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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4 00:03:21
第四十四章宣噩耗英雄涕泪
盘膝坐在那张坐榻之上,紫千豪双手平置膝头,现在,没有人侍立于侧,也没有人为他自榻下取出那具檀木扶手了,紫千豪徐徐将腕间的“四眩剑”抽出摆在身边,他的目光阴沉而凄凉的扫过环坐四周的每一张面孔,那些面孔,全透着忧虑,迷惆之色,当然,更有着一股无可言谕的不祥预感笼罩在他们的心头……紫千豪转过视线,定定的投注在那只青铜鼎炉上,半晌,他才在空中诸人那种焦切而又惶然的表情下沉沉的开了口:“诸君,左丹与金奴雄两人已经为孤竹一脉捐躯,壮烈战死!”
这几句话,由一个字一个字连贯组成,再从紫千豪的嘴里吐出,形成了一种意义,一种冷酷的、悲拗的、震撼而又血腥的意义,环坐在空中的人们,除了熊无极与方樱之外,连早已心里有底的苟图昌都不禁惊慑于这消息的突然与哀痛,顿时,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一片僵凝而冷窒的寂静,每一个孤竹首要全呆呆的坐在那里,每个人的面容仅是那般麻木而空茫,他们宛如一下子没有领悟过来降千豪的言语内容,也像是没有听懂紫千豪所告诉他们事情乃是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大家全坐在那里,无人移动,更无人出声,仿佛,在突然间,他们全迷失了,全怔愕了,全不知自己正在接受着什么事实了……良久——有一阵强行压制住的呜咽声,开始轻轻响起,跟着,整个房间里便全由一片哀痛的哭泣与噎便声所充斥了……逐渐的,那强行压制的哭泣声转为悲惨无比的号陶,刹那间,哭声震天,泪下如雨,每个人全是肝肠寸断,连双眼也哭成了血红的了!
紫千豪盘膝坐在榻上,双手分置膝头,两眼紧闭,但是,两行清泪,却自他紧闭的眼角境蜒流下,他直挺挺的盘坐在那里,浑身却不住籁籁发抖,唇角也成抽搐跳动……愁云惨雾笼罩着这“不屈堂”的二楼小厅,仿佛连空气也全在呜咽,连人们的心灵也在泣血。
他经世故,心坚如铁的“双钹擒魂”房铁孤,身处此种情景之中,也自禁不住鼻端酸涩,虎目含泪,缓缓垂首叹息。
方樱是亲身经历过那场凄惨杀戈的人,她却更是无法自制,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而熊无极,他怔忡的坐在那张大圆椅上,虽然他不似孤竹群豪这般有深刻感触与悲呛,但目睹此情,却不由也是满面沉郁,凄然无语!
过了好一阵子,室中的号哭才渐渐低沉下来,紫千豪以衣袖拭去眼角泪痕,声音暗哑的道:“弟兄们,且清抑止悲痛,听我一言——”
他徐缓的扫视着那每一张让泪水浸染得哀切无比的脸孔,低怆而伤感的,他道:“左丹、金奴雄两人虽是死了,但是,他们的音容将永存于孤竹一脉的每个弟兄心里,而他们的精神,更将永远不温,他们死得壮烈,死得坦荡,更死得忠勇,他们已确确实实表现了孤竹传统的不屈精神……”
吸了口气,紫千豪又道:“我告诉大家,血债将要用血还,我们必须化悲愤为力量,以牙还牙,他们两人不会白死,残害他们性命的凶手,也无可避免的要以他们的性命来报还。”
抽噎一声,“断流刀”伍桐抹着泪道:“大哥,是哪一个畜牲干下的事?”
紫千豪重重的道:“‘血狼星’单光!”
刹那间,整座小厅全沸腾起来,带着血的咀咒与发自心底的咆哮汇融,狠毒的复仇誓言杂着烈焰般炙热的仇恨怒骂,人人青筋暴起,血液上冲,“咯”“咯”的挫牙和粗重的喘息声更是合成一片了……是的,从那些火似的目光里,扭曲的面庞上,可以深刻感觉到孤竹群豪们的报仇意志,雪耻决心,那是坚如石的,根深蒂固的,不可摇动的,而且更是残酷血腥的!
摆摆手,紫千豪道:“大家肃静。”
过了片刻,他又低沉的道:“我想,我需要将左丹与金奴雄战死的详细经过向大家述说一遍,你们听着,这又是一笔血漓漓的债——”
于是,紫千豪先说出计歼“攀鹰”瞎道及重创“白眼婆”,收容方樱的前后,接着,他便清晰而简洁的将左丹和金奴雄在黑檀木林中如何丧生于单光手里的详情始末一一道出;他的语声呛哑而酸涩,似一团团阴夜的云雾飘荡在冷窒的空气中,罩漾于每个人滴血的心田……最后,他悲痛的道:“因此,左丹和金奴雄二人,虽是壮烈成仁,却也不啻为了维护我的安全才遭此不幸,固然,他们的死乃孤竹帮弟兄们不屈骨气与忠勇传统之表露,但是,我却不能辞其咎!”
挥手阻止了几个人的说话意图,紫千豪又道:“换句话说,他二人乃是为我而死,这笔仇恨,是孤竹全帮的仇恨,不过,更是我个人的仇恨,我希望你们人人都能为他二人复仇解怨,可是,我更希望由我亲自来索还!”
低哑的,苟图昌道:“大哥,左丹与金奴雄的死,怎么怪到你自己头上?他们乃是尽孤竹弟兄的本份,更是他们对大哥应负的职责,大哥是孤竹之魂,有了大哥才有了我们,有了大哥,孤竹一脉始能延绵不灭;维护大哥安全,正是我们下面每一位弟兄的首要责任,大家怎能为了他们的死而埋怨自己呢?”
“断流刀”伍桐亦大声道:“二爷说得对,大哥千万不要自责……”
“判官令”仇三绝亦肃穆的道:“身为孤竹一员,不为全帮尽力,不为大哥尽忠,还有什么才是该做的呢?”
“毛和尚”公孙寿与“白辫子”洪超亦齐声道:“说得对,大哥,这乃是我们的本份啊……”
紫千豪凄然一笑,他道:“现在,我们暂且不去讨论这个问题了,各位,还有更重要的大事等着我们去应付!”
于是,举室肃然,紫千豪平静的道:“这件事,我想,还是请熊无极熊兄来讲比较明白!”
熊无极略一迟疑,只好脸红脖子粗的站了起来,他搓搓手,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呃,我,其实,我的口才不太好,说起来,恐怕有些杂乱无章……各位兄台别以为我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十足的大老粗一个……”
如果不是方才那件悲痛消息所带来哀愁仍然盘据在各人心头,熊无极的这副窘态,只怕就会引发一阵哄堂大笑,但,现在却没有人笑得出,甚至,连笑的意念也不曾给大家想到!
熊无极的鼎鼎大名,是在场诸人所久仰了的,可是,他竟然如此害臊怕羞,却为孤竹群豪们所始料不及,这位纵横天下多年的“金手煞”,嗯,在大庭广众之间说话倒好像变成个大姑娘般份侃了……舐舐嘴唇,熊无极又尴尬的道:“可是,既奉紫帮主份示,我也就只好站起来向大家禀告一番了,娘的,我还真有些心慌哩……”
紫千豪低沉的道:“全是自己人,熊兄,无庸拘泥。”
清了清嗓子,熊无极道:“事情是这样的,关心玉此人,我想在座各位一定都知道了;上次,他在紫帮主手下栽了筋头之后,落了个半残之身回去,而关心玉在中止武林道上,乃是个一跺脚山河俱颤的大人物,他在西陲吃了瘪,这口气休说他本人咽不下,中原武林里一些与他颇有交往的朋友们亦是同样忍受不了;因此之故么,这些人的‘侠义贴’就开始散出来了,准备招集人手,前来西陲为关心玉报仇……”
强颜一笑,苟图昌接口道:“关于这个消息,熊兄,我们已经很早便已得悉……”
连连点头,熊无极忙道:“我晓得,我晓得,关心玉这些朋友的行踪,只怕也逃不过你们的监视……不过,其中有几端秘密大约却是各位所不明白的。”
“二头陀”蓝扬善急问:“什么秘密哪?”
咽了口唾液,熊无极道:“呕,譬如说,他们托访我先行前来西捷刺探贵帮动静,预做布署,并且觅机迎截紫帮主——”
熊无极话一出口,孤竹豪们全禁不住大吃一惊,心直口快的蓝扬善幕的睁大了那双猪泡眼,又是迷惑又是气忿的道:“那么,你却怎生到了这里?又和我们亲热起来!”哈哈一笑,熊无极道:“别紧张,蓝老兄,所以麻烦便出在这节骨眼上啦,如今,我他娘的算是弃暗投明,倒了戈喽……”
说着,熊无极便老老实实的把他如何巧识紫千豪,又如何改变立场,站到孤竹帮这边来的细说因果讲了一遍,结尾的时候,他又苦着脸道:“现在我已经和紫帮主成了一条命,一颗心了,易言之,也等于和各位是一条命,一颗心啦,目前最重要的问题,便是如何设法予中原来敌以迎头痛击,确保孤竹一脉的霸业与紫帮主的声誉……娘的,我站在这里这么一说话,还盼望各位兄台不要以为我滑稽可笑才好……”
站了起来,苟图昌满面尊仰肃穆之色的道:“熊兄,没有人会觉得阁下如此协助我们,如此维护我们是一件可笑之事,为了大哥及孤竹帮,你甘愿放弃你辛苦创立的名声,牺牲你旧日的朋友,这是如何令人敬佩又感怀的壮举?我们全尊敬你,熊兄,你是一位不受蛊惑,不惧威胁,明是非,晓忠奸的硬汉子!”
呆了呆,熊无极面红耳赤的道:“呃,啊,过誉了,过誉了……我只是个老粗,只是个老粗而已,苟兄,你切莫高抬了我……”
正色的,紫千豪接口道:“熊兄,图昌说得不错!”
“二头陀”蓝扬善也一伸大拇指道:“熊兄,咱方才冒失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一个讲义气的朋友;天下之大,似你这般不畏艰险,不怕人言,而又择善而从的人物,已是不多见了……”
身为“铁旗堂”堂主的“判官令”仇三绝亦高声道:“不论孤竹帮异口兴衰存亡,熊兄,我们全记得你的临危相助,仗义拔刀!”
连连做着罗圈揖,能无极又是受用,又是汗颜的道:“谢了,谢了,各位兄台如此谬奖于我,我熊某人实在承担不起;所谓土为知己者死,紫帮主与我可说是一见如故,交逾连心,为了他,这份眷顾之情,我姓能的便一切全豁上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坐榻上,紫千豪平静的道:“熊兄,请坐。”
熊无极坐下之后,房铁孤已语声惺骼的道:“少兄,为今之计,中原来敌你可想到如何对付了?”
目注房铁孤,紫千豪道:“已有一个概念。”
房铁孤道:“如何?”
紫千豪斩钉截铁的道:“分化远诱,各个歼灭!”
用力点头,房铁孤道:“对,而且我们还须抢先攻杀!”
森酷的,紫千豪道:“这是自然!”
忽然,苟图昌又问道:“大哥,他们还有多久才到?”
紫千豪道:“约莫半个月左右。”
轻咳一声,熊无极道:“不错,还有半个来月。”
房铁孤看着坐榻上的紫千豪,半晌,他关切的道:“少兄,你那身旧伤,到了半个月以后可能完全恢复?要知道,你是再经不起折腾了……”
紫千豪尚未回话,熊无极已抢先说道:“房掌门,你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半个月以后,紫帮主便算不完全好,也差不多能痊愈个八九成了……”
苟图昌慎重的道:“熊兄可有把握?”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若是没有把握,我岂敢在众位兄台面前吹这牛皮?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兑现哪!”
于是,苟图昌移目注视蓝扬善,以探询他这内行人的意见,蓝扬善又端详了紫千豪好一会,点着头道:“瞧大哥的气色,嗯,却是大有进展了……若是调治得好,二爷,也并非不可能……”
苟图昌安慰的道:“但愿如此,则是全帮之幸了,大哥身体恢复健康之后,我们要看看中原来敌谁个是他对手!”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图昌,不要代我说满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自夸出手无敌,唯我独尊!”
房铁孤接口道:“不过,少兄之能,却也不是泛泛无据的,以我看来,苟兄方才所言并无夸大之处!”
一抱拳,紫千豪道:“惭愧了”
这时,苟图昌又道:“老大,如何应付中原来敌,可需现在计划经当?”摇摇头,紫千豪道:“不必,我们如今强敌环伺,处境险恶,情势只怕随时会变。眼前决定之计,到时候却不一定合适,只要大原则把持住了,行动起来就方便得多,到了展开攻杀的前夕,我再临时分派各人任务便了!”
此刻,厅门忽然起了几声轻响,坐在门边的苏言目注紫千豪请示,紫千豪点点头,道:“放他们进来。”
于是,苏言起身启门,门儿刚开,“毒鲨”祁老六、“玉郎狠心”贝羽、“一心四刀”
里的老二苏恬已风一样卷了进来!
三个人一进室中,已连忙向紫千豪施礼请安,紫千豪含笑还礼,一边打量着他们,道:“怎么样?好得多了吧?”
“毒鲨”祁老六用手摸了摸他那只以黑布眼罩遮着的右眼,毫不在乎的呵呵大笑,道:“大哥,你放心,我这一只招子同样能看清楚对头的身法,当然,也同样能看清娘儿的屁股朝哪边扭!”
贝羽和苏恬立即笑了起来,在他预期中,坐着周遭的伙伴们一定也会跟着哄堂的,但是,却使他们惊异了,竟没有人附合着笑,大家全是那样沉闷的坐在那里;贝羽和苏恬疑惑的转动着目光,发现就连平常最爱说笑的“白辫子”洪超和二头陀”蓝扬善竟也都没有露出欢容,仅见勾动了一下嘴角,表示个勉强的笑意而已……怔愕的,面色还有些苍白的贝羽喃喃的道:“怪了,大家是怎么搞的?”
“毒鲨”祁老六也愣了一下,同时他亦发现了那边的方樱,于是,急忙一整面容,这位不拘小节,言语爽直的仁兄有些窘迫的道:“大哥见总,我不晓得座上尚有女宾……”
紫千豪苦笑道:“没有什么,老六,你们三人坐。”
于是,就在他们三人坐下的时候,他们旁边的“白辫子”洪超与“毛和尚”公孙寿已低促的将他们进来以前所不知道的那些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紫千豪注意到邻老六、贝羽、苏恬三张面孔的急骤变化,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五只眼睛立刻涌现的泪光!
无声的太息着,紫千豪轻沉的道:“你们明白了?”
祁老六“霍”的跳起,声如泣血般叫:“老大,我们要报仇——”
点点头,紫千豪道:“当然。”
呜咽一声,祁老六捂着脸颊然坐下,双肩抽搐不停,这铁打的汉子,已与贝羽及苏括两人哭做一团!
洪超和公孙寿急忙低声安慰着他们,而方才谈散了一些的哀愁气氛,却因他们这迟来的哭泣又顿形加重了……半晌——紫千豪等他们暂时宣泄了心头的悲愤之后,才缓缓的道:“老六、贝羽、苏恰,你们不要再难受了,靠眼泪是索不回血债的,要紧的,是要将悲痛变成力量!”
抹着泪水;祁老六沙哑的吼道:“老大,我们要剔剥了单光这狗娘养的!”
贝羽也惨痛的道:“大哥,可怜奴雄啊……他自幼便是个孤儿,一直到死,也没有尝试过半天的安宁生活……”
紫千豪冷静的道:“贝羽,孤竹一脉中,又有哪些人尝试过安宁的生活?我们又有谁不是孤单于零?你要记住,傲节山是我们的家,天下之大,也只有我们这批手足弟兄才是我们这世上的亲人……你该知道,奴雄的死,凡是我孤竹弟兄没有不难过的,但是,要使奴雄与左丹瞑目于九泉,不是用我们的哀伤与泪水,而是要用我们的血与汗!”
抑止悲切,贝羽低声道:“谢大哥教训。”
紫千豪闭闭眼睛,道:“图昌,交待下去晚筵开在‘情心厅’,为熊兄及方姑娘接风,他们二位的住处,也需特别妥善安置。”
苟图昌连忙恭声道:“遵命。”
顿了顿,紫千豪又道:“还有,全山防卫尚应更为加强,大头领级的弟兄也要排定时间巡视查哨!”
苟图昌颔首道:“是。”
吁了口气,紫千豪威严的扫视全厅,道:“现在,我孤竹所属,可以离开。”
孤竹群豪们闻言之下,纷纷起身行礼,然后,肃静无哗的鱼贯推门而出,此刻,空中除了紫千豪和苟图昌之外,只剩下职无极、方樱,与房铁孤三人了。
紫千豪朝熊无极和方樱微笑道:“我与图昌亲送二位前往住宿之所——”
转望一侧的房铁孤,紫千豪又道:“房兄可愿借行?”
哈哈笑着,房铁孤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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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人生
发表于 2017-3-24 00:03:31
第四十五章烟霭渺此情如是
“仰远楼”外,有一片流淡的枫林,枫林尽头,面临着一道深有百丈的绝壁,站在绝壁边缘,可以俯视远近层峦群峰,郁绿山色,以及,那浮沉飘渺的烟云雾霭;站在那里,你将会觉得心旷神恰,胸头块垒消除一空,有一种平静的孤独感,有一种特异的高远与恬淡意韵……现在,是下午,不到黄昏,将近黄昏。
紫千豪身着一袭质料柔软的宽大青袍,足上是一双轻便的黑缎布鞋,他茂密的黑亮头发往上梳起,顶端给以束发玉冠,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独自在林中倘佯散步,形色间,显得安详极了,平静极了。
悠闲的,他来到了绝壁边缘,目光带着三分迷蒙,沉默的凝视着下面微微升起的暮霭轻烟,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想着什么,神态里,有一股深途的幽寂与宁静的落寞,因为这样,他那一双入鬓的剑眉就悄悄蹩结在一起了。
今天,是他回来的第五天,也就是说,距离一场不可避免的厮杀纷争就只剩下十天左右的时间了,那场争斗,不管结果如何,却总是令人感觉窒息的……寒冽的山风吹刮过来,带着萧瑟刺骨的凉意,拂起了紫千豪的袍袖,他迎风挺立,毫不移动,那模样,坚定强毅得宛如一只鼎,一方磐石,一座永难摇晃的山,又是威猛,又是雄壮!
这时,天色已逐渐沉留下来,原本微弱的西斜落日,更已隐入暮云之中,岭峰之后,那凄凉而涩谈的夕霞,也就更显得股俄又模糊了。
轻缓的,一阵脚步声来自紫千豪身后,他惊然惊悟,转头回望,那走近的人,竟是方樱!
望着穿了一身浅绿裙据的方樱,紫千豪微笑无语,他的目光却是温柔的,和蔼的。
“紫帮主,你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
紫千豪平静的道:“想很多事,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你不觉得,我时常该承受某些困扰么?”
点点头,方樱道:“我觉得;紫帮主,有太多的重担荷在你双肩上。”垂下密而长的睫毛,方樱又轻轻的道:“再有十天,关心玉的那批同路人就要来到西陲寻你替关心玉报仇了,紫帮主,这又会是一场血淋淋的残杀,是吗?”
唇角僵硬的勾动了一下,紫千豪道:“我想是的。”
叹息一声,方樱姣美的面庞上浮罩着一层无奈的阴霾,她愁苦的看着紫千豪,幽幽的道:“为什么呢?难道这些人便永远不会觉得杀戈的可怕,与血腥的后果又是如何悲凉吗?
难道他们就不怕死亡,反而喜欢这些残酷的事件一连串的发生;他们就想不到那种横尸断命的情景又是多么惨烈与尖锐?”
苦涩的一笑,紫千豪道:“或者他们想得到,但是他们身不由己。”
惊异而迷们的,方樱道:“怎么说?”
沉重的,紫千豪道:“方姑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处,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生存的环境,有很多事,往往不能任由自己的心意去发展,譬如说,我原来不欲溅血伤命,但是,如果我的手下弟兄被人杀害了,我又怎能漠然视之,袖手旁观?虽然我的本意是厌恶争斗的,但为了我与弟兄们之间的思义和情感,我也只好咬着牙,忍着心去谈血伤命了,这说起来很悲哀,不过,事实却往往如此……”
顿了顿,他又道:“以熊无极熊兄为例,他自己又何尝愿意与我为敌?但在情势的逼迫下,他也只好豁将出去,勉强应命;若非和我们巧遇在‘浣丰’酒楼上,到今天他不仍然是我们一个头痛的敌人吗?老实说,熊兄有几句话讲得颇有道理,他说,在江湖上混,混到头来,有时候连自己做主做自己愿做事都难……”
方樱呐呐的道:“但是,紫帮主,我记得你并不同意他这几句话,你更特别反驳与否认,还劝导他要尽可能照自己的主意去行事——”
轻喟一声,紫千豪道:“不错,根本上我是反对这几句话的,但是,现实却没有这般容易否认,我一力开导能兄,骨子里,我又何尝不是自己也在为自己挣扎呢?又何尝不是在香自己加强信念呢?而熊兄是令人钦佩的,他竟毅然做到了他心中想做的事,不去理会做过之后所将引起的结果,更不顾虑日后外面的辱骂与流言……这是极其痛苦的一件决定,而熊兄却做到了,假如人人都能这样,可能,天下的纷争便将减少很多了……”
方樱低声道:“紫帮主,你是说,中原那批来敌,他们也不见得个个都愿意千里迢迢赶至西陲与你拼命?”
点点头,紫千豪道:“是的,他们不会个个都心甘情愿冒此大险!”
方樱眨动着那双大眼,道:“但……他们却要来了……”
微拂衣袖,紫千豪道:“说得对,他们就要来了,方姑娘,因为情势所遏,不得不来,你该知道,在很多时候,遵义责任,比生死问题更来得重要!”
双眸深处,流展着一抹深深的关切与爱惜韵意,方樱稍稍挨近了一点,她温婉又犹郁的道:“紫帮主,你太辛苦了……”
凝注着她,紫千豪沉缓的道:“谢谢你的关怀,方姑娘。”
方樱幕然一激灵,有些畏冷的往后瑟缩了一下,紫千豪微笑道:“冷吗?我的外衣给你披——”
惊异又羞涩的,方樱忙道:“不,不用了,我……我不怎么冷……”
不再多说,紫千豪扯开腰间锦带,反手将青袍脱下,轻轻为方樱披上,他两手将衣襟拉到一侧,还仔细的为方樱掖紧掩好,那举动,体贴极了,也温柔极了。
方樱纤弱的躯体罩在青饱之内,而衣袍上还带着紫千豪身上暖暖的体温,有一股特异的男人气息自袍襟上散出,一刹间,方樱宛如痴迷了,沉醉了,她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一双白嫩的小手握上了紫千豪的双腕,青抱下的身体,也在掩饰不住的微微颤抖着——激动的微微颤抖着……和善而冷静的注视着她,紫千豪并不缩回自己的两手,他仅只以一种低沉而清润的语声道:“暖和一些了么?方姑娘……”
惊然一惊,方樱仿佛如梦初觉,她这时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与迷茫,急急放开握着紫千豪双碗的手,在沉黯的光线里,她一张面庞已配红如三月的榴火,羞涩又窘迫的低下头去,她声如蚊纳般道:“多谢你,紫帮主,我……我觉得暖和多了……”诚然,方樱是暖和多了,这不仅只指她的身体而言,更重要的,是她的心,那颗一向极少感受此等温馨滋味的心。
紫千豪的目光又投注向发苍苍的山岭暮霭,而远近的景色,也早已一片温婉,有如被一层谈缓的颜色逐渐加深的纱幔所笼罩一样,看过去,予人一种空茫落寞,孤单凄凉的感触……怯生生的,方樱瞅着紫千豪的脸色道:“紫帮主——”
紫千豪回视她:“嗯?”
抿抿嘴唇,方樱有些畏怯的道:“你——不大高兴?”
和照的笑了,紫千豪道:“没有,为什么呢?”
赫然垂首,方樱道:“我以为……你会因为我刚才……刚才的冒失而不快……”
紫千豪笑道:“不要多心,方姑娘,你并没有什么冒失的地方;我们江湖儿女,原本便是不拘小节的,是么?”
心一沉,方樱失望道:“紫帮主,你……你是说,你并不认为方才……方才那些小小的举动是反常与……与特异的?”
当然,紫千豪不是不明白,他是太明白了,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更不适合在此等风急云诡的险恶关头前说出,因此,他只有淡淡的道:“是的,我不认为。”
看了方樱那羞窘与悲戚的面容一眼,他又补充道:“我们原本便应该互相关怀,是么?”
强颜一笑,方樱幽幽的道:“是应该的……紫帮主,是应该的……”
她尽力忍住心中的哀怨形诸于外,倒过脸去,她语声竟有些哽咽的道:“我想……我很愚蠢……”
紫千豪愕然道:“为什么?”
愁惨的一笑,方樱怆然道:“因为我常常会把一些幻想的事情和现实互相混淆……这是不可能的,幻想总归是幻想……”
知道她所指为何,紫千豪只有避开重点,道:“不要这么多愁善感,方姑娘,你是一个很聪明又很善良的好女孩,没有人会觉得你愚蠢,除非那人自己已经愚蠢了……”
悄悄拭擦了眼角一下,方樱低细的道:“你太夸誉我了,紫帮主,其实我是十分幼稚的,比起你来,我简直就像一个初初学步的女娃娃……”
亲切的笑了笑,紫千豪道:“不然。”
迷茫的,方樱问道:“为什么?”
靠近了一点,紫千豪笑道:“还记得以前在我单骑往赴‘白眼婆’刀头会的那件事吗?
你受命在半路上诱骗我坠入陷讲?你那次表现得十分出色,久经阵仗如我这等的老江湖,也照样增然不察,掉进你们预设的圈套之中……”
方樱闻言之下,不禁又是尴尬,又是汗颜,她惭悔不已的道:“紫帮主……一提起这件事,我,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大对不起你了,受了她的蛊惑,前来诱害你这样大义凛然的好人……”
紫千豪平静的道:“其实那也怪不得你,方姑娘,那时你乃受制于人,身不由己,所作所为当然无法选择,至于说到我,方姑娘,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和‘银坝子’那些朋友们一样,我亦是一样刀头放血的草莽中一个罢了……”
出自衷心的,方樱道:“不,紫帮主,你和他们不同,绝对的不同!”
紫千豪有趣的道:“不同?什么地方不同呢?”
方樱毫不犹豫的道:“很简单,紫帮主,在朝为官的那些文臣武将,虽然他们全是做官,却有清廉与贪卑之分;就算做买卖的生意人吧,也有奸诈和笃实的不同,你和‘银坝子’那些人不错全属江湖草莽,可是,你讲仁义,重纲常,明是非,分善恶,不似他们,一个个全是那般狠毒专横,贪婪自私,根本就不把伦德节操放在心里,有如一群豺狼……”
沉默了一会,紫千豪道:“是这样吗?”
用力点头,方樱坦诚的道:“是的,我绝不是说假话,因为我在‘银坝子’待了很久的一段日子,常常接触‘银坝子’本身所属的党羽及他们的同路人,另外,我也和你们处在一起了,你们两边虽是敌对的,但你们双方的优劣点却可以比较出来,紫帮主,他们的短处,你们没有,而你们的长处,他们就连一点边也沾不上了……”
紫千豪搓搓手,道:“如果是这样,方姑娘,我想,这也就是我们所以能屹立不倒,长存西陲的主要原因了。”
方樱又道:“还有你们的勇悍与善战,紫帮主,也不是他们可以比较的……”
平和的一笑,紫千豪道:“这该是次要的了,方姑娘,不论是大至一国一邦,小至一派一人,光靠霸力是不能维持长久的,真正长存的道理,在于崇德明礼,行仁持义……”
诚服的点着头,方樱道;“你说得对,紫帮主;”
紫千豪看了看天色,柔和的道:“天已晚了,方姑娘,我们回去吧?”
浅浅一笑,方樱道:“好的。”
两人启步行向林中,走着,紫千豪道:“方姑娘,等会你先不用回你的住处‘丹枫阁’,假如你愿意,可喜欢与我一起先到‘仰远楼’我那里用晚膳么?”
有些受宠若惊的,方樱道:“我?我当然愿意……”
说到这里,她又暮然觉得自己太过兴奋了,脸儿一红,她窘迫的道:“我是说……如不打扰你的话。”
笑了笑,紫千豪道:“哪里话,我非常欢迎;在平时,我都惯常独自进餐,有时候,也怪单调寂寞的……”
悄悄看了紫千豪一眼,方樱忐忑的道:“紫帮主,仰远楼只你一个人住着?”
紫千豪道:“还有十名守卫,和四个下人。”
犹豫了下,方樱又问:“平常,你的饮食起居,就全是由一些男性仆佣侍候吗?”
点点头,紫千豪道:“是的,全由他们代我安排。”
树林中,光线越发黝略了,他们顺着林中小径往外走,方樱看着自己移动的脚尖,较细的道:“男人们都是粗心大意,笨手笨脚的,他们只怕不能做得太过细贴;紫帮主,你为什么不用几个较为精巧一点的使女呢?我看,女人做这些事一定比那些男仆理想得多……”
紫千豪淡淡一笑道:“习惯也就好了,况且,一座楼上上下下全是男人,有几个使女杂在其中也不大方便,一些枝节麻烦只怕是免不掉的……”
方樱不服的道:“但是,紫帮主,在我的‘丹枫阁’右边不远,就是公孙寿公孙大头领与祁老六祁大头领的两栋精会,我曾亲眼看到他们居住的那两幢精会里时有女子出入,而且,为数尚不止一个,这还不说,看样子、那些女子还不仅是他们的使女,更有些像……像侍妾。”
紫千豪道:“那是我允许的……”
惊异的,方樱道:“你允许他们这样做?”
紫千豪道:“为什么不准许呢?他们全是正常健壮的男人,又没有什么隐疾,当然可以和任何一个成年的男人一样应该拥有侍妾,问题是,只要他们以正当的手法得到,而且,不能影响本身事务的情形下。”
小嘴嘟了嘟,方樱不平的道:“可是,你为什么就没有?”
轻轻一笑,紫千豪道:“那是我自愿没有,方姑娘,我不想要;说得更正确一点,我喜欢过着没有女性干扰的生活!”
气忿的,方樱道:“你一辈子都想这样下去?”
紫千豪安详的道:“不一定,但如没有碰上合意的,怕也只有一辈子这样下去了。”
吸了口气,方樱又再试探的道:“直到现在,紫帮主,你仍未碰上?”
此刻,他们已走出林子,前面,仰远楼巍峨的巨貌已然在望,楼宇的窗口,已经有明亮而温暖的灯光映射了出来,两名在石阶前往来巡守的青衣卫士,亦已瞧见了他们的身影。
沉吟了一会,紫千豪才一面走,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这个问题:“方姑娘,我想……这种事情,难有一个决断性的解答,要发生了才知道,是么?往往在很多时候,就算碰上了也不见得会立刻明白,总要过些日子才能逐渐体悟……”
心里重又燃起希望之火,方樱欣悦而羞涩的道:“如果你碰上了,紫帮主,请告诉我,我要看看是哪位佳丽有此福份……”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道:“当然,方姑娘,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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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key
发表于 2017-3-24 00:04:08
第四十六章筹战策兵来将挡
百无聊赖的日子与期待切盼的日子,辛酸与快乐的日子,不论渡过的时候是痛苦抑是欢欣的,感觉上是迟缓还是快速的,它却总归要过去,那么看不见,摸不到,无声无息的过去……
如今,傲节山自紫千豪以下的各个首要们便全是这样了,从紫千豪回山之后,这半个月的时光就快要全部过去,换句话说,他们与中原来敌的争斗也即将展开,不管他们期不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但他们却知道它早晚也会来到的,而他们静静的等着,默默的熬着,好好歹歹,该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恐怕也就一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虽然他们已习惯了血腥,可是,无可讳言的,每在另一场新的血腥要展现的时候,孤竹帮的每个人仍有些难言的任忡……
今天,是紫千豪回山以后的第十三天,加上他沿途耗去的半月时间,从遇上了熊无极那时开始算起,且该有二十八天的日子了,而紫千豪碰着熊无极的时候,熊无极便曾透露给他,中原武林道的大批寻衅者,将在一月之后到达西睡甘境的“上梁集”,一月之后,嗯、隔着现在只有两天了。
仰远楼上。
这是一间雅致的小厅,紫千豪正轻袍级带,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凝神专注的倾听坐在另一张椅上的苟图昌说话。“金手煞”熊无极与“双钹还魂”房铁孤亦两边相陪,神情严肃。
苟图昌正低沉的道:“‘上梁集’原本便有我们的机关在那里,如今除了他们已经受命全力监视当地动静状态之外,老大你派去的蓝扬善蓝大头领、伍桐伍大头领,更已率人将‘通安客栈’上下完全控制,只要他们一住进去,就算其中有人咳了几声嗽,也绝进不过我们潜伏在四周弟兄们的耳目!”
润润唇.他又接着道:“另外,沿着通到‘上梁集’的三条要道,两条小径,我们也早就派了得力弟兄严密注意,对方骑踪一现,即会有消息传来!”
点点头,紫千豪问道:“山上防务如何?”
苟图昌有条不紊的道:“山上防务亦已布置妥善,依照老大的令谕,仍是以我主持全盘大计,除了留在山上的大部兄弟都编成组队,另将各个明暗卡也加强了人数,此外,贝羽、罕明、苏家兄弟、祈老六等五位大头领也都派到险要之地负责据守,各人据守之处更可以互相呼应,立即支援,而强驾、木石、锦网等利器亦已准备完成,随时可以派上用场,发挥功效!”
紫千豪略一沉思,徐缓的道:“前后山通连的吊桥,虽然已经重新接好,但那‘拉线’却仍需暗中备妥,在情况紧急之时,可以再度扯脱桥身承轴,使吊桥中断,免得万一叫对方攻进后山重地……”
点点头,苟图昌道:“不过,老大,我想他们没有这个力量吧?”
眉梢子一扬,紫千豪道:“我也希望他们没有这个力量,但是,天下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多得很,图昌,还是小心点好!”
苟图昌颔首道:“是,我会叫他们预备。”
目光凝视着厅顶,半晌,紫千豪又道:“这一次,仇三绝、洪超、公孙寿几个人跟我下山参加正面讲斗,而蓝扬善、伍桐也会随时隐伏在侧,再加上房掌门及熊兄的大力相助,据我想,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从熊兄口中,我们大略知道对方前来的是些什么人物,如果,再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及意外的话,这场争斗,我看我们操胜算的可能性极大,当然,我是说假如没有重大变故的话!”
苟图昌低声道:“老大,一般弟兄你预计带多少人去?”
紫千豪道:“三百名足矣。”
苟图昌轻轻的道:“够吗?”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我看够了,兵在精而不在多,而且,我判断与中原朋友的这场拼斗,只怕将以单挑独试方式为重!”
一边,熊无极深思的道:“紫帮主,这一点却难以断言,假如他们占了上风,可能还会保持风度,采取单挑独斗的法子,可是,如若他们败了,恐怕就会翻下脸来,搅起一场混战呢!”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设若他们欲待引起混战,乃是再好不过,熊兄,我们原也希望如此,混战一起,他们决无便宜可占!”
熊无极道:“可是这一着亦需预做防范。”
紫千豪道:“当然!”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房铁孤忽道:“我有一个意见……”
紫千豪忙道:“房兄请说。”
一双虎目中煞气暴射,房铁孤冷峭的道:“只要我们与对方不能善了,干戈一起,我们也就不必再有慈悲,务需赶尽杀绝,永除后患!”
神色沉静而残忍,紫千豪淡淡的道:“房兄高见,同我正是不谋而合,如若与他们无法善了,我便抛扬‘搏命巾’判论生死!”
房铁孤用力点头道:“就是这样,他们寻求血腥,我们便给他血腥,他们索取悲惨,我们也就给他悲惨!”
顿了顿,紫千豪又低徐的道:“一切应放大计,便如此决定、若有临时变异之处,再另作修改,山上防卫之责甚重,图昌,你切需谨慎!”
苟图昌正容道:“老大放心,我会倾尽全力的。”
看着紫千豪,房铁孤若有所思的道:“还有一件事,紫少兄,那明魂不散,险恶歹毒的‘血狼星’单光,可要千万防范着他,免得这杀胚又乘虚而入,落井下石!”
提起单光之名,紫千豪与苟图昌全是双目如火,咬牙切齿,紫千豪凛烈而又痛恨的道:“这次如果发现了他。我誓必将这厮凌迟碎剔,挫骨扬灰,让他一点一点的品尝他作恶后的报应!”
苟图昌也挫着满口钢牙道:“他如敢来,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他取了我的命去,否则,便是我将他的狗命留下!”
长长吸了一口气,紫千豪尽力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压制住,他低沉的道:“不过,照我预测,单光这一次如若得讯潜来,他摸到山上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主要的报仇对象是我,所以,他将跟缀着我的成分较多!”
熊无极一想之下,忙道:“这就是说,除了中原武林的那批敌人之外,我们更得提防着这姓单的自半截腰杀来?”
点点头,紫千豪道:“当然要防他猝袭,单光这厮禀性阴毒狡诈,无隙不钻,有着这么一个可以混水摸鱼的机会,除非他不知道,知道了他便不会白白放弃,乘人之危而宣泄私怨,乃是他一贯的作风!”
冷呼啸的一笑,房铁孤道:“假设我遇上了他,哼哼,说不得也要掂掂他到底有多大的份量,竟能邪恶到这等地步?”
沉重的,紫千豪道:“这次单光如果也来凑热闹,我们就正好将旧债新仇一并结算清楚,倘若他没有来,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找到他,哪怕踏破了铁鞋,清白了鬓发,这仇也不能不报,恨也不能不消!”
苟图昌大声道:“对,老大!”
唇角抽搐了一下,紫千豪又想起了一件事,他道:“图昌,还有方樱姑娘在山上,你也要特别加以照顾,她虽然会儿手武功,但根底有限,我怀疑她能不能抵挡得住我们一个普通头领级的弟兄,所以一你好好保护着她,发现敌讯,注意到别让她乱闯!”
含有深意的笑着,苟图昌道:“我知道,老大……”
紫千豪诧异的道:“你笑什么?”
整整脸色,苟图昌忙道:“不敢,我只是觉得老大与方樱方姑娘似乎十分谈得拢,而老大对她像是亦颇具好感……”
微微尴尬的一笑,紫千豪道:“瞎说,难道在一起聊聊也要受嫌?”
旁边的房铁孤豁然大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最最自然不过的事,又算受什么嫌呢?我看少兄你堂堂一表,智勇俱全,方姑娘温婉贤慧,貌美如花,正是极为相配的一对,任何人见了只会羡慕,哪有反对的?”
红着脸,紫千豪急道:“房兄,我与方姑娘仅是朋友而已,至多也仅算个性方面比较适合罢了,哪里谈到其他?太遥远了,太遥远了……”
熊无极笑眯眯的道:“任什么事才开始都并非一成而就的,要有心有意,始能由远而近,由近而亲哪,紫帮主,你不要管别的问题,只看你个人有没有这种打算?若是有,呵呵,前面便有千重山挡着,也照样可以使头撞开!”
拍着手,房铁孤道:“熊兄言之有理,紫少兄,你也早到成家之年了,长此光杆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就不想为你的兄弟们要一房龙头大嫂么?”
感慨的,苟图昌插口道:“我等盼之切矣……”
熊无极马上道:“紫帮主,若是你有意呢,我这老不才便自告奋勇,充一次媒人,前往方姑娘那里提上一提。为你们二位拉拢拉拢……”
哈哈一笑,房铁孤道:“其实,熊兄,你这媒人也不过只是顺水人情,我看方姑娘早就从心眼里千依百肯了,难就难在她不能启齿罢了,我说紫少兄,对不对呢?”
窘迫的搓着手,紫千豪急切的道:“各位是越扯越远了,体说人家方姑娘毫无此意,我自己也根本未朝这上面想,此时何时?此地何地?漫天的血雨腥风将起,我哪还敢奢望自己成家娶妻?各位是在说笑了……”
于是,大家闻言之际也不禁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房铁孤摇了摇头,严肃而真挚的道:“说句心里的话,少兄,我并不是在占你便宜,老实说,以你这等少年英才,一方霸主,谁家的闺女不愿跟你?不愿嫁你?就说我吧,如果我那宝贝丫头不是自己先私下有了主,只要少见你肯示意,我也会从千里外用轿给你抬上门来。谁都推不走……”
静然苦笑,紫千豪尴尬的道:“房兄太夸奖于我了,我紫千豪又算得了什么人物?岂能如此蒙人青睐有加?”
熊无极大大不以为然的道:“什么?你还不算人物?威名赫赫的‘魔刃鬼剑’紫千豪假如还不能算是个人物的话,我们岂不就全成了鱼鳖虾蟹了?紫帮主,谦虚是一种美德,可是却也不能谦虚得过了份啊……”
紫千豪不愿再把这个问题扯深了,他赶忙移转目标道:“是了,房兄,提起令媛,我却不能不问了,房兄,你既然坚持先不接他们来,又不前去探望他们,就任他们住在蓝扬善的那个石洞里,这不是会使他们感到急躁不安么?”
房铁孤笑道:“不劳少兄挂怀,我已委请蓝扬善蓝兄派出一名弟兄先行前往通知他们去了,叫他们好生在那里待着,此间事了,我自会前往接他们返回中土,本来,这件事我想告诉你的,但一看你实在太过繁忙,为了眼前般般存亡大计已是劳心耗神,又怎能以这些鸡毛蒜皮般的琐碎来打扰你呢?”
深沉一笑,紫千豪道:“没有什么,房兄,我对那一双小儿女的事情十分牵挂你别忘了,我还是他们之间的大媒呢!”
房孤铁欣然道:“到了这一对混帐东西成婚的那一天,少兄,我要他们给你叩几个响头道谢还恩呢!”
紫千豪神色忽的黯了一黯,他低沉的道:“不敢当……如果他们的百年大典举行之时,我能赶去的话,是一定会赶去的……”
目光尖锐的房铁孤已经察觉了紫千豪流露出的愁惨神情,当然,他知道紫千豪是为什么受感,为什么忧郁,那些累赘的仇怨,迢远又新结的冤恨,那些血滴滴的杀戈,诡异变幻的江湖风云,全一件件的围着他,罩着他,就像一个孤独的夜行人受困于古道荒林中的想影,洒不掉,抛不脱,不管你怕是不怕,那些令人憎厌的影像却仍在四周……
安慰的,房铁孤道:“少兄,不要尽朝坏处想,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活到头发白了,牙齿掉光……“
无声的笑笑,紫千豪道:“当然,我也希望能有那一天,只是我实在无法在脑子里模拟想出到了那种岁数,我会是~副什么形状……”
熊无极接口道:“你放心,紫帮主,包管比我眼前这副模样强得多,有时候我自己照照铜镜,也委实觉得我的尊容不堪令人领教……”
紫千豪平静的道:“不过,人却不可以貌相呢。”
熊无极抬头道:“再怎么不可以貌相,这张脸盘也不能长得太高了谱,否则,简直就是他娘的叫自己都窝囊了。”
熊无极的话,引起了大家一片哄笑,笑声里,苟图昌忽道:“是了,老大,你后天率人到‘上梁集’迎着对方那些人之后,是要约他们到离着‘上梁集’五里以外的‘黑沙谷’去了结?”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不错。”
苟图昌想了想,道:“蓝扬善和伍桐他们就在你前往约斗中原来敌之时便预先撤到那‘黑沙谷’去隐伏?”
紫千豪道:“是的。”
沉吟着,苟图昌又道:“那地方十分险恶,合适么?”
笑了笑,紫千豪道:“除了‘黑沙谷’,我还想不起有别的什么场地更恰当,图昌,那地方险恶是不错的,但我们固然不便,对方,却也一样会觉得不便。”
这时,房铁孤在一边摇嘴道:“少兄,我听说你还否决了你的首要弟兄们提请拨出‘绿林箭’号召其他帮派同道相助的倡议?”
点点头,紫千豪道:“有这件事。”
不解的,房铁孤道:“为什么呢?对方可以撤出‘侠义帖’广请帮手,你为何就不预散发‘绿林箭’邀约同道?”
紫千豪深沉的道:“因为我觉得我们不能像对方一者缺少骨气,房兄,人要自助,才有人助,设若遇上辣手的事就乞求别人帮忙,姑不论别人背后对你的轻视与鄙夷,就算自己的尊严也将受到严重伤害,这还不说,求人求惯了,等到有一天无人可求的时候,就是不用遭到打击,也会失去奋斗与支持的勇气了。”
房铁孤动容的道:“对,是这样!”
熊无极也感慨的道:“和他们比较起来,紫帮主,无论哪一方面你也强过他们太多了!”
哈哈笑着,房铁孤道:“要不,你又怎会如此心服口服呢?”
熊无极微笑的道:“是服了,呃,是服了……”
于是,苟图昌站了起来,躬身道:“老大,还有些小事情需要办理,我这就下去了。”
房铁孤与熊无极也同时起立道:
”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紫千豪微笑道:“我送你们。”
说着,他起身走向门前,熊无极却挡着他,边道:“不用了,不用了,自己人客气什么?再说,你的旧伤才大体上刚复原,还是多歇着点好!”
紫千豪笑道:“提起我这一身旧伤,倒要多谢熊死你的恩赐,若非你那精妙医术,只怕如今我还得拄着拐杖走路呢。”
顿了顿,他又道:“另外,熊兄的悉心调治,不厌惮烦,也是我的身子痊愈得较理想更快的原因……”
熊无极呵呵笑道:“妈的,帮主你别把高帽子扣到我一个人头上来了,你们那位蓝扬善蓝大头领也颇居功劳,若非他和我共同会诊,研讨下药,我单独哪有这大的道行?惭愧了,呵呵,惭愧了……”
三个人招呼过后,纷纷谈笑着走下楼去,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梯口转角,紫千豪才感慨的掩上了小厅之门,徐徐步向他自己的卧室。
一个青衣仆人小心的服侍着紫千豪上了床,又为他将窗帘垂下,才肃手躬身,悄悄退出房去,现在,是午后不久、正乃小睡片刻之时。
因为卧室里的深绿色窗帘垂放下来的原故,房中的光线显得十分黯淡,看不出外面已经是什么时分了,在紫千豪的感觉中,他几乎刚刚睡着,一阵低促而焦急的破门声已将他惊醒!
霍然起身,紫千豪定了定神,道:“是谁?”
门外,苟图昌的语声带着无可掩隐的迫切与紧张,他隔着门道:“老大,是我,苟图昌,我可以进来么?”
活动了一下四肢,紫千豪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床穿靴,边道:“你推门吧,没有栓。”
于是,门儿轻响,苟图昌强健的身影匆匆进入,紫千豪过去先将窗帘拉起,晤,他才知道天色已近傍晚了,外面的景物十分模糊黝暗,全罩在一层迷蒙的烟岚灰书里,这一觉,他竟一下子睡了近两个时辰呢。
借着房中的黯淡的光线,紫千豪望着苟图昌流露在脸孔上的焦灼神情,他平静的问:“有什么事?”
踏前一步,苟图昌低促的道:“方才‘上梁集’那边有快马传报回来,说是已有大批形迹可疑的陌生人物分成好几拨零零散散的进入了‘上梁集’,他们一部分住在‘通安客栈’,另有一些则住进了一家名叫‘福祥’的客栈,这些人物里面,有几个的面貌形态极像熊无极熊兄描述过的那样……”
紫千豪双目中精芒电闪,灼灼生光,他冷沉的道:“他们已经到了?比原定的时间提早了两天!”
苟图昌点头道:“是的,本来我们判断他们要在后天才能抵达的!”
双手用力援揉着面容,紫千豪凝重的道:“这批敌人,详细数目是多少?”
苟图昌道:“据那名报信弟兄的说,大约是三十人左右!”
沉吟了片刻,紫千豪道:“再没有了?”
摇摇头,苟图昌道:“就只这些,老大,武林中人就是武林中人,再怎么掩饰气质方面也会与寻常的百姓不一样,对方虽是一批一批前前后后的进入‘上梁集’,但他们的形色举止也照旧很容易显露出他们原本的身份来,何况,‘上梁集’地方并不大,我们派驻在那里的一干弟兄们可以说认识集子里所有的居民,如今突然出现了些生面孔,监视防范起来就简单多了。”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戒备令下达了没有?”
苟图昌道:“接到禀报,我第一件事便是传令全山戒备,进入紧急状态.一切按照原订计划布署!”
紫千豪满意的道:“可已交待来人注意按时传报消息?”
苟图昌道:“交待了,不论对方情形有无变化,他们都会在每个时辰中派人回山禀报战情一次,若有紧急事故,更随时以飞骑通告!”
背负双手操圈几步,紫千豪又道:“所有的大头领级弟兄全知道了?”
苟图昌道:“全知道了!”
顿了顿,他问道:“老大,你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便采取行动,抑是明天?”
紫千豪冷森森的一笑道:“明天!”
他又补充道:“在白昼之下,图昌,办起事来会干脆爽利得多,而且,可以不虑遗漏!”
苟图昌关切的道:“老大,你的旧伤,差不多无碍了吧?”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好了,全好了,就好像一个从未受过创伤,又最强壮的人一样!”
注视着他们的魁首,苟图昌迟疑的道:“真全好了?老大,有这么快?你不是只在宽慰我的心吧?”
紫千豪大笑道:“你这话叫熊无极和蓝扬善听到了看他们不与你拼命才怪,你不是在担心着我的伤势已否全部复原,你是在蔑视他们的医术了呀……”
浓黑的双眉开展了,苟图昌道:“老大,希望你的旧创确已痊愈无妨了,要不,可真叫人提心吊胆,每在老大你出战之际,大伙儿全暗捏一把冷汗……”
紫千豪道:“放心,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没有问题了,你要不信,可以去问蓝扬善或是熊无极熊兄——”
苟图昌正要接话,门外,一个破锣似的嗓音已响了起来:“哇哈,紫大帮主,你又在背后编排我的什么不是哪?我能不能进来坐坐?”
紫千豪一笑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熊兄,请进。”
一闪身过去,苟图昌将门扉拉开,嗯,可不是,熊无极已然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这时,苟图昌已去点灯了,熊无极笑哈哈的道:“刚才得到通知,晓得中原道上我那批老朋友们全到了,他们比告诉我的日子早了两天来,我一想,该过来和你商量商量,看你是不是在行动之前需要我做些什么事。”
紫千豪请熊无极坐下之后,他自己倚在榻边,道:“老实说,熊兄,唯一使我顾虑的,便是不知道他们其中除了你告诉过我的那些人物之外,是否还另有别的高手?”
能无极搔了搔蓬乱的头发,道:“不错,这一点,我老早就不敢肯定,而俗语说得好,‘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们既然敢来,就定然有所倚恃,他们也知道你紫千豪的份量有多重,假如说没有几分把握,他们岂会冒此风险?”
笑了笑,紫千豪道:“知已知彼,才百战不败,熊兄,你看呢?”
朝天鼻皱了皱,能无极老辣的道:“我知道帮主你的意思……不过,我已经与他们反了边,倒了立场,在就要翻脸见以干戈之前,又跑去刺探他们的虚实,说真的,紫帮主,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点点头,紫千豪了解的道:“关于熊兄顾虑的事,熊兄以前说过,我也早就预想到了,熊兄,你不必再和他们朝面,只掩在暗处探察一番,可不可以?”
想了想,熊无极颔首道:“就这样吧……”
紫千豪微笑道:“中原能者,熊兄大概多半识得,因此就只好麻烦熊兄走这一趟了,便是熊兄未来此处找我,我也会去托请能兄的。”
搓着那两张蒲扇般的粗大手掌。能无极笑道:“在没有和他们撕破脸之前,呢,总是觉得黏黏缠缠,怪难为情的,其实,只要一揭了底,也就一切去他娘的球了,有什么便全豁出去……紫帮主,我这拉拉扯扯的毛病,你却要恕过!”
紫千豪笑道:“这不算毛病,熊兄,如果我处在你目前的情境之下,只怕我比你还要犹豫磨蹭呢。”
将手指的关节拗得“格”“格”作响,熊无极道:“他们已经来了,要去,就得今晚去啦,紫帮主,我看你不会在今天晚上便抄上去吧?”
紫千豪道:“当然,我们明早才展开行动!”
润了润唇,能无极道:“那么,我今晚便去刺探一番!”
一侧,亮起了灯的苟图昌插嘴道:“老大,需要有人陪同能兄前去吧?”
紫千豪道:“是的。”
略一思忖,苟图昌道:“叫‘白辫子’洪超去吧?”
想了想,紫千豪同意道:“可以,就叫洪超陪同熊兄前往!”
苟图昌道:“那么,我这就亲自去叫洪超准备!”
说着,苟图昌大步离开了,能无极移目欣赏着紫千豪的卧室,边口中啧啧有声的赞道:“紫帮主,你这间睡房,可真是清雅精致,宁静安详哪,人一进来,不由得便想朝那张又宽又大又软的卧榻上躺将下去了……”
紫千豪失笑道:“会有这种力量?好,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请熊兄到这里来抵足而眠,把酒畅谈!”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娘的,我有这等殊荣,却需要全身上下洗洗干净!”
紫千豪抿尔道:“没有关系,我不在乎这些。”
站了起来,熊无极道:“你不在乎,我却不好意思,一看你那榻上的粉银锦垫,水绿缎被,天爷,不弄弄干净怎舍得睡下去?”
他移步向外,边道:“我也该去拾摄拾摄啦,紫帮主,打扰!”
拱拱手,紫千豪笑了,然而,在那抹蒙蒙的涩笑里,却有着些掩隐不住的忧感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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