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bytao
发表于 2017-3-23 23:46:15
第十七章群英会血债血偿
在紫千豪率领之下,一行人急步行往“不屈堂”,暗影中,不时有穸窣之声响动,偶而也可听见一两声惊喜的低呼声,埋伏在周遭的暗桩隐卡,都发现了他们龙头大哥的返回,在此时此景,紫千豪等人的回转,何啻从天上掉下来一块宝哪。
穿过重重阶廊楼阁,他们隔着“不屈堂”还有一段路,而“不屈堂”的巨大石阶之下,“青疤毒锥”苟图昌、“银髯煞眸”贺长孙两人已在十多名孤竹勇士的簇拥下匆匆迎来,一见到紫千豪,苟图昌等人急忙见礼后,他已一步抢上前来,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低促的道:“大哥,你可回来了,这两天来,我简直急疯啦!”
轻轻拍着苟图昌的肩头,紫千豪道:“里面说话。”
于是,众人拾级而上,进入了‘不屈堂’豪华而宽敞的大厅,紫千豪在他的老座位——
一张豹皮大圈椅上坐下,其他的人便各自环坐在漆花皮凳下,五名孤竹弟兄流水般穿进穿出,在各人面前的一张红桧木雕花方桌上献置了香茗细点后,又躬身退去。
这时大厅里是一片沉寂,只闻得人们粗重的呼吸声在不安的咻咻起落,祁老六将桌上的一碟“千层糕”推到蓝扬善面前,抬手敬客,我们这位二头陀早就饿荒了,咧嘴一笑,也不客气探上五爪金龙拿起碟里的糕点便据案大嚼起来,除了他,别的人那还有心请吃东西,一肚子烦,早已将五脏塞饱了。
忧虑而关注的,苟图昌启口道:“大哥,你受伤了?”
闭目养神的紫千豪缓缓睁开两眼,额首道:“不错。”
犹豫了一下,苟图昌又遭:“重么?”
笑了笑,紫千豪道:“没有什么,还挺得住。”
正在大啖糕点的蓝扬善耳闻之下,急忙抬起头来,张开他那满是食屑的嘴巴,就待插语,紫千豪就怕他一说出来影响军心,在一晒之下,他平静的道:“老苟,长孙,你们与蓝扬善蓝兄见过。”
三人立即站起,互相抱拳为礼道了素仰之后各自归坐,淡淡的,紫千豪又道:“我冲出银坝子之后已挂了彩,幸亏遇上蓝兄为我悉心医治,如今才算没事,蓝兄更激于义愤,自愿来助我一臂之力,这是一位可托的朋友,值得交往,你们要与他多多亲近。”
紫千豪的一番话,顿时使苟图昌与贺长孙提高了对蓝扬善的看法,由二人的目光里,可以感觉出来其中深远的敬仰与谢意。
蓝扬善慌忙咽下了口里的食物,有些手足无措的急道:“呃,这不算一会事哪……这有什么不得了的?咱,呃,咱早就在心眼里佩服你紫当家了,遇上这个机会,咱哪能不效点力?不用客气喽,在平常,恐怕咱想跟个班还跟不上呢!”
苟图昌深深的凝视着这位二头陀,诚挚的道:“蓝兄,兄弟我代表所有孤竹帮上下弟兄向你致最大的谢意,你不仅协助了本帮的龙头大哥,更等于保住了我们全帮的命脉!”
贺长孙也笑吟吟的道:“说得是,蓝老弟,呵呵,我便托个大称你一声老弟吧,等这件事过了之后我得与你多热火热火!”
有些受宠若惊的搓着手,蓝扬善显得扭扭捏捏的道:“呕,咱真是承当不起……这一点小事算得上什么?二位将咱抬举得太高啰,太高啰……”
于是,这一来,厅中诸人俱不由芜尔互视,方才的沉闷空气,也略略溶化了些,紫千豪又吸了口茶,道:“大家都不用再客气了,老苟,眼前的情势如何?”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几句:“我与祁老六是在半途上遇到,然后经由秘道转来的,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已由古源在地窖里详细说过了。”
点着头,苟图昌道:“如今对方正与我们隔着前后山中间的这道悬壁互相对峙,人数上他们较具优势,但这不足虑,可虑的是他们好手太多,夜来已发生两次警讯,在我们赶到围扑之时却皆吃他们逸去,看清形,是对方的高手来探听消息……”
一侧“银髯煞眸”贺长孙接着道:“‘小金轩’已被焚,想不到‘血狼星’单光竟在隐伏了这么一段长时光之后仍来寻仇报复,更想不到徐祥这老小子还和他们是一路的!这老王八蛋翻脸无情,一点旧谊也不念,简直可恶透顶!”
没有表情的一笑,紫千豪道:“各位,还记得我们卷袭‘玉马堡’时,那个躲在青纱帐里算计我们的怪客么!”
厅中各人齐齐点头,紫千豪吁了口气,缓缓的道:“他也使的是‘千锥锤’与‘无耳短朝’……”
苟图昌咬着牙道:“是单光!”
祁老六重重一哼,怒骂道:“这龟孙子!”
挥挥手,紫千豪又平静的道:“‘血狼星’单光一身功夫十分狠辣精湛,这一点,我相信老苟与长孙都有感觉,在几年之前,他虽然被我削落一耳落荒逃走,但我肩头上也吃他挂了一朝,那时,他还没有用过‘千锥锤’,仅只单使一柄‘无耳短朝’
苟图昌颔首道:“不错,单光这厮把式狂硬,又奇又绝,十分难以对付……”
沉吟了一下,紫千豪又道:“这两人被你们围住后又逃逸了么?”
贺长孙接口道:“是的,当时他们冲劲太猛,以至未能圈住……”
未予置评,紫千豪又移转话题道:“徐祥与我们虽无深交,但也是多少有点交情的朋友,大家不妨琢磨一下,他为什么会倒行逆施,帮着外人对付我们呢?”
沉默了一阵,祁老六先开口道:“会不会姓单的或是银坝子许了他什么好处?财,或者是势?”
闭闭眼,紫千豪摇头道:“难讲,而‘黑流队’也如此恩怨不分,助纣为虐,却更是令我费解……”
苟图昌生硬的道:“黑流队的瓢把子‘金钩眉’屠松,我就早看出他是个反复无常,见利忘义的小人,可还料不到他竟可恶到这种地步!”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罢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闲暇再去追究这些问题,如今首先要解决的,还是如何将这干敌人歼灭或驱逐?”
苟图昌胸有成竹的道:“大哥,我早已想好了一个法子,你看看能不能用?”
紫千豪道:“说。”
目光朝四周一扫,苟图昌坚定而有力地道:“由一拨人经秘道下后山,出其不意直扑前山敌人,另外,我们再使用我们的特别技巧‘翻山爪’由崖边悠荡过对山,一口气杀将进去,在行动展开之前,先预定好我方哪一个高手去截击敌人哪一个硬把子!”
深沉的,紫千豪道:“还有么?”
摇摇头,苟图昌道:“就是如此了。”
闭上眼思忖了片刻,紫千豪低沉的道:“为什么不再派一批人马前去猝袭银坝子,来一手釜底抽薪,打他们个首尾难顾.左支右拙呢?”
一拍大腿,贺长孙喝彩道:“对,就是这样!”
紫千豪又道:“其他的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么?”
大厅里静默着,没有人再出声,于是,紫千豪颔首道:“那么,就是如此了,便按照方才我与老苟的计划进行,大家分头负责,立即举事,但却不一定非要预定好我们哪一个对付他们哪一个,到时候临机应变,相互照拂,也免得受了牵制……”
将四眩剑倚到椅边,紫千豪果断的道:“老苟率伍侗、罕明、洪超、公孙寿四人,带领八百名弟兄在我们开始反攻前山之时乘乱冲出,直扑银坝子,祁老六为首,与苏恬、苏言两兄弟、金奴雄三人领五百人马循秘道暗袭前山……哦,对了,听说罕明与金奴雄都受了伤?还能行动么?”
苟图昌忙道:“全不重,包扎后仍可以活动,就是贝羽伤得较重,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
低沉的,紫千豪道:“在‘精武阁’?”
苟图昌点头无语,紫千豪想了想又道:“可用了我的曲还液’为他服用?”
苦笑了一下,苟图昌轻声道:“大哥没有详准,我不敢擅动……”
“什么?这种急事还非要经过我指示不可?假若人死了就是我详准又有何用?真是糊涂!”紫千豪微怒着接道:“老六。”
祁老六连忙躬身站起,紫千豪道:“马上拿我的‘九环液’前去交给大夫,不要可惜,叫他适量给贝羽服食,以后大头领以上的弟兄谁伤上都可以取用,不需经过我的详准。”
忽然,二头陀蓝扬善道:“但是,紫当家,你自己也得留着点啊……”
望着邓老六匆匆离去的背影,紫千豪淡淡的道:“我还不太要紧。”
一侧,贺长孙低徐的道:“老大,在苟二爷与老六他们展开行动之前,我和左丹是否立即跟着你用‘翻山爪’飞荡过前山从上面攻扑?”
紫千豪道:“不错,铁旗堂仇堂主和他的八名执法便留在此地,负责防守之责。”
一摸自己的秃头,蓝扬善急道:“咱也得随着当家的屁股后面!”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谢过了,蓝兄。”
蓝扬善呵呵笑道:“谢什么?咱总不能白跑一趟啊……”
似是迟疑了一下,贺长孙忐忑的问道:“老大……胡孝九不是预先去接应你的吗?他还带着他手下两个得力头领耿春与韩冲,这头叫天驴怎的却未见回来?”
紫千豪沉默了片刻,木然道:“长孙,胡孝九一直称呼你为‘秃肥’,你也笑戏他是‘叫天驴’,并把他胡孝九的孝子改喊为老子,是么?你们一个称对方为胡老九,一个喊对方为秃肥?这些,透着兄弟间的情感与坦直,我一向喜欢你们这样戏謔,为孤竹帮增加生气与活力……”
想不到自己的龙头大哥为什么一下子会说到这上面去,贺长孙满头雾水的怔怔瞧着紫千豪发呆。
长长叹了口气,紫千豪沉缓的道:“奇怪我为什么会提这些是不?长孙,因为自今以后,你只能在心里与胡孝九戏謔笑闹了……”
全身一哆嗦,贺长孙悲恐的叫道:“大哥,你你你……你是说?”
点点头,紫千豪徐徐的道:“不错,孝九已经死去,耿春与韩冲也完了……”
大厅中所有的孤竹豪士们骤闻噩耗,全不由悲愤的愕在那里,好半晌,才有几声忍不住的便咽传了出来,晤,那是苏恬与苏言两兄弟,他们的另两个兄弟,也才刚刚逝去不久啊……
沉缓而严肃的,紫千豪道:“不要难过,孝九他们三人死得有骨气,有节操,他们死得像个英雄,没有替孤竹帮失颜,一个男人,就需要这种死法,不屈不挠,在钢刀与棱刃上争荣耀,在生与死间。择仁义,我孤竹帮兄弟若能个个如他们,人人如他们,我,也就满足……了!”
于是,厅中所有的人全垂下头去,每一张面容都是沉痛的、哀伤的,但是,在沉痛与哀伤中,却包含了无可抑止的仇恨、愤怒,以及昂烈的韵息……
靠向了椅背,紫千豪倦乏的道:“大家休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开始行动!”
把皮凳拉近了一点,苟图昌压着嗓子道:“大哥……只有你与左丹、贺长孙及蓝兄几个好手,力量似乎单薄了些,我看不如把跟我去的毛和尚留下来……”
合着眼,紫千豪摇头道:“不用,你到银坝子,更需要人手。”
轻轻的,苟图昌又道:“在银坝子,大哥,你受的伤不轻吧?”
睁开眼看着苟图昌,紫千豪低沉的道:“是的……但你不可说出去。”
目光中隐含优戚,苟图昌道:“大哥,你可不能糟塌自己的身子,整个孤竹帮的盛衰存亡,全负在你肩上,千万不能稍出差错……”
微微苦笑,紫千豪道:“我明白,但现在又有什么法子?”
无声的叹了口气,苟图昌默然了,现在少不得他们的龙头帮主,除了硬抗,又有什么法子呢?
缄默了半晌,他又悄细的道:“在银坝子,对方有些什么人与大哥抗衡?”
低沉的,紫千豪道:“白眼婆莫玉、仙鹤莫奇、‘红袍七尊’中的黄笃、彭上古、屠若愚、曹少成,另加上银坝子的十个大爷,无数名二三爷之流及一些小角色……”
暗吃一惊,苟图昌骇然道:“‘大尊派’的红袍七尊?他们搬弄了这么多人对付你一个?”
点点头,紫千豪道:“不错,就是这么多人。”
苟图昌愤恨的道:“车轮战还是群殴?”
紫千豪简洁的道:“先是车轮战,后是群殴。”
看着自己这位年轻的大阿哥,苟图昌含有深意的道:“我想,‘魔刃鬼剑’不会轻易受挫,只怕他们的代价也不小吧?”
舐舐唇,紫千豪道:“红袍七尊两死一伤,伤的那一个,就算救得回来,也济不了什么事了,仙鹤也挂了重彩,那九个大爷躺下了八个,还有一个废在银坝子之外,其他一些二三流的角色我也记不清了……”
惊异的,苟图昌道:“银坝子外哪一个大爷是怎么摆乎他的?恰巧碰上了?”
十分扼要而简单的将那位“马大爷”与少女方樱设计陷害的经过述说了一遍,紫千豪又谈闲的道:“他们用的手法相当高明,若非我察觉得快,并且及时运功相抵,恐怕已着了他们的道儿……”
苟图昌观目闪射着火焰般的煞光,他切着齿道:“大哥,银坝子可真叫心狠手辣,步步馅饼,重重迫害又加上丧尽天良,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们如何还能容许他们生存?如何尚能和他们共同生活在一块土地上?”
冷静的,紫千豪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二件事罢了,你们还没有看见对方以什么样的残酷手段来杀害孝九他们三个人,在这里,我不愿详细形容,自那时的刹那间开始,我已经告诉了自己,银坝子不能再存在,要用鲜血洗净他们的罪恶,以棱刃来斩掘他们生下的根,寸草皆不容留……”
苟图昌用力点头,目光巡视大厅中的各人,大伙儿也全忘了休息,都在倾听他们的谈话,这时,每个人也跟着点头,一道道的目光喷着仇恨的怒火,露着狠酷的光芒,他们知道,就快到了,索债的时辰!
紫千豪又闭上眼睛默默养神,好一阵子,他才睁开眼来,嗯,厅中的孤竹壮士们却是个个精神振奋,形色勇健,没有丝毫疲倦之态,祁老六也已经转了回来,正倚在大门边作着深呼吸……
笑了笑,紫千豪道:“怎么?你们都不困倦么?”
白辫子洪超沙哑的道:“想起那些深仇大恨,如天血债,就是困倦,也不觉得……”
缓缓站起,紫千豪静静的道:“说得好,现在,我们就开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讲到这里,他低沉的道:“老苟、老六,你们过来。”
苟图昌与祁老六快步靠近,紫千豪迅速的道:“在我们发动反扑之后,最迟不得超过三柱香的时间,老苟的人马便得出山,而老六,你带着你的人现在即刻出发进入秘道,先行伏布在前山及干涧左近,我们这边一接刃,你的手下便马上往里冲,将他们夹在中间,给我狠砍狠杀,记着交待你的所属,用游斗门击,切忌硬战!”
祁老六忙道:“我省得。”
停顿了一下,紫千豪道:“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苟图昌与祁老六齐齐摇头,于是,紫千豪一挥手,深沉的道:“那么,你们可以去了,请自行珍重。”
这两位铁挣挣的汉子躬身道:“大哥也是。”
于是,异常迅速的,大厅上的人影晃动着,白辫子洪超、毛和尚公孙寿二人紧跟着苟图昌行了出去,刚走到门口,晤,一条巨大的人影已迎了上来,那巨人,原来即是前两天在不屈堂二楼议事的那位形容狰狞而威武的仁兄,他的左膀子还染着血迹,一见到匆匆行出的苟图昌,尚未及开口,苟图昌已急促的道:“奴雄,罕膘子和伍桐在前面么?”
这位巨汉金奴雄有些迷茫的道:“都在巡守着,二爷,你们去哪里呀?”
苟图昌一挥手朝石阶下走去,边道:“等下你就会明白,现在少问……”
这时,祁老六与苏家兄弟也出了厅门,他拉着金奴雄便走,一面低沉的道:“小子,你跟我搭档,咱们又有好久没在一起耍子啦!
这位虎背熊腰的巨人急道:“听说大哥回来了,老六,我还没进去谒见哪……”
厅里,紫千豪的声音已传了出来:“奴雄,你和祁老六去,不用进来了,这一次,我可得看看你这号称‘六甲神’的大汉子有些什么门道了!”
金奴雄虽然生得人高马大,脑筋却转动得够快,闻言之下,他已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依照邓竹帮与紫千豪的传统惯例,嗯,看情形又要有一场热闹好凑了,于是他哈哈大笑道:“放心,我姓金的包管不会给大哥丢人!”
祁老六扯着他快步奔下了不屈堂的石阶,夜色中,尚隐隐传来这位毒鲨铁汉的笑德声;“行了……大狗熊,老子就看你怎么圆上在大哥面前卖下的狂言……”
不屈堂的大厅里,一下子便沉寂多了,他们几个人一走,仿佛显得这间瑰丽的厅室特别空虚与冷清了似的,空气中有一股落寞而凄凉的味道,静得甚至连低咳一声也会传出嗡嗡的回响了。
紫千豪目光定定的投注在厅顶的金蓝色精致雕花上,半晌,他唇角浮起一抹深蓄的微笑,道:“长孙,你去点集人马,记得每个人都要带着‘翻山爪’。”
“银髯煞眸”贺长孙下颔的肥肉一抖动,笑吟吟的道:“要仇堂主负责留守后山之事也顺便告诉他吧?”
紫千豪道:“当然。”
贺长孙方想走出,紫千豪又叫住他道:“点六百名堂兄足够了,我要在顿饭时光之后开始反扑!”
贺长孙答应着,快步离厅而去,直到他肥胖的身影消失了,二头陀蓝扬善才吁了口气,咋舌道:“大当家的,看样子,作为一帮之主也颇为不易哪,光是发号施令,东调西遣这些麻烦事也够头痛的,没有两下子的人还真承担不起呢……”
独自坐下,紫千豪一笑道:“也没有什么,习惯之后便不觉繁重了。”
一伸大拇指,蓝扬善赞道:“有威风,当家的方才那一道道发出的连串谕令,直和掌军符,坐虎帐中的元帅相差无几,就少一副金盔银甲了,呵呵,咱看,便是交给你千万大军,你也能照样治理有方,调遣不紊吧……”
拿起玉杯来吸了口茶,紫千豪淡淡的道:“过誉了,凑合着肩扛这副担子而已。”
略一犹豫,蓝扬善低声道:“紫当家,今夜之战,当家的你可有胜算把握?”
抬起头来奇异的注视着蓝扬善,好一阵子,紫千豪道:“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战?”
征了征,这位二头陀怪笑道:“呢,咱只是有点担心罢了,当家的定然早就成竹在胸,认明强弱啦……”
轻喟一声,紫千豪道:“蓝兄,俗语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老天答不答应我操胜券,在我本身来说,却一定要倾力以赴,拚死相抗,换句话说,上苍毁我与否是它的事,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会峙立到底,撑到尸灭灰尽!”
呆了半晌,蓝扬善畏服的道:“紫当家,你说得对,难怪孤竹帮会有今天的威势名声……"紫千豪缓缓的道:“我一生不知‘屈服’两字的意思,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孤竹帮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大约便只是这一点小小的原因了……”
顿了顿,紫千豪哑然失笑道:“血战即兴,苦斗在前,却谈起这些理论上的问题来不是显得有些愚蠢么?倒叫蓝兄见笑了。”
蓝扬善连忙正色道:“非也,咱在平时到哪里去聆听这些金科玉律去?紫当家,你说得对,咱是打心眼里服气……”
紫千豪抿了抿嘴唇,他正想再说什么,大厅之外人影一闪,晤,“再生阎君”左丹已飞掠而入。
“左丹!“紫千豪轻轻叫了一声,站了起来。
这位忠心赤胆的大护卫躬身行礼,喜悦的道:“大哥,你果然平安返回,可急煞我了。”
笑了笑,紫千豪简单的将蓝二头陀为左丹引见之后又道:“今夜的行动贺长孙已告诉你与仇堂主了么?”
左丹清星而酷厉的面庞上闪耀着兴奋与光彩,他忙道:“告诉我们了,外面的弟兄正在加紧准备,马上就好,仇堂主却不大高兴,他原以为会跟着打前锋的……”
紫千豪低沉的道:“后山的防守亦极重要,据我判断,现在对方可能仍奸细隐伏于此,说不定我们方才的行动他们已有部分看眼里,所以,我们便需抢在这些好细的前头开始反扑,免泄漏消息。”
点着头,左丹道:“那么,大哥,我们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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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香
发表于 2017-3-23 23:46:29
第十八章渡绝崖千刃索仇
在前山与后山中间隔着的这道深涧绝壁的边缘——由这里望过去,较为低矮的山崖壁那面是一片漆黑,寂静如死,没有一丁点声息,绝崖两边做为通路的那座巨大吊桥已然垂落分断,一边掉下去一截,看上去就和两条庞大而失去生命的死蛇一样,软绵绵的,晃悠悠的。
后山的崖壁边,静静似卧着一排排的孤竹弟兄,他们全是一式的青色劲装,配有短刀、手斧、弓箭,握着的锋利马刀全压在身下,以免刀身上的光芒被对面的敌人察觉,每个人都屏息如寂,默不做声,一只只眸子在黑暗中闪耀出激奋的光彩,在这些悍野的汉子面前,整齐的拢着一捆捆已经解开了的黄褐色软牛皮索,每一捆皮索的顶端都系着一只船锚似的铁爪,铁爪有三瓣,分向三个方向弯弯的伸展出去,铁爪尖锐无比,一看即知为嵌攀附贴的工具,不错,这便是孤竹帮经常运用的“翻山爪”了。
在一块斜伸横展的白色巨石之后,紫千豪镇定而深沉的凝视着前山那边的动静,在他身旁,“再生阎君”左丹、“银髯煞眸”贺长孙、“二头阳”蓝扬善,及另一个脸膛黝黑,细目薄唇,蓄有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人物默默地倚立着,这中年人,即是孤竹帮的大掌法,“铁旗堂”堂主“判官令”仇三绝!
摩要着新围在肩间的两排宽刃短刀及斜插着的三把沉重手斧,紫千豪冷峻的道:“三绝,我们要去了,后山的一切防卫之责全在你的身上,切切大意不得,要知道,我们的根基如今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仇三绝恭敬的道:“大哥放心,本座自当舍命相护。”
点点头,紫千豪道:“好,现在,贺长孙率第一拨弟兄越涧攻扑!”
“银髯煞眸”答应一声,匆匆潜出,他右臂一招,伏卧着的前两排孤竹大汉立即站起,刹时“呼”“呼”风响,一条条的“翻山爪”已怪蛇似的舒展飞出,只听得对崖那边连串的“吭”“吭”利器嵌物之声传来,三百多条“翻山爪”竟没有一条失手,全都稳稳的扎嵌进对崖的树木及石隙之内!
“银髯煞眸”贺长孙一扶背后斜背着的一根黑油布长卷,抖手将自己执着的“翻山爪”
投了出去,只听得隐隐传来“吭”的一声,他肥胖的身躯已有如一头大鸟般“砰”的抓着皮索飞荡而过!
在他身形甫掠的同时,前两排三百多名孤竹汉子亦已展开行动,他们紧握着手中的牛皮索,一个个矫健而利薄的飞耸出去,刹时便全隐入蒙蒙的黑雾氯氟之内了。
就在这第一拨人马飞荡过去的瞬间,对面山崖那边已募然传出声声暴厉的喝叱声,随着这几声喝叱,一片弓弦的“嘣”“嘣”震动声已起落不息的响起!
于是,凄怖的惨号碎然悠长的撕破了寂静,毛发竦然的回荡在两边的壑壁间……
于是,惊骇的呼喊与人体沉重的坠落声便揉成了一团,分不清是哪一种声息,分不清是哪一边的不幸者了……
在混乱中,紫千豪冷然的道:“左丹,蓝兄,你们是第二拨!”
左丹和蓝扬善应声跃出,左丹猛一挥手,自己的“翻山爪”首先暴抖而出,几乎在抖爪的同时,他已电射对崖!
后两排的三百多名孤竹弟兄毫不迟疑,纷纷投出“翻山爪”悠荡过去,蓝扬善连投三次方才嵌稳,他吸了口气,左手提着金钢杖,右手紧握爪上的细牛皮索,猛力耸身飞掠——
在漆黑如墨的夜色笼罩下,前山那边已响起了震天的杀喊声,兵刀的撞碰声,以及凄厉的号嗥声……
紫千豪异常平静的交待一侧的仇三绝:“三绝,发‘屠灵箭’!”
用力点头,仇三绝早已准备妥善,躬立身后的一名手下示意,于是,雕花植弓笔直对向夜空,“嘣”的弹响声中,一只火箭已带着烈焰般的赤红光尾腾飞空中,划过一道炫目而优美的半圆,冉冉落向前山。
这边,担任防卫的二百来名孤竹壮士一见“屠灵箭”升空,齐齐以短斧击盾,在一片清脆响亮的怪骼声中,同时暴喊:“杀!”
“杀!”
“杀!”
于是,乘着裂帛般的杀喊,紫千豪振臂而起,有如一头巨鸟般在空中连连翻腾,候上倏下,忽左忽右,宛似一朵朵飘浮在苍空的黑云,就那么奇异而凌猛的蹑空扑上了对崖!
前山的崖边,现在,早已成了血海屠场,人影飞腾扑击,扩闪奔掠,刀光刃芒凄寒如冰,暴叱与怒吼起落飞扬,时有惨烈的号叫发于生命濒绝前的壮士嘴中,时有狂悍的怪笑来自短促胜利者的丹田,而人们血眼相向,狠杀狂斩,在他们的心里,脑中,如今只有一个字:杀!
紫千豪身形甫落,三名黑衣大汉已猛扑过来,三把雪亮的大砍刀兜头便劈,紫千豪连眼皮子全不抬,四眩剑霍然暴闪,这三位黑流队的仁兄已倒仰了出去,个个咽喉间都开了个血口!
十几名孤竹勇士自紫千豪身侧冲过,与刚好窜出来的同数黄衫敌人拚战在一处,马刀挥舞着,有尖锐的风呼啸,银坝子的人们也异常凶猛,他们冲过来力搏,当然,人人知道,这是关系着双方生死存亡的一战。
夜暗中,黑衫、黄裳、青衣的身影混杂的追逐着,切齿的拚战与缠斗,因为光度太黯,看起来也只能分辨那一团团的躯体罢了。
在人数上,银坝子与黑流队方面是颇占优势的,银坝子为了这关连江山统一的一战,已拨出所属一半以上的人马来参与,而黑流队更是倾巢而出,他们以两千多的人马和孤竹帮六百余人对阵,在纯人数的观点上来说,乃是具有压倒的优势的,不过,孤竹帮这边对地形的利用却远比他们熟悉得多,再加上孤竹帮的属下弟兄,个个拚命,人人争先,斗志高昂而猛烈,每个人都抱定势不两立,有敌无我的决心直冲横闯,毫不稍退,如此一来,场面就越形凄厉,更见狠残了,血溅着,肉飞着,一片悲壮!
一颗孤竹属下的脑袋滴溜溜的冲上了半空,另一个黄衫角色也被大马刀戳了个透心凉,旁边,还有两名孤竹大汉在狠搏着七名黑流队的爪牙,马刀与大砍刀硬击着,火花四射,惺骼震耳,拚战的双方,全已满身染血了。
瘦削的身形飞旋掠闪,紫千豪的四眩剑就在这眨眼之间已痛饮了近三十人的鲜血,他豹皮头巾上斑斓发光的微芒在做着急快的跳动,右手执剑,左手握鞘,翻砍猛打,所向披靡,瞬息里,又有十多二十个敌人吃他斩砸向绝崖之下,就像一块块殒石般沉重的跌落,有的尚能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有的,甚至连哼也哼不出了……
二头阳蓝扬善已被银坝子方面一个膀粗腰阔,面如重枣般的凶恶汉子截住,那汉子使的是一柄长把子沉重关刀,这一下正好,蓝扬善的金钢杖也是长家伙,双方一对上,便拼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叮叮当当的干得好不火辣热闹,周围十步以内,简直就站不住他人了。
在一丛竹林子里,“再生间君”左丹飞蛇似的穿走掠扑,他手中的兵器是一只闪泛着朱红光华的“霸王掌”,这柄“霸王掌”长约四尺,在鸭蛋般粗细的杯子上嵌接着一只五指并伸,指尖锐利如刺的手掌,两边掌沿都打磨得锋快无比,有如刃口,施展起来,不论刺戮劈斩全够得上用场,左丹这把玩意儿可足珍罕得紧,是用世上甚为稀少的“赤钢”融合着“铁精”所打造,非但坚硬无比,能粉碎寻常铁石,更有一宗好处,掌上永不残留血迹!
在竹林中,左丹急索索的穿来,又扑籁籁的掠过,精健得宛如一头狸猫,而在他的蹿射里,多少银坝子与黑流队的人物便断魂落命了!
在山下的障石板小道及道边斜荒地里,“银髯然眸”贺长孙右手是他的大马刀,左手便是他背后油布包里卷着的家伙——“五步枪”,原来他这杆枪不似一般武家使用的那么长,特制成五尺左右,纯钢的身上闪亮着尖锐的枪尖,血红缨穗子抖起来有海碗大,他之所以取名为“五步枪”,乃是取意为出枪之下,五步伤敌之意,现在,沿着小道及野地,贺长孙正带着将近两百名孤竹好汉往下攻杀,有两个瘦瘦长长的中年人物,正板着一双青虚虚的脸孔在抵挡着他,但是,这两人身边的一干手下却是拦架不住了,都在纷纷渍逃呐喊连天……
就在这时——
四条人影惊鸿般自下面的青石道上飞掠而来,那四个人奔腾的速度是极为骇人的,几乎就在刚刚发觉他们影子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眼前,快得就像一抹流光!
四个人隔着这边尚有三丈,已倏忽分成四个不同的角度散开,猛然包抄上来,其中一个头大如斗,巨鼻海口,满面虬髯的五旬人物暴吼出声道:“不准退,通通给我挺上去!”
正在往后溃散的银坝子及黑流队的角色,甫一看见这四个人,又听到了那虬髯大汉的叱喝,顿时勇气骤增振奋的大喊起来:“裘二当家到了,关老前辈也来了……”
与贺长孙硬干得正有些吃不住的那两位仁兄即时喜形于色,精神抖擞,两个人的两把“紫金三环刀”也马上加了三分劲,变得勇敢多了。
那围上来的四个人辞然自斜刺里飞来,一字排在青石道中间,先前发声叱喝的那虬髯大汉碟碟一阵怪笑,吼道:“二位大爷,给我姓裘的先退下来!”
贺长孙这两个对手答应一声,倏然拍刀让开,这时,嘿,两位大爷的青脸上全已带了汗。
呵呵一笑,贺长孙的烦肉颤动着,他笑妹妹.的道:“打了这么久,你们这几个做头儿的都溜到哪里风凉去啦?却光叫这些下三滥的废物来顶死?真是作孽啊……”
站在面前的四个人,最靠右边一位.生得细高条儿,脸上白净净的,五官原本十分端整,坏就坏在那双眼睛上,那双眼呈三角形,而且斜吊吊的,带着说不出的阴狠味道,穿着一袭黄闪闪的长衫,这件长衫却宽大得似是挂在他的身上,第二个便是那姓裘的人物了,第三个是位五短身材的老人,顶着一张红通通的孩儿脸,蓄着一撮黄胡子,看上去十分奇异可笑,第四个,嗯,是一位气质高雅、容貌清奇的老书生,他的发须黑亮如漆,皮肤细致而白皙,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若非他那般高舍芒鞋的打扮与沉着老练的举止,还真看不出他确实的年龄来。
姓裘的虬髯朋友冷淡的注视着贺长孙,大刺刺的道:“看你这模样似是孤竹帮的十四个大头领之一银髯煞眸贺长孙了?”
小鼻子一皱,贺长孙抖动着他的齐胸的白髯笑道:“正是,不用多问,我老头子也晓得你就是黑流队如今的二当家裘超凡,你不是有个匪号叫‘三手金叉’么?”
袭超凡怒道:“是又如何?”
贺长孙讽嘲的道:“在五年之前的那个隆冬,铁狮子帮赶得你们像一群丧家之犬一样奔逃进傲节山受我们庇护的时候,袭朋友,你该没有现在这般神气吧?”
裘超凡当然是晓得曾有这么一回事的,但他却一瞪眼,傲凌的道:“那时我姓裘的还没有加入黑流队,不领你这个情,而且,十年河东转河西,一些过去老掉牙的事,贺长孙,你也犯不着提了,就是提,也仍然救不了你的老命!”
呵呵笑着,贺长孙道:“本帮从来也未盼着你们领情,黑流队全是些乌合之众,地痞无赖,便是再转上一百年,你们也仍然跳不出这个糟窝!”
那瘦消的,穿着黄色长衫的人不等裘超凡回话,已冷森的道:“老小子,你是活腻味了。”
贺长孙重重一哼,神色倏寒,他缓缓的道:“徐样,你竟还有睑来跟我说话?不仁不义不忠不信这几条你全占齐了,咱们走着瞧,孤竹帮必定要在你身上索回这笔血债!”
那黄衫人——徐样阴沉的道:“用不着等,现在正是时候!”
贺长孙仰天大笑,正待突然发难,右侧的竹林丛中,一条黑影已鬼扭般倏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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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3 23:47:22
第十九章凝血眸以命搏命
在黯淡的光线下,那条人影便静静的站到贺长孙身侧,他的两道目光冷森而莹澈,有如两柄无形的利剑,凌厉得像要穿透人心般缓缓扫过这四个人的面庞,然后,固定在那须发漆黑,神韵典雅的老书生身上。
贺长孙目光一斜,同时也大大的放下心来,他恭敬的道:“大哥——”
嗯,来人正是“魔刃鬼剑”紫千豪!
紫千豪微微颔首,目注那老书生,面无表情的道:“‘南剑’关心玉?”
老书生淡然一晒,道:“不错!”
他也上下打量了紫千豪一阵,语声里透着无比的冷漠:“你是紫千豪了?”
紫千豪明亮的双眸一寒,道:“正是。”
“南剑”关心玉雍容一拂长须,淡淡的道:“我们刚好找对了主儿,紫千豪,老夫此来,便是专为对付你的。”
唇角微微,紫千豪道:“我会使你满意。”
说着,他转脸朝着“黄衫一奇”徐祥,森酷的道:“徐祥,我们的帐,留待下一步再算。”
徐祥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硬着唱道:“只要你有机会,姓徐的当然奉陪……”
移出一步,紫千豪对徐样的憎恶与痛恨由他那僵木的神情里强烈的露了出来,点点头,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记着了,好朋友!”
紫千豪将那个“好”字说得特别沉重,以至徐祥听在耳中连心都有些寒了,他到底还是心虚,再怎么说,出卖朋友的帽子,总是扣上了啊……
“南剑”关心玉冷漠的道:“紫千豪,你还有什么可等待的么?”
关心玉的语声虽然并不凌厉,但却含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逼迫与压窒感,好像他一直就是高高在上,一直就可以随心所欲的驱使别人一样,倡做极了,横霸极了。
将豹皮头巾扯紧了一点,紫千豪平静的道:“我想,我是没有什么可以等待的了……”
忽然,在这时——
那个生了张孩儿睑,留着一撮黄须子的矮老头踏近了些,他个头小,声音却有如宏钟大吕:“关兄,这小子就亦给兄弟我收拾了吧!”
眉宇微转,关心玉缓缓的道:“吴兄,你可有了分寸?”
哈哈一笑,矮老几大刺刺的道:“我‘婴叟’吴宇比你关老哥虽是差上一把火,但照应姓紫的这种律老二呆子,大约自信还不致太泄气……”
那边,贺长孙嘲弄的道:“我老头子还道是从哪座荒山野岭里钻出来的土行孙呢,原来却是中原南淮河一带的独行怪杰‘婴叟’吴宇,只可借你姓吴的狂是狂,如今恐怕却狂错了地方,找的风水不巧哪!”
“婴臾”吴宇啼啼一笑,手指头点着贺长孙道:“老狗,等一下,只要等一下,你的小爹挺了尸之后,下一个就会轮到你,用不着恁地猴急!”
“南剑”关心玉冷冷的道:“吴兄,你真要来挡这一阵么?”
“婴叟”吴宇笑嘻嘻的道:“假如你运道好,关兄,这一阵之后就万事解决,你也无需烦心了。”
“银髯煞眸”贺长孙向紫千豪低促的道:“大哥,让我来收拾这老小子!”
摇摇头,紫千豪平淡得就像是局外之人在说话一样:“不用!长孙,一个人要倒媚的时候,注定是跑不掉的,这吴宇就正像这样,你看着吧——”
贺长孙忙道:“还有个关心玉——”
紫千豪轻轻的道:“无所谓,长孙,你掠阵!”
于是,贺长孙立刻让到一边,大马刀与五步枪交叉平置胸前,而对面,“三手金叉”裘超凡与“黄衫一奇”徐样也分立两旁采取了戒备之势,独有“南剑”关心玉仅只略微退了两步,神情中,看不出有丝毫紧张或是忐忑,他稳如山岳般峙立着,深造之极,含蓄之极。
四眩剑已经插入鞘内,紫千豪用左手握着,微微离开腹前约有两寸,他的眼,一动不动的盯视在“婴叟”吴宇的眼睛上!
一锨短衫,吴宇自腰际拔出一柄晶莹锋利的尺长匕首来,这柄匕首前端叉开有如蛇信,光芒隐隐闪烁,他露齿微笑,道:“姓紫的,你先出手吧!”
他们双方是站在这条陡斜的青石板小道上,道路的两侧,如今正在进行着惨烈的厮杀,但是,现在却宛如隔着他们十分遥远了,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四道目光互相凝视着,气氛沉重而郁闷,这种情势异常可怖,因为,大凡是高手作生死之斗时,只要在斗前彼此僵立,那就是只表示一个意义,双方都要在首次出招之下分出胜负,斗前的对峙,只是在寻找适当的机会与部位!
此刻——
“婴臾”吴宇的面容,开始沉重了,他的笑容已经消失,紧握的怪异匕首轻轻的上下移动起来……
大凡是一场搏命之争,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和韵意侵袭着拚斗的双方,这是无形的、奇妙的一种心灵反应,它看不见,摸不到,而别人更体会不出来,只有僵持的双方才能觉得,往往,在尚未接刃之前,此种感受便能使决战的人预先测知了胜败……
吴宇用力在唇角挤出一丝笑容,他这抹笑容刚刚出现,粗短的身子已有如脱弦的怒矢般激射敌人!
匕首的寒光带起了一路流星曳尾般的芒亮,以无比的快速飞戮向紫千豪的胸膛,但是,却就在这股寒光甫映的时候,紫千豪的四眩剑已更快一步的碎然掠出,锋利的刃口割裂空气,颤抖出团团光雨银狐,而在这些突起的眩目晶线弧芒幻闪中,紫千豪的剑像幕然变成了千百支,却全都指向一个焦点——吴宇的身体刺来!
在不及人们眨眼的干分之一时间里,甚至当有些人的意念尚未及转过来,“叮叮当当……”清脆的金属撞响便连成了一片,“叭”的一弹之下四眩剑又重新回了剑鞘,而“婴臾”吴宇却已跄跄踉踉的往后退,再也挺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吴宇的身上一共有五处伤口鲜血狂涌,他手中的匕首也早已创痕斑斑,犬牙交错的使人看起来不像是一把匕首,却似一柄短锯……
坐在地上的吴宇,身体正急速抽搐着,一边的“三手交叉”裘超凡慌忙跃到他的身侧,伸手就待掏取金创药——
“南剑”关心玉目光在吴宇身上转了一会,淡淡的道:“裘二当家,不用白费事了……”
裘超凡正感到一怔,吴宇那婴儿似的红润面孔已变成了铁青,嘴唇也浮了紫,他喉咙里咕啃着,唇角,带着气泡的血沫子已缓缓溢流出来……
在生死界上,关心玉经得太多也看得太多了,只要几眼,他便明白吴宇的创伤已经严重到了无可救治的地步,他身上中创的部位非但伤口整齐,连大小宽窄也全一样,这证明了出击者,是一个高强得可怕的使剑能手,一个不折不扣的剑中之魔!
双目瞳孔的光芒在迅速扩散,反映着死鱼船的黯淡灰芒,吴宇嘴巴翁动着,喃喃的道:“关……兄……替……我……报……仇……”
还不待关心玉回答,这位也曾纵横一时,叱咤一方的“婴叟”吴宇四肢突硬,沉重的倾卧在地!
徐缓的,关心玉道:“吴兄,抱歉答允你跟我来此,你原可以不要来的……
放心,你先走一步吧,就会有人陪你上道。”
面对着毫无表情的紫千豪,关心玉道:“阁下不愧有‘魔刃鬼剑’之名,紫千豪,在使剑上,老夫也是行家,你这一式堪称剑术之上乘了!”
紫千豪没有回答,心中却在冷笑着,是的,方才他出手之下便是那护命搏命的精绝之式“大魔刃”剑法里的第二招“重重星月”!
凄冷的一笑,关心玉安恰自若道:“但是,事情并未就此了结,是么?在吴宇之后,紫千豪,就该老夫来领教你的魔刃鬼剑了!”
十分平静的,紫千豪道:“我已等着,关心玉,希望你比刚才那位幸运一点。”
深沉的面容上浮起一抹带着无比寒酷意味的笑意,关心玉微掀他那浅蓝色长袍,嗯,他那带着黄稳子的长剑便连着黑亮的剑鞘插在左腰的腰际,伸出右手的拇指与食指轻揉着白玉的剑鞘,关心玉目光凝聚,“挣”的一声哑簧脆响,在秋水似的偷偷冷电晃映下,一柄锋利无匹,光芒闪射的长剑已握在他的手中!
紫千豪静静的看着关心玉手上的剑,这柄剑极其有名,它不知道已沾染了多少能人异士的鲜血,更不知道夺取了多少英雄豪杰的生命,而如今,它被关心玉握在手中,看上去是那么熟练而又灵巧,就好像是关心玉身体上的某一部分似的,只看他拿剑时的形态,只看他神情是那么恰淡安适,便能明白这是一个精湛渊博的剑手,更可晓得他在剑术上的造诣是如何超绝。
有些紧张起来,贺长孙低促的道:“大哥,你小心——”
微微点头,紫千豪道:“当然……”
于是——
关心玉的剑微微仰指向天,他的视线朝着创尖,缓缓的道:“‘怒天剑’,‘怒天剑’你饮血吧……”
长笑一声,紫千豪叱道:“来了!”
一溜寒光有如极西的蛇虎,摔闪暴飞,关心玉毫不移动,手中剑倏然翻掠,在一片深莹的精芒中竟那么准确而狠辣的将紫千豪攻来的招式全部击开,而只这一出手,紫千豪已攻杀了十几剑!
略一偏身,关心玉就移动了这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角度,他的“怒天剑”已凶似天瀑侧泻,黄河决堤般浩浩滔滔的挥洒而出,银亮的剑芒似匹练绕回,如此雄深与凌厉的猛卷横扫!
紫千豪的身形开始流水行云般旋走飘移,四眩剑做着人们的目光所无法追摄的挥击挑刺,向匪夷所思的各个位置弹飞纵横!
他们两人的攻扑是奇异而精深的,在人们的视力感觉上往往只见一剑挥展,实则这一剑中已包含了十次一剑的运动也不止,表面上双方好似毫且迟疑的施一招,而真正的内涵却是在这一招相遇前已不知变换多少招了,他们闪掠之快,出手之急,全非两边的观斗者所能—
一看清,其中的奥妙和变化,就更不是局外的人可以领悟的了……
很快的,就在一般高手只能施展三十招的时间里,他们已彼此攻拒了九十几招还多!
“南剑”关心玉的艺业之强简直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尤其是他在这支剑上的功夫,可说已经到达出神入化,如臂使指的奇妙境界了,他在出手之间,除了诡异狠辣之外,更深的一个“稳”字的决要,沉毅得宛如一座不可摇动的山岳,凶猛得又似波涛万丈的海洋,更且是深远的,广博的,浩瀚的,在他的怒天剑飞闪之下,像是已能在任何时间内幻出任何招式,在任何角度得以攻取任何部位,隼利极了,也凌厉极了!
紫千豪全心全意的聚集精神应付着这一场生死之斗,他尽量把握一个“快”字,步步抢先,着着赶前,以晃掠如电的身形配合连续不断的主动攻击,一点也不稍事松懈的施展着拉砍狠杀的捍野招数,他的四眩剑旋斩之快,并不比他强大的敌人略有逊色,但是,他的内力却没有对方来得悠长,主要的原因,乃在于他眼前尚有一个负着累累创伤之人!是的,急得双目发赤的贺长孙知道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搏斗,很快的,五十招又过去了……虽然这五十余招在紫千豪与关心玉的较试速度上看来只是一霎,但在紫千豪的感觉中竟是如此漫长,现在,他的全身俱为汗水所湿透,而汗水浸入他原先的伤口,伤口又已崩裂,那种割心裂崩的痛楚简直就非常人能忍受的了!
相同的,“南剑”关心玉的心里开始了焦急,他已经尽他所能施展着他成名护命的绝技“子午十三剑”法,但是,任他如何回还互用,单攻双出,却仍不能将对方摆手在剑下,尤其是对手行动之急速,应变之悍猛更是令他暗暗吃惊,如今,关心玉已明白了紫千豪何以堪称“魔刃鬼剑”,就好像紫千豪也了解了他为何能在剑上称霸一样!
黝瞻的夜色里,剑光的尾芒有如群星的流泄般交舞旋门,秋然聚散,修左倏右,忽上忽下,而光闪的移动却是不可思议的,每每在难以置信的短促时际出现,每每又在通然相反的角度互映,剑身幻出的灿亮异彩时如云花缤纷,时如流瀑垂溅,时如狂涛涌出,时如风啸云滚,奇玄得几乎令人怀疑这是不是仅由两个“人”在做着力的展示了……
于是,又是百招过去。
强烈的痛苦,已使紫千豪的俊俏面容完全绷紧了,他甚至不敢稍微松懈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肉,任何一路筋络,恐怕万一疏忽,便会失去力的均衡,而在目前,一丁点的失算即将导致终生的遗憾……
空气是寒冷的,窒闷的,像是凝冻在四周,凝冻在每个人的心头,随着紫千豪与关心玉厮杀的时间拖长,随着他们两柄利刃的幻动,汗水已自双方观战者的毛孔中溢出,甚至连他们心腔的狂跳也彼此可闻了,不错,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罕见较斗,这场较斗,非但吸引住了旁观者的目光,更震慑住了他们的神智!
暮然——
长啸如泣,“南剑”关心玉修长的身躯凌空而起,就像不可思议的魔术一样,他悬空的身躯碎然闪动,老天,怒天剑闪耀的银光突发暴涨,将关心玉的躯体刹时卷裹于内,看不见关心玉的形象了,只见一条滚桶般的晶莹光柱绕回旋舞,带着“哆哆”剑气,“咧”一声长射紫千豪!
是的,这是剑术中最深奥的绝顶功夫之———“取剑成气”!
掠阵的贺长孙神色大变,全身汗湿却又冷瑟如冰,他知道关心玉的剑上功夫高明无比,但是他不知关心玉竟已练就了剑道中这等登峰造极的本事,“驭剑成气”!
双方的动作之快速是无可言喻的,更没有丝毫空间供你去思索考虑,就在关心玉驭剑飞刺的一刹,紫千豪已骤然挺立如桩,他双目怒睁,钢牙紧挫,全身血脉愤张,四眩剑在他手中一颤之下摔然随着他身形的突门幻出了千百道煞光,同一时间,紫千豪的影子也仿佛由几百铜镜映着一样变成了无数条,而每一条影像都隐晃在一道剑芒之后,交相层叠,玄异之极,剑光是冷厉而幻沉的,影子却模糊而迷蒙,似是猛然间出来了千百个紫千豪,出来了千百柄四眩剑,但是,溜溜剑芒光灿明亮,幻沉的人影却虚渺空荡,宛如是一些有形无质的鬼魂,宛如是原本隐藏在四眩剑里又突然出现的精灵!
于是,当人们的瞳孔尚未及将映像摄入——
凝聚成形的灿亮剑气已猛地射到,但这股剑气却仿佛倏然迷失了一样连连冲撞转突,在极快的摔而波颤之后似是失了准头般泄向一旁,进溅的星光芒点立敛,关心玉已一个转身抢出三步,眼看着他要跌倒,就在歪斜着快沾地的时候吃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一株矮松!
关心玉怒天剑一抖之下用力往地,在他抖剑的时候,一串滴溜溜的血珠子已弹飞于空!
于是,凄厉得令人毛发惊然的一笑,关心玉霍然转过头来,老天爷,他那张原本清奇古雅的面孔上,自左眼至唇右角,整整翻牙了一条可怖的血口子,鲜红的嫩肉尚在微微颤动,鼻梁骨也清晰地暴露了出来,白色的骨骼上,尚带着粘附的缕缕血丝,最令人感到心惊胆裂的,乃是关心玉的那只左眼,那只左眼现在正斜吊在眼眶之外,有如一枚大胡桃般血糊糊的一团,由一根肉筋扯着,正在脸上晃去,而浓稠的血液,也就滴滴的淌落下来……
那边——
紫千豪仍然挺挺的站着,他的右胸及左腹,正有大量的鲜血泉涌而出,但是,他却像毫无知觉般僵立不动,脸上是一种反常的惨白,随着他急促的喘息,体内的热血便一阵阵流淌得更快了……
又是一声不似人类发出的恐怖嚎叫,关心玉一把拉掉了挂在目眶外的左眼球,在满眼的血水里,他摧心裂肠般惨吼:“紫千豪,紫千豪,你记住了,假若我关心玉今夜能以不死,有生之日,俱是寻你索债之时!”
咽下一口涌到喉头的逆血,紫千豪呛咳着道:“关心玉……我等着你……来!”
令人不能卒闻的惨怖长啸着,关心玉踉跄地猛冲而出,他连接不断的撞到树枝,连续不断的跌滚摔爬,又疯狂地挥舞着他的怒天剑乱劈横斩,于是,在扑籁籁的枝叶暴落声中,在野兽般的鸣叫呻吟里,在沉重的连连翻滚下,他去了,不像是人们所知道的关心玉那般去了,在这双方全处于混僵的局面中,神鬼不觉的,那两个隐立暗处的银坝子大爷,竟也悄然往山下溜走。
此刻,有如噩梦初觉,贺长孙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采,他大步抢到紫千豪身前,气急败坏的叫:“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
没有理睬贺长孙,紫千豪冷冷的盯视着在对面发呆的“黄衫一奇”徐祥,他的嗓子带着浓厚的低哑:“徐祥,我曾说过下一个轮到你……现在,已经到了。”
徐样墓地一震,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一只三角眼里透着无可掩饰的惊惧,他那白净净的面孔,几乎也一下子变青了!
四眩剑早已归鞘,现在紫干豪又已缓慢的举起,他摇摇头,惨白的声音中泛着极度的疲乏:“不要怕……徐样……当你准备出卖孤竹帮之际,你就该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你……出手吧……”
剧烈的咆咳了一阵,紫千豪的脸庞上又浮起了一片病态的红云,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形态极端可怖的道:“来……徐祥……很快就可以解决……便是痛苦……
也只在眨眼间……的功夫中就过去了……”
又退后了一步,徐祥的两边太阳穴在不住地“卜”“卜”跳动,他觉得嘴巴发干,肚子里在燃着一团火,连全身都感到火辣辣,毛烁烁的了……
紫千豪没有移动,他艰辛而沉重的道:“你怕我吗?……徐祥?怕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吗……
来,来呀……拿出点勇气来……就是死也应该死得像个……
男子汉!”
徐样仍自不动,他瞪着一双眼,脸上的肌肉像是僵了一样绷在那里,喉结一上一下的抖移着……
一声怪叫,“三手金叉”裘超丹猛然冲了上去,他那轱牛似的身体带起了一阵狂风,似能推到一座山般扑向紫千豪!
贺长孙怒骂一声,斜刺里暴起横截,但是,比他更快——
紫千豪口中“叱”的断喝,上身碎然斜偏,他的四眩剑已“叭”的一声飞拧过裘超凡的肚皮,花花绿绿的肠脏,也同时哗啦啦倾泻了一地!
裘超凡似乎尚不相信他已经失败了,他的眼球突凸出了双眶,茫然的瞪视着三步之外的紫千豪,就这一刹,这位黑流队二当家已全不似个人样了,五官在他面孔上非但已歪曲得变了位置。他在扑击时拔出的两只短柄金叉还分握在手上,但是,却离着紫千豪身躯有半寸左右的微小距离,他已永远不会再移上位置,而高手相搏,所要求的也就是在毫发之中争生死呀!
虽然如此,裘超凡仍不愧有“三手金叉”之名,他败是败了,但他已将另一把金叉插到了紫千豪的肩上,如今,
那柄沉重的叉身还在颤巍巍的抖动着……
双方的动作都是在一刹间开始又在眨眼间结束,毫无拖延,毫无迟疑,大家全是要决定胜负,而现在早就分明!
几乎在裘超凡还没弄清楚他是如何失败之前,勾魂的使者已不肯再等候他,庞大的身体轰然仆倒,刚刚压在他自己流出来的肠脏之上,而双目尚是暴睁着的!
侧旁——
紫千豪仍然维持着他方才伤敌时的姿态,四眩刻往右方微微扬起,但很显然的,目前不是模拟动作的适当时候啊……
心腔儿猛地倒下一沉,贺长孙全身都发了凉,他慌忙上前搀扶紫千豪,连语声也起了哆喷:“大哥……大哥……我的天!”
贺长孙的手触到了紫干豪的衣衫,这才发觉染了一手的血,紫千豪浑身上下,业已像才浸过水一般都让鲜血给湿透了!
只是让贺长孙那么轻轻一触,紫千豪已痛苦地哼了一声,抑止不住地籁籁抖索,声如蚊纳:“不要动我……让我转一口气………”
贺长孙白髯拂动,老眼含泪,哑声道:“大哥……你伤得重——”
就在他那个“重”字还在舌尖上打滚之际,两股其快至极的锐风已然袭来,一取他自己背心,一攻紫千豪后脑,好毒的招术!
现在,紫千豪受伤太重,根本还不能移动,而贺长孙芳委躲避是可以躲过去的,但是,他自己让过了攻击,紫千豪则是一定要被击中,反过来说,贺长孙如先替紫千豪拦截,则他自己只怕不保!
敌人的暗袭是决不可言的,可以说没有一丁点的迟疑,一道灵光电也似的闪掠过贺长孙的脑际,他猛地往侧旋,雪亮的马刀飞翻横劈,五步枪也在斗大的红缨暴篷之下连手返刺九枪!
“当哪”一阵清脆的金属震响的,猛刺紫千豪的一只“鹰嘴笔”已被贺长孙的马刀奋力震开,但是,另一只“鹰嘴笔”却“噗”声刺进了他的左肋,几乎不分先后,贺长孙的五步枪也一边刺中了那暗袭者三次,他暴睁着双眼奋力跃出两尺,回头看去,哼,那偷袭者不是别个,竟就是“黄衫一奇”徐祥!
徐祥在五步之外,他瘦长的身体在不住地摇晃着,三角眼更斜斜高扯,成了一副可笑的怪像,而他嘴巴痛苦的扭曲着,忍不住的低噪出声,徐祥的身上,正有三个血洞在淌着血,左肩,小腹,以及大腿!
“银髯煞眸”贺长孙暗哑的怪叫道:“徐祥……你这个千刀杀万刀剐的奴才……你这死不要睑的下三滥……我恨那一‘落月梭’没有钉死你,除了打烂仗,偷后门……外,你还会做什么?”
唇角一歪,徐样强压着剜心般的疼痛,丑恶的碟碟笑道:“贺……老狗……你……你也知道……我徐大爷……
不是好欺的了……在白天,你暗算了大爷肩头一梭,如今……你看看……谁要谁的命!”
贺长孙双目中煞气毕露,闪耀着青穷碧的,鬼火也似的异彩,他憋住一口气,不管有如火炙着般的肋下伤口,一步一步逼向徐样,在逼近中,他狰狞的道:“好……徐样……让我们就看看……谁能取……谁的命!”
被贺长孙这种狞悍的形态慑住了,徐祥骤然住口,有些畏瑟的往后倒退,他咬着牙,色厉内在的道:“站住……贺长孙……你不要自己找死……”
暗哑嘶厉的狂笑着,贺长孙用五步枪指着徐祥:“我老头子就……算是找死……我已活到六十余岁……
死不足惜……可是……徐祥啊……你死了……却叫短命!”
尖吼一声,徐祥的黄彩暴扬,他拚了命般猛然冲来,一对“鹰嘴笔”闪泛着蓝汪汪的寒光,急如骤雨般攻向贺长孙!
骇人的大笑着,贺长孙的大马刀与五步枪交互探展,斗大的枪花与寒森的刀光飞舞纵横,锐啸破空!
两个人都受了伤,但是,两个人全不让步,仅是狠砍猛刺,招招要命,丝毫也不为对方稍留余地,甫一上手,便是死拚!
在一个飞施中,贺长孙白髯摹而倒竖,他根本不管徐祥对着胸口插来的“鹰嘴笔”,大马刀倏杨碎斜,“涮”的狠劈而下,同一时间,他的五步枪连削带打,枪杆架敌人的刺肠之笔,枪尖倏戮对方咽喉,一招三式,毒辣无匹!
只听得“叭”的一声问响,徐样的脑袋已有半边被砍了下来,“啪”的跌在青石板小道上,但是,他有右手的“鹰嘴笔”虽然被贺长孙的五步枪挡歪,左手的“鹰嘴笔”却猛然刺入了贺长孙的小腹中,而徐样的脑袋刚被削掉半边,尸身尚未倒地,贺长孙的五步枪又“噗”的一声穿过他的咽喉,直透颈后!
贺长孙的齐胸白髯抖索着,他在连声呛咳中瞪着徐样不成人形的尸身大笑:“徐祥,徐祥啊……是谁要了谁的命啦?呵呵,你这条不仁不义不忠不信的狗,畜生,下流胚……”
贺长孙的五步枪还插穿在徐祥咽喉上,他不让徐样的尸体倒下,又嘶哑药大叫:“龌龊的东西,我老头子今天要……分你的尸,碎你的骨……你……你这混帐……”
正在贺长孙又笑又叫的时候,右边的林丛深处暮然有一条人影飞鸟似的欢然掠至,这赶来的人在半空中一旋,已惊喜的喊道:“原来你在这里!”
猛然,这赶来的人——“再生阎君”左丹看清场中情形之后便全给震傻了,他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副惨像:
地下横竖的尸体,斜身不动的紫千豪,对着一具死尸又喊又叫的贺长孙,以及,贺长孙小腹中还深深插着的那柄纯钢“鹰嘴笔”!
倒吸了一口气,左丹面颊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他抢前一步,失措的悲呼:“秃肥……秃肥……你怎么了?”
但是,贺长孙却宛如未觉,他的大马刀“呼”一声翻劈,顿时血肉横飞,在一连串的“咋吹”“噗嗤”声里,这位孤竹帮高手竟像在切砧上的猪肉一样,左手五步枪支着徐样的尸体,右手大马刀已将他一片片的零削碎斩!
恐怖的惊叫着,左丹的手掌一弹倏翻“当嘟”一声已将贺长孙探砍的大马刀震落!
征了征,贺长孙如梦初醒般激灵灵的打了个哆佩,于是,他再也支持不住的一屁股坐到地下!
左丹将他的“霸王掌”往腰带上一插,过去扶着贺长孙,心如刀绞般愕然道:“肥秃……肥秃……”
这时,贺长孙的面容已是一片谈白,他的两腮须肉也那么快的立即松弛重擦下来,迷惆的看着左丹,他哑声道:“老……左……我……不要紧……你……你去看……大哥……”
左丹慌忙别过头去,那边,紫千豪正在慢慢地收回他的姿势,慢慢的,就像有千钧之重一般!
嗓子像被什么堵塞住了一般,左丹硬着声道:“你放心,秃肥,大哥安好……”
缓缓地,贺长孙目光低垂,定定的投注在深插入自己小肚内的“鹰嘴笔”上,他泛起一抹灰色的苦笑,呐呐的道:“好……好……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不免……
阵上亡……闯了一辈子……江湖……如今也总算……有了归宿!”
左丹强忍住泪,哀痛的道:“不要胡思乱想……秃肥,你的伤并不太重,一定可以治好的……前山上头的敌人全被赶下去了,祁老六正帮着孩儿们从下面往上杀,这场仗,我们赢定了……”
咳了几声,贺长孙气如游丝般道:“只怕……我……老头子……等不及了……”
再也压制不住的抽噎了一声,左丹悲切的道:“别这样说……你不会死的……肥秃……
要撑下去!”
猛一痉挛,贺长孙突然凄厉的哑声大笑:“还……还撑个卵蛋……我老头子……两眼发黑……
全身绵软……又累……又倦……就像要腾云……驾雾一样……“左丹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呜咽着道:“你不会死……肥秃,你不会死……”
大叫一声,贺长孙双目怒瞪,摧肝沥血般厉吼:“紫大哥……我先走了……跟随你十余年……死也无憾……紫大哥……阴冥界里……我照样护着你——”
吼声惨怖,有如狼啤鬼号,而余音尚在袅绕,这位孤竹帮的老人已募地四肢一挺,再也不动……
长嚎着,左丹猛然抚户大哭,一扬见绝……唤雄并非不洒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些铁打的汉子啊……
轻轻地,柔和地,一只银灿灿的剑鞘搭到左丹肩头——
左丹倏而抬头看去,嗯,是紫千豪,全身血透,伤痕累累的孤竹帮双龙头1流着泪,左丹站起,他满腔的悲痛又加上无比的焦惶,以至连说话都不能连贯了:“大哥……贺长孙……他……大哥……还有你……伤的重啊…”
紫千豪威然注视着双眼半睁的贺长孙,泪光盈目,他苍凉的道:“长孙是为了护我才会这样的……我正逆了气,拗了劲……不能移动……徐样暗算我……长孙便挺身挡了……”
抹着泪,左丹低哑的道:“大哥,你千万悲痛不得……你的伤可真吓人……贺长孙为大哥死,也可死而无憾……孤竹弟兄,人人都想有这种荣耀……”
摇摇头,紫千豪孱弱的道:“我对不起长孙……”
左丹急切的道:“大哥,别这样说,凡是孤竹上下,只怕换了任何一人也全会如此做……”
闭着眼,紫千豪抑止住了即将溢出的泪水,他沉重的道:“战况如何?”
吸了口气,左丹这才略见振奋的道:“对方在山上的好手有银坝子三个大爷,还有‘黄衫一奇’徐祥、‘婴臾’吴宇,另外有黑流队二当家‘三手金叉’裘超凡,这些人,全由‘南剑’关心玉统一调度,率千余人守着,山下有立云三子,黑流队的大当家‘金约眉’屠松,以及银坝子的另两个大爷,亦率一千人驻留,银坝子在山下原来也有三名大爷,其中一个姓贾的已在狭谷那边被大哥你们干掉了……”
紫千豪低哑的道:“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左丹忙道:“我们生搞了银坝子一名大爷,就是与蓝扬善蓝兄交手的那个使大关刀的,他被蓝兄砸断了一条腿,我们抓住他以后用刑一逼才遣了出来……”
忽而惊然一惊,紫千豪目光四扫,喃喃的道:“我记得这里也有两个使‘紫金三环刀’的银坝子大爷,此时怎的却不见了?难道逃去了么?”
左丹也环视了四周一阵,摇头道:“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对方的人了……”
虚脱的叹了口气,紫千豪又道:“蓝兄呢?”
左丹低声道:“他已带着弟兄们杀下山去了,顿饭时光以前祁老六也夹攻了上来,如今怕巴会合在一起,我因为不见了大哥与贺长孙,心里放不下才急急找来,哪知方才找到,这里已是这般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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