬要跟我们过不去?”
  高雄笑声一顿,笑容一敛:“老子跟你们五毒门一向并无过节,亦无来往,这条路既然不是你们筑的,你们将老子轿子在这条路上截下来,客气话也没有一句,还要这样说话。”
  “那你要怎样?”
  高雄道:“要你们立即给我滚开。”
  为首的那个五毒门弟子铁青着脸,冷冷道:“你莫要忘记,现在置身在什么地方。”
  高雄道:“五毒门势力虽然庞大,姓高的朋友也是不少,别人害怕你们,姓高的不将你们放在眼内。”
  那个五毒门弟子一声冷笑:“好哇,倒要看你姓高的如何了得。”
  高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横出一拳,击在旁边的一株树干上。
  “轰”的一声,那株树干迎拳断折,斜里倒下,高雄身形再一动,在那株树干倒在地上之前,一手抱住,一声暴喝,伸掌劈落,那株倒下的树干立时断下丈许长的一截来。
  几个五毒门的弟子看在眼内,面色亦皆一变。
  高雄接将截断树干前后左右,翻飞舞动起来,只舞得风声呼啸,惊心动魄。
  到他将树干停下,那几个五毒门的弟子已经聚在一起,一字儿列开。
  高雄手托断树,向着那几个五毒门的弟子,大笑道:“老子拼着挨你们几枚毒药暗器也要好好的教训你们一顿。”
  为首那个五毒门的弟子沉声说道:“我们就干掉这厮,好让江湖上的朋友以后莫要轻视我们五毒门。”
  语声一落,双臂一分,左右几个五毒门的弟子一齐散开。
  “住手——”一声暴喝即时传来。
  两个中年人随即从树林中飘出,那几个五毒门弟子一见双手不由垂下。
  “什么事?”一个中年人接问。
  为首的应道:“这个姓高的……”
  “轿子里藏着我们要找的东西?”中年人截问。
  负责搜索的两个弟子忙回答道:“没有。”
  中年人立即喝问道:“既然没有,那你们怎么还将这位高朋友留下来,不恭送这位高朋友离开这里?”
  也不等那些弟子回答,中年人随即走到高雄面前,抱拳道:“敝门门下弟子一向甚少与外面接触,失礼得罪的地方,高朋友幸勿见怪。”
  高雄大笑道:“老子也不是有意跟他们过不去,只是他们的态度实在太紧张,太瞧不起人,所以才动起手来。”
  中年人立喝道:“你们还不向高朋友陪罪。”
  众弟子相顾一眼,齐自抱拳,高雄反手将树干丢下,摇首道:“不用了,老子也不是这般小心眼的人。”
  中年人笑接道:“高朋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做的,无妨开口。”
  高雄大笑道:“老子只是要赶路。”
  中年人恍然,摆手:“请!”
  话未说完,把手一扬,一块三角令牌钉在轿子上,说:“一路上,不会再有太大的麻烦给阁下的了。”
  高雄大笑着坐回轿子,那四个轿夫忙将轿子抬起来,急急的离开。
  看着轿子走远,中年人方才转过头来跟众弟子道:“我们并不是要与天下武林为敌,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
  那些五毒门弟子垂下头来,中年人接道:“客气一些,对我们并无坏处,在这个时候,门主也不希望节外生枝,你们应该明白。”
  那些弟子头垂得更低。
  两个中年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子,原路回去。
  铁甲人全都看在眼内,叹了一口气,退回树丛内,她知道,在必经的路上,五毒门的弟子必然已广布线眼,方才她即能够偷进那顶轿子,亦一样难以避过五毒门弟子的搜查。
  那种昏眩的感觉即时又一阵阵袭来,铁甲人强自忍受,继续向树从深处倒退。
  她的思想一直没有停下来,逐渐混乱,突然一下子完全空白!
  她也就在那刹那昏倒地上。
  她说在那刹那,她感觉仿佛有人向她走近来,可是,她连回头的气力也都没有了。
  那是事实,向她接近的那个人也不是别人,就是常护花。
  在铁甲人到来之时,常护花已经赶到来,并且在龙飞安排在附近的暗桩中取到了一幅五毒谷的地图,所以铁甲人事发之后,常护花便能够掌握她逃走的路线,在后追踪。
  五毒门弟子整夜搜索同时,铁甲人的行踪已经在常护花眼中,他当时已经在想办法,看如何将铁甲人救走。
  他原是准备利用那个老苍头,诱开五毒门众弟子的注意,到他发现那个老苍头自己也有这个打算,当然不会再多此一举。
  之后他一直就跟踪铁甲人。
  那个铁甲人给七绝追魂散弄得头昏脑胀,并没有发现常护花的追踪,常护花的一身轻功,事实也登峰造极,再加上风吹树叶,即使那个铁甲人并没有中毒,要知道他的所在也不容易。
  他并不反对铁甲人偷上轿子,那他要追踪也一样简单。
  轿子被截下,五毒门弟子严加搜查,却令他甚感意外,他倒是担心五毒门的弟子发现那个铁甲人的行踪,将铁甲人截下来。
  那一给截下,他就是三头六臂,也难以将铁甲人带走的了。
  到这个地步,他又怎会还认识不到五毒门的势力。
  铁甲人没有强闯过去,无疑是令他放心很多,这一下昏倒,他一颗心却是不由得又悬起来。
  五毒门的弟子封锁了要道,跟着当然会全面搜索,他却是必须将铁甲人在那些五毒门的弟子搜到这前送走。
  那当然不会有太多时间了,所以铁甲人倒下,他立即从树上跃下来,向铁甲人走近去,一定要赶在五毒门弟子之前。
  铁甲人已经不省人事,常护花将她抱起来,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常护花不敢逗留过久,抱着铁甲人急步往林内走去,他居高临下,当然知道五毒门弟子的搜索方向,也知道应该走到哪儿。
  树林仿佛无尽,但半里之后豁然开朗,一道天堑出现在眼前。
  天堑上连绝壁水潭,怒龙也似的一条瀑布“轰轰隆隆”地自绝壁上奔泻下来。
  天堑下怪石嶙峋,环境险恶,常护花抱着那个铁甲人一直奔到绝壁瀑布下水、潭边,跃上潭中露出水面的石块,往瀑布奔去。
  水潭看来极深,潭中岩石奇奔形怪状,不易着足其上,常护花却在其上跳跃如飞,但接近瀑布,还是慢下来,再跳过三块巨石,突然又一快,直扑进瀑布内。
  瀑布后是一个奇大的岩洞,深逾十数丈,往右一折再折,赫然贯穿绝壁的另一方面,也露出了光亮。
  瀑布后的那截,回音激荡,震耳欲聋,折到了这边儿,已然弱下去。
  这边的出口,也是在一面峭壁之上。
  峭壁笔直如削,对面也是一样险峻的峭壁,往下望去,总有百丈高下,那之下是一条峡道,居高临下看来,有如一条衣带般。
  常护花随便往下看一眼,不禁亦有一种心寒的感觉。
  天地会有所行动后,龙飞曾经派出承德行宫训练的杀手,调查各地的帮派,看哪一个帮派与天地会有来往,好作防备。
  好像五毒门这种帮派,龙飞当然不会放过,而且还在附近设置暗桩,严加监视,这个岩洞也就是那个暗桩内的杀手无意中发现,原是有意拿来作暗桩之用,只因为太偏僻,不适宜用作暗桩放弃的。
  暗桩当然越秘密越好,但这所谓秘密却是以方便消息传递,监视不着形迹为高,所以虽然发现了这个岩洞,他们只是准备作必要时藏身逃命之用。
  在看过地图之后,常护花亦是认为,除非必要,否则还是避免进入岩洞之内。
  那条峡道夹在天堑与另一片古树林之间,天堑深不可测,那一片古树林虽然并不是与五毒谷前那一片连接,要走出去却最少要走上一天,出到林外,还要在荒山野岭走上半天,才能够走到官道上,若是在古树林中迷途,更加不堪设想。
  常护花现在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岩洞中已经预备了干食水囊还有一大捆绳子,都是暗桩的杀手送来的东西,自然也是常护花的主意,以便作不时之需。
  他吃了一些干食,喝了一点水,目光落在那个铁甲人面上。
  从眼部那两片茶褐色的水晶他隐约看见铁甲人双目紧闭,显然昏迷未醒,他考虑了一下,一双手落在铁甲人面上,将嘴色附近的两个机括稍作推移,终于将一片铁甲推起来。
  于是他看到铁甲人的嘴唇,那已经变成深紫色,但没有肿胀,嘴唇线条反而因为颜色变深而更如鲜明,更加美丽。
  他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药丸。
  那两颗药丸有如白玉一样,晶莹光泽,清香扑鼻,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他将玉瓶收好,伸手便待去捏开铁甲人的嘴巴,也就在这时候,铁甲人一手突然抬起来,握住了他那只手。
  水晶片下的一双眼睛同时张开来,充满的疑惑。
  铁甲人的动作仍然是很迅速,但要避开这一握,在常护花来说,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他却没有这样做,让铁甲人将自己的手握着。
  这是因为他明白,他那样做很容易引铁甲人的误会,而这个铁甲人,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杀着准备在危急的时候施出来。
  他也不以为铁甲人这么巧现在才醒转,那铁甲人应该知道他并无恶意。
  铁甲人一把握着他的手,也显然有些意外,挣扎坐起半身,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常护花笑笑,道:“我叫常护花,至于为什么要救你,待你吞下这两颗药丸之后,我才跟你说清楚。”
  铁甲人沉吟道:“你莫非就是万花山庄的那个常护花?”
  常护花道:“除了那一个,江湖上大概没有另一个常护花的了。”
  铁甲人还待问什么,常护花已然将药丸送到铁甲人唇边。
  药丸未到,清香已然沁人心脾,铁甲人的精神亦因而大振,她纵然最不识货,也不会不知道常护花手中的两颗乃是避毒解毒的灵丹妙药。
  她的手仍然握在常护花的手腕上,当然没有用力,常护花的手才能够轻易将药丸送到她唇边。
  她随即张开嘴唇,将药丸咽下,也立将握着常护花手腕的手放开来。
  常护花接道:“姑娘中毒已深,我这些药丸纵然能够将毒化解,现在才服下,未必能将姑娘全部所中的毒完全清除,现在姑娘最好就运气行功,盘膝运功行气。”
  常护花没有说话,举步走过一旁,亦盘膝坐下,替铁甲人护法。
  他并没有看那个铁甲人,尽量避免影响那个铁甲人的情绪。
  岩洞中并不静,瀑布奔泻下来的声响在这里听来仍然很清楚,也幸好岩洞这一边有一个出口,否则回音激荡,耳朵也不知道如何难受。
  瀑布的声响有一定的规律,细听之下,竟然很动听,常护花凝神倾听,很清楚,他当然只是要听清楚有没有人闯进来。
  耳朵听习惯了这种韵律,常护花听着更加放心。
  若是有人闯进来,瀑布的韵律一定会发生变化,他也自然会立即察觉。
  铁甲人有意无意看着常护花,眼神仍然充满着诧异,到了最后,她终于完全放下心来,眼皮也垂下。
  差不多半炷香光景,她才再张开眼睛,眼神仍然是那样充满诧异,奇怪的却只是常护花那两片药丸,比她的碧灵丸更有效,她虽然仍有些不适,却已比方才好了很多。
  常护花还是那样子盘膝坐着,没有离开原位,铁甲人看了他一会,终于开口,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
  常护花应声回头,只是问:“姑娘现在觉得怎样了?”
  铁甲人道:“好得多了。”
  常护花又问:“姑娘觉得那两颗药丸能否将所中的毒完全清除?”
  铁甲人道:“你不清楚那两颗药丸的药力?”
  常护花道:“我只是不清楚姑娘中的是什么毒?”
  “据说那是七绝追魂散。”
  常护花听得一怔,问道:“七绝追魂散?”
  铁甲人诧异道:“什么不对?”
  常护花道:“给我这些药丸的人告诉我,这些药丸逢毒必解,独忌五毒谷的七绝追魂散。”
  铁甲人追问:“是谁给你这些解毒药丸?”
  “千手无情唐百川唐老前辈。”
  “没听过这个人。”
  “他是川东唐门辈份最高的人。”
  “比掌门人唐老人还要高?”
  常护花点头,铁甲人接道:“五毒门据说是唐门的支派。”
  “不错,只是五毒门门主唐十奇毕生致力毒药方面,暗器虽然没有唐门巧妙,毒药的制炼却尤有过之,特别是五毒之外再加上两毒制成的七绝追魂散,唐门方面,到现在仍然未找到消解的药方。”
  铁甲人颔首道:“七绝追魂散的确是不比寻常,我也有碧灵丸可解百毒,全瓶将尽,甚至不能够阻止毒性蔓延。”
  常护花沉吟道:“唐门解毒丸纵然不能七绝齐解,化解五毒应是不成问题。”
  铁甲人道:“我现在已能够行气运功,以内力将毒迫在一旁。”
  常护花道:“你的内力这么好,香芸若是在,应该有办法将余毒抽取出来。”
  铁甲人奇怪问他道:“香芸又是什么人?”
  常护花说道:“一个女孩子,精通医理。”
  铁甲人冷笑一声:“你认识的人倒也不少。”
  常护花又问道:“你是否愿意随我走一趟?”
  铁甲人摇头:“妈妈对化解毒药也素有研究,这种七绝追魂散难她不倒。”
  常护花道:“你要回家?”
  铁甲人道:“只要我还能动,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我。”
  常护花摇头道:“你武功虽好,又有铁甲护身,可是现在要用内力将毒药迫在一旁,遇上毒神那种高手还是凶多吉少。”
  铁甲人没有作声,常护花接道:“只要你一运起内力,迫着的余毒便会四面游窜,到时不用他动手,你也非要倒下来不可。”
  铁甲人道:“不冲出去,难道在这儿等死?”
  常护花道:“这并不是一块死地。”目光转向那边洞口。
  铁甲人移近去探首一望,忙缩回来,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一条峡道,连接一个古树林,那大概要走上天。”
  铁甲人问道:“五毒门的弟子不知道有这条路?”
  常护花道:“应该还不知道。”
  铁甲人看看旁边的干食:“你一直躲在这里?”
  常护花道:“这些是我们的人替我准备在这里,以便不时之需。”
  铁甲人追问:“你们……”
  常护花截道:“你若是没有什么,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随即将那捆绳子往峡道抛下去。
  那捆绳子一头已缠在深入岩石的两条铁柱上,长度恰到好处。
  铁甲人眼睛转回,没有作声,常护花接将绳子缚在她腰间,那刹那,铁甲人的眼神明显的有些异样,但仍然忍着没有再说话。
  常护花也就将铁甲人往下坠去,那实在比爬舒服得多,铁甲人也根本不需要费上多少气力。
  到了峡道,她脚步踏实,便将绳子解开,常护花紧接着将干食水袋滑下来,速度不太快,但也绝不慢。
  铁甲人看着他落下,道:“你的身手很不错。”
  常护花仰首一望,道:“这以前我没有爬过这么高峭的地方。”
  铁甲人忽又道:“我方才若是出手,你一定闪不开。”
  常护花笑笑:“我们没有仇怨,也没有人给你钱要你杀我。”
  铁甲人冷冷道:“你当然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常护花道:“不大清楚。”探怀取出一个火折子亮着,燃着了那条绳子。
  铁甲人目光一抬,道:“你很小心,一般武林中人绝不会兼顾到这许多。”
  常护花道:“我是一个杀手,在训练期间,对于如何小心,在什么场合应该注意什么,都有训练到。”
  铁甲人冷笑道:“我也是一个杀手,训练我的人,却只要我熟习各种杀人的方法,成功地将对方杀掉。”
  常护花一面举步往前行,一面道:“一般训练杀手都是那样子。”
  铁甲人道:“你不是一般杀手?”
  常护花点头道:“我是御用的。”
  “御用杀手?”铁甲人有些诧异:“什么叫做御用杀手?”
  常护花道:“就是替当今天子杀人的杀手。”
  铁甲人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为了吕东阳的死找我。”
  常护花道:“是的,还有上官贵,龙飞相公。”
  铁甲人轻“哦”一声,停下脚步:“上官贵也是朝廷中人。”
  “可以说是的。”
  “难怪那三处地方,阻截我的人有些装束都差不多。”铁甲人冷笑:“你是捉拿我来了。”
  常护花笑道:“我若是有这个意思,根本不会让你走在这条峡道上。”
  “这我就不明白了。”
  常护花道:“我只是奉命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甲人道:“我是一个杀手,别人给我钱要找我杀龙飞三人,我去了,就是这样简单。”
  常护花道:“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简单,事实——”一顿道:“我们先离开这条峡道。”
  铁甲人仰首看一眼,点点头,常护花接问道:“你怎会跑来这里?”
  铁甲人道:“你找到这里来,怎么竟然不知道我怎么跑来这里。”
  常护花一笑,道:“我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不能够肯定你是否为了杀朱成追进五毒谷。”
  铁甲人一怔:“你的消息倒灵通。”
  常护花道:“那天夜里,我就藏在你坐的那辆马车上。”
  铁甲人道:“你是说,你连我那条秘密道也发现了?”
  常护花道:“你们与花三娘谈话的时候,我就在暗门之下。”
  铁甲人冷笑:“那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常护花道:“在我要向你打听什么之前,我先将所知道的跟你说说。”
  “这与我莫非有什么关系?”
  常护花点头,接将上官贵被杀之后,龙飞方面的反应以及他调查所得的一切细说了一遍,铁甲人越听眼中诧异之色越浓,接而由诧异转为惊怒。
  她仍然等到常护花说完了才问:“你说的全部是事实?”
  常护花道:“你应该听得出。”
  铁甲人叹息:“难道我竟然瞧不出花三娘是在说谎?”
  常护花道:“恕我大胆说一句,姑娘对于天地会与朝廷的争霸显然知道得并不多。”
  铁甲人轻“嗯”一声,点头道:“没有人跟我说那些,在一般人来说那些岂非全都是秘密?”
  常护花道:“不错。”
  铁甲人忽又一声叹息:“可是我也应该怀疑到,一个醉月楼的老板怎会与朝廷中的大侯显贵过不去,只是三娘竟然会背叛我们……”
  常护花说道:“若非花三娘的地位是那么重要,又深得你们的信任,司马纵横也不会想到利用她了。”
  “司马纵横!”铁甲人咬牙切齿。
  常护花接道:“我们原是有些怀疑司马纵横与五毒门毒神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九王爷与司马纵横都不是意气用事、不分轻重的人,而且他们都拿得出钱,也正是用人之际。”
  铁甲人道:“本门戒条,得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也应该继续给我时间机会去刺杀龙飞。”
  常护花道:“那一切显然早已安排妥当,他们显然并不在乎姑娘能否刺杀成功的了。”
  铁甲人道:“正如你们所推测,那必是包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目的当然也是在你们。”
  常护花颔首道:“当然。”
  铁甲人忽然问:“你救我目的又是什么?”
  常护花还未回答,铁甲人又问:“你当然知道,我对于你们的事完全不清楚,不能告诉你司马纵横方面什么秘密。”
  常护花接道:“这我知道。”
  铁甲人道:“难道你竟然是要利用我去对付司马纵横?”
  常护花摇头:“姑娘是否打算对司马纵横采取行动,完全由姑娘决定,没有人能够左右?”
  铁甲人道:“你当然知道,除非我没有命,否则一定不会放过司马纵横。”
  常护花微一颔首:“我也不否认,若是有姑娘相助,事情一定会简单很多,不过这一切必须配合得恰到好处,而姑娘却显然不可能与我们保持联络。”
  铁甲人道:“你虽然救我之前,不会杀我在后,可是吕东阳上官贵都死在我手上,其他的人必定会图谋报复,我与你保持联络,无疑就将自己的脖子放在刀架之下。”
  常护花淡一笑:“易地而处,我也会像姑娘这样想。”
  铁甲人道:“有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常护花道:“老话通常都是对的,否则不会流传下来。”
  铁甲人道:“你既然清楚我是绝不可能与你们合作,为什么还要冒险救我?”
  常护花又一笑:“你虽然不可能与我们合作,但明白这一切,也不可能再替司马纵横杀人,对我们来说这还是好的。”
  铁甲人道:“让我死了不好?”
  常护花道:“姑娘死了,无疑遂了司马纵横的心愿,我们既然与司马纵横作对,能够破坏他的计划,而且替他树立一个姑娘这样厉害的敌人,岂不是更好?”
  铁甲人反问:“你真的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冒险救我?”
  常护花笑笑不答,铁甲人接道:“果真如此,你怎会如此对我说话?”
  常护花方要说什么,铁甲人又道:“你一直是一个侠客,现在虽然变成一个御用杀手,还是不脱侠客作风。”
  常护花微喟道:“我的确是有些看不惯司马纵横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
  铁甲人道:“在你的眼中看来,在这件事情里,我还是一个受害者。”
  常护花无言,铁甲人看看他摇摇头:“有人说所谓侠客,其实全都是傻瓜,以我看,虽然不全是,但的确有些傻气。”
  常护花苦笑,铁甲人接道:“我还是第一次遇上你这样的人。”一顿忽然道:“我喜欢你这样的人。”语声低下去。
  常护花一怔,铁甲人忽然又问:“你好像还未问我,怎样称呼我才是?”
  常护花立即问道:“我应该怎样称呼你?”
  “双双——”
  “双双。”常护花点头道:“这个名字很好。”
  “我以为你会有些失望。”
  常护花一怔,说道:“为什么我会失望?”
  “你叫做常护花,若是我叫做牡丹杜鹃什么,这一次的行动你不是会感到更有意思?”
  常护花莞尔一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并非真的那么狠毒。
  双双接问:“是你自己改这个名字的吗?”
  “是先父。”常护花目光一远:“先父一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栽花。”
  双双道:“他其实要你爱护他所栽的花。”
  常护花道:“栽花事实是一种乐趣,这些年来我在万花山庄也栽了不少。”
  双双接问道:“所谓万花,其实是一万朵还是一万种?”
  常护花道:“没有一万种也差不多的了。”
  双双惊叹道:“那到了花开的时候,山庄岂非很美丽?”
  “任何时候山庄都很美丽。”常护花笑笑:“不是所有的花都集中在同一个时候开的。”
  “我明白——”双双点着头:“万花山庄每一天都有好些花开着。”
  “即使天气怎样恶劣,在山庄之内都看到花开,嗅到花香。”
  “什么时候我也去看看。”双双对于花好像也非常感兴趣。
  常护花摇头:“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双双诧异的看着常护花。
  “山庄已经给天地会烧掉了。”
  双双脱口道:“他们怎么这样忍心?”一顿接问道:“你就是因此而加入龙飞那一伙,跟他们作对?”
  常护花道:“我所以接受训练,做一个御用杀手,主要是因为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双双回答道:“我不明白那有什么意义?”
  常护花道:“天地会企图倾覆朝廷,一统天下。”
  双双道:“你又不是一个官,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常护花道:“方今天下,国泰民安,天地会谋反势必会掀起连年战火,到时候便会有很多善良无辜的人无家可归,甚至惨遭杀害,我虽然未看见过战争的残酷惨痛,却从书籍上以及先辈口中知道得很清楚。”
  双双轻笑道:“你倒是一片侠骨柔肠,悲天悯人。”
  常护花道:“人生不过几十寒暑,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总是好的。”
  双双沉吟了一会,道:“你不认为钱也很重要?”
  常护花说道:“钱当然重要,虽然,一个人有钱未必能够得到一切,可是没有钱,却不难失去一切。”
  双双道:“你也承认钱是重要的了。”
  常护花点点头,道:“但你也不能否认,有很多事情,有很多时候,钱是起不了作用的。”
  “我倒不觉得。”
  “譬如健康。”常护花笑问:“是不是有钱的人就能够摆脱病魔的纠缠?”
  双双沉默了下去,常护花又道:“又譬如青春。”
  “青春?”
  “是不是有钱的人就能够长春不老,永生不死?”
  双双轻“嗯”了一声,常护花接道:“只有一两银子与百两银子,无疑是有很大的分别,一两银子绝对买不到价值一百两银子的东西,可是有十万两银子与有一百万两银子,在很多方面都是差不多,大家所能够得到的享受并没有太大的分别,譬如价值一百两银子的华筵,他们都能够负担,都能够享受得到。”
  双双点头道:“这也是。”
  “其实一个人有钱与否,并没有什么不同,鲍参翅肚固然是美味,青菜白饭亦不是不能进口,一个人只要愿意工作,不见得就会饿死,而只要活得开心快乐,怎样还不是一样。”
  双双无言点头,常护花忽然问:“你现在是否活得很开心很快乐?”
  双双一怔,呆望着常护花。
  常护花缓缓接道:“杀手的生活很紧张,很刺激,因为杀不了别人,不难就死在别人手上,在杀人的时候,还要提防很多陷阱暗算。”
  双双道:“正如这一次。”
  常护花道:“可是任何杀手也不会整天杀人,也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双双道:“当然了。”
  常护花转问:“安静下来的时候你多做些什么?”
  “练武功,学习其他的杀人方式,还有……”
  常护花截道:“有没有跟朋友到处去游玩一下,又或者是放开怀抱尽情欢乐一番?”
  双双沉思了好一会,才道:“我没有朋友。”
  常护花再问:“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你也没有?”
  双双摇头道:“没有。”随着目光灼灼的瞪着常护花:“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的话?”
  “为什么?”常护花甚感诧异。
  双双考虑了一下才说道:“师父自小就已告诉我,天下间没有一个好人,所以绝不能相信任何人。”
  “包括他在内?”
  “嗯——”双双点点头。
  常护花又问道:“他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是的。”双双的语声低下。
  常护花又问道:“你觉得是不是活得很快乐?”
  双双反问:“怎样叫做快乐?”
  常护花一怔:“譬如,心里很舒畅,了无牵挂,时刻都想笑。”
  双双道:“我们都很少笑,我也从来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
  常护花道:“看来就因为他是个那样毫无乐趣的人,所以要你也变成那样。”
  双双接问道:“什么才算作好人?”
  常护花道:“一般来说,善良,又不会害人的,就是好人了。”
  双双道:“真的有这种人。”
  “很多。”常护花道:“你应该到处去看看,多一些跟别人接触。”
  “师父绝不会准许我这样做的。”双双上下打量了常护花一眼,又道:“你会救人,应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一个很好的人了。”一顿又问:“你救我,真的不是为了要知道我的秘密?”
  常护花道:“我们已经推测得到你们是一个很神秘的杀人组织,也知道你们有你们的戒条,经过这件事,一定不会再为天地会所用。”
  “可是我曾经杀过你们的人。”
  “这不是你的主意,我们要对付,也应该先对付指使你杀人的人。”
  “不错,我只是一件杀人的工具,根本无足轻重。”
  双双显得非常感慨。
  常护花笑笑:“难道你要我们杀你才开心?”
  双双说道:“那最低限度,我是重要的。”
  常护花道:“你不是天地会的人,在我们来说,目前没有比消灭天地会更重要的事情了。”
  双双道:“那毁掉了天地会之后,你们就会对付我?”
  “说不定。”
  “希望我能够等到那个时候。”双双说完这句话,一手抵在旁边石壁上,停下来。
  常护花连忙伸手扶住,双双摇头道:“不要紧,我只是方才有些大意,没有将所有毒性都迫出来,那只是一点儿,总不信能够令我怎样了。”
  常护花说道:“能够做好些总是比较好。”
  双双轻笑道:“我就是这样大意,所以才会上司马纵横这个当。”
  常护花接从怀中将那个玉瓶拿出来,道:“这瓶里还有十颗药丸,你再服两颗,其余的留着,什么时候觉得不适便再服好了。”随即将两颗药丸倒出来,递向双双。
  双双没有主动伸手接下,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药丸有多珍贵?”
  常护花道:“我只知道药丸是拿来救人的,并不是拿来看的。”
  双双笑道:“我若是再说,便像个老太婆了。”说着从常护花手中将药丸接下来。
  她又将嘴巴前面的铁甲推高,将药丸放进嘴巴内咽下,随在一方巨岩上盘膝坐下来。
  常护花道:“这一次可要小心了。”
  双双点头道:“一定的。”
  常护花在一旁坐下,替双双护法,心中不禁有些感慨,眼前这个女孩子虽然是一个一流杀手,并没有一流杀手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他实在奇怪这个女孩子怎会变成一个杀手,是什么人令她变成一个杀手,那个人又为什么选择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做训练对象。
  在他的感觉,这个女孩子本性并非狠毒,她之所以杀人,只是以为只有杀人,才能够生存,必须杀人赚钱才能够过好日子。
  这种思想已经在她的脑子里长了根。
  在未与这个女孩子接触之前,他原以为这个铁甲杀手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现在他才知道可怕的是那个将她训练成杀手的人。
  那到底是又怎样的一个人?×      ×      ×  三天过去,常护花双双二人已远离五毒谷,也脱出五毒门的搜索范围。
  他们经过的是荒山野岭,三天下来,竟一个人也没有遇上,也不见有房屋村落。
  常护花从未到过这些地方,但方向他却是拿捏得很准确,他也没有问双双到底要到哪儿。
  双双也没有说到哪儿去,更没有要常护花离开,一路上,她向常护花提出很多问题,大部分都是很简单的问题。
  她问得很认真,常护花也知道她是真的不懂,他实在奇怪,她那个师父除了教她杀人赚钱外,还教过她什么。
  双双也绝对不提她的事,三天下来,仍然保持她面庞的秘密,始终没有将头上的铁甲取下来,常护花惟一能够见到的,也只是她那张奇美的樱唇。
  他当然难免有一种好奇,想知道双双是怎样子,只是到现在他还没有提出这个请求。
  到了第三天的黄昏,他们穿过一个古树林,来到一条河边。
  那条河并不怎样宽阔,水流也不怎样急,清澈见底,游鱼可数。
  双双在河边一块石上坐下,伸手往旁边一拍,道:“你也坐。”
  常护花坐下来,忽然道:“我们大概要分手了。”
  双双道:“你怎么知道?”
  常护花道:“从你的语声。”
  双双奇怪道:“是不是有些特别?”
  常护花点头,道:“前面也不是没有路,你怎会做没有用处的行动?”
  双双道:“不错,我若是要继续往前走,总不会在这样的环境停下。”
  常护花道:“是不是将会有舟子在这里将你接回去?”
  双双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若非我们一起走了三天的路,我真的会以为你其实已经知道这个秘密。”
  常护花问道:“舟子什么时候来?”
  双双道:“约莫半炷香时间。”
  常护花道:“要不要我避开?”
  “到时候再说。”双双叹息:“我知道你是不会追踪我的。”
  常护花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一定不会在后面追踪。”
  双双垂头道:“其实我倒是希望你追踪我,那么我要看到你的时候便能够看到你。”
  常护花无言,双双叹息着:“可是你追来,若是被别的人发现,实在危险,再说,我们总有分手的时候。”
  常护花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至此为妙,也就在此分手好了。”
  双双忽然抬头,凝望着常护花:“我们是不是朋友?”
  “怎么不是?”
  “我从来都没有朋友,现在总算有一个了。”双双的眼神语声充满了喜悦。
  常护花道:“若是你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无妨说出来。”
  双双道:“现在我还不需要帮助,需要的时候,如果我能够,一定会找你。”
  常护花再问:“毒伤怎样了?”
  双双道:“那些唐门的解毒药丸的确不能将七绝追魂散的毒性完全化解,可是我只要回去,无论多厉害的毒,也能够将之清除。”
  常护花道:“希望如此。”
  双双叮咛道:“也许你以后也会与五毒门的人发生冲突,必须小心他们的七绝追魂散。”
  常护花道:“你也已跟我说过那种七绝追魂散的特别。”
  双双沉吟道:“若是你不慎中了七绝追魂散,那你来找我好了。”
  她接从颔下取下了一片三指宽阔的铁片,道:“这是我门中的信物,你只要黄昏前赶到这里,将它交给一个划木筏的老婆婆,她就会将你送去。”
  常护花道:“这个……”
  双双道:“你是男子汉,怎么会这样不爽快?”
  常护花一笑接下,双双道:“我当然是希望你不会遇到这种不幸。”
  常护花道:“不幸未必就是不幸。”
  双双目光一醉,一垂,轻笑问:“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脸?”
  常护花道:“你愿意吗?”
  双双手落在面具上,似要将之取下来,忽然又停下。
  常护花目光落在双双面上,双双摇摇头道:“我伤毒在身,面色一定不会正常,而且奔波了这么多时,也一定憔悴得很,我真的不想给你的第一个印象就那么不好。”
  常护花正要说什么,双双又道:“何况我本来就是一个丑丫头。”
  她将手放下,接道:“我们总有机会再见面的,是不是?”
  常护花回答不出来,双双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装扮一下。”
  常护花微笑道:“你现在看到的我却是这个样子,没有好好的修饰一下。”
  双双抬首道:“你现在很好看。”
  常护花轻“嗯”一声,微笑道:“可是下一次我们会面的时候,你得先给我一个通知,好教我也换件漂亮的衣服。”
  双双“扑哧”的一笑:“人家女孩子才爱美,你是个男人,怎会也这样。”
  常护花只是一笑,双双目光转向河面,叹息着:“我实在不愿意离开,可是我不回去疗伤,说不定很快要死了,我还要活下去。”
  常护花道:“我现在是不是要一旁回避?”
  双双道:“你可以到树上去,看着我离开。”
  常护花身形一动,掠上了旁边一株树上,双双看着他,又一声叹息,缓缓站起来。
  没有多久,一叶轻舟逆流荡来,双双目光再转,摇头道:“我走了。”随即举步走进水里。
  轻舟在她的身旁停下,操舟的一个白发老婆子竹竿往水里一插,便将轻舟停下来。
  她虽然一把年纪,眼神却锐利非常,待得双双上了舟,才问道:“姑娘,老九呢?”
  双双坐上,道:“死了。”
  老婆子浑身一震:“什么人杀的?”
  “五毒门的人。”
  “五毒门——”老婆子嘟喃着拔起竹竿,小舟随即往来路荡回,顺流而下,较之来时快上了很多,眨眼不知所踪。
  常护花目送轻舟去远,十数丈外的一丛矮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
  ——司马纵横!
  他仍然是那一身装束,只是衣袖与长衫下摆都给束起来,一个高手,只有在追踪别人,恐防弄出声响为别人察觉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好像他这样的高手,也只有不太接近,要发觉他的存在实在不容易。
  常护花双双都没有察觉。
  他看着常护花离开的方向,双目轻皱在一起,眼瞳中丝毫喜悦之色也没有。
  据说他高兴的时候往往都是这样子,相反,他越是生气,面上笑容便越盛,到他的眼瞳中也有了笑意,只怕就要出手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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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为朋友尽义,共战五毒门
作者:黄鹰


  五毒谷五毒门的神坛。
  那是供奉五毒的地方,也是五毒门聚会所在。
  唐聪被杀之后,毒神一直没有再回内谷,就留在神坛之内,每天接见五毒门弟子,聆听他们的报告。这已是唐聪被杀后的第七天黄昏,五毒门弟子一如往日报告调查所得。
  到现在,他们仍然没有发现铁甲人的行踪。
  毒神也一如往日,一点反应也没有,蒙面的头巾遮去他面上所有的表情变化。
  禀告的弟子一一退下,毒神方待吩咐退坛时,一个弟子突然匆匆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张大经帖子,一跪,帖子一托,道:“启禀谷主,天地会会主投贴拜访。”
  “天地会会主?”毒神显然有些错愕:“司马纵横到来干什么?”
  依依一面上前将帖子接过,递给毒神,一面说道:“公公,我们不是有些事想找天地会的人间清楚?”
  毒神往帖上望一眼道:“要清楚天地会的事,大概没有比向天地会会主打听更清楚的了。”接把手一挥:“请——”
  “有请天地会会主——”命令迅速远传了开去。
  然后在一叠声的“请”中,司马纵横给请了进来。
  他与数天前追踪常护花的时候完全不同,已换上华丽的衣饰,左右还侍候着两个少年。
  司马纵横一入殿堂,双手一翻,那两个少年不待吩咐忙左右退下。
  他继续前行,到了石坛下,一揖:“天地会会主司马纵横拜见谷主。”
  “不敢当。”毒神一摆手:“坐。”
  “谢坐——”司马纵横不卑不亢,从容在一旁坐下来。
  五毒门神坛非独气势夺人,而且非常之妖异,整座神坛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鬼怪妖魔,殿堂左右墙壁亦是各种妖魔鬼怪的浮雕,栩栩如生。
  只要你想得出的妖魔鬼怪,在这里都可以看到,而且都比你想象的要恐怖。
  有的与人同样高矮,有的却高及殿顶,一般人走进来这里,一双脚只怕已骇得发软。
  司马纵横却若无其事,也是事实,他这已是第二次作客这里。
  第一次接待他的是唐聪,也是高坐在神坛之上,这也是他最不习惯,也最不舒服的地方。
  他必须将头抬起来,方能够与神坛上的人说话,他身为一会之主,即使与九王爷,也只是分坐主客位来谈话,绝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由他不觉得自己卑下。
  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
  毒神显然蒙着脸,可是坐在那之上,气势也不知比唐聪要大上多少。
  司马纵横却是两次都表现得如此镇定,前一次他是有足够的实力来与唐聪谈合作事宜。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他的实力在五毒谷之上,可以做五毒谷的王。
  唐聪的拒绝与他合作实在太出他意料之外,也令他甚感气愤。
  所以那一次他是带着一面笑容离开。
  这一次他则是知道毒神将会低声下气,有求于自己,所以他仍然觉得自己的地位还是在五毒谷任何人之上。
  毒神现在当然什么感觉也没有,待司马纵横坐下,才道:“会主别来无恙?”
  司马纵横一怔,诧异道:“我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面?”
  毒神道:“二十年前的事了。”
  司马纵横又是一怔,道:“谷主莫非就是当年的玉郎君?”
  毒神淡然道:“那好像都没有关系,会主这一次到来——”
  司马纵横道:“这是第二次。”
  毒神道:“会主若是抱着前一次的目的到来,我以为不必多谈了。”
  司马纵横微笑:“幸好不是。”
  “听说令公子唐聪不幸为一个铁甲人所杀。”
  “会主的消息也很灵通。”毒神的语气不变。
  司马纵横道:“不能不灵通。”
  “我也听说天地会在各地的秘密分坛都已被龙飞所属毁灭得七七八八。”
  司马纵横微笑道:“虽然如此,打探消息的人仍很多。”
  “五毒门甚少理会外间恩怨,可是在各地亦有不少弟子,这一次,他们俱已出动,所以消息也很灵通,不比贵会稍逊。”毒神缓缓地接道:“据查贵会曾重金收卖那个铁甲人,在京师刺杀了上官贵、吕东阳等人,并且企图击杀龙飞那个太平乐富贵王,可惜并没有成功。”
  司马纵横道:“能够杀掉上官贵吕东阳我们已经满足。”
  毒神道:“刺杀龙飞失败之后,那个铁甲人便到来五毒谷这儿刺杀我的儿子,不知道这件事与天地会有没有关系?”
  “没有。”司马纵横摇头:“否则我也不会走此一趟。”
  毒神道:“会主艺高胆大,本来就不会将五毒谷放在眼内。”
  司马纵横道:“谷主言重了。”
  毒神道:“然则会主的来意是什么?”
  司马纵横道:“我的下属很偶然的得到了一些有关铁甲人的消息。”
  毒神沉吟了一会,才问:“是什么消息。”
  司马纵横道:“他们发现了铁甲人的下落。”
  毒神又沉吟起来,依依再也忍不住追问:“现在她躲在哪里?”
  司马纵横一皱眉,轻叹一口气。
  毒神冷然瞟了依依一眼,道:“会主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消息,怎会毫无条件告诉我们?”
  依依怔了怔,垂下头,毒神目光落在司马纵横面上,道:“会主要什么条件,无妨说出来。”
  司马纵横笑笑道:“我只想要一份七绝追魂散的解药。”
  毒神显然亦一怔,道:“那个铁甲人莫非已落在会主的手中?”
  司马纵横摇头道:“那个铁甲人曾替天地会做事,并不是天地会的人,我要七绝追魂散,也不是为了救她。”一顿接道:“那么珍贵的解药,我怎会随便送出去?”
  毒神道:“这种解药炼之不易。”
  司马纵横说道:“谷主也只有一个儿子。”
  毒神冷笑:“人死不能复生。”
  司马纵横却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毒神道:“她中毒已七天,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司马纵横道:“中毒之后她仍然能够逃出去,当然有办法活下来,而只要她回到她的地方,再麻烦的伤她也能将之医理好。”
  毒神道:“哦——”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司马纵横道:“她所属是一个神秘的门派,对于杀人固然有他们特别的一套,在疗伤也有他们神秘的方法。”
  毒神道:“对于江湖上的门派你当然比我清楚。”
  司马纵横道:“天地会要扩充势力,我是曾经希望将江湖上所有的门派收归座下,可惜,很多都未能如愿。”
  毒神道:“每一个门派都有每一个门派的宗旨。”
  司马纵横道:“正如贵门,根本就不想涉足江湖,过问江湖上的事。”
  毒神道:“江湖险恶,五毒门只有置之度外,才能够永垂不朽。”
  司马纵横道:“人各有志,天地会当然也不能够相强。”
  毒神道:“也只是天地会还不足以号令天下,还没有足够的能力。”
  司马纵横若无其事道:“当然了,否则天地会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
  毒神接问道:“铁甲人所属的门派天地会难道也招揽不来?”
  司马纵横点头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直以来我们都找不到他们的藏身所在,既不知道他们的主持人,也无法与他们比较能够做主的人好好的谈一谈。”
  毒神道:“哦?”
  “那绝无疑问,是我们所知最神秘的一个门派,他们除了做杀人的生意外,其他一切显然都一点也不感兴趣。”
  毒神突然问:“既然如此,你所谓知道他们的巢穴所在……”
  司马纵横道:“我不只一次要那个铁甲人杀人,此前几次,事后我都有派人跟踪她,可是都没有多大发现,只有这一次。”
  毒神道:“又如何?”
  司马纵横道:“一个人带伤在身,感觉难免会迟钝一些。”
  毒神道:“所以你的人终于发现了她住在什么地方。”
  “没有——”司马纵横摇头:“只是知道怎样才能够找到她。”
  毒神冷冷道:“我实在有些怀疑,铁甲人到这儿来,是你的阴谋诡计,目的在取得七绝追魂散的解药。”
  司马纵横道:“这不是太麻烦。”
  毒神说道:“会主并不是怕麻烦的人。”
  “我做事首要就是讲求迅速,转这许多弯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何况还要与五毒谷结下仇怨?”司马纵横态度出奇的镇定。
  毒神目注司马纵横道:“会主果真是这个意思才好。”
  司马纵横道:“这若非事实,总有明白的一天,谷主到时尽可以找我算账。”
  毒神道:“我知道怎样做的。”
  司马纵横道:“回谈我们的交易。”
  毒神道:“你要七绝追魂散的解药干什么?”
  司马纵横道:“七绝追魂散乃天下至毒,能够解七绝追魂散的解药当然亦无毒不可解的。”
  毒神道:“不错,是这样。”
  司马纵横道:“我需要一种这样的解毒药。”
  毒神道:“不能告诉我真正用途?”
  司马纵横道:“若是说出来,消息走漏,就没有用处了。”一顿说道:“只是我可以发誓,绝不会拿来对付五毒门的弟子。”
  毒神颔首道:“你能够这样发誓,这件事才有商量余地。”
  司马纵横道:“天地会虽然连遭挫折,还不至于覆灭,姓司马的话仍然能够作准。”
  毒神点点头道:“好!枭雄毕竟是枭雄。”
  司马纵横道:“请赐下解药。”
  毒神手一挥,一面将一个小小的方盒子向司马纵横飞去,一面道:“盒子里的药丸就是解药,一般人服下,二十个时辰之内百毒不侵,以会主的内力修为,当然可以令之循环之息,延长二三倍时间。”
  司马纵横道:“有十二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毒神道:“会主可以挑下一些一试药丸的功效。”
  司马纵横道:“不用了,谷主一言九鼎,若是连谷主也不相信,天下间可信的人只怕已没剩下多少。”
  毒神道:“现在轮到我听听会主的消息了。”
  司马纵横忽问道:“谷主可知道,是哪一个救去那个铁甲人?”
  毒神道:“我只知道那不会是会主。”
  “也不是天地会的人。”司马纵横一字一顿:“救她去的是常护花。”
  “常护花——”毒神一皱眉。
  依依插口说道:“他是万花山庄的庄主。”
  “是那个青年人?”毒神似乎亦有一点儿印象,“他与那个铁甲人是一伙?”
  依依咬牙,还未说什么,司马纵横已接道:“他不是。”
  “那他救那个铁甲人,是行侠仗义的了。”毒神冷笑了一声。
  “也不是。”司马纵横道:“常护花是龙飞的人,是一个御用杀手。”
  毒神道:“那是为了上官贵吕东阳的死追踪到来的了。”
  “可以这样说。”
  “也是说,铁甲人已经被他押解上京师?”
  司马纵横摇头,说道:“他们似乎已有了什么默契,常护花非独没有将她抓起来,而且送给她解药。”
  毒神冷笑:“他哪来的解药?”
  司马纵横道:“谷主莫要忘记,唐门与官府关系极其密切。”
  “有这种事?”毒神似乎甚感诧异。
  司马纵横接道:“唐门掌门人现在就在承德行宫之内,受聘为教练,负责指点那些御用杀手用毒解毒的本领。”
  毒神又冷笑一声:“这倒是奇怪,唐门一向连江湖上的事也懒得理会,怎么一下竟然变了官府的教头?”
  司马纵横道:“唐门的解毒药或者未必能够消解七绝追魂散的毒,但将毒性暂时抑制下来,应该是可以。”
  毒神缓缓地颔首。
  司马纵横接笑道:“据知,那个铁甲人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毒,只要回去,就能够痊愈过来,唐门的解毒药已足以使她支持到回去。”
  “回去哪儿?”毒神追问。
  “不知道。”司马纵横摇头。
  毒神冷笑:“这算是什么消息?”
  司马纵横道:“那个杀人组织的神秘,就在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藏身所在。”
  毒神冷笑连声,司马纵横不以为意,接道:“可是那个铁甲人因为常护花救了她的命,给了常护花一块金牌,告诉他若是有什么不妥,尽可以拿着那块金牌找去,她一定会替他解决。”一顿,司马纵横接道:“这是报答。”
  毒神追问:“如何找去?”
  “要问常护花。”
  毒神道:“你只知道这些?”
  “还有常护花现在在什么地方?”
  毒神急问:“在什么地方?”
  司马纵横道:“明天这个时候,他将会经过枫林渡。”
  毒神道:“枫林渡口的酒家不是我们的人开的?”
  依依道:“现在也是。”
  毒神再问:“还是孙杰?”
  依依道:“孙长老很喜欢那儿,丘长老也是,硬要沾一份。”
  毒神说道:“丘堃只是不服气棋盘上老是赢不了孙杰,孙杰到哪儿他总要纠缠着。”
  依依道:“有他们两位在枫林渡,应该可以将常护花截下来。”
  毒神道:“立即飞鸽传书,叫他们二人必要时施用毒连环。”
  依依应声一旁退下,司马纵横即时道:“常护花一身本领,谷主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好。”
  毒神道:“我当然要亲自走一趟,他若是不给我们引路,我们只好用强了。”
  司马纵横道:“谷主当然有谷主的办法。”
  毒神道:“会主睥睨天下,对于常护花,好像是有些顾忌。”
  司马纵横道:“天地会有今天,这个人要负绝大责任……”
  毒神轻“哦”一声,道:“我会吩咐下属小心的。”
  司马纵横道:“谷主若是有需要,天地会自我以下,随时都……”
  毒神冷截道:“五毒门的事还是由五毒门的人解决的好。”
  司马纵横道:“我只觉得只凭几句话换去谷主那么名贵的解毒药有些过意不去。”
  毒神道:“会主那几句话也不是容易得来。”
  司马纵横道:“本来五毒天地结合在一起,便能够统一武林……”
  毒神摇头道:“一山不能藏二虎,会主固然不甘于人下,五毒门的人也是一样。”顿一顿,接道:“再说会主意不在武林,五毒门使用毒药已经有伤天理,如何敢再触天怒?”
  司马纵横叹息:“真是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毒神接摆手:“有劳会主奔走,五毒谷上下感激至极,会主身为一会之主,日理万机,不敢再浪费会主的宝贵时间。”
  司马纵横颔首道:“现在我虽然已不是太忙,但也该离开的了。”
  毒神道:“希望我们不久再见面。”
  司马纵横心头一凛,面上却一点的反应也没有,他当然明白毒神那其实是说,若是你的消息有问题,我们一定会到来找你算账。
  也是说,毒神虽然不致于完全不相信,但始终有些怀疑。
  这是在司马纵横意料之内,他也绝不怀疑毒神的话,吃惊的就是这些。
  天下并没有绝对的秘密,毒神迟早会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司马纵横目前的力量应付龙飞等人的追击搜捕已深感吃力,再加一个五毒门,无疑是百上加千。
  司马纵横也并不太在乎,眼前的形势已使他毫无选择的余地。
  他现在已简直在赌命,毒神的解毒药使他的胜算又多了好几分。
  这一局他若是能够全胜,他非独可以活命,而且会活得很好,到时候,毒神即使找到去,他自信也能够很轻松的打发掉,必要时,他甚至可以一举将五毒谷夷为平地。
  这一局赌的是天下,赌的是万民的生杀之权。×      ×      ×  枫林渡。
  已近黄昏,这也是枫林渡一天最忙碌的时候,接载行旅的最后一次横渡应该就在这时候到达,行旅上岸或行或止,也就在这时候决定,车马要上路的也要这时候上路了。
  平日每到这时候,枫林渡便乱作一团,马嘶声、车轮声、叱喝声、吵闹声,使得人头昏脑乱,那种赶路的忙,就是看,也令人不由紧张起来。
  要进镇,这时候便非赶不可。
  今天却例外,横渡没有来,枫林渡出奇的寂静,那些要接载客人的车马轿子仿佛都知道不会再有横渡泊岸,全都走得一干二净。
  渡旁的那座酒家平日这时候已经很静,今天却更静得出奇,堂上只得一个客人,而且已经有些醉意。
  一个小厮给他抓着,强被他留在一旁听他说醉话。
  那个小厮其实也不小了,可是与那个人一比,却像个娃娃一样。
  那个人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座铁塔。
  他的脸已经红,眼睛已有些不稳定,骨碌碌的乱转,胡子上沾满了酒珠。
  “这个酒不错,你也来喝一杯。”他的手仍然稳定,一杯往那个小厮的嘴唇送。
  小厮有些尴尬,摇手应道:“小的只是一个下人,怎敢……”
  “人就是人,哪有上下之分,来,是老子请你喝,不用你花钱……”
  “大爷……”小厮摇手不已。
  “这个脸你也不赏,你是不将老子放在眼内?”
  那个人看来有些生气。
  “那便喝掉这一杯。”
  小厮眼转向柜台那边的掌柜,那是一个老人,笑了笑,点点头。
  小厮这才接下那杯酒喝下,那个人大乐:“好,这才够朋友。”
  小厮道:“小的高攀不起。”
  那个人大笑:“你虽然没有老子的高,可也不算矮的了。”
  小厮叹了一口气,道:“大爷可真高得很。”
  那个人忽问:“你知道老子姓啥?”
  小厮苦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也不是活神仙。”
  那个人大笑接道:“老子可不就是姓高。”
  “大爷可真是人如其姓。”
  “你这个小子真的不认识老子就是河西一条龙——高雄?”
  小厮呆了呆,又看看那个小老掌柜,老掌柜眉头一皱,并无任何表示。
  高雄完全没有在意,一拍那个小厮的肩膀道:“看来老子还是回河西去的好,在那儿,只看老子的影子,人们便知道是老子来了。”
  小厮接口道:“太阳要下山的了,大爷要回去,这可要动身……”
  高雄摇手道:“你以为河西就是这条河的西面?”
  小厮道:“不管怎样,入夜之后,路可是难走得很,再说大爷也喝得差不多的了。”
  高雄道:“差不多?还远呢,这几瓶酒还不够老子肚里的酒虫半饱,就是醉了老子睡在这儿地上也乐得凉快。”
  小厮苦着脸:“这可是……”
  高雄截着:“你这个卖酒的可是奇怪,别的只有嫌客人喝得太少,你却是嫌多,就不怕你那个老板听着生气?”
  小厮只有苦笑的份儿,老掌柜即时道:“小胡,客人要喝酒,你怎么老是啰嗦,扰乱客人的酒兴?”
  小厮小胡慌忙道:“是,掌柜,赶紧退下去。”
  高雄也没有叫住他,自顾斟酒,一面道:“这个小子虽然不太讨厌,可不是好的酒搭子。”
  小胡听得清楚,带着一脸苦笑走到老掌柜面前,道:“掌柜的……”
  老掌柜摇头:“客人喜欢怎样便怎样,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小胡连声道:“是……”
  一个葛衣老人也就在这时候走进来,小胡一见忙招呼:“丘老——”
  葛衣老人也就是五毒门的一个长老丘堃,可是他看来一点也不像一个练家子。
  他笑笑点头,目注老掌柜,道:“账还没有弄妥?”
  老掌柜微一颔首:“有点儿麻烦。”
  丘堃走过去,在一个座位坐下,棋盘往桌上一放,接将黑白两种棋子放在棋盘的旁边。
  高雄那边放下碗,眼珠子一溜,嘟喃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味儿,有什么好玩的?”
  丘堃笑了笑:“最低限度可以培养一个人的耐性。”
  高雄道:“老子可不相信这一套,老子也不知道多少次看见,两个人玩不到一半就吵起来,弄得不欢而散。”
  丘堃道:“那若非小伙子,便是才学会的新手,高手绝不会那样。”
  高雄道:“那是说,你老人家非独是老手,也是高手的了。”
  丘堃叹了一口气:“你这样问老夫倒不是知道如何回答。”
  高雄大笑道:“你老人家这一把年纪,又何妨老气横秋,说一声‘不错’?”
  丘堃笑笑道:“这大概是我这位老人家脸皮还是不够老。”
  高雄仰天大笑,道:“好像你这样有趣的老头儿倒也不多,老子正要看看,你这个老头儿是不是真的已炉火纯青,输急了气也不会出来。”
  丘堃微笑道:“你看着好了。”
  高雄接斟下一碗酒,道:“要不要喝碗酒,老子这儿有,多少碗都有。”
  丘堃道:“酒能乱性,老夫这一把年纪,更是受不了。”
  高雄仰首一口饮尽,摇摇头道:“一个人喝酒最不是味儿,哪儿来个酒搭子才好。”
  语声甫落,酒家外马蹄声响,常护花一骑终于到来了。
  司马纵横的消息一向灵通,天地会虽然被龙飞消灭得七七八八,他仍然有不少可用的人,将那些人集中一起,也仍然能够发挥相当威力。
  五毒门的飞鸽传书又如何?×      ×      ×  马在酒家外停下,常护花滚鞍跃下来,缓步走进了酒家,竟然朝孙杰打了一个招呼:“孙老板好吧。”
  他并非第一次经过这里,也两次看过孙杰丘堃二人在棋盘上决胜负。
  两次胜的都是孙杰,丘堃虽然说一时大意,常护花却瞧出他实在逊一筹,他也承认自己虽然略胜丘堃,与孙杰仍然有一段距离。
  在与孙杰较量过之后,常护花更不能不承认,孙杰的棋艺已经登峰造极,他倒是奇怪,丘堃怎会那么固执,坚持孙杰一切都是胜在运气。
  这亦已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两年之前,常护花当然有这个闲情。
  孙杰当然也记得这个年青人,在棋艺上常护花虽然不是他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他却看出这个年轻人的领悟力很高,所以他甚至有意思将这个年轻人收为徒弟,一直到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乃是万花山庄的庄主常护花才打消这个念头。
  除了棋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传授给这个年轻人,可是他虽然绝不怀疑常护花的天份与兴趣,却不能不承认,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还有很多比学棋更重要的事情要学。
  所以他只是表示很欢迎常护花空闲的时候到这里来切磋一下。
  两年后的今日,常护花是来了,孙杰却知道这个年轻人非独已没有空闲,而且已成为五毒门的敌人。
  接到毒神命令的时候,孙杰也呆了一会,但他仍然立即去准备一切,他虽然欢喜这个年轻人,但对五毒门的忠心却也是无可置疑。
  他的面上现在也仍然挂着笑容,点头道:“是常公子?坐,请坐——”
  常护花接问:“这时候不是还有一趟横渡?”
  孙杰道:“本来是有的,但因为出了一些意外,取消了。”
  常护花诧异道:“是横渡出了意外?没伤着人吧?”
  孙杰摇头。“没有,也不是横渡的问题。”
  丘堃那边插口道:“常公子要今天渡河是不成的了。”
  常护花目光一转,说道:“丘老爷子安好。”
  丘堃想不到常护花这般有礼,叹了一口气,道:“不大好。”
  常护花说道:“你们这儿好像有些麻烦。”
  丘堃道:“是有些。”
  常护花目光转向高雄,一皱眉,尚未开口,高雄已摇手:“别看老子,老子在这儿喝酒,没给他们麻烦,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麻烦。”
  丘堃道:“这也是事实。”
  高雄大笑接道:“老子虽然块头大,满脸胡须,看来很吓人,可不是个坏人。”
  常护花更觉得这个人有趣,不由一声:“英雄大名?”
  “高雄——”
  “河西一条龙。”常护花一抱拳:“失敬。”
  高雄慌忙抱拳:“看来你这位小哥也不是无名之辈。”
  “小弟常护花。”
  “原来是万花山庄的庄主。”高雄一下站起来,一把将桌子推开,也不管椅子“砰”地掉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常护花面前,一面大笑一面道:“老子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也拜托过了好几个朋友,可是到现在才有机会认识你。”
  然后也不管那许多,一把抓住常护花的肩膀道:“来,我们到那边喝两杯。”
  常护花道:“这儿……”
  高雄道:“有我们在这儿,还有谁敢来生事?”
  常护花道:“你莫非就是因为看出这儿有麻烦,所以留下来看看?”
  高雄摇头道:“老子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这儿的酒实在很不错。”
  他随即斟下一杯,递给常护花:“来,这一杯是庆祝认识到你这个大侠客。”
  常护花接碗在手:“怎么你就是说这种话,难道要我也来这样子捧捧你。”
  高雄道:“你说到哪儿去了,老子名气没有你的响当当,说的也是心里话,难道你以为老子见着哪一个都是这样说。”
  常护花道:“我只知道我到了河西,若是跟你走在一起,人们只知道有河西一条龙,不知道有常护花。”
  “河西可是小地方。”
  常护花接问:“这年头河西那边怎样了?”
  高雄道:“还不错,老子人虽然来了这儿,那边的马贼在未听到老子的死讯前,相信还不敢再次胡作非为。”
  常护花道:“你现在到了这儿,可是令到这儿的坏人头痛了。”
  高雄大笑道:“有你在这里,还不足够?”
  常护花道:“我虽然也想学学你,给些厉害他们看看,可惜我实在也懒了一些儿,看几个小毛贼也看不稳。”
  高雄道:“这你得跟老子跑几趟,看老子如何将他们整治得服服贴贴。”
  常护花道:“这个本领非学不可。”
  高雄连忙举起碗来,道:“来,让我们师徒干掉这一碗。”
  也不待常护花答话他一碗酒便往嘴里倒,常护花方待移近嘴唇,一点光影已然从旁飞至,射向他手中的那只碗。那是一颗白色的横子。
  常护花手急眼快,手一转,棋子从碗旁射空,射出窗外,回头望去,只见丘堃手按着棋盘,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高雄将酒干掉,看见常护花呆在那里,诧异地道:“你这个要拜师的怎样了?”
  常护花忙道:“有人好像不大高兴我拜你这个大块头做师傅。”
  高雄“哦”一声,看看孙杰,又看看丘堃。
  丘堃开口道:“喝酒的时候过了?”
  高雄道:“哪来的规矩?”
  丘堃道:“我们才来的。”
  高雄道:“你们就是要上店,也得等老子这个徒儿干掉那一碗。”
  丘堃道:“事情完了,他要喝多少碗也成,而且我们绝不会收他分文。”
  孙杰接着:“这里也没有高英雄的事,高英雄要离开,尽管离开。”
  高雄摇摇头道:“老子只是英雄,不是什么高英雄,老子只是在这里喝酒。”
  孙杰道:“那尽管喝酒,只要是喝酒,我们也绝不会来找麻烦。”
  高雄又是“哦”一声,道:“原来不是有人找你们麻烦,是你们要找别人的麻烦。”
  孙杰道:“不错。”
  高雄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孙杰微笑道:“总之与别人没有关系。”
  高雄手指常护花:“只是他?”
  孙杰点头,高雄随即问常护花:“你什么地方开罪了他们?”
  “不知道。”常护花摇头:“但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一个明白。”
  孙杰道:“这个当然。”
  丘堃接挥手:“常公子请坐。”
  常护花从容在一旁坐下来,高雄看看他们,坐上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孙杰目光落向常护花:“英雄出少年,常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丘堃接道:“就是这一份镇定已不是一般人能及。”
  常护花道:“两位老人家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孙杰摇头道:“常公子其实只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便应该想到怎么回事。”
  常护花道:“正要请教。”
  孙杰道:“我们是五毒门的人。”
  常护花一怔,微喟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了。”
  话才说完,高雄接上口:“原来你们是五毒门的人,你们到底怎样了,老是找别人麻烦。”
  孙杰诧异道:“话是怎样说?”
  高雄道:“这之前不久,老子经过一片林子,就不是给你们五毒门的截下,又要搜查又要盘问什么的,气得老子要跟他们拼一个明白。”
  孙杰皱眉道:“敝门的弟子怎会如此无礼。”
  高雄道:“这是说老子在说谎了,老实说,若不是有两个大年纪的出来阻止,那个架一定会打起来。”
  孙杰欲言又止,旁边丘堃插口道:“他们是急着找到杀害少主的仇人,礼貌方面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情有可原。”
  高雄“哦”一声,道:“原来你们当家死了儿子,难怪那样紧张。”接顾常护花:“可是跟我这个朋友有什么关系?”
  孙杰道:“这要问你这位朋友了。”
  高雄正要问,常护花已然道:“贵门的消息也很灵通。”
  孙杰说道:“否则我们也不会知道公子与敝门少主的被杀有关系,也不会知道公子随时会经过这里。”
  常护花道:“横渡的停开当然与贵门有关系。”
  孙杰道:“横渡原就是五毒门所经营,正如这座酒家。”
  常护花道:“贵门准备如何?”
  孙杰道:“第一步,先请公子留下来,然后向公子打听一下,那个铁甲人此刻何在?”
  丘堃接道:“公子可以现在说,也可以等到敝门的头儿到来才说。”
  常护花还未答话,孙杰又道:“敝门主不会让公子久候的。”
  常护花淡然一笑:“我也想与贵门主谈谈,可惜我必须赶路。”
  孙杰摇头道:“这实在可惜得很。”
  常护花道:“两位可以代贵门主预订一个日期,到时候我一定前去……”
  孙杰挥手道:“公子就是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也有道择日不如撞日,事情早一些解决大家都有好处。”
  常护花道:“若是我一定要走……”
  孙杰叹息道:“既迫不得已,我们两个老头子只好开罪了。”
  常护花也自叹息:“两位其实应该知道,我是非要离开这地方不可。”
  孙杰道:“公子意思是,纵使任何情况之下,也不会吐露那个铁甲人的行踪的了?”
  常护花道:“她是相信我才会将她的行踪泄露给我知道,我当然应该替她保守秘密。”
  孙杰道:“据我们所知,公子是在五毒谷外将人救走。”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
  孙杰接道:“而若非公子,那人早已被我们的弟子抓起来,用不着麻烦到我们。”
  丘堃随即插口道:“公子侠义为怀人所共知,只是这么巧来到五毒谷附近又及时将人救出,难免就令人怀疑,这其实是一个有计划的行动。”
  常护花点头:“这是的。”
  丘堃道:“也就是说,公子是有意跟我们五毒门作对了。”
  常护花道:“跟五毒门作对的另有其人,我原是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只可惜去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孙杰道:“公子跟那铁甲人并不是一路。”
  “事实不是。”常护花正色道:“那个铁甲人亦是中了别人的诡计,误杀了你们的少谷主。”
  孙杰颔首说道:“我们相信公子说的话,但既然是如此,你们何不给我们的老谷主说一个清楚明白?”
  丘堃接道:“老谷主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常护花道:“两位认为老谷主这时候能够保持冷静,接受别人解释?”
  丘堃不作声,孙杰沉吟道:“老谷主只有一个儿子,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原谅的。”
  常护花说道:“可是我仍然认为不久之后,他就会冷静下来,到时候再向他解释,相信会比较适合。”
  孙杰道:“这只是公子一厢情愿。”
  丘堃又插口道:“老谷主却是要这件事立即解决。”
  常护花道:“两位老前辈……”
  孙杰截口道:“身为五毒门的人,当然要服从五毒门的命令。”
  丘堃亦道:“果真如此,也没有办法。”随手掂起一黑一白两颗棋子弹出去。
  那两颗棋子左右射出,在窗外一折相撞在一起,发出了一下异响。
  一阵尖锐的竹哨声随即在酒家外响起来。
  常护花淡然一笑,目光在高雄面上一转,接道:“这位朋友与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孙杰点头道:“我们也无意为难他。”接对高雄道:“这位请——”
  高雄反问:“请我出去?”
  孙杰道:“兵器无眼,阁下若留在这里,不免被误伤。”
  高雄冷笑道:“姓高的可不是才到江湖上行走,受不了惊吓的小毛头。”
  孙杰道:“阁下言重了,河西一条龙的威名我们早就已如雷贯耳。”
  高雄转向常护花,道:“你那么说当然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
  常护花道:“事情与高兄事实并没有关系。”
  高雄说道:“可惜我们已经是朋友,姓高的若是这就离开,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如何再交朋友?”
  常护花道:“高兄有所不知……”
  高雄截口道:“姓高的只知道你是为了朋友,不惜拼命也不肯妥协,将朋友出卖。”一顿,笑接道:“我也总算没有看走眼,好像这种朋友也不交,还交什么朋友?”
  常护花看看高雄,没有说话,高雄双手随一翻,目注孙杰丘堃道:“你们听到了,这件事我是管定的了,谁要找常护花麻烦,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孙杰摇头道:“你一定要管,我们也没有办法。”双掌接一拍。
  酒家四面的墙壁应声四分五裂,往外倒塌了下去,出现了一个个黑衣人。
  一看装束,常护花便知道那是五毒门的弟子。
  孙杰随即探手在柜台下取出了另一个算盘,铁算盘!
  常护花目光一扫,道:“两位,我将铁甲人救出去只为知道她亦是被人利用,伤愈之后,相信她一定会还五毒门一个公道。”
  孙杰摇头道:“这是五毒门的事,铁甲人在五毒谷杀了五毒谷的少主人,公子却蒋她从五毒谷救出去,已是大大不该,现在五毒门只要公子将那个铁甲人的下落说出来,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连这一点要求公子也拒绝,其他的事也就不必多说了。
  常护花道:“我这样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避免大家互相残杀,堕入了天地会的圈套。”
  孙杰一再摇头,说道:“公子还是不明白。”
  常护花叹息:“我就是太明白了才不希望与贵门发生任何的冲突。”
  孙杰道:“只要公子留下来,告诉敝门老谷主铁甲人的下落,又怎么会发生冲突?”
  常护花道:“也许我应该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你们说清楚。”
  孙杰道:“目前我们只要铁甲人的下落。”
  常护花说道:“我认为真相才是最重要。”
  孙杰道:“铁甲人杀死敝门少谷主这可是事实?”
  常护花不能不承认,孙杰又问道:“公子将铁甲人救走当然也是的了。”
  “当然——”常护花叹了一口气。
  “江湖人以血还血,无论是误会什么,铁甲人杀了敝门少主人,便是偿命,至于真相如何,敝门门主自会追查到底,这一点,倒用不着公子来担心。”孙杰一面说一面拨打算盘。
  丘堃笑接道:“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公子又何必弄得这么复杂。”
  常护花只有叹气,旁边高雄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两个简直是两个老糊涂,我这位老弟已经说得清楚,这是个陷阱,又答应日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明白,还在啰嗦,门主既然有话传来,劝不住便强留,我们照吩咐去做是了。”
  常护花还未开口,高雄已大叫道:“老子可不怕你们人多。”
  “高兄——”常护花后面的话还未接上,高雄又大叫道:“单打独斗老子有一套,群殴老子也一样应付得来!”语声一落,他猛又一声双喝,一脚将一张桌子踢飞了出去,左右手接将旁边两张桌子抓起来,左挥右舞,轻如无物。
  常护花显然要将高雄踢出去那张桌子抓住,一把却落空,那张桌子飞也似地向那边五毒门弟子撞去。
  高雄这一脚踢得实在快劲。
  那些弟子横列在那里,要闪避如何来得及,只有挥动兵器迎上去,三柄长刀旋即刺在桌面上,刀刀直嵌入桌面。
  桌子的去势并没有给挡下,三个弟子首当其冲,连人带刀给撞得飞起来,飞摔出去,一个弟子握刀不住,手一松,身子立时撞在桌面上,锋利的刀锋同时割断了他的咽喉!
  一声短促的惨叫,鲜血飞溅,那个弟子飞起又摔下,一个头颅几乎断开来。
  其余五毒门的弟子立时都变了面色,四方八面一齐涌前来。
  高雄似乎也想不到一脚踢出人命来,呆了呆,道:“老子不是有意杀人……”
  孙杰寒着脸,冷截道:“阁下本来与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却休想脱得了关系。”
  高雄大骂道:“他们都是笨蛋,那么大的一张桌子飞到来竟不自量力来挡。”
  孙杰道:“什么蛋也好,阁下这一次非还我们一条命不可。”
  那些五毒门弟子即时叫起来:“杀了他!”
  高雄双桌一举,回呼道:“不怕死的上来。”
  那些弟子吆喝着便要扑上,孙杰突然挥手喝一声:“慢——”
  那些弟子脚步一顿,孙杰接呼道:“暗器侍候!”
  “好!”那些弟子一声欢呼后,手中刀往口一咬,双手往腰带上一插,便各自套上了一双豹皮手套。
  五毒门以暗器扬名天下,戴上豹皮手套才施展,所用的当然是淬毒暗器。
  常护花目光又一扫道:“两位——”
  孙杰冷应道:“公子现在就是留下来,我们也得要这条龙的性命!”
  高雄道:“有本领来拿好了。”接对常护花道:“老子挡着他们,你走!”
  常护花一笑,道:“若是我这时候走就不会说这种话。”
  高雄道:“老子不是说你不够朋友,只是你有事赶路……”
  常护花道:“要走,咱们一起走。”
  高雄大笑道:“好!”
  常护花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在前开路,你跟着,我们一起闯出去。”
  高雄道:“该是我在前开路!”也不等常护花的答话,挥动双桌,叱喝着冲前去。
  常护花长剑立即出鞘,紧跟在高雄身后,那刹那破空声突然大作,无数暗器四方八面射来,寒人眼目,摧人心魄!
  常护花左手随即抄起了一张桌子,风车般一转,将射来的暗器挡下。
  “笃笃叮叮”声响个不绝,那张桌子停下来的时候,就像一张铁打的桌子,上面插满铁打的、寒光闪闪的暗器。
  与此同时,高雄一双桌子左右飞舞,亦将射来的暗器挡下。
  孙杰丘堃都靠在一条柱子之后,射来的暗器没有一颗误射在他们身上,可见那些五毒门的弟子在暗器上实在下过一番苦功。
  两人待暗器一停,身形便展开,丘堃左右扭动,一只壁虎般刹那上了横梁,左右手各抓着一个瓦盅,黑白两种棋子不住从盅中飞出来,急射向高雄!
  角度虽然不同,那些棋子都劲得很,就是没有尖梭,也一样能取人性命。
  孙杰亦掠上梁上,却只是蓄势待发。
  高雄应付那些弟子的暗器反而绰有余裕,应付这一个人的暗器却显得手忙脚乱了。
  第二批暗器接射来,更急更密,常护花轻喝一声:“不要管那两个老头儿!”左手再抄起一张桌子,右手剑反划,“嗤嗤”异响中,将丘堃的棋子完全挡下来。
  他左手桌子同时翻飞,将那些五毒门的弟子射来的暗器挡下,接一送,桌子“呼”的脱手疾往那边撞去!
  那些弟子不等桌子撞到便已经左右让开,几个往上拔起,暗器不住往常护花射到。
  常护花右手不停,挡住了丘堃的棋子,身形转动间突起一脚,将旁边另一张桌子踢了起来。
  那张桌子不是飞向那些五毒门弟子,是往上飞撞在瓦面上。
  “哗啦”的一声,瓦面片片碎裂,一条横梁亦被震断,往下倒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他这一用力,长剑便兼顾不到丘堃的棋子,可是他的左袖却及时拂至,“哗”地卷飞了丘堃射到的棋子,随即又一脚,将另一张桌子踢撞在瓦面上。
  再给这一撞,半边瓦面碎裂倒下,常护花接喝一声“闯!”剑袖飞舞,截住了丘堑的棋子,也挡开了后面射来的暗器。
  因为灰尘飞扬,影响视线,后面的五毒门弟子不知道常护花又有什么行动,只恐误伤自己人,暗器随即停下。
  高雄倒也听话,常护花一声“闯!”双桌飞舞,立即向前冲杀。
  那双桌子在他双掌中飞旋,真的是轻如无物,到现在非独没有停下来,反而越转越快,可见他的内力也相当深厚。
  那些弟子看见他冲来,暗器阻截不下,立时乱了阵脚,暗器亦散乱。
  丘堃连发十数颗棋子又都给常护花挡下,一怒之下,双手一振,两个瓦盅与剩余的棋子一齐飞射向常护花,与此同时,孙杰亦动手,连人带算盘一块石头也似迎头向常护花砸下。
  常护花那刹那看似手忙脚乱,但左手闪电般也就在此时将两张桌子抄起来,分别迎向棋子瓦盅与孙杰。
  棋子“笃笃”地打在桌面,嵌进桌面,两个瓦盅亦嵌进桌面内,竟然未碎。
  丘堃的内力当然也不错。
  孙杰算盘砸落,桌面上立即裂开两半,他的身形亦震得往后倒翻。
  一翻即落下,手掌往算盘上一抹,数十颗算珠便“嗤嗤”的疾往常护花射去。
  常护花剑一挑,“剑罗秋萤”,耀目的剑光一闪,那些算珠竟被剑上的内力束成一串,吸附在剑锋上。
  孙杰看在眼内,面色不由一变,这个年轻人的内力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常护花接喝一声:“小心!”剑锋一弹,吸附在剑锋上的算珠脱出,回射向孙杰。
  孙杰暴喝,手中飞舞着,挡下了射来的算珠。
  那边丘堃一支软剑已在手,人剑飞虹般飞射,直取常护花眉心。
  常护花剑回截,“叮”的双剑一撞,火花进射,丘堃软剑随即连连进击,一剑急一剑,常护花边接边退,紧跟着高雄冲出酒家。
  距离缩短到这个地步,暗器根本发挥不了威力,丘堃孙杰追上,那些五毒门弟子更不能不顾虑暗器伤了二人,他们的暗器一停下,兵器便在握,种种不同的兵器,四方八面一齐攻上去。
  高雄指东打西,一双桌子就当铁斧铜槌使用,挡者披靡。
  那些五毒门弟子悍不畏死,一个个继续冲上,在后面的亦冲杀前来。
  孙杰丘堃一个铁棒,一个软剑,亦疯狂抢攻,一生所学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
  兵器交击声、呼喝声此起彼落,惊天动地,所有人简直就象在拼命。
  五毒门铁令如山,孙杰丘堃不用说,就是那些弟子亦以身为五毒门弟子为荣。
  命令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将常护花留下,在接到命令的时候他们已准备牺牲。
  丘堃孙杰没有例外,软剑铁棒看来已施展至极限,常护花一支长剑同时应付这两股兵器,也并不是容易。
  他武功虽然在二人之上,可是二人全力搏杀,配合得又恰到好处,便占尽上风,反将他迫得连连后退。
  他也是聪明人,一看这种情形,便知道除非全力将这二人击杀,否则还是溜之大吉。
  高雄也显然很明白眼前是怎样一种形势,一只桌子上下翻飞,直往前冲。
  那张桌子由完整而支离破碎,到他冲出五毒门弟子包围的时候,已只剩下两条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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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误中奸人,计互语释前嫌
作者:黄鹰


  高雄回头一看常护花,距离不过三丈,他立时叫起来:“姓常的,我们怎样了?”
  常护花道:“往北走,你先走,我跟着来。”
  高雄叫道:“你先走,老子押后。”
  常护花笑骂道:“你轻功没有我的好,这个节骨眼上再争下去,大家都不用走的了。”
  高雄嘟喃道:“小子就是看小老子块头大,跑不动。”猛地大喝一声,一只桌腿一阵冲杀,将才堵上的五毒门弟子硬硬迫开,再冲出一个缺口,疾奔了出去。
  那些弟子一面追前,一面拿暗器,常护花也就在这刹那凌空落下,剑一划,截住了那些要施暗器的弟子。
  那些弟子只见眼前剑光耀目,顾不得施放暗器,忙挥动兵器抵挡。
  孙杰丘堃双双抢至,剑棒齐来,丘堃一面大呼:“快追!”
  常护花没有再阻截那些五毒门弟子,只是迎着孙杰丘堃二人的兵器退了开去。
  孙杰丘堃二人急追。
  三人的轻功都在那些弟子之上,眨眼间便已越过那些弟子,那些弟子本待追上去以暗器袭击高雄,但如此一来,只恐误伤孙杰丘堃,扣在手中的暗器如何发得了出去。他们只有拔步追前去,却很快便已将常护花四人远远抛下。
  高雄轻功虽然没有常护花孙杰丘堃的好,胜在前面没有人阻截纠缠,可以全力奔跑,加上他气力充沛,所以越跑越远。
  常护花与孙杰丘堃边战边跑,虽然抛下那些五毒门弟子,亦逐渐被高雄抛离。
  常护花看在眼内,终于道:“两位前辈上当了。”
  孙杰一怔,立即明白过来,说道:“你其实是要我们二人将其他人隔开,好使他们的暗器发不出来。”
  常护花点点头道:“晚辈现在也该走的了。”
  孙杰道:“我绝不怀疑你有能力摆脱我们。”
  丘堃接着说道:“江湖上的朋友称赞你的武功,是年轻一辈之中最好的一个,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孙杰又道:“我们也不会否认你的武功在我们之上,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因此退缩,而你即使跑得了今天,也未必跑得了明天。”
  常护花道:“两位……”
  荪杰冷截道:“事已至此,你除了杀掉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
  丘堃接道:“还要杀尽五毒门所有人才成。”
  常护花摇头道:“我绝不以为五毒门是一个如此不讲道理的门派。”
  丘堃道:“我们若是不讲理,也不会跟公子谈这些。”
  孙杰冷冷的接道:“公子虽然没有伤害过一个五毒门的弟子,将五毒门的仇人从五毒谷中救出来,已经是有意与五毒门作对,依我们五毒门的规矩,已非追公子的头颅回去不可。”
  常护花叹息着,说道:“这件事两位根本不能够作主,两位到现在依然如此固执,看来谈也是白谈。”
  三人已经停下手,常护花这句话出口,丘堃的软剑立即刺到。
  常护花封住来剑,不等孙杰的铁棒攻到,身形已暴退。
  孙杰一声喝打,左手一扬,十二点寒星追射常护花,那边丘堃身形拔起,四道寒光亦从袖里射出,射向常护花的要害。
  常护花身形凌空翻滚,间不容发,将暗器闪开,双臂一振倒掠上一株树上。
  孙杰丘堃左右齐上,暗器先出,常护花不等暗器射到,便身子倒纵出去,一条钩绳同时从他左袖内射出来,飞射三丈,钉钩进一株高树的横干上,他将尽的身形借绳子之助,再往前射出,而且更急劲。
  孙杰丘堃双双已上了常护花方才置身的树上,暗器不停,追射前去,但都不能够追及常护花的身形。
  常护花一荡远逾六丈,上了另一株高树,接将钩绳收回,再次飞身射出。
  一射一荡又是九丈,孙杰丘堃轻功再好,亦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掠到那么近,眼看迫不及,不由得怔在那里。
  这时候天色已暗下来,树林中尤其阴暗,常护花身形再一个起落,身形便消失不见。
  孙杰目光紧接一闪,嘟喃道:“这个小子身手可真敏捷。”
  丘堃点头道:“而且胆大心细,所以那条钩绳才用得那么准确。”
  孙杰道:“我原是有些怀疑,凭他一个人怎能够从五毒谷将人救走,现在看来,在他来说又不是一件怎样困难的事情。”
  丘堃道:“听说这个人已经加入龙飞座下,已经成了个御用杀手。”
  孙杰点头,道:“御用杀手,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负责训练他们的五个高手之一,就是唐门的老祖宗,我们的暗器不能将他留下来,是意料中事。”
  “难道我们就此罢手?”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头儿既有命令,不惜任何的代价也要将他留下来,要他说出铁甲人的下落。”
  丘堃目注孙杰道:“我们已经尽了力量。”
  孙杰道:“那个高雄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丘茔道:“这种人最是麻烦,完全不管是非黑白,只要对眼,认为是侠义的所为便于起来。”
  孙杰道:“老弟你这又错了,换是你我在方才的环境,也一样会站在常护花那边。”
  丘堃一怔,大笑道:“想不到真的有这种才见面便不惜为对方卖命的人。”
  孙杰捋着胡子,道:“老实说,我也很欣赏这种血性汉子。”
  丘堃道:“可惜他已是非死不可。”
  孙杰道:“这实在可惜得很。”
  丘堃道:“我们应该追下去的了。”
  孙杰道:“他们走不了的,沿岸的船只已经得到命令,不得泊近,也不得接载任何人,倘若真的北上,正好与南下的头儿相遇,往东逃,我们一部分的人也正由那边包围过来。”
  丘堃道:“也是说我们只要往前搜搜就成了。”
  孙杰道:“这附近没有大树,那个姓高的轻功不好,常护花除非撇下他,否则一定逃不过我们的搜索。”
  丘堃笑道:“他当然不会将高雄撇下,一个人逃命去的。”
  说话间那些五毒门的弟子已然追到来,孙杰丘堃从树上跃下,随即吩咐各人往前搜索。
  孙杰只是要他们小心,那也是事实,他们已经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常护花要摆脱他们的追踪截击,并不是一件易事!
  树叶已尽落,即使在林子里也不容易找到躲藏的地方,何况在乎地!
  又何况常护花还与高雄走在一起。
  高雄的轻功不好,魁梧的身材更惹人注目,常护花与他一起,无疑背着一个大包袱,而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个包袱丢下的!
  因为他到底是一个侠客!×      ×      ×  夜渐深,冷月高照,山坡之上风寒彻骨。
  高雄却敞开胸膛,卧在山坡上的一方大石上,一些寒冷的感觉似乎也没有。
  常护花坐在一旁,神情看来,也很轻快。
  他追上高雄之后,再往前走出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才停下来。
  在追上高雄之前,他曾经掠上一个较高的山丘,遥遥看见孙杰丘堃一伙一字儿搜索过来。
  他并不奇怪,可是他仍然想不到,五毒门的人出谷之后分为两路,一路正遥遥向他们逃走的方向儿截过来,他们若是继续往前行,一定会遇在一起!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高雄还要走下去,常护花却建议停下,他虽然不知道再前行将会遇上五毒门的人,却知道再走下去,走倦了,万一遇上什么变化,没有足够的精力应付,并不是一件好事。
  高雄并没有反对,一脸笑容,看来什么都不在乎,连生死一样没有放在心上。
  往石上一倒,他浑身的肌肉便松弛,连精神也显然的松弛下来。
  常护花看在眼内,不由想起了那个做猎人的朋友花豹,他们看来是那么相似。
  花豹身材虽然没有高雄的魁梧,行事作风却完全一样,比一般人口中的侠客也更像侠客,结果倒在天地会的围攻下。
  高雄现在开罪的虽然是五毒门,但绝无疑问,又是坠进天地会的陷阱中。
  常护花并不是认为五毒门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一个丧失了儿子的父亲,当然会不惜牺牲,全力去追查杀害儿子的凶手,何况毒神只有那一个儿子。
  他只是希望毒神能够给他时间去搜索足够的证据,证明那其实是司马纵横的诡计,最理想当然就是毒神,因此而与他们方面联手,对付天地会,对付司马纵横。
  就是毒神没有意思与他们合作,他仍然希望毒神能够等到天地会消灭之后,才对那个铁甲人采取行动。
  他完全可以肯定,司马纵横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毒神铁甲人两方面的争执,说不定会带给他什么好处。
  在眼前这种局面,司马纵横实在没有理由另辟战线,招惹其他麻烦,所以,挑拨五毒门与铁甲人方面相争,最后的目的,也一定是为了对付朝廷,对付龙飞。
  常护花虽然不明白铁甲人与毒神两方面拼下来,到底会带给自己方面什么损失,但这种危机能够消除,当然是先行消除的好,所以他实在不希望与五毒门方面再发生任何误会。
  所以他希望能够尽力取得孙杰丘堃的谅解,让他有机会先使毒神明白有这件事情发生,完全是由于司马纵横的安排。
  他自信只要毒神冷静下来,自己又能够提出相当证据,应该可以将毒神说服。
  孙杰丘堃的态度,无疑已足以表现毒神的心意和决定。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毒神已动员五毒谷全部力量搜寻那个铁甲人双双的下落。
  五毒门门规之严厉江湖上人所共知,孙杰丘堃不肯妥协,早已在常护花意料之中。
  所以一知道孙杰丘堃的身份,他已准备开溜,高雄的出现,只是令他提早了行动。
  不过,他仍然尽了力,希望能够以比较温和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
  结果双方还是免不了大打出手,他也已尽了力,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但混战之下,意外的伤亡毕竟难以避免,这当然更加深双方的仇恨,再次遇上,五毒门的弟子一定会不再打招呼,全力集体攻击!
  他们的武功虽然不太好,所用的暗器却是毒药暗器,挨上了可是麻烦得很。
  现在他要做的当然就是摆脱五毒门的追击,不是为了那些毒药的难以应付,完全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也因此,他打定主意,稍作休息以后便起程离开!
  他休息的只是四肢,思想并没有停下来,令他想不通的只是一件事。
  五毒门既然知道是他救走了那个铁甲人双双,为什么不派人去截击,为什么一路上他甚至没有发现被人追踪?而倘若真追踪下来,为什么又不知道双双的下落?
  枫林渡的截击,时间上也无疑慢上了很多,这惟一的解释就是发现他救走了双双的另有其人,是这个人将消息送到五毒门。
  若是无意,这未免太巧合,有意的话,这个人应该就一直跟踪着双双,才会知道这许多,但他竟然是一无所觉。
  由此可见那个人的身手应该就是非常轻灵矫健,对追踪方面的技巧也应该是甚有研究。
  ——司马纵横!
  常护花突然想起了司马纵横,是司马纵横安排陷阱,诱双双前去五毒谷杀人,会不会他亦追踪前去五毒谷?
  常护花几乎立即肯定,司马纵横当然对双双或五毒门有企图,才安排了这个陷阱,就是一旁监视,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司马纵横当然不会无条件将一个消息送给五毒门,难道他安排这一切,就是要从五毒门得到什么好处?
  是什么好处?
  这一点常护花当然完全不能够肯定。×      ×      ×  高雄终于张开了眼睛,看看常护花:“你不是休息?”
  常护花笑笑:“这难道不是。”
  高雄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子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就是睡觉,这件事,要睡便睡,由头至脚,自里至外,都能够完全松弛,什么心事都能够暂时丢开。”
  常护花道:“我可没有这种本领。”
  “有人说这是一种福气。”
  “这应该是的。”
  高雄愉快地笑起来:“老子所以长得这么高大,身体这么强壮,有人说,这是主要的原因。”
  常护花打量了高雄一眼:“也许是的,到底是不是我可以替你问问一个人。”
  高雄奇怪道:“天下间难道还有什么人好像老子这样子?”
  常护花道:“你是我生平看到的第二个这样高大的人。”
  “不是第一个?”高雄好像有些儿怀疑。
  常护花道:“也许你还没有听过,那位前辈虽然有名,却已经退隐多年。”
  “是哪一位?”高雄急问。
  “金刚卜巨!”
  高雄怔了怔:“老子好像听说过这个姓名。”
  “他是华山派的掌门人。”
  “哦——”高雄想了想:“不错,是他了,不知哪一个跟老子说的,那个卜巨好像天神一样,而且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已经登峰造极,刀枪不入!”
  “这是事实。”常护花看一看高雄:“若是我没有看错,他应该还要高你一二寸。”
  高雄一手摸着脑袋,嘟喃道:“以你目光的锐利,应该不会看错的,可是老子仍然不免有些儿怀疑,要知道在此之前,老子所见最高的一个,还不到老子的耳朵尖!”
  常护花笑道:“看来我要找一个机会让你们见一见的了。”
  高雄大喜:“最好不过。”
  常护花道:“我相信,卜老前辈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高雄道:“能够看见一个比老子更高的人,老子也一样高兴得很!”
  常护花沉吟接道:“也许他会要你做他的徒弟。”
  “徒弟?”高雄一怔。
  常护花道:“他一直就在找,希望找到一个身材与他差不多的年轻人!”
  高雄摇头道:“这个人看来脑袋不大灵活,要收徒弟怎么一定要收一个身材跟自己差不多,难道矮的人就练不好那一门子的武功?”
  常护花道:“不是练不好,只是不能够更上一层楼,登峰造极。”
  高雄一怔道:“又有这样的武功,身子不高便会练不好?”
  常护花道:“那是佛门的金刚气功。”
  “金刚气功?”高雄又是一怔道:“以老子所知,那是外功中的内功,内功中的外功,亦是天下第一硬功,早已失传的了。”
  常护花道:“卜老前辈走遍天下,才从塔雨寺活佛那里找到了一半,又花了差不多十年在布达拉宫求得了另外一半。”
  高雄道:“听你这样说,倒像是真的了。”
  常护花微笑:“卜老前辈已传了给我,但并不认我这个徒弟。”
  高雄目光一亮,看着常护花。“怎么,你懂得金刚气功?”
  常护花点头道:“我认为更加适合你练,只要你愿意,卜老前辈一定会收你这个徒弟,问题只是在……”
  高雄大笑道:“能够学到金刚气功,老子就是做他的侍徒也是甘心,只是好像他这种前辈高人只怕未必会看上老子这种鲁莽的笨小子。”
  常护花道:“你担心怎样谢我这个媒人好了。”
  “老子请你喝好酒。”高雄咽喉在响动:“老子知道有一地方,酿的酒——”
  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夜空突然一亮,爆开了一杂色缤纷的烟花。
  高雄语声一顿,才回过头去,另一支烟花已然在相反的方向爆开来。
  常护花目光一转,道:“你要请我喝好酒得先闯出这儿。”
  高雄道:“还要摆脱五毒门的追踪,才能够喝得舒服。”
  常护花道:“当然,只是并不易!”
  高雄说道:“看那些烟花,他们是南北包围过来,我们可以在他们会合之前,向东西两面突围离开。”
  常护花笑问:“你以为他们会不会考虑到这方面?”
  高雄一怔道:“难道南北两面都是虚张声势,东西两面才是实力所在?”
  常护花道:“不管到底如何,那并非孙杰丘堃的人,分开两面包围过来则是可以肯定。”
  高雄道:“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我们往南逃,也许好一些……”
  常护花道:“由五毒谷动身,到这里来,可以分成南北两路,我看孙杰丘堃必是这两路之一,以我所知,他们一直就藏在枫林里。”
  高雄道:“也是说,他们乃是接到了消息,尽全力将你在枫林里截下来。”
  常护花道:“所以他们一早将横渡撤走。”
  高雄嘟喃道:“难怪老子等了那么久也不见有横渡泊岸。”
  常护花道:“往乘横渡的行客想必都已被他们中途截下劝返。”
  高雄道:“他们后来也曾跟老子谈及,要明天才有横渡,老子却是懒得奔来跑去,准备在酒家中睡一夜,大概他们看见老子块头大,才没有强撵老子离开。”
  常护花道:“他们应该设法将你弄走的,现在就只需应付我一个人。”
  高雄笑起来道:“五毒门那些小子就是不将老子看在眼内,老子早就想教训他们一顿的了。”
  常护花道:“这又是你的机会了。”
  高雄道:“老子一下要他们知道厉害,以后远远看见便快快滚开。”
  常护花目光一转:“我还在奇怪,孙杰他们怎么不急急追来,原来前面有同伙前来接应。”
  高雄道:“我们总不成呆在这里。”
  常护花摇头道:“这个地方不错是可以居高临下,五毒门的弟子无论从哪一个方向攻来都绝对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可是一些掩藏的东西也没有,他们若是四方八面冲杀上来,我们立即便陷入包围中。”
  高雄道:“我来就是这样子,我们该往哪一个方向开溜?”
  常护花沉吟道:“还是原路闯出去的安全。”
  高雄一想,叫起来:“不错,那边只有那两个老头儿,其余的全都是虾兵蟹将,喽罗小卒。”
  常护花道:“而且他们一字儿搜索过来,实力分散,我们只要小心一些,黑暗中不难躲开他们的搜索,万不得已,还有一个办法。”
  高雄追问:“又是什么办法?”
  常护花道:“我们可以挖一个地洞藏起来,待他们经过之后才离开。”
  高雄奇怪的看着常护花,道:“想不到你有这许多古古怪怪的念头,这个办法虽然很不错,只是——”一顿才接道:“老子总是觉得有些儿不够光明正大。”
  常护花突然一笑道:“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生命遭遇杀害我们只有躲开去。”
  高雄好像有些明白,嘟喃道:“老子只是不习惯。”
  常护花道:“你只要记着五毒门乃受人利用,全都是无辜的便成。”
  高雄点头:“他们都是笨蛋。”
  常护花道:“应该说是那个利用他们的人太过狡猾,事先又有了一个周详的计划。”
  高雄道:“所以我们就只有见一步走一步。”
  “现在该走了。”常护花随即站起身来。
  北面荒原上,这时候已闪起了无数点火花,常护花一眼瞥见,正奇怪来得这么快,急风一阵吹来了骤雨般的马蹄声。
  常护花一怔,道:“我们现在既挖不成地洞,也赶不及离开了。”
  高雄振臂大呼:“这干脆就跟他们一拼好了。”
  常护花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要避免跟他们冲突。”
  高雄一怔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常护花道:“夺马。”
  高雄抓抓头,道:“听你的。”
  说话间,马蹄声又近了很多,常护花放目望去,沉默了下来。
  虽则仍然有一段距离,他已经清楚看见那些骑土乃是手掌灯笼,一字儿奔来,每一个与另一个之间,绝不会超过三丈的距离,两旁绵延开去,仿佛无尽。
  以这种距离,除非突然有意外发生,否则常护花高雄二人要不被发现,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
  高雄看着常护花,双手一摊,道:“怎样了?”
  常护花道:“我们就仰卧在这里等他们冲到来。”
  高雄点点头,身子往后一倒,仰卧在山坡的一方大石后,常护花亦在一旁卧下。
  马蹄雷鸣,迅速接近,七八骑快马直冲上山坡,在常护花高雄左右迅速奔跑。
  灯光及处,马上的人立即发现了常护花高雄二人,也就在那刹那,常护花高雄一齐弹起身来。
  常护花身形最快,箭也似射向旁边的那一骑,鞍上那个五毒门的弟子一眼瞥见,惊呼一声,尚未来得及出手,臂膀已经被常护花一把抓住,整个身子旋即被常护花扔了出去。
  常护花一抓一扔,另一只手已经截住了缰绳,将那个弟子的坐骑勒转,腾出的那只手接着拔剑出鞘。
  那个弟子扎手扎脚的飞出了数丈之外,撞在另一个弟子的身上,两个人一齐倒翻出去,滚跌在地上。
  空马“希津津”悲嘶,继续往前奔。
  与之同时,高雄亦已经上了坐骑,他用的方法没有常护花那么巧妙,只是一下扑前,右拳将马上的那个五毒门弟子击飞,左手一把抄住缰绳。
  那匹马怎敌他力大,硬硬被他勒住、勒转。
  被他击飞的那个弟子也飞出数丈,撞在另一个弟子的身上,再拥着那个飞坠马下,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他用的力道也不知比常护花大多少,随即飞身上马向来骑相反的方向奔出。
  常护花斜裹奔上,紧跟在高雄身后。
  那些五毒门的弟子这时候已纷纷将来骑勒转,追向高雄常护花二人,一支白色烟花接在常护花高雄头上射过,在黑暗的夜空中爆开,流星般四散。
  一团团的灯光旋即向烟花开处移来,黑夜中有如无数流萤飞聚,煞是好看。
  高雄看在眼内,似乎一些也不在意,敞开胸襟,迎着扑面的急风大笑不绝。
  常护花虽然欣赏这个人的豪气,在这种情形下,却也实在笑不出来。
  那些五毒门的弟子在后面穷追不舍,保持一定的距离,远远的那边,传来了一阵的竹哨声,显然又有另一批五毒门的弟子看见了烟花赶来。
  回应的竹哨声接连从追在常护花高雄后面的五毒门弟子中响起,一声接一声传开去。
  常护花听得清楚,知道五毒门倾巢而出,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有什么应付办法,只有催骑不住往前奔。
  也就在这时候,一骑远远的斜斜向他们冲过来。
  马是青聪骏马,鞍上的是一个戴孝的少妇,正是唐聪的妻子柳依依。
  她的骑术出奇的好,那匹马也显然是千中选一的骏马,如飞奔来。
  常护花没有在意,突然在意,侧头望去,那一骑看来还是远远的,眨眼间已到了高雄的旁边,急喝一声:“小心——”
  高雄已发觉,已小心,一看是一个女人,挥手道:“好男不与女斗,快滚!”
  语声甫落,依依距离高雄已不足三丈,素手一扬,三颗白色的丸子射向高雄。
  高雄闪开了一颗,还有两颗,他也知道五毒门的毒药暗器厉害,不敢硬接,只是以衣袖拂去,衣袖一拂上,那颗白色丸子便爆开,爆出了两团七色烟雾,罩向高雄的面门。
  高雄呆了呆,已吸入少许,立时一阵头昏目眩,知道中毒,急忙运起内力,与之同时,那匹给七色烟雾罩着的坐骑已然悲嘶一声,发狂奔前。
  依依一骑接向常护花冲来。
  常护花脱口一声:“七绝追魂散!”飞骑急追向高雄那边。
  依依马快,迅速追近,手一摆,又是三颗白色的丸子射来,常护花在铁甲人双双口中已经知道七绝追魂散的形状、厉害,不等丸子射到来,身形已离鞍射出,人剑飞虹般射向依依。
  三颗白丸子间不容发在他的身上射过,他避得既险,剑用得更险,依依实在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以这样好方法来化解她的七绝追魂散。
  她动念未已,剑气已迫近眉睫,当机立断,倒翻开去,双手交替,同时射出六颗白丸子。
  好一个常护花,剑即时一沉,竟然就以剑压在马鞍上,斜悬着身子,左手紧接一穿,抱住马脖子,随着这匹青聪骏马奔向前去。那六颗白丸子在常护花头顶上空相撞爆开,但那匹青聪骏马那刹那已奔出了三四丈,风向又不对,爆开的七绝追魂散完全起不了作用。
  常护花紧接一转,骑上了马鞍,三枚以机关发射、梭形的毒药暗器同时射到,却都被常护花一剑挡下。
  在承德行宫,他已经受过严格的暗器训练,再经过唐门“千手无情”唐百川的指点,无论收发暗器都有相当成就,能够奈何他的暗器已实在不多。
  依依好像也知道奈何不了常护花,射出的三枚毒梭,身形一着地,立即发出了一声尖啸。
  那匹马应声人立,便要停下,但给常护花手往脖子一拍一推,又往前奔去。
  依依虽然是马主人,懂得如何使唤那匹马,常护花御马的本领都是出于龙飞指点。
  龙飞能为落日牧场的女婿,御马的本领得自场主真传,无论怎样凶悍的野马到了他手下,都有本领迅速将之弄得贴贴服服。
  这也成了承德行宫的其中一项训练,龙飞要求每一个杀手都懂得很多种应变的本领,在任何环境之下都能够完成任务,脱离险境。
  常护花从来就不以为这些本领是多余的,也同意龙飞“越懂得多越安全”的论调,事实这一次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黑暗中不错看不清楚,听声辨位的本领,使他准确的将射来的暗器击落,马虽然服从依依的指挥,但情绪方起变化,便已在常护花的动作下稳定下来,继续奔前。依依看在眼内,怔了怔,发出第二声尖啸,这一次,那匹马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驮着常护花继续前奔,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荒野中。
  五毒门的弟子左右奔至,灯光及处,七绝毒烟飘来,忙一旁让开。
  依依即时喝一声:“给我马——”
  在她旁边经过的一个弟子忙从马上跃下来,依依身形同时拔起,掠上了马鞍。
  “中了七绝追魂散,看你们能够跑到哪儿。”依依嘟喃着催骑奔前。
  那匹马只是比一般好一点的马,这时候也已到了极限,催促也没有用的了。×      ×      ×  高雄夺来的只是一匹比一般好一点的马,可是中了七绝追魂散,毒性迅速的发作,所有的潜力,全都被激发出来,奔跑的速度也当然比平时迅速得多。
  常护花现在所骑的虽然是千中选一的骏马,一时间竟追之不及。
  高雄那匹马简直已疯狂,一面狂奔一面悲嘶,高雄死命抱着马脖子,双脚夹紧马腹,才没有给抛下来。
  他双眼圆睁,目光却变得有些散漫,七绝追魂散的毒性虽然已被他用内力迫住,那种昏眩的感觉,仍然一阵阵波涛也似在他的心头不住冲击,他能够不掉下来,已经是他的本领。
  那匹马奔了一程,终于缓下来,猛一头撞在路旁的石上。
  血怒激,马头裂开,猛一弓,横摔在地上,高雄亦再也把持不住飞摔了出去。
  他着地打了几个滚,挣扎着坐起身子,双手捧住了脑袋。
  常护花一骑迅速奔至,一下勒住,在高雄身旁跃下,一把扶住了高雄的肩膀。
  高雄双手捧着脑袋,摇了几下,目注常护花,嘟喃道:“那到底是什么毒药,这么厉害。”
  “七绝追魂散。”
  高雄道:“老子内功也算很不错的了,居然也不能够将之迫出来。”
  常护花急问:“你吸下了很多?”
  “才那么一点儿,他娘的,老子现在就像是坐在摇篮里,不住的摇动。”高雄又把头一摇:“这滋味比醉酒还要难受,你这个小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两个。”
  常护花苦笑:“快上马——”一把将高雄从地上扶起来。
  高雄脚步踉跄,打了一个旋子,一面嘟喃道:“天地都在转,好厉害的毒药!”一顿挥手道:“你小子快走,有老子挡着,谁也走不了过去。”
  常护花没有回答,突然出手,连点了高雄身上三十六处穴道。
  高雄完全躲不开,却仍能说话,道:“你快走,别带着老子这个包袱。”
  常护花一把将这个包袱拿起来,搁在马鞍上,身子一纵亦坐了上去。
  高雄又嚷道:“带着老子你很难逃得过去……”
  常护花笑了笑:“你是否要我将你的哑穴也封住?”
  高雄怔住,常护花也没有再说什么,催骑继续奔前。
  那匹马虽然驮着两个人,并没有慢上多少,确是百中得一、千金难求的好马。
  常护花实在不想将这样的一匹好马跑得太快,最主要却不是爱惜这匹马,认为这匹马比高雄的性命更宝贵,而是他看出,以这匹马现在的速度已足以将五毒门一伙远远抛下,在他的前面,又还有老长的一段路要走,若是他用得适当,这匹马应该可以帮助他走尽这段路,必要时还能够再帮助他脱离险境。
  再要找到一匹这样的马固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使一匹普通的马也未必能够找得到,没有马代步,目前对他们来说,非独辛苦,而且危险。
  凭由那匹马奔出了半个时辰,看着已露出疲态,常护花便将马停下来,在一旁树木上系好,接将高雄抱下来。
  高雄一张脸红得有如火焰,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却已变得一点神采也没有。
  常护花细看他一眼,还未开口,高雄已抢先问道:“还好吧?”
  常护花道:“脸稍红一点儿。”
  “就像个涂上胭脂的新娘子?”高雄居然还笑得出来。
  常护花道:“你怎会想到新娘子?”
  高雄笑笑道:“心跳得太厉害了。”
  常护花探怀取出一个玉瓶子,倒出一颗药丸,说道:“我这里只剩下这两颗药丸了,你先服一颗。”
  高雄道:“你哪儿来的解药?”
  常护花道:“这不是解毒药,只有五毒门的人才有七绝追魂散的解药,我这两颗药丸只能够暂时阻止毒性蔓延。”
  高雄道:“药力消失了,毒性还是要发作?”
  常护花道:“那要看你的运气了,若时运气好,在药力消失之前,我们也许便能够去到那儿。”
  “哪儿?”高雄追问。
  常护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找到去你便能够痊愈过来。”
  高雄有点儿明白地道:“你从来没有到过那儿?”
  常护花颔首:“目前我们也只有到那儿去。”
  高雄嘟喃着接道:“看来你跟那些人也不怎样熟悉。”
  常护花道:“这没有关系,总之他们一定会替你疗伤就是了。”
  高雄道:“不要太麻烦才好。”
  常护花道:“你不会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吧。”
  高雄大笑道:“老子什么也不管了,拿药来。”
  常护花将药丸拍进高雄的口内,随即解开了高雄身上十八处穴道。
  高雄将药咽下,真气运行,将药力化开,接将那股毒气全部迫在一起,面色这也才稍为回复正常。
  又过了一会,他才道:“可以了。”
  常护花应声将他上身的穴道再封上,接将他放回马鞍上,牵着那匹马往前行。
  周围仍然一片静寂,五毒门的人早已被他们一骑放离,远远抛下。×      ×      ×  尽管看不见,也知道很难追得上那匹千里马,五毒门的人仍然不住催骑追前,尤其是依依,催策得更急。
  一阵狂追,一匹又一匹健马脱力倒下,依依的坐骑亦终于倒下来。
  她跃下,双手握拳,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那些在附近坠马、向她走过来的五毒门弟子看在眼内,一个个噤若寒蝉。
  急风中突然又传来了尖锐的竹哨声,依依一听,露出了喜悦之色,身形接一动,向竹哨声来处掠去。
  才掠出十来丈,一团光便从前面山坡后转出来。
  那是三十六个手掌灯笼的中年人,左右拥着一辆四马大马车飞骑奔来。
  毒神也赶到来了。×      ×      ×  马车在依依身旁停下,毒神阴沉的语声从车厢内传出来:“常护花的人呢?”
  “在前面,我们追不上。”
  “还有什么马能够快得过聪儿那匹千里追风?”毒神的语声透着诧异。
  依依娇面一红,道:“千里追风给那个姓常的诡计夺走了。”
  毒神轻“哦”一声:“那就难怪你们追不上了。”
  “他们其中有一人却中了七绝追魂散。”
  “是常护花。”
  “不,是一个魁梧的大汉,与常护花一齐袭击我们,也许是龙飞的人。”
  “那是西河一条龙高雄。”毒神显然已接孙杰丘堃方面的消息:“这个人一向好管闲事,才会插手这件事,与常护花龙飞等一点关系也没有。”
  依依道:“这么说……”
  “你放心,以常护花为人,一定不会丢下这个人,若是我推测不错,现在常护花一定在将这个人送到那儿去。”
  “那个铁甲人那儿?”
  “只有那儿才能够保得住高雄的性命。”毒神接着吩咐道:“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追上他们的。”
  依依无言点头,毒神接吩咐一声:“上路。”
  马车立即往前疾驶了出去,三十六个中年人左右跟上,却迅速被马车抛离。
  毒神口虽说不要着急,事实还是很着急。
  依依随即从那些弟子取过另一匹马,追前去,这一次,她没有将马放尽。
  有毒神在前面追,还有什么她不放心的?×      ×      ×  天终于将大亮,常护花牵着那匹马走在梅林中,高雄仍然俯伏在马鞍上,却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中。
  梅林中朝雾凄迷,冷风吹过,淡淡的带着花香,还有几声马嘶。
  常护花入耳惊心,急将那匹马勒住,目光却是往左面望去。
  一个人即时从那边的梅树丛转出来,整个身子都罩在黑色长袍里,一个头亦被黑皮袋束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毒神!
  常护花的右手握在剑柄上,左手接扣着三枚暗器,盯稳了毒神,眨也不眨一下眼睛。
  毒神转身停下,背负双手,目光落在常护花面上,冷冷道:“常护花——”
  “老前辈。”常护花抱拳道。
  “不敢当。”毒神接问:“听说你要跟我见一见,谈一谈。”
  常护花道:“不是现在。”
  “可是我已经来了。”
  常护花道:“那只有希望老前辈能够平心静气,让我将话说完。”
  毒神道:“一个人不能够时刻保持冷静,很难将暗器练好。”
  常护花道:“老前辈乃是江湖上顶尖儿的暗器高手,我担心老前辈不能够平心静气,的确未免过虑。”
  毒神道:“你不必这样捧我。”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
  毒神冷笑道:“我退出江湖的时候你大概还未出道,你知道什么?”
  常护花道:“我却是绝不怀疑一个人的话。”
  “谁?”毒神有些儿诧异。
  “唐百川唐老前辈。”
  毒神一怔,道:“你认识。”
  常护花道:“还承他错爱,在他那儿学到了一些收发暗器的本领。”
  毒神上下打量了常护花一遍:“听说,唐门掌门受聘于承德行宫,负责训练龙飞属下杀手的暗器功夫。”
  “这也是事实。”
  毒神道:“有他训练你们难道还不成功?”
  常护花道:“唐老前辈不是负责训练暗器,乃是与卜巨老前辈一起保护当今圣上。”
  “金刚卜巨?”
  “正是——”常护花说道:“有他们两位坐镇宫中,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放心全力去对付天地会。”
  毒神点点头,忽然问:“你可知道我怎样称呼唐百川。”
  “唐老前辈在兄弟之中,据知排行第三。”
  “不错,他是我三叔,也是我惟一心服的一个长辈。”毒神继续缓缓道:“他为人一向不拘小节,也从来不接受礼教俗例的拘束,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也是的。”
  毒神接道:“当年我离开唐门,他是惟一没有反对,而且加以鼓励的人,他也就叫我别管那许多,自己喜欢干什么就什么。”一顿接问道:“你当然也知道这件事。”
  常护花摇头:“不知道。”
  毒神厉声说道:“你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只服这一个长辈,所以就拿他出来,要我放你一条生路吗?”
  常护花淡然一笑道:“晚辈绝没有此意。”
  毒神冷笑,突然拂袖,十二点暗器射向常护花。
  常护花一眼便看出那是唐门暗器中最难练的“十二连环”手法,十二枚暗器看似同时射出,实则先后与距离速度都不一样,看似平凡,实是并不简单。
  能够练成这种手法的人并不多,练到毒神这地步的人相信不出三个。
  那十二枚暗器飞出丈许,竟然成一直线,相撞在一起,“叮”的一声,再分开,与方才所射的方向完全改变,分袭向常护花的十二处要穴。
  常护花的身形这才动起来,“折腰步”,“拈花手”,拈住了射来的第一枚暗器,接变“朝阳式”,将那枚暗器吸在第二枚暗器之上。
  第二枚暗器这一吸立时溅开,撞在第三枚之上,两枚暗器一分,撞向第四第五枚,“叮叮”声中,十枚暗器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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