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风飞 发表于 2017-3-23 23:59:12

第三十八章施酷虐人面兽心
    被那两名中年汉子夹制住的方樱,目睹这等惨状,精神上再也支持不住,她凄厉的喊叫一声,在喊叫声尚颤抖浩袅绕在寒瑟的空气中时,这位纤弱的姑娘已然晕绝过去!
    金奴雄的面容,在这一刹间像已变成一张不似人脸的切了,原本黝黑铜亮的肤色,如今竟是纸一样的蜡白,宽净的嘴唇可怕的往两边咧开,而嘴唇是那种枯萎又干裂的灰色,他面上五官全因过份的痛苦而扭曲得居然易了原位,一只仅存的牛眼迷茫与空洞的大睁着,瞳仁的光辉已在扩散,漾浮起死鱼眼珠那般的呆滞和木衲神情,全身都是血,满脸都是血,而血与肉搀合着,揉杂着,一片模糊,分不清哪是血,哪是肉了……
    狼枭般喋喋怪笑,单光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金奴雄硕大的头颅,他和鼻孔残忍的龛张着,冷酷中显得暴度无比的道:“六甲神,金奴雄,你只生着一张巧嘴,却似纸扎的一样不堪一击,现在,你知道谁比谁强了吧?哈哈哈哈……”
    喉头间像被一口痰塞着,发出呼哈哈的抽噎声,金奴雄的巨大身躯在轻微的颤抖,他宛如仍在挣扎,仍在与死亡做最后的抗拒,虽然,这种努力已是可怜得微不足道了……
    单光狠毒的道:“姓金的,你想知道你的大阿哥安好么?当然,他目前仍极舒泰,不过,这种舒泰只怕维持不了多久啦,你们是手足,是弟兄,而手足弟兄,自将生死与共,福祸同享,你放心,老子会成全你们的,黄泉道上,你先走一步,你的大阿哥,嗯,还有那姓左的混帐,就会跟着赶上来了!”
    像是炮火临熄前的突然明亮,金奴雄竟然提起最后一口气开了口,虽然,他的语声已是如此低呛与艰涩了:“单光……单光……因果……循环……报……报应不爽……你……你等着……孤竹帮……孤竹帮的搏……命……巾……即将飘到……你的头顶!”
    额上青筋暴起,单光狂笑道:“孤竹帮的搏命巾?哈哈哈,那只是吓唬一些窝囊废的,你却想在回老家之前拿着它来威胁我?姓金的,叫孤竹帮上上下下的杂碎们全来找我吧,看我在不在乎,看看他们的命运更能比你强到哪里!”
    猛的一痉挛,金奴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声嘶力竭,摧肝沥胆的悲凉大叫:“大哥啊……我……我对不起你……我要去了……去了啊……”
    叫声宛若厉鬼的泣号,悠悠传扬四周,又徐徐寂渺,而金奴雄已蜷在地上永远也不能动弹了,他俯卧在那里,让自己的鲜血来浸润着他,那柄沉重而锋利的“金纹斧”,便冷清清的弃置于他尸身的三步之前,“金纹斧”的斧刃仍在闪着泛着凄生生的光芒,但是,在这时看去,那光芒竟是如此悲哀,如此孤单,又如此落寞了啊……
    望了一眼和金奴雄倒在一起,依旧晕途未醒的紫千豪,单光又恶毒的笑了,他喃喃的道:“姓紫的,我盼了九年的日子,今天终于叫我等到了,是够漫长,是够难捱,但我到底还是熬到了……你取了我一半耳朵、我却要你的一条性命来偿还,这是十分公平的,连本带利,我们两不相欠……”
    单光双目中射出来的光芒是狠辣的,残忍的,狂野而又凶暴的,就像是一头猛兽在提取到他的猎物时那般满足而又邪恶,一种血淋淋的满足,加上一种毒酷的邪恶……
    蓦然——
    一声厉嗥尖锐的钻进人们的耳膜中,随着这声嗥叫,又紧跟着再响起一声惨号,那边,与左丹缠战着的三个人已有两个打着转子旋倒手地,而左丹,却快如奔马般扑了过来!
    冷森的一哼,单光低促的道:“宋德、易无风,你两个把这妞儿押到后面去!”
    那两个中年人物答应一声,拖着晕途未醒的方樱便往林边急去,眉宇间隐蕴着一股可怖的煞气,单光缓步走到金奴雄的尸体之前!
    于是——
    喘息着,满头大汗的左丹已欺然长射而到,这时,除了两助的伤口外,他的胸膛也翻裂开一条血糟,身形甫落,左丹已“呼”的斜旋五步,拴着满口钢牙,他嘶哑的叫:“老金—
    —”
    冷冷的,单光用左手的“无耳短戟”如背后的地下一指,道:“只怕他再也不能答应你了!”
    目光随着单光的前尖看去,这一看,左丹的面色立刻惨变,他大大的摇晃了一下,在唇边肌肉的抖额中,他悲愤至极的哀吼:“好狠阿……”
    单光皮笑肉不笑的一激牙,道:“江湖男儿,就应该这样死掉才算是英雄,姓左的,我想你也应该拣个相同的死法!”
    双眼已宛似盈盈治血,一阵一阵的抖索着,左丹目眦崩裂,他狂厉的大叫:“单光,是你杀死金奴雄的?”
    眼皮子一吊,单光阴笑的道:“一点也不错!”
    定定的瞪视着在金奴雄背上寂然不动的紫千豪,左丹禁不住打了个寒票,他恐怖的道:“紫大哥……也遭到你的毒手了?”
    嘿嘿一笑,单光道:“这用还没有,从开始到现在,你的狗兄大哥便—直这么死沉沉的赖在人家身上,不过,虽然还没有开始整治他,也就差不多了,当然,我想你也明白,你的紫大哥在九年前削掉我一只左耳,今天,他要偿还的却不只是一只左耳了……”
    左丹强自镇定着自己,他一抹眼角流淌的血丝,深深吸一口气,悲厉的道:“方樱方姑娘呢?”
    一眨眼,单光道:“这妮子还会逃出我的掌握么?”
    一跺脚,左丹正想再说什么,后面,一条人影已跄跄踉踉的,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一路跑,一边惨怖哀号:“单前辈,单前辈,左丹杀了我的两个拜兄了,他杀了我的两个拜兄,你要替我们报仇啊,你不能放地逃掉……”
    神色如霜,单光著然暴叱道:“黄扬,你给老子住口!这等惊惶失措,沉不住气的模样,也不怕丢了‘南河三蛟’的名声?”
    冲来的那人——黄扬,闻言之下骤然停住,这是一个瘦长汉子,年约三旬左右,此刻,他一张颧骨高耸,寡皮少肉的面孔上正沾满了斑斑泪痕,他呆呆的站在五步之外,身子在一下一下的抽搐着,一双眼睛,却怨恨得像毒蛇的蛇信子一样死死突瞪着左丹……”
    暴戾而狂傲的单光道:“黄杨。你放心、我带你们出来,自然就会对你们有个交待,左丹伤了你的两个拜兄,我叫他用他的狗命,来顶还!”
    蓦的一激灵,黄扬悲痛的叫:“单前辈,擒住这厮之后,乞请前辈交予晚生处置!”
    邪恶的一笑,单光颔首道:“可以!”
    左丹虽然在极度的哀伤与绝望之下,他却仍未放弃最后的挣扎希望,当然,他知道情势既已到达如今的恶劣地步,再想扭转大局,只怕是不可能了,但是。他却决不就此服输,更不就此认命,他依然要做最后的一搏,出现奇迹的机会固则十分渺茫,但却比之束手就缚要高明得多,而且,左丹宁愿在厮杀中被敌人乱刀斩死,也不甘咽下这一口难咽之气,生命自是可贵,但不能屈的,还有骨气!除了这些,左丹不由泪水往肚中倒流,他不能任他兄弟的热血枉溅啊……”
    现在——
    单光踏前了半尺,阴恻恻的道:“姓左的,你是要我送你上道呢,还是自己动手?要知道,我若送你上道,只怕你将颇不舒服……”
    缓缓的,左丹低下头来,他在刚低下头的一刹,手中“霸王掌”已“呼”的狂劈单光!
    单光两眼中的精芒倏然闪射,他和对付金奴雄时一样,依然不让不避,左手“无耳短戟”在一片暴映的炫目银电中猝扬猛翻,右手的“千锥锤“已旱雷也似快不可言的直捣左丹头颅!
    双方一交锋,左丹已觉出敌人功力只强悍熟练,确已到达登堂入室的地步了,同时,左丹也判断出自己决不会是对方之敌!
    似一只陀螺一般,左丹速速狂转而出,在转动中,他的“霸王掌”纵横飞劈,红光翻腾,有如赤带掠幻,朱红烧天,挟着江河长泄的凌猛威力罩向强敌!
    于是,单光的身形亦开始了快速至极的旋闪游掠,右手“千锥锤”起如蓝雷漫天,呼轰交织,左手“无耳短戟”,旋展得似是万千流光穿舞,布满了寸寸空隙,劲气回荡冲激,发出阵阵尖啸如泛,而沙飞石走,压力回布,声势之惊人,实在不愧为武林中有数的绝才之一!
    左丹的功力是在金奴雄之上的,而且超出他不少,非但如此,左丹的智慧与机谋也是金奴雄所难以比拟的,可是,左丹强虽是比金奴雄强了,若和单光论起来,却是自然差上一段距离,而高手搏命,休说差上一段距离,便是毫厘之傲,也往往就可以分胜负,定生死了……
    两人的较斗,全是其快无匹的,有如流星曳空、电光石火,稍触即分,甫接立变,在狠辣上,单光固是块够得上的材料,而左丹也以歹毒出了名,双方出手之间。丝毫不为敌人留下一丁点退路,不让对方有一丁点回转的余地,全是急杀猛砍,凌厉攻拒,每一招皆指向敌人致命之处,每一式全招呼向对方要害,左丹极为吃力的抵抗着单光的狂悍攻击,他虽说并非单光的敌手,但是;在一半时之间,尚可以勉力支撑……
    在激战中,单光阴沉的笑了。他道:“嗯。姓左的,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
    汗水随着左丹的身形移动而挥洒,他的“霸王掌”在翻飞掠闪中映起了一条条彩带般的红光,憋着气,他切齿嗔目道:“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单光,你记住了,我兄弟的血。全要从你身上流回来!”
    喋喋怪笑,穿越晃移下,单光倏出九锤十九戟,寒辉交闪里,他再是九锤十九戟:“姓左的,只要你有法子,我单光一条老命便在这里摆着,你尽可以伸手取去——”
    “嚓”的一响,单光一朝掠过左丹的颊边,一股鲜血随着左丹右颊的肌肉翻裂突然喷溅,在左丹的歪斜倒退中,单光锤戟并出,又是狂风暴雨般急罩过去!
    于是,左丹倾力招架,再度狼狈倒退!
    单光讽辱的大笑道:“怕只怕你取不了老子的命反而赔了你自己的这一条哪……”
    任颊上的鲜血流淌,左丹连吭也不吭,眉头也不皱一下,他脚步一点猛撑,人已斜着暴射而出!
    怒叱一声,单光如影随形,紧跟而上:“跑?哪里跑?”
    蓦然在空中连连翻着空心筋斗,左丹在身形的弹跃之中,勉强避过了单光一连串的追砍,这时,已猝然一个侧旋,凌空飞扑到金奴雄的尸体之分,也是紫千豪晕迷未醒之处!
    “你是妄想!”
    单光厉吼着,一阵风也似的衔尾追到,而同一时间,那位叫黄扬的仁兄也一探手中的“三棱剑”,从斜刺里扑杀上来!
    左手竖立如刃,左丹又快又准的切了下去,于是,缚连在紫千豪与金奴雄身上的束带,全已齐掌而断,可是,左丹也仅仅能多出这一点时间而已,现在,单光的影子已巨鸟般迎头罩下!
    “霸王掌”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呼轰旋舞,劲气充斥四溢,在一片强大的力道里,“霸王掌”突然幻成千百光影,自四面八方凶猛的往单光卷去!
    怒骂一声,单光已经扑落的身躯竟如此奇异的猝而硬生生折弯出六尺,这时,那黄扬却恰好冲了过来!
    在闪泛的红光掌影映印下,有如魔鬼的手爪自虚无中飞来,从地底下涌起,那么密,那么快,又那么绝,只见掌影纵横穿织,“呛呛咖卿”的金铁交击声马上连串传出,只是眨眼,那黄扬已狂吼着重重摔跌出去,他的两条肋骨,已全在这一刹间被左丹的“霸王掌”所砸碎,一根根的,白森森的参差不齐的穿肤而出,他的“三棱剑”也一下子抛起了半天高!
    此际——
    单光已电转而回,诸状之下,这位狠毒绝伦的人物不由双眼全变红了,他长啸一声,在尖锐而凄怖的啸声波颤里,他的“千锥锤”与“无耳短戟”简直全已化成了一阵阵的,一片片的,只见形影而不见实质的光雨,流泻着,激荡着,汹涌着,旋回着,猛烈得无可言喻的攻向了左丹!
    如今,左丹是半蹲着,他头发披散,面容狞厉,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他已豁将出去,什么全不管,什么全不想了,只凭着一口气,一份忠,一股勇,那么悍然不屈的竭力以手中“霸王掌”拚死力敌!
    在力量与光芒的探合中,跟着就是热血的进溅,而猩红的血,有如一朵朵奇形怪状的小红花,那般凄艳得断人肛肠的往四边洒出,利器割肉的声音夹杂着人们在痛苦压力下的呼吸,左丹已劈哩砰隆翻出去十多步远,全身猛然一挺,在一阵断续的,吃语似的,却悲惨而绝望的咕喀喀吸气声中一下瞪大了眼,而那双眼,却毫无生气……
    单光落在一文之外,他也在大大的喘着粗气,好半晌,他才狠狠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步履螨娜得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
    他来到左丹仰卧着的地方,俯下身,看了看左丹那双几欲突出眼眶的珠子,而左丹的两只眼却呆呆的瞪视着夜空,瞳仁是死沉的,木然的毫无表情的,他的脸容也是同样的歪曲的冻凝着,在那冻凝的肌肉里,冻凝的皱格中,显可易见的包含了多少不甘,多少愤怒,多少悲痛,更有多少焦虑,但是,他总已摆脱了人世间一切烦恼了,他已去到一个无忧而永恒的境界,不论他是否真的想去,他却总已去了……
    阴沉着脸,单光站直身子,他的大腿根一直到膝盖,被左丹的“霸王掌”那尖利的掌尖划开了一条有半尺长的血口子,白嫩嫩的,红鲜鲜的肌肉翻卷出来,看上去十分吓人,他的左边裤管,如今也全被血水给浸透了!
    恶毒的凝视着左丹的尸体,“霸王掌”仍然紧握在左丹的手中,单光突然大叫一声,“无耳短戟”微举摔落,“咔嚓”轻响,左丹的右手已被刮断,带着“霸王掌”飞抛至黑檀木林中!
    狂吼着,单光的“无耳短戟”就像疯了一样起落不停的残害着左丹的尸身,一蓬蓬的鲜血扬起,一块块的碎肉飞掷,单光的双目闪射着邪异而怪诡的红光,他就像在分解一头豹,猛宰一头猪那样残忍的毁割着左丹的尸体,一边口中还发出那种令人毛发惊然的厉叫……
    良久——
    单光呆了,他大大的喘着气,最后一下子用他的“千锥锤”砸碎了左丹的头颅,然后,他以“无耳短戟”支撑着疲乏的身体,满足而带着发泄后那种尽兴的痛快形态,注视着地下的左丹遗骸,而左丹遗骸,那……那已不能称做为一具尸体了,那只是一堆烂肉,一片肉酱,搀合了骨头,毛发,腑脏与鲜血的肉酱!
    用手背抹去溅沾在脸上的点点肉糜与血迹,单光如癫疯似的仰首狂笑着,他的笑声是如此恐怖,如此高昂,又如此尖厉,宛若冤鬼夜泣,的魂呼啸,能把人们的心全给惊寒了……
    林边,约在十几步外的那两个中年人物,嗯,一个叫宋德,一个叫易天风,两个人全像傻了一样木呆呆的僵立在那里,两人的眼神中,全透露出无可掩隐的惊悸与震骇,他们面色发青的目睹着这惨绝人袭的暴行,而他们也是人,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单光竟会把一个同类的遗体这般毁灭,这样残害……
    两个人依旧夹持着方樱,方樱却尚未苏醒过来,她受的惊吓太多,刺激也太多了,固然,生命的殒落是平凡的,是不足为奇的,不过,那也要看以什么方式去将生命结束,但,不论是何种方式,却决非单光采取的这一种,这是多么残酷,多么狠毒,又多么灭绝人性的方式啊,单光的举止,已不似一个人所能做出的行为,因为,一个人哪会有这般暴戾凶恶的心肠?单光难道果真人如其号,是天上的“血狼星”突降下来的么?
    逐渐的,单光总算将那种疯狂与失去自我的心神收了回来,他吁了口气,瞪着那边自在发呆的宋德及易天风二人,黄疏疏的眉毛倏竖,冷森而又阴沉的道:“你们两位,戏,看够了吧?”
    闻言之下,两位仁兄顿觉一股寒气浸透全身,俱不由打了个哆喀,心腔狂跳着,二人像噩梦初醒般惊悟过来,连一句话也不敢回撞,拖扯着方樱惶恐的急步走向这边。
    唇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狠厉阴笑,单光道:“怎么样?单太爷还可以称得一把手吧?”
    两人忍不住面色发白,宋德连忙微带颤音的道:“单爷技艺超绝,登峰造极,何止是一把手,简直已是武林宗师,两道始祖了……”
    易天风也诚煌诚恐,冷汗涔涔的道:“说得是,说得是,来日还望单爷多多栽培我哥俩……今夕一见单爷功夫,我哥俩才算折服了,单爷真是天外天,人上人,样样仅强,般般拔草,江湖道上,将来必然全属单爷天下……”
    要死不活的一笑,单光道:“嗯,其实你们一个‘飞蛇链’宋德,一个‘断半山’易天风,万儿也都不差哪……”
    宋德与易天风全不由激灵一下,二人忙道:“哪里哪里,是单爷夸奖了,看重了……”
    吁了口气,单光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我单光也不是吹嘘夸大,普天之下,只怕胆敢和我正面作对的还找不出几个人来,嘿嘿,谁要占了我姓单的便宜,我不叫他凌迟碎剐,也让他五马分尸,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眼皮子一耷拉,单光又阴沉沉的道:“面前,便是一个最好的实例,姓紫的混小子削掉我一半左耳,我便要他一条性命来赔偿,而且,他还赔偿得极其痛苦,另外,我更叫他坠上两个垫底的!”
    易天风连冷汗也不敢抹,一叠连声道:“自然,这个自然,谁叫他们有眼无珠,开罪了单爷你!这全是管由自取,怨不得人……”
    一瞪眼,单光狂傲的道:“谁敢怨我?”
    两位又是齐齐一哆嗑,连奉承带阿谀:“谁敢?谁也不敢啊,就是老天爷够胆子,只怕也没有人这般不自量力,自寻绝路!”
    嘿嘿一笑,单光受用十分的道:“说得对,哪个犯了‘血狼星’,即是哪个向生命道‘再会’的时候了,哈哈哈……”
    这一阵笑,笑得有如鬼号狼降,就宛似有一只手抓进了人们心里,宋德与易天风全不由周身发冷,腑脏抽搐,甚至连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但是,他们却不敢丝毫表露内心的感觉,也只好张大了嘴巴,一个劲的陪着单光子笑,哈哈哈,呼呼呼,就似在嚎丧一样……
    蓦然——
    单光停住了笑,冷冷的道:“不准笑了!”
    两人慌忙闭上嘴巴,惊惧而畏缩的愣在那里,两颗心全在七上八下的忐忑着,摸不清这喜怒无常,暴虐邪恶的“血狼星”又在动什么歪点子了,他们明白,不会有好事……
    微微仰起头来,单光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道:“今晚,我带了‘桂家兄弟’‘南河三蛟’‘小黑龙’‘阴山双翼’及你二位一共十一个人来伏袭紫千豪,虽说我们折了八个人,却仍旧值得,除了紫千豪被活擒之外,他的两个得力爪牙左丹与金奴雄俱被摆平,连那性方的贱人也一遭拿住了!”
    顿了顿,他又道:“损几个人无所谓,只要这口怨气能出,再多死两个也没有关系,你们说是也不是?”
    宋德与易天风在一震之下惶恐的答道:“是,是,当然是……”
    斜眼看了看尚未醒来的方樱,易天风鼓着胆子问道:“单爷,这位姑娘,呃,你老认得?”
    一点头,单光道:“不错,她是‘银坝子’‘白眼婆’莫玉的义女,多日之前,我到‘银坝子’会晤莫玉之时,曾见过她!”
    吃了一惊,宋德接着道:“那……这样说起来,你老与莫玉也算有旧了,单爷,我们如此对待她,似乎,呢,不太好吧?”
    易天风也迷惆的道:“只怕莫玉知道了会有所不满……”
    冷哼一声,单光道:“我说你两个一对呆鸟,真是一点也不错,莫玉胆敢对我不满?她又怎能对我不满?哼!如果她知道了此事,对我连声道谢还来不及呢,我等于是在帮她的忙!”
    两个人不由一愣,脱口道:“擒住她的义女等于是帮她忙?”
    眉毛一扬,单光道:“正是!”
    二位仁兄满头雾水的互望一眼,怔怔的摸不清头脑,只是一个劲的苦笑着,又不敢多问……
    眨眨眼,单光道:“你们真叫呆啊,这又有什么不明白?”
    不待二人说话,单光又道:“我问你们,莫玉和紫千豪有不共戴天之仇,势不两立,形同水火,这一点,你们知道不?”
    宋德与易天风连忙点头道:“这个知道……”
    单光接着道:“那么,莫玉的义女应该站在哪一边?”
    二人脱口道:“当然是和莫玉同一阵线?”
    嘿嘿一笑,单光嘲弄的道:“现在,他为什么又跟着紫千豪走?而看情形,她并非遭受胁迫,而是心甘情愿跟着他们走的,这,表示着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呆鸟给我说说看?”
    宋德和易天风先是一怔,随即双双惊呼:“叛逆!”
    用力颔首,单光道:“总算开窍了,你们说,我捉住了背叛莫玉的人,而这人又是莫玉的义女,该不该大大的感激我呢?”
    宋德与易无风二人一个劲的点头道:“应该的,绝对是应该的……”
    “嗨”了一声,单光道:“这不结了?老实说,我姓单的哪一次不是料事如神,十拿九稳?就这次跟踪紫千豪的事来说吧,我一在‘东隆镇’闻得到‘小黑龙’赵坤发现紫千豪等人的行踪,便马上判断出紫千豪的弱点来,嘿嘿,那一天,在夜袭傲节山之时,紫千豪自受极重创伤,那些伤势相当沉重,不论他用什么奇丹妙药来医治,也断断不会在这有数的一段短短日子里完全痊愈,因此,我臆测他的功力必然未曾俱皆恢复,却不想他竟惨重到这等地步,这小子身有如此剧伤却仍敢轻骑简从的下山冒险,真是不知死活,也该他倒运,落到我们手中,不过,我也用不着隐瞒,我对他确实十分顾忌,这小子实在够行,否则,我也不会迟迟不敢下手,一直远远单吊着了!”
    易无风献媚的道:“我们虽是在远处跟随他们,单爷你老却好眼力,一下子便看出紫千豪在马上有些不对了,当时,你老不是即曾说过,他可能是旧创复发了?果然被你老猜着了……”
    哈哈大笑,单光道:“若非我看出姓紫的旧创复发,今天晚上,这个险冒不冒我还真得多思付思忖呢……”
    说着,他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腿,狠辣的道:“好了,现在我们就过去侍候侍候孤竹帮帮主,不要忘记,夜一长,梦就多了!”
    宋德和易天风连声答好,他们两人夹持着方樱,随在单光后面朝着金奴雄的尸体这边行来。
    转过身,单光步履践珊而艰辛的向前走去,但是,他刚刚走几步,却突然全身一震,如遭雷画般僵在那里,在脸孔肌肉的急速牵动中,他摧肝沥胆殷切齿厉叫:“紫千豪呢?紫千豪到哪里去了?”
    宋德与易天风闻言之下,也仅不由同时吓呆了,他们双眼发直的望了过去,可不是,十来步外,除了金奴雄那具断了手臂的惨怖尸体外,哪里还有紫千豪的影子?而不久之前,紫千豪明明还晕迷在金奴雄尸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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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hsofhap 发表于 2017-3-24 00:00:14

第三十九章脱魔手苍天有眼
    单光焦黄的面庞,在这一刹那完全变成青紫色,豆大的汗珠自额际消溶淌下,他突瞪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眼珠却宛似要夺眶而出,满口的牙齿挫磨着,发出“咯”“咯”的声响,那神态,简直怨毒极了,愤怒极了,但是,假如你细心观察,包含在那愤怒怨毒中,还更有一丝难以看出的惶恐与畏惧!
    后面,宋德和易天风两人更是傻了眼,他们面面相觑,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真默中,他们惊怯而慌张的朝四周的黑暗探索着,在这瞬息,像是一片浓重的阴息,一股冷森的寒流侵袭着他们全身,笼罩着他们的心里,而四周是如死的沉寂,如死的静悄,没有一丁点声息……风拂着,黑檀木林子在哗啦哗啦的摇晃着,每一抹黑影的闪动,每一根技桠的磨擦,却有着那么一种怪异的恐惧,邪恶的忐忑,以及一种仿佛无声,却深深震撼着他们心弦的嘲笑,死亡的,狠酷的,咬牙切齿的狂笑!
    狂吼一声,单光双目中红光闪射,他歪曲着面容,倒竖着眉毛,尖厉而暴戾之极的大叫:“你们两个混帐尚在寻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去搜!”
    两个人猛然打了一个冷颤,手足无措的拖着方樱便往前面的小径上走,单光厉烈的叫:“你们到哪里去?”
    宋德及易天风不禁又呆住了,他们僵直的停下,两张黄瘦的面孔上布满了迷惆及畏缩的形色,易天风咽了口唾液,呐呐的道:“不是说……呃,单爷,你不是要我们去追搜紫千豪么?”
    因过度的愤怒而使得削薄的嘴唇也在不可抑制的抽搐了,单光凶恶而粗暴的道:“你们这一对王八蛋的狗头!叫你们击搜寻紫千豪的踪迹,你们还拖着这个累赘作啥?”
    吸口气压压火,单光又阴毒的道:“而且,你们走的方位也不对,紫千豪一定是朝着林子逃了,他岂会愚蠢到顺着小路往前走?”
    宋德忙道:“那么,单爷,我们就将这女子放在此地,往林子里搜一搜了……"怪吼一声,单光暴辣的道:“废话!你们从右边搜,我自左边搜,现在,你们还等什么?要老子来抬你们进林子去么!”
    吓得一哆喀,宋德与易天风两个再也不敢多吭一声,他们丢下了晕迷瘫软的方樱,拔出家伙,连奔带跑的冲向后面的黑檀木林子里……
    恨得猛一跺脚,单光走到金奴雄的尸体旁边,俯下身来,细细查视,嗯,方才束缚着紫千豪的那根腰带已被弃置在一侧,腰带早已断成了好多截,那是左丹先时用手掌切断的,此外,草地上有着零乱揉皱的痕印,以及点点斑的血踪,除了这些,就再也找不出别的来了,紫千豪的失踪,就好像突然消失在空气里一样,那么无声无息,那么静寂悄然,就如此好端端的便会一下子不见了……
    狂厉的咆哮着,单光大叫道:“又会跑了么?他又会跑了么?”
    蓦地——
    他宛似想起了什么,急切的翻转过金奴雄的尸身,意因寻找原先别在金奴雄腰上的那柄四眩剑,但是,他又失望了,金奴雄的腰际已然空空如也,那柄四眩剑早已踪影不见。
    单光的喉结在不住上下移动着,额头的青筋,有如蚯蚓般根根暴起,在汗水流淌中,他野兽般的粗浊喘息,目光是酷热而凶暴的,更带着一股骇人的疯狂及愤怒,突然间——
    他举起双手的兵器——千锥锤及无耳短戟,有如在砍斩一条破麻布袋似的猛力砍斩金奴雄的尸身,沉重的千锥锤与锋利的无耳短戟映闪着寒光,就那么不停不歇的,暴风骤雨一般将金奴雄硕壮的尸体碎为寸断,成为血肉模糊的一堆!
    浑身沾满了血迹,粘贴着肉糜与碎布,单光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暴睁一双阴残的细眼,露出发黄的牙齿,一直到他感觉疲倦了,才恶毒的邪笑着退到一边!
    凝注金奴雄宛如肉酱般的尸体,单光似是做过一件最得意的事情一样,满足而又嘲讽的道:“姓金的,谁叫你不在紫千豪潜逃的时候出声警告?虽然那时你已死了,却仍然应该示警相阻,嘿嘿,你不帮忙,依旧护着娃紫的,那你就怪不得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了!”
    说到这里他仰天厉笑,口沫四溅中,他又转朝阴沉深黝的黑檀木林子,凶烈的吼道:“紫千豪,你看见了么?单大爷已将你的两个手下全凌迟碎剐啦,你如今有什么感觉?一定是痛恨又加上愤怒的吧?如果你是姓紫的,你就该滚出来与我决一死战,顺便也替你的弟兄们报仇,不要忘记,他们全是为了你才会落得眼前的惨状的,紫千豪,你不要闷声不响,装歪耍熊,你一定听得见我的说话,一定看得见这里的情景,姓紫的,在孤竹帮你是大阿哥的身份,你知道么?大阿哥就得撑起大阿哥的架子,难道说,你就这般不仁不义,眼睁睁看着你的属下被我宰杀后却缩着狗头连声大气也不敢吭?”
    单光的吼骂叫嚣带着无比的讽辱与讥刺,更是那般粗变及横暴,他那沙哑中含蕴了狂虐的语声飘扬在冷瑟的夜空,袅绕于黑沉的林隙,也传播在岑寂的旷野里,但是,除了隐隐的空洞的渺渺语声在消散,凄凄的寒风在吹扬,却没有引起丝毫反应,紫千豪并未出现,连一丁点可疑的征兆也夫曾发生.一切如是照旧.那种令人窒闷的照旧!
    面孔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皮子在跳动着,单光的脸容显得可怕的狰狞与阴森,他长长吸了口气,像是要压制住心头那一股激荡的怒潮,然后,他开始沉重的举步行向黑檀木林子里。
    紫千豪,他在哪里呢?当然,他并没有走远,也无法走得远,现在,他正隐伏在一株檀木树上,借着枝桠的阴影为掩护,将全身的重量倚托在一根微微斜起的横杆上,他的面色是那么灰白,那么憔怀,又那么衰疲,而比这些有形的创痛更深的,却是他那无形的悲楚与哀伤,此刻,他心中宛如刀割,肝肠寸断,他以毕生所未有的忍耐力来压制着那一片汹涌的凄论与仇恨,他尽力使自己不至于颤抖,把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他的脸庞肌肉亦因身体上与精神上的痛苦而一阵一阵的痉挛跳动着,这位孤竹帮的首领,西陲一带的武林霸主,双目中全已嘘满了莹莹泪水,英雄并非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紫千豪已经悲痛到了极点……
    天下有什么事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足弟兄遭受残杀而自己又束手无策的感触更令人悲愤的?天下又有什么事比耳闻强仇叫骂羞辱而不能挺身以惩的懊恼更令人气短的?如今,紫千豪却正是这样了,他有满腔的热血,整腹的怒火,刻心的怨恨,齐喉的羞耻,可是,他却无法打击敌人,无法稍有反应,因为他直到现在,仍旧周身痛楚如裂,袁颓不堪,甚至连站立的力量都很勉强,他知道他必须忍受,必须克制,否则,他如略一冲动,只怕非但报不了今夜的仇恨,索不回眼前的血债,就连自己的生命也将一并搁在此地了,他并不畏死,但,就是死,至少也要心无憾事,能以瞑目啊,此刻,他如有了差池,你又叫他如何无憾,如何瞑目呢?
    其实,紫千豪因为旧伤复发而至痛晕过去的时间只到一个关头为止,那个关头,便是左丹冲到他的身边运掌为他切断束缚着的腰带之一刹,那一刹,他即已苏醒,但是,他却无力行动,甚至连说话都很艰难,因此,他当时没有什么苏醒的反应,不过,他却自睦戏的视觉里看见左丹的壮烈牺牲,看见了他悲惨的下场,以及,看见单光加诸于左丹尸体上的残酷手段!
    当时,一股本能的求生欲与血淋淋的复仇意志支撑着他,就在单光疯狂碎剐着左丹的尸身的时候,紫千豪已咬紧牙关,抽出了金奴雄遗体上的四眩剑,像一个衰弱的老人攀升一座险峻的高山那样困苦与艰辛,一寸寸,一尺尺的爬向了林子里,他不敢喘息,不敢呻吟,感谢夜色的浓团掩护,单光的疏忽,以及宋德与易天风的征忡和震骇,在这种有形的自然帮助与无形的人为意志分散下,他终于爬进了林中,又几乎不能成功的以最后的一点力量攀升到一棵不高的黑檀木树上,目攀升至树桩上的瞬息,他已整个瘫痪了下来,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附在树上,丝毫不能动弹的附在树上,连呼吸都已那么低细而微弱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全已看到,也全已听到,但紫千豪却不能有所举止,也无法有所举止,他能做的,仅是一丁点的记下这些仇恨,这些羞辱,这些悲愤,并将它一丁一点的接刻在心版上……
    这时——
    单光一面在黑檀林木中搜索寻找,一边挥动手中的千锤锤与无耳短戟扫劈着杂草垂枝,他粗重的喘息着,暴戾的叫骂着,林子里,“呼哩哗啦”的阵阵枝叶断响搀合着那种野兽般的爆吼不停传扬……
    终于,单光和从右边搜来的宋德与易天风两人会合了。
    满脸的狂暴与狰狞之色,单光厉烈的道:“找着了没有?”
    两位仁兄全是一面孔的畏缩及惊悸,易天风换了只手倒提着他那把特大的锋利砍山刀,呐呐的道:“没有发现姓紫的踪迹……我们哥俩搜得很仔细,未曾放过每一寸可疑之处……”
    宋德也提心吊胆的道:“单老,我看这性紫的,八成是溜开这里了……”
    垂用的眼皮子“呼啦”一掀,单光怪叫道:“你们是一对饭桶,一对不折不扣的窝囊废,妈的,依得老子的脾气,老子就该活剥了你们!”
    宋德和易天风俱不由魂飞魄散,心寒胆颤,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哆啸着,吓得连脸孔都变成灰的了。
    狂乱的暴跳着,单光怪吼道:“老子独立在和那两个该死混帐逐一拚搏,你们却全站在一边风凉,也罢,老子不求你们插手相助,但你们竟连一个半死的紫千豪也看不住,你们说说。你两个王八蛋还算是人种么?还他妈像个吃五谷长大的活人么?可恶的东西!”
    宋德和易天风却惊惧得侵窒了,直愣愣的站在那里,除了全身籁籁发抖,牙关上下交磕,就做不出别的动作来了……
    蓦地退后一步,单光霍然转身,他闭上眼,长长的吸气,徐徐的吐出,又长长的吸气……
    宋德和易天风两人吓得浑身打抖,嘴唇发青,他们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当然,他们之所以如此恐惧乃是有理由的,他们知道,“血狼星”单光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在道上是挂了招牌的赶尽杀绝,天下之大,只怕除了他的亲老娘,任谁犯了他,他也会翻下脸来刨你的祖坟,挖你的老根!
    现在,单光在他转身调息之后,已勉强将一口怨气压了下去,又转回来,他阴沉沉的道:“此时我且不与你们细算,过些日子再看你们的表现如何,我们走,放开圈子去追杀牲紫的杂种!”
    宋德和易夭风两人顿时如释重负,冷汗淋漓中,他们俱有一种大病初愈又从鬼门关转返一趟的感觉,二位仁兄真如逢到皇恩大赦一般仍抖着嗓子,呼低儒儒的在朝单光干叩万谢……
    重重一哼,单光道:“不要罗嗦了,跟我走!”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行出林外,宋德、易天风两人亦立即狗夹尾巴似的跟了上去,就在他们甫始走出林子的瞬息——
    一声怪吼,单光已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跳了起来:“方樱那贱人呢?这天杀的臭婊子!”
    于是,宋德与易天风又傻住了,可不是,方才被他们抛舍在地上的方樱又已踪迹音然,连个鬼影子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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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 发表于 2017-3-24 00:01:04

第四十章砌义冢血誓索仇
    方樱的失踪,更给气急败坏的单光一个沉重的打击,他在暴跳如雷之下,更加增添了三分惶恐与疑惑,冥冥中,就好像有恶鬼在追蹑着他,专门与他作对一样,好端端的两个大活人,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前溜走,就在他手掌心里滑脱了,这,这不是大大的透着邪门么?
    宋德和易天风两人更是手足失措,傻在那里全忘了该怎么办,两张面孔上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惊悸及征仲表情,他们心里所想到的,已经不是单纯的紫千豪与方樱的逃脱问题,他们所想到的,更加上了一层迷离的交异,在他们的判断中,可能已经有什么能人高手早就暗中潜伏在一边和他们为难了,而那个没有露面的人物,必定又是极其厉害,极其阴诡,而且,来者不善!
    “咯”“咯”的咬着牙,单光恶狠狠的叱道:“一路给我搜过去,时间不长,我看那贱人能逃得多远!”
    易天风暗地里打了个冷颤,他提起勇气,面青唇白的道:“单爷……”
    “霍”然倒脸瞪着易天风,单光怒道:“你还有什么屁放?”
    干巴巴吞了点唾液,易天风颤抖的道:“我有一点点拙见,想奉禀你老……”
    冷厉的,单光道:“说!”
    舐舐嘴唇,易天风呐呐的说下去:“单爷,那姓紫的身负重创,一直晕迷未醒,方樱那贱人更是早就吓得神智晕沉,瘫软如泥,而且他们两个又从未离开我们身边太远……你老想想,似他们那种情形,自由逃生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单光冷森的道:“你的意思呢?”
    易天风忙道:“我想……呃,可能有什么不开眼的角色乘我们不备之际偷偷潜入,暗里做下手脚,将姓紫的与方樱两个救走了也未可定……”
    尖吼一声,单光咆哮道:“你想?你想你妈的狗头!”
    立刻宋德与易天风两人嗷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两个人的四条腿,也都在抑制不住的微微哆嗦……
    焦灼而愤怒的来回踱着步——一拐一拐的踱着步——单光双目中煞气盈溢,脸上肌肉紧绷,他一肚子怒火几乎要把自己的心给烧死了,每一步踏在地下都是那般沉重有声,再衬着他这副叫怨毒给扭曲了的铁青面容,现在,只怕他的老爹娘犯了他他也会翻下脸来不认了……
    猛的站住,单光厉烈的道:“你的这种推断可有依据?”
    易天风与宋德二人面面相觑,又不禁心腔狂跳如擂鼓,怔窒了一会,易天风才呼呼儒儒的道:“单爷,现实情况的分析,就等于是依据了啊……”
    勃然大怒,单光吼道:“住嘴!你以为老子就不会分析,就不懂得推测么?单大爷当年在道上以智取敌的时候,你小子还赖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一哆嗦,易天风吓得屁滚尿流,他一叠声的道:“是,是,单爷教训得是,教训得是……”
    虽然,单光表面上强横霸道,跋扈张狂,但骨子里他更是一个阴沉奸诈,小心翼翼的角色,口中是叱骂着人家,心里,单光也自有了几分猜疑,不错,易天风的话并非无理,在方才那种情形之下,紫千豪和方樱若想独凭本身的力量逃走,实在是难上加难,而若是他们真个自行逃走了的话,于自己颜面上也是一个大大的讽辱,可能的,是有什么人趁自己不备之际暗地做了手脚……
    想到这里,单光面色稍和,他仍然冷冷的道:“假如真有人在暗里求救了姓紫的与方樱那贱人,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个瞎了眼的王八蛋找出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宋德和易天风忙阿谀的道:“当然,当然,那小子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眼皮子一甩,单光暴辣的道:“逃?他往哪里逃了?上天我追到凌霄殿,下海我潜至龙王宫,在什么地方就什么地方结帐!”
    忽然征了征,易天风呐呐的道:“只是……单爷,到如今……我们还不知此人是谁,他真叫害惨我们了……”
    一咬牙,单光怒道:“早晚,只是早晚而已,我一定能追出这是哪一个来!”
    吸了口气,宋德悲观的道:“擒虎难,纵虎易,单爷,姓紫的这一逃,日后,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唉……”
    一瞪眼,单光叱道:“有什么可含糊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姓紫的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他在我手中就一连栽过两次,虽然这小子狗运亨通,两次都吃他逃出性命,但是,哼哼,他只怕再也躲不过第三次了,前两次我都能使他人获,再来一次亦非难事,只要再来一次,他的性命便要终止了,好运不会永远跟随着他的,听到说么?事不过三!”
    宋德与易天风连连点头,齐声道:“是的,事不过三,事不过三,第三次他必然插翅难飞了……”
    单光又左右寻视了一阵,道:“现在我们且往下追,能追上固然是最好不过,否则,也只得另做打算了!”
    一边,易天风到两旁草丛再次搜查了一遍,他讨好的道:“单爷,说不定那残人未曾逃远……”
    怒“呸”一声,单光尖吼道:“你是晕了头了,假如你救了他们,你仍会像个呆鸟似的躲在附近么?”
    急急走了回来,易天风呐呐的道:“不,我当然不会……”
    连看也不愿再多看易天风一眼,单光不耐的叱道:“走,往下追!”
    于是,三个人不稍迟疑,迅速沿着小径往前路上奔去,别看单光拐着一条腿,赶路起来,却仍是又急又快,捷如狸猫!
    现在,这片黑檀木林子内外,已是一片沉寂,毫无一丁生气的沉寂……
    先前,方樱的失踪,表面上看起来似是非常怪异而迷离,实则却简单得很,原来,方樱也是自己逃脱了的,时间就正是单光与宋德、易无风三个人进入林子里,搜寻紫千豪的当儿,其实方樱真正的完全晕迷,也只是很短的片刻,那片刻之后,她即苏醒,但却不是完全苏醒,只是陷于一种半晕迷的瘫软状态而已,换句话说,她那时已可以听见、闻到,以及感觉,唯一与寻常不同之处,就是她因惊恐过度,精神受到严重打击,整个神智仍在虚虚渺的飘忽情形中,进而不能运转身体而已,但是,这种情形并没有延续太久,她即已逐渐恢复过来,也就逐渐明白了本身所处的危险态势,于是,就在对方三个人抛下了她匆匆进入树林寻搜紫千豪的那段短促空隙里,她即已奋力挣扎着逃走,她逃奔的方向并非朝着荒野,更不是顺着小径往外跑,她只是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那座硝烟袅袅,焦残半倾,又充满了极度磷臭气味的石屋之中!
    “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方樱急中生智,潜匿回石屋里,却是精明刁滑如单光之辈也没有预料到的,他和宋德、易天风两人的判测一样,还以为方樱早就被人救走,往外面逃之夭夭了呢……
    但是,方樱的举动,却完全尽入林中枝桠上的紫千豪眼里,他居高临下,可以把林子外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方樱的一行一动,紫千豪可以说如洞观火,异常明白,他看见她惊煌的抬头回顾,看见她挣扎爬身而起,看见她踉跄地奔回石屋,然后,又看她吃力的隐伏下去,紫千豪十分赞赏方樱的机智,这是不简单的,因为,一个在险困中的人,往往忘了智慧而只凭直觉来行事,若是换了个人,只怕他早就爬起身来往外跑去了……
    此刻,单光等三个人已离去了,这里已是一片寂静,但是,紫千豪却并不下来,他仍然伏身树上,双目凝集的搜探四周,似有所待……
    半晌——
    黑檀木林子之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衣袂飘动声与身体极快擦掠过技相的声息,就在人们的意念尚未及转动的瞬间,一条黑影已鹰隼般从林中暴掠而出,倏闪之下,已到了左丹的尸体之旁!
    在微弱的光度之下,可以勉强辨认出那人的形貌:瘦磷磷的身材,黄焦焦的枯干面孔,面孔上,是一双稀疏的倒搭眉,细眼睛,眼皮松松的下吊,唇薄如刃,整个的形容,给予人一种极度冷削而酷厉的感觉,这人,不是别个,是“血狼星”单光,去而复返的“血狼星”
    单光!
    单光阴森而歹毒的目光缓缓往四周寻搜,好一阵子,他才略带失望的低骂了一声,腾空掠起,飞跃而去!
    这一手,紫千豪是早就预料到的,是而他未曾上当,他知道单光奸诈无比,疑心又重,必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离开这个地方,果然,单光又去而复返,虽然他仍旧一无所获,但却也够令人忐忑心惊了……
    又过了很久,久得东方的天际都已泛出一抹谈凄的鱼肚白色了……
    紫千豪知道这才算脱险过了此关,他小心翼翼的伸展了一下早已僵木了的四肢,身上的旧伤,却在昨夜那要命的一阵剧烈痛苦之后似乎反倒减低了很多,再没有那种抽心锥骨的刺激了,再也没有那种活像要拆掉百骸般的窒息苦楚了,现在,只是隐隐作痛,就像伤口在撕裂之后又缝合了似的那种隐隐作痛……
    嘘着气,紫千豪一寸寸的沿着树干溜滑下来,他咬着牙,闭着嘴,吃力的,艰辛的,一点一点的往下滑,终于,他的双足挨着地面!
    倚着树干,他又喘息了好一阵,然后,他异常警惕的掩隐着走出林子,而在他走出林子的一刹,目光已不可避免的看见了地上那两具惨怖的尸体——左丹与金奴雄的尸体,以及在周遭的另外多具的敌人的遗尸!
    全身蓦然痉挛,紫千豪再也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把手上的“四眩剑”连鞘插进土中,双息一弯,“扑通”跪倒,面对左丹和金奴雄的忠骸,他以头撞地,泪如雨下!
    左丹与金奴雄的尸体,已经称不上“尸体”两字了,若是“尸体”,应该仍然具有人形,但是,纵然他们已经死去,他们的身躯还能够称得上有人形么?那只是两团血糊糊的肉縻,两团支离破碎的渣滓而已,早就分不出原来的部位,原来的形象了,好惨啊……
    地下的血渍,早已干涸,变成一片一片的紫褐色,那种带着惨烈味道的紫褐色,而铜锈般的血腥味仍未飘散,仍然那么浓序的向人的鼻管中钻,闻着这些血腥气息,宛如看见了他们临死之前那种不屈不辱的忠烈情形,宛如看见了他们在断命之前那种慷慨赴难的薄天之义……
    紫千豪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他无声的淬泣着,热泪点点洒落,洒在衣襟上,洒在泥土上,也洒在他们两个死难的弟兄遗体上,汹涌的仇恨在他胸腹间激荡;钻心的创痛令他的灵魂滴血,他发誓为他们报仇,发誓用自己的生命余年来追索这笔血债……
    良久……
    良久……
    一只沾染着血污的,却纤细柔嫩的小手,抖索索的按在紫千豪肩头,只是那么轻,那么软的按在紫千豪肩头。
    全身一抖,紫千豪转仰起脸来,以他那双泪眼模糊的眼睛凝注身边的人,是方樱,憔悴不堪,衰疲虚脱的方樱!
    方樱那张秀丽的面庞上,也早已泪痕斑斑,她痴迷而悲切的看着紫千豪,嘴角在抽搐不停……
    好一阵子……
    紫千豪才强制哀痛,语声暗哑的道:“方姑娘……昨夜……你受惊了!”
    摇摇头,方樱泪如泉涌,啜泣道:“比起……你们的苦难……我……我的那点惊吓……
    又算得了什么?恨只恨……恨只恨我连一点忙都帮……不上……眼看着你们……遭人杀戮……遭人酷虐……”
    惨然长叹,紫千豪沉重的道:“这不能怪你……我的手下落此下场……可以说咎全在我……他们皆是为了维护我,救助我,才遭此惨杀的……在那紧急危难的一刻,我又在做什么?我只是晕迷,晕迷,像个死人似的不能动,不能想,不能表示……我未曾给他们丝毫助力,更反成了他们的累赘……死的不该是他们,该是我,该是我……我太羞愧了,我太不足承担大任了……“
    方樱拭去泪水,真挚而坦诚的道:“不要这样说……紫帮主,你更无须自责,你周身伤痕累累,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全帮上下才受的历?而这些旧伤复发你再为孤竹一脉奔命犯险之时,又怎能忘得了你呢?紫帮主,你是一个英明、果敢、仁慈又智慧的江湖首领,我可以看出来,你的弟兄们如何敬爱你,仰慕你,钦服你,他们为了你,个个愿尽全忠,愿效死命,他们是那样的拥护你,紫帮主他们乐于为了你舍生成仁,他们每个人都明白,只有你才是西陲的真王,只有你才能领导孤竹帮永不沦亡,不要悲伤,紫帮主,你的弟兄虽然去了,但他们如能见你平安无恙,便是在九泉之下,他们也一定会含笑瞑目的……”
    紫千豪再次泪水纵横,悲痛失声,他的右手紧抓着插在上中的“四眩剑”剑鞘,抓在剑鞘上的五指关节,也全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了,他呻吟似的呜咽道:“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下去……”
    深深叹了口气,方樱用袖抹着眼睛,她幽幽的道:“紫帮主,请你节哀珍重……你的弟兄们地下有知,他们想亦不愿见你如此悲怆欲绝……”
    紫千豪宛似未曾听见,他只是硬咽着,沉默着,泪流不尽,周身也在难以抑制的阵阵抖索……怕他泪蒙蒙的双眸深处,从哀伤中突破,有一股寒凌凌的热气正在成形,这股热气有泪选着,不易为人所体会,但是,它却已在逐渐成形了;像一把毒火,一柄利刃,一声血淋淋的呼号!
    过了很久……
    紫千豪以手挥剑,沉重的站了起来.他背过脸,匆匆将泪痕擦干,一反腕将“四眩剑”
    插回腰际,仰天长长吐气……
    怯怯的,方樱次前两步,她柔婉的道:“紫帮主.你歇会好吗?我看你太疲倦……”
    看着她.紫千豪苦涩的露出一丝笑容—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沙沙的道:“谢谢你,方姑娘。我还可以勉强支撑,方才,我若会失态之处,也请姑娘奇在我心灵受创过巨的份上,莫于深责!”
    紫千豪的如此谦怀多礼,倒反使方樱在受宠若惊之下有些承受不住了,她红着脸,忸怩的道:“紫帮庄,你……你不要客气……我……我承当不起的……”
    和善的笑笑。紫千豪道:“还是你歇一会吧,我要将他们两个的遗骸找地方掩埋……”
    方樱忙道:“我帮你做,紫帮主.你重伤在身,不适劳动……”
    紫千豪低沉的道:“那么。我就下客气了.方姑娘,我们便一起动手吧。”
    很快的。紫千豪选择了石屋后面的一小片荒地来做为左丹与金奴雄的暂时埋骨之所.他和方樱两人十分吃力的工作着,从除草去芜到挖坑,再来回搬运左丹及金奴雄散碎的尸体与他们的兵刃,整整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算竣事,当他们堆上了土,立好了木牌,二人业已汗透重农,喘息吁吁了……
    略略休鼓了一阵之后,方樱稍稍抚理了一下鬓发,扯扯凌皱的衣衫,她一张姣好的面容已由苍白转为淡粉,嗯,别有一番令人欣赏的妩媚韵味呢,望着紫千豪,她轻轻的道:“紫帮主,我们……可以离开了吗?我老觉得这个地方不安全,而且阴森森十分可怖……”
    点点头,紫千豪沉沉的道:“这里是不安全,单光他们仍有去而复返的可能……你当然也会觉得此地可怖的,因为它曾发生了可怖之事。”
    犹有余悸的打了个寒栗,方樱畏怯的道:“他们……他们还会去而复返?”
    双眉微剔,紫千豪道:“昨夜姓单的已表演过一次了。”
    大吃一惊,方樱张口结舌的道:“什……什么!昨夜他们走了之后,还曾回来过?”
    悲悯的注视着方樱,紫千豪微带诧异的道:“你不知道?”
    摇摇头,方樱恐怖的道:“我一点也不晓得……我奔逃进那座半倾的石屋之后,就像瘫痪了一样躺在屋角动也不能动了,一直到天亮,我才鼓起胆子挣扎着出来……我出来之后,便看见你……独个儿跪在你兄弟的遗体前面……”
    紫千豪庆幸的道:“幸亏你躲在屋里动也不能动了,否则,若他们离开后你就出来,极可能当面碰上二次返回的单光!”
    猛一激灵,方樱惊惧得脸儿又泛白了道:“天,他竟这般狡猾……”
    痛恨的,紫千豪切齿道:“而且阴毒!”
    忐忑着,方樱急道:“我们……走吧?”
    紫千豪道:“好的。”
    移动脚步往前走,方樱又发觉紫千豪面对新坟,站在原地未动,她迷惑的道:“紫帮主……”
    冷凄凄的一笑,紫千豪哀沉的道:“让我向我的两位弟兄再作悼念,而且,我们不用步行。”
    片刻后——
    紫千豪仰首向天,突然发出的连串急速而滚颤的尖锐长啸来,他这啸声高亢无比,有如一颗颗的钢珠连接不断的弹向云霄,声能裂帛穿石!
    几乎像是他啸声的应合,就在这串尖啸之声尚袅绕于空之时,远远地,在石屋后的方向,一阵昂烈的马嘶声已遥遥传来,嘶叫方起,便可以觉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过移进。
    方樱又惊又喜的道:“紫帮主,是你的马!好灵异啊……”
    安慰的一笑,紫千豪道:“我与‘甲犀’奔战江湖,出生入死业已多年,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就像一对亲热的老友一样,‘甲犀’很忠诚,它从来没有背叛过我,离弃过我,无论在什么险恶的情势之下……或者,世上有些险诈阴狡之人,还比不上这头畜生……”
    方樱由衷的道:“我同意,就像单光这种人……”
    叹息着一笑,紫千豪没有再说话,这时,只听得蹄声急剧,宛如急雷,片刻之后,“甲犀”那镫甲闪亮,雄骏健伟的影子映入他们视线之中!
    当“甲犀”停在紫千豪身前,用那双明亮的大眼慰贴的瞧着它的主人,以它柔软的额头鼻端摩触着它主人面颊的时候,紫千豪不由浩叹了,他爱怜的抚着坐骑的鬃毛,哺哺的道:“你还是不会离弃我……宝贝……你的另两个同伴呢?跑了?逃了?它们委实是比不上你的,宝贝,你是畜生中最好的畜生……”
    方樱也想试着过来抚摩“甲犀”,而这匹忠马却突然低嘶一声,前蹄恫吓的轻刨,连马唇也翻掀起来!
    惊得慌忙后退,方樱花容失色的道:“它……它不喜欢我……”
    笑了笑,紫千豪拍着马头,道:“‘甲届’已可通灵,陌生人或者不熟的人都不能接近它,以昨晚为例,它在杀喊激战声与敌人火器的爆响声里,便晓得自己觅地躲藏,直到闻及我的呼唤才会回来,另两匹马便没有这么灵异了,一受了惊即会放脚狂奔逃逸,根本管不了主人的遭遇……”
    方樱点着头,轻轻的道:“他们昨晚抛掷的火器好厉害,那时你已晕迷,紫帮主,你怎么知道他们用过火器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一指那座满目疮质的半倾石屋道:“我身经百战,见过的阵仗多了,什么样的武器也逃不过我的眼睛,那石屋的焦颓样子,不就是他们用过火器的明证么?”
    和蔼的扶过方樱,紫千豪又道:“我们上马吧,该走了……”
    于是,两人共乘着“甲犀”,在紫千豪的驾驭下,这匹神驹飞快的奔驰起来,在四蹄的纵跃中,在鬃毛的拂舞里,周遭的影物急速往身后倒退,而蹄声如雷,从远处移近,又自近处远扬了……
    奔驰的速度够,阮但“甲犀”的背脊却是平稳的,坐在鞍上,并没有太大的颠顾之感,这样,对紫千豪的身体来说,可是大大有了助益……
    顶着风,在秀发飞扭中,方樱倒过脸来大声道:“紫帮主,觉得伤口痛不?“紫千豪低下头,吃力的道:“痛,但可以忍受,比起昨夜那一阵子突然发作的情形,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想……昨晚的那种剧烈痛楚,一定是我服用过那‘夜猫眼’的麻药之后所引起的反应……蓝扬善曾说过,只等这‘夜猫眼’药力一失,旧创复发的痛苦,将足可致人死命,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昨晚,我差不多难受得像脱层皮……”
    方樱惊恐的道:“还会……再有昨天晚上的那种情形吗?”
    摇摇头,紫千豪道:“大概是不会再有了……老实说,我恐怕也挺不住第二次了呢……"
    忧虑的,方樱又道:“紫帮主,你旧伤未愈,为什么就急着出来呢?为什么又服下麻药呢?那等于是饮鸠止渴啊……”
    沉痛的苦笑了,紫千豪哑着声音道:“为了孤竹一脉的兴衰存亡……方姑娘,你要知道……我们的敌人是不会等待我把创伤养好了的……明知我那样做是饮鸠止渴,也只好如此了……”
    钦佩之色溢于言表,方樱由衷的道:“紫帮主……你好了不起……你是我生平所见最有丈夫气慨的男人……”
    摇一摇头,紫千豪道:“谬奖了……我实在受之有愧……”
    方樱真诚而恳切的道:“我……我讲的是真心话……”
    苦涩的,紫千豪道:“谢谢你……我其实是非常平凡的……”
    回过头来,仰起脸儿,方樱柔婉的道:“若是江湖中的千万人,都能做到像你这样的‘平凡’,紫帮主,则江湖上就不会弄到今天的蛇鼠横行,宵小当道了……”
    目光有些凄迷的凝注着远处罩在薄雾轻烟里的荒凉景色,紫千豪戚然一笑,他道:“方姑娘,或者,你还年轻,或者,你与草莽中人接触的深度仍然不够,你可知道江湖的日子是极其苦涩与发黯的?难得有什么希望,有什么盼望,只是那么一天天的过下去,不敢预料明天会是什么情况,更不敢期冀未来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致,更是行侠仗义的举止,也全得豁上命,洒上血去陪衬,那些粗鲁却直爽的汉子,他们脑海中没有美丽的憧憬,他们只想就这么生存着,用他们习惯的,传统的方式生存着,而他们要活,要糊口,便往往脱不了血腥,离不开干戈,用性命去换饭吃,伸舌头舐刃上血,这些残酷的折磨往往如影子李连着他们,他们并不愿如此,难以更改的,却是他们已经固定于这种形式的生存规范了……”
    方樱感动的道:“紫帮主,你好像有很多的悒郁积存心中……”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那仅是在长久的铁血生涯下所自然形成的一种悲悯罢了,我怜惜别人,但是,我又何尝不怜借自己……”
    轻轻的,方樱道:“紫帮主,你……尝试过退出这个混饨的圈子吗?”
    紧握着马缰,紫千豪的豹皮头巾猎猎飞拂,他垂下视线,悠悠的道:“你不懂……”
    方樱迷惆的道:“为什么我不懂?”
    吁了口气,紫千豪苦笑着:“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一个人,好办,天下之大随我飘零,正常的日子也早就为我羡慕了,可是,我又怎么抛舍我的那群手足弟兄?怎么能罔顾我的道义责仁?大伙儿在艰险的江湖风云下把几千条命结束在一起,于血滴滴的辛酸岁月中将无数颗赤红的心系贴在了一道,大家福祸与共,生死相连,度过了多少悲苦绝望的时光?
    度过了多少惨烈冷酷的关头?挨饿的时候大家在一起。洒血的时候大家在一起,享受的时候大家在一起,欢乐的时候大家也在一起,几千个人像一个人,几千条心似一颗心,我们如何分,如何散?而我,更如何离弃?紧握的拳头是强而有力的,是可以因团结而有所作为的,若是拳头松了,则各自分散,一既不振,这松散拳头的背义工作,方姑娘,我能倡先领着去做么?”
    了悟而谅解的深深点头,方樱动容道:“我一直未曾想到……紫帮主,以你在西陲煊赫盛名,立霸之威,暗里,却也有着这许多苦楚……”
    抿抿唇,紫千豪道:“一颗珍珠,表面上看去是光润夺目,绚丽流灿的,可是,有谁知道蚌母在蕴孕这颗珍珠时所承受的艰辛?”
    方樱苦有所悟,低细的道:“我……我明白了……”
    紫千豪开始沉默下来,他任由座下的“甲犀”奋力狂奔着,而“甲犀”的奔驰已有如龙驭风云,疾若雷电,在响成一片的蹄声里,瞬息急前还隔着老远,瞬息后,便只见灰尘漫天,把蹄声又抛在后面了……
    天早大亮,但是,却是个阴霆的天气。
    两个时辰之后。
    前面,已到了一片繁华热闹的大镇集,这座镇集,叫“浣丰”。
    紫千豪曾经在以前来过这个“浣丰”镇,昔日,孤竹帮在这里还开过一家绸缎庄,后来却因经营不善,亏损太巨而由紫千豪下令撤销了,紫千豪晓得这里是个十分繁荣的地方。当然,他也知道该往哪里打尖。
    轻轻地,方樱道:“紫帮主,我们要在这镇子里歇一会吗?”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不错,用过午膳再走,而我也想顺便找个大夫给我疗伤换药。”
    略一迟疑,方樱又羞怯的道:“但是,我们男女两人,合乘一马,不会……不会太过惹眼,遭人注目?”
    眉梢子一扬,紫千豪道:“不管他了!”
    片刻后,“甲犀”已一阵风似的卷进了镇街里,当那些不太拥挤的行人方才吃惊的争相躲避之时,“甲犀”早已闪折入另一条横路上去了。
    就在这条路的第三家楼宇之前,“甲犀”毫无征兆的突然停住,就那么猛一下子将四蹄钉在地下,稳如泰山!
    料不到马儿竟会有这种住蹄的方式,方樱不由脱口惊呼,上身往前一倾,而就她这往前一倾的势子下,已那么巧妙的被一个人顺势接托下来。
    这人,嗯,是紫千豪!
    惊煌未定,方樱又被迷惑笼罩,她根本就不知道紫千豪是什么时候用什么动作下的马!
    那等快速,真是匪夷所思了……
    拭去鬓边的冷汗,方樱喘息:“可……吓坏我了……”
    目光含着笑意,紫千豪道:“对不起,习惯了就会好的……”
    突然间,就是这句话,方樱竟感到一种微妙而甜密的震动,她不由心旅游荡,面飞红霞,“习惯了就会好的”,莫不是,将来紫干豪会时常偕自己同道游?他会时常叫自己随伴左右?他是这个意思吗?而这个意思的后面,又包含了些什么暗示呢?而真有什么暗示的话,这暗示好似又嫌太轻微了啊……
    猛然间,方樱才觉察到紫千豪正在轻拍肩头,她羞怯又慌忙的偷偷看向紫千豪,而对方却也正微带惊异的注视着自己呢……
    眉宇间的神色有些古怪,紫千豪道:“有什么不对么?方姑娘,我已连叫了你好几声了,你好像有点儿恍惚,不舒服吗?”
    连忙掩饰的揉揉额角,方樱窘迫的羞红了脸儿道:“不,不,啊,是有点头晕,大概是刚才吓了一跳的原因……”
    笑了,紫千豪道:“你真不像是位江湖巾帼呢?”
    说着,他又一指面前的这座楼房,道:“‘醉仙楼’,‘浣丰’镇里最好的一家酒楼,这里的菜做得味道不差,假如他们的厨师仍是三年前那一个的话。”
    定定心,方樱这才发觉面前这幢楼房竟然是家酒楼,一看清了,鼻端才闻着了隐隐飘来的酒菜香味,眼睛也才看清了楼下的各项摆设。
    这时,已近午间,‘醉仙楼’,下面的食客也上了五六成座,大概由于客人不多,并不太嘈杂喧嚣,但是,却没有店伙计出来招呼肃客!
    眉头一皱,紫千豪道:“怪了,怎么没有人出来招呼呢?”
    方樱眼尖,她突然看见了什么,连忙用手往店里一指!
    “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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