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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3 23:42:09
第八章烈士魂搏命沥血
仙鹤莫奇在紫千家六步之前立定,任寒风吹拂着他的三綹柳须,他那张清雅而古朴的面庞上深沉含蓄得没有一丁点表情,有如一尊石塑人像……
注视着对方,紫千豪缓缓的道:“莫奇,你比你那位妹子高明得多!可借,你未能掌帅银坝子。”
仙鹤莫奇谈谈的道:“如今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么?”
微微颔首,紫千豪刚想说什么,那阵低缓的,悸人心神的人皮鼓声又深重的击响起来,“咚”“咚”“咚”……
这是应该开始较斗的信号了。
紫千豪双目眯得只剩一缝,他平静的道:“小心了,莫奇——”
“奇”字尚在他舌尖上跳跃,“铮”的一声哑簧才只轻轻响起一溜寒刃已指到了莫奇咽喉,那快,那急,几乎无言可喻,在同时,银灿的剑鞘已稳当的插回腰际!
足尖一旋,莫奇狂风般闪出三步,上身微躬,反手拔剑——
但是,紫千豪的四眩剑却有如魔鬼的诅咒,那么绵延的波颤而来,冷芒闪闪,快捷如电,丝毫不予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还来不及拔剑,莫奇又被逼得拚命跃开,紫千豪冷笑着,十五剑并成一剑倏抖而去,手腕一翻,又是十五剑自斜刺里兜上,剑剑相连,式式衔接,像是三十个功力深湛的剑士在同时运剑,没有一丝空隙,没有一丁点回旋的余地,有如雪纷浪翻,晶莹剔透,就那么幻迷的罩了上去!
仙鹤莫奇急速的挪闪跳躲,身形有如一枚猛旋的陀螺般转游不停,但剑光却似布成了一面纵横交织的罗网,正将他紧紧束缚于内!
到此时,莫奇尚未及拔剑出鞘!
匹练般的银带活活绕回飞舞着,宛似一条天神手中的玉素,那么随心所欲的卷转缠绕,收发自如,四眩剑已仿佛幻为千百柄了!
于是,冷汗涔涔地自莫奇鬓角背脊流淌,他目前只能凭借自己超绝的轻身之术暂求自保,运用着他的“九九迷踪步”腾挪走闪,连抽剑的刹那空暇也找不出……
紫千豪一上手便施展他的“轮回十八式”剑法,以一个快字占制了先机,当然,他明白现在的对手,亦非等闲之辈,只是首先失着而难以援手罢了,但紫千豪并不想制对方于死地,因为他晓得,仙鹤莫奇素来生性淡泊,不求名利,是一个高人雅士的角色,若非他有个暴虐贪权、禀性狠辣的妹妹,今天银坝子与孤竹帮的关系必不会是如今这般恶劣的!
不过紫千豪虽不想伤他眼前的敌人,却也没有改变他早已打好主意的战略:速战速决!
忽然——
仙鹤莫奇脚步斜出,又幕然倒旋,整个身躯猛然偏地平射而出,同一时间,他平射的身子倏而凌空滚动,一抹银灿灿的冷电已直掠而起!他运用了他“九九迷踪步”中的精绝步法“移魂现灵”一式而终于拔出了他的古剑,但是,就这一刹,紫千豪的四眩剑已擦着他的肩头而过——“叭”一声,一小片皮肉连着衣衫飞出了三丈之外!
要知道高手相斗,分厘必争,丝毫空间也不容放过,再在瞬息里分生死,刹那间决胜负,一个武林强者苦习艺业多年,学的也就是在于如何把握这稍纵即逝之机罢了,谁能适时而动,谁便能屹立不倒!
这时,双方甫始交手在二十三招上!
莫奇面色不变,手上的莹光松纹古剑微颤碎抖,出手便是狂风暴雨般的二十一剑,左掌亦飘忽不定的连连拍向敌人上中下三盘七大要害,晤,果然现技之下不同凡响,大有一代名家的风范!
长笑着,紫千豪不移不动,四眩剑划过幅度极为狭小的空间,却以千奇百怪的角度闪电般伸缩刺戮,叮当之声连绵响起,他已在眨眼里完全将敌人的攻势封了出去!
于是,两条淡淡的人影在令人目眩神迷的飞舞着,一下子激战到一处,难分难解!
旁边,斗场之外。
白眼婆莫玉目不转睛的凝注着他的兄长与紫千豪之战,她面色冷沉而木讪,看不出她此刻心中正在想什么,那位削腮突唇的中年人亦紧张的屏息不动,连呼吸全急促了。
轻悄的,叫车青的仁兄凑到白眼婆身边,低沉的道:“大当家,看情形大掌法有点挺不住,可要照原先的法子进行么?”
莫玉目光不移,冷冷的道:“稍停片刻再说!”
眨眨眼,车青道:“对姓紫的小子可讲不得客气,他是一头出柙的斑豹子!”
嗤了一声,莫玉道:“我还用得着你来相告?车青,你看我生擒这头斑豹!”
车青不敢再说,他正要退下,莫玉又道:“你传暗号,要大家准备!”
立刻颔首称是,车青匆匆下去了;莫玉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阴森的微笑,这笑,蕴藏着令人起栗的杀机!
斗场上,一连串的密集金铁交击之声震撼着每个人蹦跳的心,紫千豪已将仙鹤莫奇再度硬生生逼出七步!
现在,可以看出来莫奇的步履有些踉跄,喘息也有些粗浊了,但他们倾力攻拒,一把长剑挥空入地,片片精芒闪泻溜回,依然在豁命支撑!
墓地,紫千豪断叱一声,猛进猛退,四眩剑连连翻飞快如骤风,剑刃抖出千条光,万点星,伸缩吞吐,冷电精芒四射并舞,有如一片以细灿宝石缀成的幕,那么炫目夺魄的自四面八方罩过去,而尖啸如泣,劲力四溢,咝咝的剑气弥空成形,幻成了一溜溜,一股股迷蒙的光雾!
是的,这是,“轮回十八式”中至精至纯的一招,“再世为人”!
仙鹤莫奇猛觉眼花神荡,周围的压力暴增,甚至有些窒息了,只见漫天的银电寒光旋射交织,冷风着体如削,他便知道大大的不妙,他也是使剑的好手,他明白,要练到这一招,不达到“以气驭剑”的境界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在这一刹,他才真正的震栗了!
松纹古剑长舞而起,顿时现出了一排排的剑影,像是叠积的层云,又如缤纷的瑞雪,呼啸着,涌荡着反拒而上,几乎方才迎去,刺耳的叮当呛嘟震响已密密传出,飞跳的芒影冷电也似绞成一团!
一条青色人影猛闪斜出,直拔空中五丈,大翻身,飘然落下,嗯,是紫千豪,对面,仙鹤莫奇已血透重衫、他以剑拄地,伏在剑柄上喘息不停,簪得好好的发髻也全然披散了下来!
四眩剑在紫千豪的手腕上转了个转,他看着莫奇,淡漠的道:“我们约好的较斗规则是至死方休,但对你,我不!”
莫奇艰辛的抬起头来,那张原本清雅白皙的面孔,就这么一会已变成了蜡黄;他孱弱的,怔茫的望着紫千豪,低哑的道:“姓紫的……你不杀我,你……你终将后悔……我不领你这份情……便算你恕得过我……到时只怕……我也恕不过你!”
紫千豪冷冷的道:“我并不求你领情,更不想你恕我!”
一枚暴飞而来的寒星打断了紫千豪的语尾,他身子不动,四眩剑墓地斜挑,“当”的一声火花进溅,一只“白虎钉”已折为两半坠落尘埃!
两眼的煞气盈溢,紫千豪面向那边的白眼婆莫玉道:“好一枚白虎钉,莫玉,你不觉得惭愧么?”
莫玉狂笑一声,尖刻的道:“惭愧?我惭愧什么?老实告诉你,紫千豪,西疆的地盘是我的,这里的主宰大权也该属我,三十五年了,我在道上闯荡三十五年了,我拚着命打江山,流着血场万宇,那时,你在哪里?乳臭小子,黄口孩儿,今天也竞胆敢与我作梗,与我争起名份来了?紫千豪,老实告诉你吧,今日你是来得去不得了,当你踏入银坝子的闸门里开始,作即已注定要永不复出!”
紫千豪生硬的道:“那么,你撕毁你那约定之言了?”
白眼婆莫玉双眼一翻,尖叫道:“去你的约定之言,我要的只是你的狗命,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你死便得!紫千豪,江湖道上谈信义的日子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用力一把将宽刃的四眩剑插进土里,而剑身微微晃颤着,紫千豪双臂环胸,傲然的道:“早就知你莫玉是这种不成气候的妖婆,这并不足以引起我的意外,来吧,姓莫的,我紫千豪接下了!”
几声刺耳的锐响骤起,数道冷芒划空而来,势子快捷无匹,紫千豪仍然不移不让,双手飞翻,几乎看不清他舞动的方向,三枝白钢箭,一枚蛋大的铁胆已全然抓在他的手中!
白眼婆冷笑如果,她刻毒的道:“紫千豪,看你还能卖弄到几时!”
说着,她双臂高举,尖呼道:“霹雳响啊——”
“杀!”一个短促如雷的回应倏起,半空中一条黄影流星也似的腾扑而去,同一时“杀!”“杀!”之音连续暴起,另外七条黄影闪凉而下,目标全指向紫千豪!
白眼婆莫玉朝身后那削腮突唇的中年人一点头,阴森的道:“石大爷,你还在等什么?”
这瘦削的中年人恭声答应,平身而出,身子凌空一旋,阳光下映起一抹金芒,老天,竟是一块沉重的“生死金牌”!
现在,九个黄衣人全扑向了紫千豪,九人中,也包括了那车青与这位石大爷!
紫千豪目光一掠,已然明白这九人全属银坝子的角色,而且,必然都是位居“大爷”身份的高手,眼前他并不为这众寡悬殊的情势而感到惊异,令他担忧的却是那青城派的玄云三子及“南剑”关心玉,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车青一马当先,狂冲而来,他咬着一口黄牙,暴凌的大吼:“紫千豪,你的狗命已到头了!”
紫千豪安详的一笑道:“凭你,还差得远!”
“远”字出口,紫千豪右手一拉深深插在土中的四眩剑,猛力朝后一扳一弹,整个身躯竟已借着这一弹之势凌空闪起,快得宛似流曳苍穹的流星,只见他身形甫始射出,手中的四眩剑已霍然暴飞急斩,“咔嚓”一声,一名围上来的黄衣人连剑势尚未看清已被拦腰切断!
猛一落身,紫千豪淬然旋回,双手握剑透空直戮,剑速之快无可相匹,刚好那般凑巧的迎上了一名急追上来的黄衣人,“嗤”的一声洞穿了这人的左肋!
只是眨眼的工夫,银坝子属下的大爷已栽倒了两名,但是,紫千豪并不就此而欢欣自满,他知道,方才的得手,多少带了点侥幸,银坝子的这些大爷们,论功夫决不平庸,个个都是抓得起一把,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紫千豪所以能一上手便放倒了他们两个,主要的全在他的动作完全取了反常、迥异的路子,出式暴凌而突兀,猝起发难,没有任何征兆,加上他深湛的功力与狂捷如电的身手,各般配合起来,才能得到眼前的惊人战果!
四眩剑染满了鲜血,剑尖拔自那名黄衣人的肌肉里,抡成洒洒点点的一圈,剑身贴着紫千豪的肘弯急翻,十九剑一气呵出,又将攻来的三名黄衣人狼狈逼退出去!
紫千豪的悍野与猛辣,已深深震撼了所有在场的银坝子所属,他们个个惊骇着,忐忑着,奇异着,每颗心都在不停的急速跳跃。
七个黄衣人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没有再贸然扑上,七张面孔全紧绷着,间歇的,他们的眉梢唇角轻微的抽搐,有隐隐的汗迹浸自鬓角,呼吸声因过度的紧张而迫促起来,七件闪亮的兵器在阳光下泛动着波颤的辉芒,他们盯视着紫千豪,也盯视着四眩剑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地下的死伤者已被奔上来的几名黄衣大汉迅速抬走,除了染印于黄泥地的猩红血迹,一切又归向沉寂,好似原本便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缓慢而沉重的,白眼婆走上前两步,她阴森的道:“你们还有什么可等待的么,七位大爷?”
七个黄衣人微微一凛,目光中神色顿厉,但他们显然仍旧没有忘记刚才那残酷的一幕,七个人的狠厉形态里,依旧有着不可掩饰的犹豫!
紫千豪卓立当中,四眩剑斜斜上举,他睨视着白眼婆,语声里含蕴着轻蔑与嘲讽:“莫玉,你要知道,这一战原本是该由你来接的,如今你的这些大爷们已代你接下,方才,那二位死伤者也等于是替你受的;莫玉,你主掌银坝子,就是这么个主掌法的么?”
脸上的表情不变,莫玉冷沉的道:“紫千豪,以这等方式来挑拨离间,你算是认错对象了,老实告诉你,银坝子的大爷们个个赤胆忠肝,永不贰心,不错,他们已流了血,但这血流得有代价,而且,这代价足令你难以负荷?”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就如你派人在昨天武田埠那里玩的下九流肮脏伎俩么?”
尖刻的笑了起来,白眼婆阴酷得——如狼枭:“姓紫的,我知道你消息灵通,你一定早已探得青城派‘玄云三子’与‘南剑’关心玉都已到来助我,或者你也晓得,我手下一共有大爷十六名,但是,现天你看看,可发现了‘玄云三子’与‘南剑’了?我的十六位大爷如今也只有九个在此,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心头一跳,紫千豪表面却若无其事的道:“莫玉,你说说看。”
狞笑着,莫玉道:“便告诉你也无妨,他们没有去别处,早在三天之前已经秘密易装分批潜往你的老窝之外隐伏,只待你出来,他们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你的做节山,如今,只怕你的不屈堂已然化为焦砾,你的那干爪牙早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了;紫千豪啊,你好可悲!”
一股愤怒的烈焰熊熊燃烧自紫千豪的心头,他双目在刹那间全然变赤,一口钢牙咬挫,浑身的血液沸腾,有满腔的恨,涨腹的怨,而天云顿时幻为凄厉,连空中的阳光也斗然成为如此血红,空前的,有如狂涛般的悲愤激荡着他,而这些,在目前他又不得不强行压制下去,那滋味如同挣扎于一个梦魔之中,好可怖,好可恨!
只知道白眼婆是个不守信义,寡毒而阴诡的毒妇,却不晓得她竟然残狠至此,简直与一头豺狼,一只鹰枭没有两样!
切着齿,紫千豪冰冷的吐出三个字:“好畜生!”
白眼婆磔磔的笑着,邪恶的道:“紫千豪,闯荡江湖多年,立下这等显赫的名声,可笑你还悟不透‘无毒不丈夫’这句话!”
一刹间,有许多巨浪似的纷扰牵动着紫千豪的思维,脑海里在可怕的翻腾着,错杂的疑虑纷乱的缠绕着他,同时想到了很多问题,但在这眼前的紧迫时间里,却又无法迅速理出一个头绪来……
四周几百双仇视的目光,几百张冷沉的人脸,那狞恶的笑声,邪厉的嘲讽,在阳光下似是更丑恶,更尖锐,更露骨了,这些,融合成一股令人窒息得几要发疯的浪潮,无形无影的,却又似魔鬼的狂笑般压盖了过来!
缓缓的,紫千豪语声空洞无比的道:“白眼婆,在这里,就以你们这些人来对付我么?”
小心戒备着,白眼婆莫玉冷冷的道:“你就会知道我们留着多少人来对付你的,紫千豪,你不要自视太高,你并未生着三头六臂!”
目光环扫着,紫千豪又道:“刚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白眼婆大嘴一掀,丑恶的道:“此刻我还有心思逗着你耍么?笑话!”
语声沉静得可怕,紫千豪道:“如此,你们今日便须遭到浩劫了!”
冷嗤着,白眼婆莫玉用手朝北边一指,阴阴的道:“向那边看,紫千豪!”
紫千豪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边,在青麻石墙垛的根脚处,有四个人幽灵似的站立着,他们四个全是一身猩红的长袍,长袍上,当胸绣着一面白色的八卦图,红白相映,线条鲜明,但是,它给予紫千豪的反应却是强烈的,震动的;连想也不用去想,这红袍八卦,已代表着一个标志,一个意义,那是千百冤魂的诅咒对象,闯道者的丧门星,一向有“八卦无极”夸誉的天下第一邪派“大尊派”的招牌,大尊派由“红袍七尊”所组成,全派的首要人物也只有他们七个,而眼前,无可置疑的已经到了四位,“红袍七尊”横霸江湖三十余年,自来有未逢敌手之狂言,或许他们没有遇上强者,或许,很多强者已经断魂在他们的手下了!
得意的斜脱着紫千豪,白眼婆莫玉又向南一指,刻毒的道:“姓紫的,你再朝这一边瞧瞧!”
紫千豪又顺着她指的位置看去,这一看,天啊,却几乎将他恨得把一颗心呕了出来,惊震似旱雷殛在他的头顶,在南边,一座堡垒的石屋前,有三个人正被强制着跪在地上,他们身上全像捆粽子似的被缚束得紧紧的,一道又一道的牛皮索交织穿结在他们四肢上,而三只悲痛与羞惭莫名的目光那般断人肝肠的投注在紫千豪的身上,这三个人,一个是那被派来卧底探信的“青影子”胡老九,另两个,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头领:“飞鼠”韩冲、“啸虎”耿春,看他们三人衣衫破碎,血迹染身,便可知晓他们必是经过了一场苦战,或者,受过了一场残酷的刑供.他们被六名黄衣大汉硬压着肩膀跪在地上,那三双膝,连着他们滴血的心;多委屈啊,多不甘啊……
大袖一挥,白眼婆仔细注意着紫千豪神色的变化,虽然,紫千豪尽量掩饰,尽量隐忍,但是,由他跳动的眉梢,颤抖的唇角,带血的眸子,以及紧握的双手上,老奸巨猾的白眼婆已探知了太多,明白了太多……
好狡的浮起一丝微笑在脸上,白眼婆莫玉道:“姓紫的,常言说得好:‘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连赤脸宣寿堂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你才多大点道行?万儿创红字,竟然敢与我白眼婆分庭抗礼,互争长短起来了?现在你明白你那几下子实在差得太远了吧?哼哼,我姓莫的自来不说大话,如今,紫千豪,我看你怎么走出我这银坝子!”
紫千豪仰首向天,在此时此景,他却没有暴跳,没有愤怒,更没有咆哮,他极端的沉静,心中在决定着一个大的问题……
那边,白眼婆莫玉又道:“眼前我再给你最后一条路走,姓紫的,你若是自行剜去双目,并亲口命令你在傲节山的手下停止抵抗,或是解散他们,或是收归银坝子底下,再交出你们在西隆各大城镇的买卖行号花册子来,由我们—一接管,我便发个慈悲,留你及你的手下性命,你须记着,好死,却不如赖活。”
莫玉的话,像闷雷般摇撼着紫千豪的心弦,震得他汗迹隐隐,面庞朱红,又似刃刺般戮扎着他的自尊,痛楚得令他周身抖索,额穴欲裂,紫千豪咬着牙,忍受着这令人颤栗的残酷,缓缓地,缓缓地……
他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闪泛着血淋淋的煞光,浓眉如支刃般竖起,嘴唇弯成一个冷森的半弧,极其平静,凌锋般冰凉的平静,他慢慢的道:“莫玉,孤竹帮永不屈服,紫千豪将顾命一拚!”
有些意外的征了怔,莫玉尖声道:“姓紫的,你难道不明白大势已去了么?”
紫千豪冷峻的道:“我不认为。”
白眼一翻,莫玉又道:“你也不管你那三个得力手下的生死?传说中你是最爱护你那帮子弟兄的哪!”
悲凉而沉痛的,紫千豪道:“我爱他们,唯其有爱,才叫他们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我要他们轰轰烈烈的死,不要他们忍辱苟且的活!”
莫玉尚未回答,南边,跪倒的青影子胡老九且便咽着悲烈的大呼:“大哥,你放开手干,不要管我们,我们宁愿死得光彩,死得豪壮;我们要对得起你……对得起孤竹帮……”
胡老九身边的两名黄衣大汉发力扳拗着他的双臂,更用力掴打他的双颊,劈劈啪啪的击肉声衬合着手掌扬飞时溅起的血液,那情景,好惨厉!
在胡老九的身后,“啸虎”耿春也拉开嗓子呛哑的高叫:“放开手干,大哥,胡头儿说得对,这上百斤臭肉迟早也得归土,大哥,我们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我们生生世世都跟着你……”
另两个黄衣人怒骂着,那脚上的牛皮靴猛踢耿春的面孔,一边将他的脑袋硬朝泥地上碰击,“咯”“咯”的沉闷声响,又似敲起了另一面人皮鼓!
“飞鼠”韩冲亦提起了气,破声号叫道:“大哥,我们全拚了一死,你得替我们报仇,唷……呸,大哥,哦——害我们的全是银坝子的人和那关心玉……啊……唷!”
韩冲一面叫,他身旁边的一对黄衣汉子一面狠毒的施以拳打脚踢,他憋着气,吐着血,竭力将每个字—一喊完!
青影子胡老九满睑全身是血,面颊乌紫肿涨。他含着一口碎牙,依旧模糊的叫:“杀呀……大哥……杀……”
“飞鼠”韩冲猛的自地上狂跃而起,一头撞向身边的那个黄衣大汉,这名黄衣大汉泞不及防,一下子便被撞了个四仰八叉,另一个方待扑上,韩冲一口带着细肉的血水已喷到了他的脸上!
后面的石屋内,顿时掠出了十条黄影,飞扑向韩冲而来,韩冲手脚俱被捆着,丝毫不能使用,他奋力朝紫千豪这边滚来,每一次翻滚,泥地便印上了一滩滩刺目的血痕,滚着,他口中悲厉的尖号:“我们……是大哥的好兄弟……大哥,我们没有给你丢脸……孤竹帮……
永不屈服……”
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黄衣大汉全握着兵刃,他们追赶围上,翻过刃口,猛刀劈打着韩冲……
“啸虎”耿春已被仰面翻了过来,他的面孔早已血肉模糊,他四肢痉挛着,断断续续的呼喊:“大哥……记着……这笔血债啊……大哥……我们死得不甘心……”
青影子胡老九奋力往耿春身边爬,抖索着叫:“耿春……我们一道走……大哥看见我们……我们有种……韩冲……还有韩冲……你俩全是……我的好……好弟……兄。”
两名如粮似虎的黄衣人又冲了上来,再度施以殴打,这一次,他们不是用手,不是用脚,是用反过来的朴刀刀背!
血溅着,喷着,三个人的嗥号像野兽临终前的痛苦呻吟;那一堆堆血糊糊的肉,那原是三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隔着紫千豪,现在,有二十丈之遥。
紫千豪眼光定定的目睹着这一场面,那三具肉糊淋漓的身体,都是他相处了十几年的好弟兄,朝夕欢笑,福祸与共的伙伴,但是,隔着这二十丈的距离,却像是隔着生与死,隔着阴阳两界!
全身幕然一哆嗦,紫千豪刚由一场噩梦中惊醒,他切齿望着那三具仅剩微弱蠕动的血红身体,声破云天,摧肝沥胆般悲烈的大叫:“三位弟兄你们慢走,搏命巾出了!”
他的左手一挥,于是,一面紫红色的,上绣黑色孤竹图的丝巾“呼”地兜风扬起,仿佛复仇神的咆哮,厉鬼的尖号,那么惊魂夺魄的飘了过去,一直落到那三具行将断气的躯体之前!
于是,三双血蒙蒙的眼睛看见了这张飘落的“搏命巾”,巾上似染着仇,沾着怨,带着誓言,刻着信心,那么飘啊飘的落下……
于是,在朦胧中,他们安心了,他们满足了,他们知道,血债即将用血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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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zhewudi2010
发表于 2017-3-23 23:42:22
第九章龙虎斗惊鬼泣神
全场所有的人都看见了那面闪炫着猩红光彩的丝巾,“搏命巾”的威名他们每一个人都已听闻得太多。他们个个全明白当“搏命巾”扬起的时候是代表着什么意义,是象征着什么结果!
任是白眼婆莫玉老谋深算、稳扎稳打,甫一看见那张紫红色宛似染满了血迹的丝巾,也不禁微微色变。感到一股出奇的震憾之力,她退后一步,惊恐的喝道:“紫千豪,你不要执迷不悟——”
那个“悟”字还在空气中跳动,紫千家已狂风般猛然向后倒旋而去,就在他身形以快得无可言喻的势子翻出之时,暴闪的剑芒已有如漫空乌云压盖下摹然射掠而出的千百余夺目蛇电。那般凌厉地夹着山崩地裂的威煞之气猝斩而去,有如万面金钹在挥舞,在敲打,足令任何一个武林高手神移目扫!
七个围持着的黄衣人俱不由齐齐感到一片怒浪般的压力漫天倒海般排涌过来。刀锋割裂空气的刺耳声宛欲撕碎人们的耳膜。七位银坝子的高手竟没有一个能递得上招,顿时像炸开了一堆碎石般四掠分跃!
紫千豪决不容清,他飞掠而上,四眩剑起落如虹,由于他的出手已快得匪夷所思,映入人瞳的便不是一道道的剑影,而全是一片匹练也似的寒光了,七名黄衣人东跃西腾,前奔后蹿,一时之间哪里还有招架之力?那情状,真个好不狼狈!
白眼婆莫玉气得尖叫一声,双手向腰间一抄,“唰”的一声,一条奇异的兵器已抖飞半空,那是一条以小指般粗的银色细链连接着一枚斗大钢圈的兵器,这枚钢圈四周锋利如刃,钢圈内沿尚有一环密密的尖锐锯齿,现在,这枚闪泛着蓝汪汪光华的圈刀在空中一旋,斜刺里撞向了紫千豪!
贴地平射出去,紫千豪的四眩剑一颤猝翻,“当”的一声震响,已将两个黄衣大爷的一只“短蛇矛”及一柄狼牙棒荡了开去,而车青适时自后掩上,他手中的“穿山钻”带起一抹寒光,径刺紫千豪背心!
半蹲的身躯没有移动,紫千豪却倏然侧缩三寸,“穿山钻”贴着他肋旁擦过,紫千豪的四眩剑已“呼”的反削而至!
车青大吃一惊之下慌忙低头躬腰,“叭”的一声暴响起处,他头顶的一块油皮已应剑而飞!
四眩剑弹射闪起,“当”“当”“当”一连三次将再度袭来的钢环磕开,在火花四溅中,紫千豪手握剑,如飞般上下翻戳纵横,将刚刚逼上来的另三名黄衣人逼得急忙退下!
厉吼一声,那位姓石的大爷扭曲着脸孔,悍不畏死的从一侧闪上,一面两尺见方,沉厚无比的“生死牌”,便有如一阵狂风般猛砸而下!
紫千豪断叱着,全身有如鬼魅般左右急晃,在晃动中,剑影蛇电般闪溜猝射,这位姓石的仁兄喉头嗥叫着,生死牌竟突然回撞,刹时幻出了十面牌影,金花炫迷,劲风呼啸,在连串中的金属碰击声里险极的架开了紫千豪这快逾电掣的环剑式!
有些意外,紫千豪大叫一声:“好!”
他不顾身后又攻到的中三件兵刃,全身在隔着地面一寸的高度急速翻滚,翻滚中,四眩剑反手抖出,一片半弧形的寒光宛似一把打开的扇子,而由剑身的奇快闪动组成了扇面,猛罩正在奋力后退的那位石大爷!
于是——
背后的三件兵刃全在刹那间—一落空,砍在地上扬起漫天的尘土,同一时间,四眩剑的凌厉棱锋已擦过石大爷的肤体,三股血箭并射,他的前胸、左助、右背,顿时衣破肉翻,露出三条恐怖的猩红口子来!
石大爷瘦削的面孔铁青着,他下颔紧合,踉踉跄跄的倒退出去,紫千豪就地侧斜,“大魔刃”剑法猝展,晶莹的光芒与夺目的圆弧相互争辉,带着漫天盖地的迷蒙剑气,然后,每个幻闪的弧光中都有剑影在穿射伸缩!
莫玉手中的银链子钢圈呼啸着欲待截击,但在绚灿的芒彩中空自被震击得跳跃晃摆,根本无法插入,其他六名黄衣人的攻势亦全被阻拦住,他们好像吃一面无形的罗网所挡截,任是用尽力量扑攫,却仍被摒拒于这面罗网之外!
慕地一声惨号声凄额的传来,像有千百只手在撼动着人们的心弦,那位姓石的大爷好似得了羊癫疯样抽搐着栽倒在地,他那辉煌的“生死牌”抛在七步之外,瞪着眼,咧着嘴,整个脸孔的条线已完全变了形,四肢全收了伸,伸开又收,身上的十七个血洞正如喷泉般往外标射着鲜血,那情状,好不凄惨!
白眼婆莫玉嗔目切齿的尖吼着扑上:“紫千豪,我要剜你的心,挫你的背!”
时间是迫切而急促的,没有空隙,没有环回,紫千豪冷漠的估计着敌人飞环罩来的角度,四眩剑跳弹刺戮如风,莫玉挥舞得呼呼霍霍的钢圈便又一次一次的被硬硬磕开!
车青大吼着,偕其他五名黄衣人再次拚命围攻上来,而紫千豪洒逸又狠毒的运用着他的四眩剑,那般无畏无惧的周旋在当前的七名高手之间,他穿掠着,纵横着,浑身迸射着星光冷电,有如一个能呼风唤雨,驭云驾雾的天神!
忽然,在十步之外,仿佛早已站在那里似的,四袭红袍晔映着刺目的色彩,静静地排成一排,那袍绣的四个白色八卦图宛似在眨着冷眼;紫千豪已从掠飞的寒光隙缝中看见了这四个恶魔般的影像,那四张恶魔般沉酷的面孔,来了,终于来了,大尊派的红袍七尊!
四个红袍人全是头发蓬散,任它自然的凌乱生长着,四双深邃如潭的眸子隐隐闪动着绿莹莹的光芒,那种光芒,只有在猫的眼里或鹰的眼里,以及,以及那种体内流循着兽性血液的人眼里才可寻见,阴森得带着死亡的韵息。
四个人的身材都很适中,不算太高大,也不算太瘦弱,他们的五官轮廓或有不同,但是他们那种寡毒的邪恶神情却是一样的,四具躯体里像蕴藏了深不可测的力量,那般慑人,又那般寒凛。
紫千豪的四眩剑猛然抡起一度浑厚的弧光挥向四面,空气被连接排组的剑刃割裂,发出有如裂帛般的可怖呼啸来,自白眼婆莫玉以下的六个黄衣人全不由倾力后跃,而紫千豪已在大旋身之下闪电般掠向那四位红袍人!
似乎估不到紫千豪竟有这般铁似的胆量,四个红袍人俱不由重重一哼,分朝四个方向飞旋而出!
一抹四眩剑的棱锋,紫千豪冷冷的道:“大尊派的朋友,你们唬不住我紫千豪!”
四个红袍人齐声狂笑,为首一个眉深眼细,小鼻小嘴,面色青白的红袍人猝然迎上,双掌分合倏劈,两团强刹的狂飓有如两柄巨大的铁锤一般呼轰捣出,飞砂扬尘,力道万钧!
紫千豪倏然拔空,一晃猝落,四眩剑分成三点弹射向另外三个红袍人,剑柄一转,波光似的剑身又在同时倒斩这位发掌者!
四个红袍人以极为巧妙的身法让出三步,骤分又合,就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一柄“千流芒”,一柄“龙头短杖”,一条“倒天索”及另一柄“朝月刀”已在刹时合并涌到,气势惊人,声威赫赫!
紫千豪滴溜溜的翻转出去,厉烈的叫道:“黄笃千流双飞芒,曹少成雄霸龙头杖,彭上古一索扯天斜,屠若愚朝月笑银刀;四位,久仰了!”
四个红饱人如雷般悍笑着再次追上,使千流芒的黄笃手腕微振,他握着的那柄像似一只拂尘,却全为缅钢细磨成千百条尖锐长针般的“千流芒”蓬迎上去,边阴毒的道:“紫千豪,你够狂了!”
一溜落虹般的寒光暴闪,朝月刀飞斩而来,红袍七尊中的屠若愚冷硬的道:“只怕也狂不了多时!”
龙头短杖幻迷的纵扫翻舞,那曾少成道:“姓紫的,你认了也罢!”
彭上古的黑色缀满倒须利钩的“倒天索”旋罩如长蛇舒卷,索头连着的一枚锋利金锥闪幻着一点夺目的异彩,跟着,他沉沉的道:“这小子命该绝此!”
于是,四眩剑狂风暴雨般在四件兵刃中上下掠飞,霍霍如电,紫千豪是如此沉静,如此淡漠,以至看起来便越发显得剽悍无匹了!
红袍七尊中的这四位顶尖高手又开始了他们那毫无笑意的狂笑,笑声如狼嗥枭泣,刺耳之极,他们原是惯于阴沉的人,却偏偏发出这等粗厉的笑声,笑声传播得突然而又暴烈的…
…”
瞬息间,他们已互拆了一百二十七招。
白眼婆莫玉如今才确实明白了紫千豪武学的深度,才知晓了他那股悍野剽猛的力量,这深度是可怖的,那力量是足能摇山撼岳的,带着血淋淋的热气,威赫赫的声势,有如利刃,有如霹雳!
暗中咬着牙,白眼婆朝她身边那六位心晃目眩的大爷一挥手,低促而又严峻的道:“你们加入战圈,我以游斗的方法用‘血齿琼’长攻牵制,记得不能让姓紫的生还,否则日后纰漏就大了!”
她这六位得力的手下提心吊胆的点着头,分成六个不同的方向悄然掩上;白眼婆宽大的嘴唇漾起一丝狡诈的笑意,左手微举——
三名黄衣人自南面飞奔而来,他们每人手上都执着一根削尖的木棒,木棒上,深深插着三颗头颅,那三颗血肉模糊,龇牙突目,皮色已变成黑紫色的脑袋,天啊,天是“青影子”
胡老九、“飞鼠”韩冲及“啸虎”耿春的!
白眼婆如同野兽般残忍的笑了起来,她一挥臂,道:“三位二爷,你们擎着这三颗狗头在姓紫的小子目力所及之处跃动,让他看得清,看得稳,认得出!”
三个黄衣人答应一声,依言而去;白眼婆狞笑着,“血齿圈”在空中“嗯”的绕了一转,倏然凌空砸向正在激斗中的紫千豪!
这时,紫千豪亦已感到对手所施的压力正在逐渐沉重,而那六名银坝子大爷也适时插了进来,他以一己之力,独敌十名好手,这份艰辛也够瞧的了,他目前这十个对手,哪一个也是棘手人物,当然,红袍六尊中的这四位,功力之高,劲道之雄,那就更不用提啦!
血齿圈凌空飞来,来得那般突兀,紫千豪在急猛的移挪中让了过去,这一让的空间里,他也一下子看见了五丈之外那三个黄衣人所高举的三颗首级!
但是,颇出乎白眼婆预料之外,紫千豪非但没有一丁点悲愤迷乱的征兆,甚至连一点忧伤的表示也没有,他灼亮的目光扫过那三颗可怕的头颅,就好像在望着三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其实,白眼婆哪里知道,紫千豪的肝肠都几乎在这一刹间绞断,绞碎了!
呼啸着,龙头短杖绚丽的银辉直泻紫千豪的背心,“倒天索”则如活蟒般盘地而来,在须臾里,紫千豪又使出了他的“滚地术”,身形距着地面一寸左右急速翻滚,翻滚在“倒天索”之上,龙头短杖之下,而在这时,他左手反抖,三柄弯刃短刀已在一闪之下猝然暴射而出!
三柄弯刀短刀的去势是如此之快,宛如欲追上过去了千百年的时光,方才一现,那边三个黄衣二爷已全部惨号着摔倒,三个人中刀的位置都是一样——心口!
红施七尊中的黄笃愤怒的怪啸,千流芒有如一蓬晶玉般闪烁着刺到;是的,在他们,不,加上抽冷子打空档的白眼婆该是十一名,他们十一名高手,竟在围战人家独身单剑的情势之下,仍吃对方放倒了自己这边掠阵的人马,这份羞,这口气,可不要了命啦?
慕地——
紫千豪双手握剑,剑刃即时有如极西的电闪劈掠,快得几乎不能用人类的瞳仁追摄,他在一片震耳的撞击声中,连串荡开了七件兵刃,大旋身,猝射远扬,在他穿射的瞬息里,一名黄衣大爷已打着转子栽倒尘埃——他的颈项已被紫千豪如风的利剑切断了一半!身为大爷的车青“穿山钻”猛刺落空之下,不由气急败坏的大叫:“不好,姓紫的要溜!”
白眼婆心中一惊急怒的尖叫:“孩儿们,给我堵住!”
她一叫出口,觉得不对——已是来不及了,紫千豪已经身在十丈之外,红袍七尊中的曹少成、彭上古、屠若愚正加紧追赶,另四名黄衣大爷也分抄而上,黄笃掠过白眼婆的身边,阴沉的道:“莫当家,你失算了!”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一队黄衣大汉约有二十多人已冲向了紫千豪,个个朴刀高举,杀喊震天!
紫千豪狂笑着,身形暴旋,寒光闪灿中,二十来个黄衣汉子已有十六七颗头颅飞上了半空!
红袍七尊的屠若愚九刀连袂,幻做一刀斩出,紫千豪略一挪转,扯手将一个黄衣汉子送进了屠若愚的怀中!
四周,又有五六队约百名黄衣大汉呐喊着扑了过来,声势是够了,但却造成了一片自己人挡着自己人的混乱场面!
白眼婆何尝不明白紫千豪的心理?知道他是意欲借着混乱的场面施展各个击破的手段,一则可以免掉众矢之的、焦点一致的压力,二来也可造成自己方面更大的伤亡,但是,如今阵脚已经发动,在攻杀之中,如果再发令避退,所属不明就里,军心一涣,将越发不好收拾;不过,假设任他如此下去,则尸集如山,血流成河的结果却必成定局,真是一步错步步歪,一着失算,唉,怕就满盘皆输啊!
跺着脚,白眼婆这下子是第一次惶急了,她有些失措的喘息着,一下子竟不知怎样去做是好……
而紫千豪在人丛中穿掠纵横着,忽东忽西,倐左又右,时如幽魂飘渺,时如长虹射日,时如掣电闪飞,时如狂风旋舞,红施七尊中四位尊者,虽是功力精湛,艺业沉厚,却也一时施展不开,那五位银坝子的大爷可就更急怒得暴跳如雷,他们像捉迷藏似的和紫千豪在人影奔跃腾挪中追逐起来,也分不清是谁在追谁,而一声声的惊号惨嗥却不断响起,拔着高音,压着低音,一波一波的扬上了喧腾的半空!
一个银坝子的大爷连连超过了三个手下,紧迫在紫千豪的身后,紫千豪的四眩剑再次翻斩中砍倒了两名黄衣汉子,他微一矮身,淌着血的剑刃又同时穿进了另四个敌人的胸膛,再洒着血拔出,剑尖又那么巧的一颤,恰好抡向这位大爷的咽喉!
黄衣大爷目睹一切演变,却措手不及施救,他刚冲到了眼前,一点寒光已飞快的刺向喉头!
怪叫一声,这黄衣大爷倾力左让,手中的“短朝矛”反绞而上,双脚也连环猛踢,两侧,另一名黄衣大爷与红袍四尊中的彭上古亦已赶到!
但是,紫千豪却完全不理会将要来到身边的新敌人,他的四眩剑猝然幻成一面扇形的弧光,连连把对方的短蛇矛磕震激翻,在火花迸溅中,一柄弯刃短刀已无踪无影“噗”的一声透进了这位黄衣大爷的心窝!
经过是快逾电光石火的,彭上古已有如一头大鸟般凌空而来,红袍飘舞着,“倒天索”
呼啸攻下!
另一个黄衣大爷一见他的同伴,连忙招呼道:“方杰,你去拦那边——”
话还没说完,他已顿时傻了,他口中的方杰大爷,正睁着一双茫然的阵子望着他。就那么瘫痪了似的软倒下去!
紫干豪狂笑一声,四眩剑急猛的弹斩,七次削开了盘旋舒卷的“倒天索”,然后,他毫不迟疑,一闪身又攻向了拚命赶来的白眼婆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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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xq1991
发表于 2017-3-23 23:43:10
第十章大魔刃活屠双尊
白眼婆莫玉那张阴沉的面容现在已完全变了色,那是由急惶、悔恨、愤怒、激昂所组成的失常与狞厉的神态,她的“血齿环”呼啸着有如一轮光弧般奇幻的穿过人群飞罩而来,尖锐的利齿与炫闪的环刃泛射着冷森的光芒,蓝汪汪的,有一股寒凛的韵味!
四眩剑挥出漫天的剑影如山,那么猛沉的磕震硬击,毫不容让!
于是,震耳的金铁声撼人心弦的串响着,有如十二个怀有巨力的铁匠在用力敲打着铁板,“血齿环”激烈的左右晃动,紫千豪的四眩剑已斜削而下,活生生地又将六名黄衣大汉齐肩斩死!
一名黄衣大汉翻闪追来,手中的狼牙棒威烈的忙打急砸,棒上锋利的棱锥有如恶狠的森森白牙,似欲择肥而噬!
身躯尚未落地,连正眼也不看一下,紫千豪猝然反手回砍,“砰”的一声荡开了狼牙棒,几乎不分先后,剑尖已颤动着倏然泻向那位大爷的咽喉!
“哦”的怪叫着,这位黄衣大爷拚命侧仰,双脚飞踢敌人胯下,紫千豪如影随形,微闪又到,他冷然的道:“认了吧,朋友!”
当剑尖就要透穿这位黄衣大爷喉头的一刹间,背后一股凌厉的劲风猝射而来,直取紫千豪的背心,同时跟来一个刻毒的语声:“不见得!”
就在这舍取两难的瞬息里,紫千豪目梢子一斜,已看出那袭来者正是彭上古,他的那根倒天索,宛如一条闪着乌光的蛇影,如风般缠向自己的足踝,而紫千豪明白,只要一被缠上,自己这双足也就算废了!
眨眼间,有很多念头翻腾在他的脑海里,眼前的情势,已不利于他继续应战,众寡悬殊,且对方高手如云,只是现在的这一些已是不易收拾,若然再有能人隐伏而以逸待劳,那么,今日之战,自己怕就要断送于此了!
一道灵光像闪电一样通过了紫千豪的脑际,他幕然一狠心,满口钢牙紧挫,大旋身,右手四眩剑去势不停,急速插进,左手在腰际猛翻,一四柄弯刃短刀闪飞如电,穿射向扑来的彭上古而去!
鼓上古似是也未料到敌人的“飞刀”功夫竟有这等精深狠辣的造诣,他只觉眼前一亮,四柄眨着冷芒的短刀已到了身边,几乎连一丁点躲闪的余地都没有,等他看见了短刀的影子,方才听到这些刀刃破空的啸声,来势太快了,这,简直已不敢相信是由“人”的力量及手劲所发出!
在危急里,彭上古猛的吐气开声,就在他吐气开声的同时,他身上宽大的赤红长袍已忽然似气球般澎涨起来,一片旋回的奇异气体也刹时绕着他的身体转动不已,就像是一股小龙卷风绕着他在旋回一般!
四柄夹着犀利来势的弯刃短刀竟仍能与这般急劲的气体相抗衡,它们在一跳之下依旧穿进,但是,却在沾着彭上古红袍的时候被那股气流所激歪坠落了。
一声惨号悠悠响起,那名黄衣大爷已然被剑刺透咽喉,猝然摔向七步之外,而“倒天索”擦过紫千豪的小腿,撕得他的小腿肌肉皮开血溅,紫千豪连动也不动,目注着彭上古后退一步,身上的红袍多出了四处寸许长的裂口!
大吼一声,紫千豪暴扑而上,四眩剑急刺正在惊喘未定的彭上古,彭上古不及收回他的倒天索,只有勉强斜掠——
紫千豪狂笑着,“轮回十八式”中的九式一气呵成幻为一式挥出,同一时间剑招倏变,“大魔刃”剑法紧跟而上,星芒与弧光排涌冲激,布满了整个目视所及的空间,绚丽夺目的光彩灼闪生辉,似已掩盖了天上烈阳的光度、而千百条溜泻交织的剑影便自漫天的弧圆中穿出,狠毒极了,威猛极了!
是的,“大魔刃”四招中的第二招:“重重星月”!
彭上古大叫着,脱手丢掉了他的倒天索,红袍上标射着红色的血,但他没有倒,双掌连挥,二十几掌有如排天之浪,汹涌卷出!
这一串的经过,其过程全在眨眼间开始,又在眨眼间结束,快得有如迅速扯过的皮影戏,当你看见它发生,还来及想到什么,这一切部已成为定局了。
细眉细眼的黄笃与面容铁青的屠若愚分自两个方向鹰隼似的扑近,屠若愚嘶哑的吼嗥着,他已不顾四周奔突的人们,左手倏扬,一蓬黑雾似的绝细砂粒径直急罩紫千豪!
在雄浑的二十几团狂扬中,紫千豪晃跃如电般旋闪腾挪,当那蓬黑雾罩至,他已尖啸如泣,四眩剑突然光芒暴涨,尾芒骤伸,像魔术一样将他整个躯体全然包含进去,就在他的身形隐入蒙蒙剑芒中的一刹那,天啊,这股粗有斗口般的光体已凌空而起,长射屠若愚!
见多识广的黄笃睹状之下,禁不住心惊胆寒,他脱口狂呼:“老屠小心,这是‘驭剑成气’!”
不用他招呼,屠若愚也明白他已遭遇到什么,那蓬黑砂骤然四散溅飞,当那些被黑砂击中的银坝子手下们正在哀号翻滚的时候,那股流星曳见般明亮夺目的光柱已逼头谅来!
是的,这是“驭剑成气”,剑术中最为登峰造极的精华结晶,无可比拟的至高造诣,碰上这种幻奇得滴血的攻击,除了你具备与他相似或相类的武功成就之外,便只有以生命来冒险一搏,但是,后者却往往占据了大多失败的比例,不过,目前却已无法可施了!
屠若愚狂号着,朝月刀挥向十八个不同的角度,却都朝着一个目标聚合,于是,缤纷似云花的粼粼寒光便组成一片倒伞形的银色光网,在光网中,闪动着波颤的刃影,而刃影呼啸着,跳动着,猛烈的迎向了那股光流!
同一时间——
黄笃也拔高到这股剑气的上方,他的“千流芒”拢集如一只巨大而尖锐的笔毫,身形与笔直的千流芒成为一条线,宛似一只怒矢般猛射下来!
那边——
曹少成的龙头短杖疯狂的扫倒了十几个阻拦着进路的黄衣大汉,他扭曲着脸倾力赶到,白眼婆莫玉也喘吁着扑来,但是,他们却迟了一步!
凝聚成一股晶莹流光的剑气猝而波颤盘绕,两条人影突合又分,就是那么快,一大蓬热呼呼的鲜血便渗糅在紧急得成为一连串暴响的金铁交撞声里骤雨似的溅飞洒落!
多少成名高手,苦习几十年,所求的便是这宛如永恒而实则短促至极的一击,在这一击中,无敌的人命丧黄泉,无数的人称雄道霸,从练式拿桩的初步入门功夫开始,到能力却千百悍敌,摘叶飞花均可伤人的深湛成就为止,他们艺业的精湛程度如何,就全在这瞬息中分晓了。
弹飞半空的两条人影,分成两个不同的位置沉重坠落,淋漓的血染浸着全身,以至分不出哪是袍上的颜色,抑是身体内的血液了,他们,是黄笃,以及,屠若愚!
曹少成目毗皆裂,嘴唇歪曲,他摧肝沥胆般顿足大呼:“红袖七尊啊——”
奔到一半的白眼婆莫玉也惊愕住了,她失措的站在混乱骇叫的人群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是好。
那位车青大爷也泥塑木雕般呆呆地站在白眼婆身边,但是,他却仍旧本能似的以目光追寻着正摇晃不稳地掠向另一个方向的那股炫目光流!
猛然的,车青惊凛大悟道:“大当家,你看那剑气!”
白眼婆急忙顺着车青的手指方向看去,她到底也是行家了,前一看见,便精神倏振,振吭大吼道:“不用急,姓紫的小子也活不了多长!”
正在悲怒交集,奔向他同伴那边的曹少成闻言之下喜地回首,于是,他也看见了,双目中闪射着像要食人般的凶光,曹少成狂叫道:“莫当家,你快派人救治我的兄弟,我去剥这王八蛋的皮!”
话还没说完,曹少成已追逐着那股摇曳下降的流光而去,白眼姿莫玉生怕便宜让姓曹的一个人捡了去,她急忙交待了身边的车青几句,一挥手,带着仅存的两位大爷,十几个二爷三爷之流的角色匆匆赶上。
这边,车青急如星火的遣人救伤,又一面压制着惶乱哗叫的一干手下们,情势混杂得紧。
那边——
晶莹流灿的挂桶形光芒骤敛,紫千豪踉跄着抢行了两步才勉强站稳,他身上有四处可怖的伤口,血肉模糊的肩胛,有如一蓬蜂窝般的细小血洞在右腹上方,膝盖的裤管裂翻,有白惨惨、红颤颤的肉倒掀过来,露出了粘着脉络血丝的膝盖骨,另外,他的右边腰间皮鞘也断裂了一截,插在皮鞘环扣中的剩余短刀竟完全被削断,只留下上面的伞角把柄,细细的裂缝中,正有津津血水渗出!
紫千豪的脸庞却不苍白,反倒有一股奇异的、病态的红晕,宛如染上了一抹丹朱,他这时强行压制着干涩辛辣的喘息,冷厉的注视着正以惊人速度往这边奔近的敌人们,最前面的一个,便是曹少成!
龙头短杖映着日光,反射出一溜一溜的灿银光彩,也反照出曹少成那充满了怨毒与狠酷神情的狞厉面孔,又来了,那充满邪恶的对手!
牙齿咬得凡欲陷入肉里,紫千豪冷然斜举四眩剑,只是这举剑之势,便予人一种强不可破,无懈可击的感觉,是那么沉猛,那么萧煞!
在七步之前,狂怒奔来的曹少成竟像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般幕然止步,他圆睁双眼,愤恨的火焰流露在他的两眸内,但是,他却没有冒失的冲来,紫千豪那股无形的冷酷与深沉气息已愕然的震撼了他!
仇恨使曹少成的语声变得无比的沙哑,还带着轻微的颤抖,他道:“紫千豪,我要一寸一寸的割裂你,让你辗转哀号者死去!”
吃力的,但却异常地平静而徐缓,紫千豪道:“曹少成,你们已试过,但你们不行,大尊派证明非是无敌!”
喉结在不停的上下移动着,曹少成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姓紫的……你不会再有好运气了……”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白眼婆莫玉偕同她的手下们已一窝蜂似的从四面包抄上来,幢幢黄影闪掠着,映进紫千豪的目光里,却竟忽然变得这般朦胧而模糊了。
但是,紫千豪不敢眨眼,他故意引曹少成说话:“姓曹的,你们红袍七尊的招牌砸了!”
曹少成狂叫道:“但要你的狗命来赔偿!”
紫千豪在他几个字音的吐露里,左手闪电般翻飞,左膝上的十柄弯刃短刀碎然流星般射出,十把刀甫始炫晃,十声厉曝已应刀传出,那些围上来的黄衣人中,竟有十个人同时栽倒!
这一下,几乎将曹少成气结,他嘶声吼叫着,龙头短杖像带起了蒙蒙的云雾,将光彩连成一面莹幕,暴卷强敌!
于是,紫千豪的身躯横起急落,贴着地面一寸以上令人目眩神迷的翻滚着斜掠出去,曹少成连环三十七杖全然落空,他霍然回转之下,紫千豪的四眩剑已硬生生活斩下三条人腿!
鲜血溅洒成一幅幅奇异而悦目的图案,纵然那是一现即逝的、狠酷的、尖锐而寡毒的,但总是一种刺目的杰作,在人体的歪倒中,紫千豪巧妙的穿射过去,四眩剑透过一个黄衣人的胸膛,串戳进另一个黄衣人的小腹!
白眼婆的一双白眼仁几乎全气成红的了,她的血齿环忽上忽下,懊左倏右,滴溜溜的旋舞着,似幽灵一样追逐在紫千豪的身后,不过,遗憾的却是她老是晚了那么一丁点儿!
曹少成的龙头短杖挟着移山倒海的强悍劲力呼轰纵掠着,在气流的排挤涌回中步步紧逼在紫千豪的左右,但是,紫千豪却利用人体的间隙和移动游闪来攻拒,他运用得如此巧妙,如此自然,以至曹少成与白眼婆都无法即时追赶上他,双方只在人影的晃闪中兜旋着,出手之间也碍足了事,但紫千豪却不在乎,反正,眼前只要是人,便全是敌人!
一位黄衣大爷猛自斜刺里刺来七刀,那是一柄锋利的“弓背刀”,紫干豪身子一转贴着刀锋偏过,四眩剑翻劈另一个黄衣人,左手却在近距离的刹那间一沉倏挥,一柄弯刀短刀已深深插进了这位大爷的心口!
龙头短枚又拨风似的压到,杖影如山排峰颓,尚未打实,那一片窒人呼吸的狂飓已扑面而至,紫千豪知道在目前的情形下,自己已无力硬接,他轻烟般晃出,但未及转身,血齿环已呼啸着套向他的颈项!
同一时间,侧旁,另一位黄衣大爷也咬着牙,切着齿,双手紧握一柄“虎叉”,猛扎紫千豪肋下!
一仰头,紫千豪忍住巨大的痛苦,他的腰部骤然硬生生闪开五寸,四眩剑科起直穿入套来的血齿环,“呛嘟嘟”的金属磨擦声暴响而起,就在四眩剑穿进血齿环的一刹,紫千豪上身斜翻,猛力摔环向右,而此刻,那位大爷刚好一叉刺空,收不住势,往前抢进一步!
血齿环的利锥划破了紫千豪的手背,有如兽爪所伤的血痕,而当血水甫始流出,那个沉重的环圈已恰好套上了右边这位大爷的脑袋;白眼婆的血齿环被穿击抖出,她怒骂着猛往后带,但是,当她发觉圈中所套的对象有了差地,再迅速松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人的命就是这么容易丧失,白眼婆只是那么往回一带,环回内的利锥已有几枚透进了这位长号着的大爷的后脑,他扑跌向前,弓背刀横抛入空,白眼婆方始惊怒的松环,那边,紫千豪又已骤雨狂风般与曹少成连连闪击了十八招!
还剩下的七八个二爷之流的人物几乎已经吓破了胆,他们匆匆忙忙尽往四边散去,表面上是在包围着敌人,实则随时都在为开溜的方便打算,白眼婆疯了一样的高呼尖叫着,提着血齿环冲了进来!
紫千豪的面色,这时已由嫣红转为惨白,像纸一样的惨白。他不可抑止的喘息着,冷汗如雨般洒落,但是,在喘息中,在冷汗里,他就有那么一股慑人的韧劲与毅力,毫不稍停地继续与眼前的强敌周旋!
龙头短杖挥展得像雷鸣云滚,浩浩荡荡,有如奔流的浪涛般一泻无际,血齿环飞扬低扫,转回翻斜,仿佛振翼的隼鹰,跳闪的月弧,而这些,罩着一条精亮纵横的银电,银电活蛇似的穿舞飞旋,猝进猝退,丝毫不肯让步,看情形,紫千豪虽在重创之下,要想挫败他,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尖刻的,白眼婆叫道:“紫千豪,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的?还有什么本领可使?”
紫千豪沉默着,他的脑子越来越晕眩,力量越来越衰竭,他知道,若不立刻没法突围,只怕便再也走不掉了。
曹少成狞笑着,攻势更形凌厉,他阴毒的道:“你想怎么个死法,紫千豪?我要你—一尝遍大尊派的刑法!”
很突然的笑了起来,紫千豪在哈哑的笑声里抛出腰间的两柄手斧,手斧旋滚着分劈白眼婆与曹少成,于是,他们两人立刻挥动手中的武器震落了那两柄飞来飞去的手斧紫千豪猛地大胆得令人不敢置信的踏中宫,进洪门,一下子穿到曹少成的身前,曹少成怒骂一声,龙头杖急收猝横,闪电般捣向对方的天灵盖!
咬着牙,紫千豪的四眩剑暴起猛砸,“当……”声巨响中,他的左手已倏然抖出一柄弯刃短刀!
大叫一声,曹少成忽然旋步让开,于是,便同紫千豪所料到的,他刚好挡住了正待掠近的白眼婆!
当然,紫千豪方才是倾出最后的余力硬架曹少成那一击,他的虎口进裂,热血横溢,但他却不得不如此冒险,他明白,若不用这险招,便无法逼使曹少成转到白眼婆攻来的进路上,或许这一招是顶着生命去换来的,或许这一招后的空隙是太过短促,但是,这却够了,在他来说,便需要这一刹间的破绽以便冲出眼前强敌们的包围圈,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除了他本身技艺需要精湛过人之外,还得要具备头脑,往往,智慧是胜于一切的!
白眼婆的血齿环方待乘隙挥出,前面人影一闪,曹少成却将她的出手路子堵得纹丝不漏!白眼婆几乎气得吐血般大吼一声,奋力收环斜掠,而就在这眨眼之间,紫千豪已射出八九丈之外,他连头也不回,反手六柄弯刃短刀暴翻四掠,欲待截住他的一干黄衣二爷们早已惊魂落魄般骇然奔让;
饶是如此,却仍有四个黄衣二爷中刀扑倒,白眼婆与曹少成排命追赶,两个人的两张脸儿已气成了两副猪肝!
紫千豪连连奔闪腾跃,掠走如飞鸿越空,快不可言,四周的箭矢暗器纷纷盯着他瞄射,却全然—一落空,不是慢了便是偏了,连一点边也没有沾上!
一面狂追急赶,白眼婆一边气急败坏的狂叫:“快截住他……用强湾,用暗器……车青,你快绕上去啊……都是些混帐,窝囊废!”
在白眼婆失常的吼叫声里,人丛中车青硕壮的身影悍勇的连连横阻向紫千豪身前,但是,他每次的闪阻都是像是扑上了一团虚渺的烟雾,那么用力的空自击刺得尘沙飞扬,紫千豪的豹皮头巾飘舞着,有如流星横越天际,连正眼也不看车青一下,他身上洒着血,暴起空中,大应般旋落上了青麻石墙垛上!
这边墙垛上把守着的五名黄衣大汉,齐齐呐喊一声围攻上来,雪亮的朴刀纷纷猛砍狠斩,但是,五把朴刀的来势才挥出一半,四眩剑已斜着旋闪而出,“呱”“呱”的暴响声中那五位仁兄全哭嚎着栽倒在石墙之下!
没有稍停,紫千豪口中蓦然急厉而滚颤的尖啸出声。嘴里啸着,他已掠出墙外,双手握剑奋力回砍,于是,放下的闸门中有四根大腿粗细的木栅顿时被砍断折倒,场内,甲犀身上闪泛着银亮亮的铝甲光芒,怒矢般自那四根断落的木栅缺口中狂冲而出,有如一道突然涌起的狂风!
这时,红袍七尊中的曹少成已追至栅闸前约莫八步之处,白眼婆、车青在文五之外,其他一些银坝子手下们则蜂涌着落在四五丈后面了。
甲犀冲出栅闸之后奔速不停,似一朵急掠的乌云般掠过紫千豪的身边,紫千豪右脚准确无比的插进脚镫,整个躯体便借着这镫中扯带的奔速全然斜斜贴在马身上,宛如与马儿合为一体,在甲犀白色鬓毛的飞扬下宛似驭着风一般长驰远逸而去!
曹少成流鸿般紧跟而去,他追出十丈,又颓然止步,怔愕而沉重的悻悻望着远处迷漫的尘烟,失了魂似的以龙头短杖拄着地,神情的颓丧,像是在这瞬息间衰老了十年!
后面,白眼婆与车青,以及无数的黄衣人们急急簇拥而至,白眼婆也呆呆的看着前路上的滚滚沙雾发愣,而车青抹着满头的大汗,喘吁着,他面孔上的表情十分奇特,看不出是愤恨、不甘,还是庆幸、欢欣,这几位大爷中仅存的一个、倒提着“穿山刺”,双目布满血丝。手捂胸口在一个劲的呼噜着。
银坝子的属下黄衣大汉们个个全拥围四周,没有一个人吭声,只有粗浊的喘息声在响着,像在心田上蒙着一层幽翳,人人全明白如今已是一个什么场面,什么结果,放虎归山了,在往后的岁月中,日子必将过得血腥而恐怖,江湖上的仇怨是难以解消的,是固执而必须相对的,给了人家什么,人家也将以同样的方式加以报还,而这些报还的本质,却全是用鲜血及生命堆砌成的啊……
厉地一跺脚,曹少成咬牙切齿的道:“逃了,终究还是让他逃了!”
怔忡着,白眼婆莫玉怅恨的道:“紫千豪这一逃,往后的纰漏可就多了……我知道他,这是个冷酷而心计深沉的人,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双目阴沉,曹少成缓缓的道:“这小子身负重伤,希望他活不长久,那些伤,我亲眼目睹,够人受的,如果他死去,也可省去我大尊派的一番手脚!”
摇摇头,白眼婆优戚而心事重重的道:“曹兄,我们算盘不能打得太如意,紫千豪身上的伤,在别人来说,可能足以致命,但在他,你可看见他那矫健悍猛的模样?只怕这些伤势拖不垮他,这个人是个恶魔,在十年以前,我已看出他必将是个祸害!”
冷冷的,曹少成道:“那时孤竹帮的势力必然没有如今的浩大,莫当家的既然在十年前便看出他终究是个祸害,为什么不在他羽毛未丰的时候便铲除他呢?”
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白眼婆低沉的道:“曹兄不可忘记,十年以前,我银坝子的力量也没有今日这般雄厚,况且缺少可资援手的高手,我虽有心拔除孤竹帮的根,但在毫无把握的情形下怎能委动?一个弄不巧便将闹得焦头烂额,不可收拾了!”
叹了口气,白眼婆又道:“如今我自认可以吞掉孤竹帮了,又有曹兄等各位武林异人相助,再加上我的精密盘算,仔细筹画,以为今日一战对方必无幸理,但是,唉,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功亏一篑,依旧让他冲了出去……”
冷峻的注视着白眼婆,曹少成道:“莫当家,我的三位拜兄弟伤势如何?”
曹少成这一问,白眼婆莫玉的面色顿时黯淡下来,在阴暗中,尚糅掺着难以言喻的晦涩与愧疚。
直觉的,曹少成感到这是一种不祥之兆,他的心腔剧跳着,一股冷气沿着背脊往上升,微微带着颤音,他道:“都……都不行了么?”
白眼婆叹息一声,唤过身边的车青,低哑的道:“车大爷,你再详述一遍三位大兄的伤势……”
车青伸出舌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他难堪的道:“曹前辈,彭上古前辈身中六剑,其中两剑深透肺腑,如今正在大口咯血,情势极为危殆,坝子里的三名大夫全在为他悉心诊治,用最好的药料,最好的提气止血散,但是,哦哦,是否能够治好,三个大夫却没有把握…
…”
曹少成沉重的道:“还有两位呢?”
车青咽了口唾沫,长长的道:“哦,黄笃黄前辈与屠若愚前辈……哦,他们,他们已经……已经……”
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冷厉的进出,曹少成双目圆瞪着。
“已经全死了?”
车青倒退了一步,喘息着点点头,慑儒的道:“二位前辈……在我们前去施救时业已断了气,两双眼闭全都圆睁着不闭,浑身上下都是血迹,黄前辈身受十几剑,屠前辈中了二十三剑,那些剑痕纵横布满在他们身上,出是一样的长短,一样的宽窄——”
话未说完,曹少成已脸色大变,汗水津津,一仰头,他悲烈的狂吼道:“住口!不要再说下去了!”
身躯痉挛着,曹少成猛然回身奔向坝子内,一面飞奔,他一边沥血泣心般哽咽着凄厉的叫:“兄弟啊,我的兄弟们啊……”
望着曹少成奔人坝子里的背影,白眼婆狠狠地瞪了车青一眼,低促的破口大骂:“你今天是吃错了药啦?混你妈的球!人死了已经不是桩滋味,可恨你还在津津有味的形容描述!
车青,你还身为大爷,呸,我都为你丢脸,活了他妈几十年,连一点眼色全不会看!”
车青一脸的横肉不由黑中泛白,他尴尬不安的低下头去,嗫嗫嚅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眼婆重重的一哼回身走去,刚走了两步地又停步转过身来,焦切的道:“进袭傲节山的人马可有消息回报?”
摇着头,车青忙道:“还没有,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有关前辈与玄震三子诸人领着头,大半是吃稳的了……”
一翻白眼,莫玉怒道:“少做些如意梦,吃稳了?孤竹帮就那般好吃么?他们又不似你们这样混帐,全是一批废物,就那么容易吃稳了?你马上给我加强联系,打探确实消息,如今,或只看这一着棋了!”
车青不敢再多说什么,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白眼婆疲倦而沉重的吐了口气,方待离去却又再度站定下来,她摇摇头道:“车青,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搔搔头皮,车青惶然道:“回禀当家的,我还没有去详查……”
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白眼婆恨声道:“大约呢?”
又吞了口唾液,车青思索着道:“损了八个大爷,十七个二爷,七个三爷,其他的兄弟们,伤亡大概……大概也在百人左右……”
一口老牙咬磨着,白眼婆痛心的道:“还有我的大兄也伤得不轻,天杀紫千豪,有一天你若犯在我的手里,你就看看我莫玉怎生来整治你!”
凑上两步,车青奉承的道:“大当家,这小子逃不掉的,别说我们,大尊派又怎会轻易饶过他?你老看着吧,早晚紫千豪要栽在我们手里!”
怔怔的看着远处的烟霞,白眼婆默默叹了口气,摇摇头,挪开步子缓缓行去,每一步都是那般沉重而艰辛,泥地的脚印子,也似是更沉陷了几分……
空中,阳光已经过午了,和煦的光线洒在地下,晃动着一张张忧戚的面孔,反映着银坝子里尚未干涸的滩滩血迹,空气飘荡着杀伐后的凄凉意味,够落寞,也够哀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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