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芳华》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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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银汉孤星
    潞州,是太行山区附近的第一座大城。
    地广人稀,山多田少,林深草茂,狼虎成群,飞禽满野。这就是太行山西部高原。
    南关潞安车行晋州分行的店门前,车马和人正乱成一片。
    七月酷暑,黄土广场的午后,地面灼热如焚,热得令人受不了。恰好赶上从泽州来的马车到站,店伙计们自有一番忙碌。
    最后一名旅客轻快地跳下车来,一手握着以剑挑着的包裹,一手轻拍身上的尘埃,抬头望望天,自语道:“老天爷也该下雨了。”
    一名店伙含笑上前接包裹。笑着道:“不久就会有阵雨,下起来那才叫吃不消。客官,如果是落店,小的领路,对面就是小店晋宁老店,食宿保证满意。”
    这位客官好壮,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之年,浑身都是劲,充满活力,高大雄壮像一头猛狮,古铜色的脸庞泛着健康的色彩,长眉入鬃,目如朗星。紧掩着的嘴唇说明他不喜欢信口开河。稍凸出的下颌,表示他的性格坚强。五官略带秀气,但也潜蕴着膘悍、强勇、机警、冲动等等神韵。当你第一眼看到他,似乎他并不引人注意,但再稍为留心打量,便可发觉他另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是个不平凡的人,有一股外表可以亲近,但却是具有危险性的人物,至于其理何在,却难具体地说出来,你只能在感觉上加以体会。
    他的目光落在店伙脸上,笑道:“店家,你很会说话,贵店是不是有一位姓卜的卜世奇卜二爷?”
    店伙眼中一亮,大笑道:“在晋南,谁不知卜二爷是潞州的好汉子?哈哈!你是卜二爷的朋友?”店伙说完,拍拍包里的剑,表示卜二爷也是个玩剑的。
    他点点头,笑道:“三年前,在下路过河南府,曾与卜二爷有一面之缘,算是朋友。”
    “哦!那就不是外人了。真失敬,尚未请教爷台尊姓呢。”
    “在下姓杜,名弘,草字天磊。”
    “久仰久仰。杜爷请随我来。小的叫刘章,排行第三,杜爷叫我刘三好了。”
    “岂敢岂敢,有劳三哥了。”杜弘客气地说。
    刚到达店门,店内突传出一声娇叱,一条人影凌空飞出,“蓬”一声大震,重重的摔倒地上,滚了两滚方行停住。
    是一个黑衣大汉,跌了个灰头土脸,“唉哟哟”怪叫连天,挣扎难起。
    接着,冲出两名壮汉,其中一人虬须如戟,怪眼彪圆,向店内招手怒吼:“好贱婢,你给大爷滚出来,大爷教训你。”
    店门绿影疾闪,飘出一朵绿云;只见一个身材丰盈、艳丽如花的妙龄大姑娘,眉目如画,唇如樱桃,一头秀发。穿的是翠绿色两件头紧身,是当时最流行的骑装。在大河北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工具以马车为主,男女青年穿骑装,平常得很。
    大姑娘快步掠出,柳眉一挑,点手叫:“你会骂人,本姑娘要打掉你的狗牙。你过来还是我上去?”
    街上立即围了数十位看热闹的人,有人起哄:“上呀!老兄,别呆在那儿像条大枯牛,你就制伏不了一个水做的雌儿?”
    壮汉话已经说满了,不上不行,一声虎吼,奔上来一记“黑虎偷心”,拳风虎虎,力道如山。看样子,他想一拳将小丫头打碎哩!
    绿衣姑娘沉着应战,忙者不会,会者不忙,她的左手纤纤玉指半张半屈,等拳将及体,方处地一抄。快!快如电光石火,三个指头便钳住了大汉的脉门,顺势这么轻轻一带。
    “啪啪啪啪!”四记暴响像是同时传出,小姑娘的右掌就在这刹那间,抽了壮汉四耳光,快得骇人听闻,壮汉没有丝毫躲闪或招架的机会,断牙直往口外跳。
    “蓬!”壮汉趴下了。
    另一名壮汉刚冲到,绿衣姑娘双手叉腰沉声问:“你是不是也想躺下?”
    壮汉惊惶地站住了,脸色一变。
    姑娘沉脸一哼,冷笑道:“本姑娘落店并没有碍了谁的事,天底下的店栈,也没有不许女流之辈落店的规矩。你几个畜生敢油嘴滑舌,胡说八道,满口脏话,用心可诛,在本姑娘面前讨野,大捡便宜,简直瞎了你的狗眼。本姑娘今天情绪好,没把你们的狗眼挖出来,算你们走了狗运。现在,带了你的同伴滚!要不服气,可以露两手给本姑娘看看。”
    壮汉怪眼一翻,大声道:“在下兄弟走了眼,认栽。这一顿咱们认了,你敢不敢留下芳名?”
    “河间俞黛。”
    壮汉突然打一冷战,脸色灰败,一言不发走向两个尚未爬起来的同伴,扶起两人往街尾的人丛中一钻,耗子般溜之大吉。
    俞熏向三人的背影哼了一声,在数十双惊讶眼睛目送下,泰然举步入店。
    只走了三四步,她突然右腿一闪,似乎扭伤了,讶然地停步,仔细地抚摸右膝弯,似又一无所觉。她顿顿腿,不再理会入店而去。
    看热闹的人群仍未散去,围在店门外指手划脚,议论纷纷,都猜测这位女郎的来路,对女郎那快速绝伦的打击手法,同感惊讶。
    杜弘一直就在冷眼旁观,向店伙低声道:“看样子,卜二爷好像不在家。”
    “不在,下乡去了。如果在,这几个小蠢贼泼皮,怎敢在敝店中调戏敝店的女客?”刘三忿怒地说。
    “小蠢贼是何来路?”
    “东关鲁财主的打名人轶事手,专在咱们这一带游手好闲,白吃白喝,无事生非,兴风作浪。”
    “哦!”
    “这位女客的身手委实高明……”
    “不高明怎会名震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北?”杜弘低笑道。
    “杜爷,你认识?”
    “认识,但没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也没有正式见过面。”
    “她是……”
    “她的绰号叫女判官。”
    “老天!多难听?”
    “今天她不下杀手惩人,异数。哦!三哥,那位老道是何来路?”
    一名脸色苍黄,年约半百的穿青便袍老道,正离开了人丛向北走,步履从容,神态悠闲。
    “是东关外白云观的香火道人,道号叫做闲云,他原来是个走方祝由科郎中,……”
    “随便问问而已,进去吧。”
    “哦!小的该打,忘了啦!杜爷请。”
    刚踏入店门,身后人声嘻杂,有人叫:“二爷来啦!二爷,你没赶上,多可惜哪!”
    杜弘转身一看,一个豹头环眼敞开衣襟,年约半百的精壮汉子,正怒容满面的大踏步排众而来,劈面撞上匆匆出来的一名店伙,用打雷似的嗓子怒声问:“李四,刚才鲁家的泼皮在此闹事?”
    店伙李四陪笑道:“二爷,是王、赵、孙三位师父……”
    “什么师父?”二爷怒比。
    “他……他们已被一位女客打出去了。”
    “好,以后再说。你们该早派人去找我……”
    “咱们都不知道二爷回来了。”
    “废物!”
    杜弘举手一挥,笑道:“嗨!卜二爷,还记得小弟么?”
    二爷一怔,“哎”了一声枪上叫:“是杜兄弟,又碰头啦!你好,哗!壮实多了,是么?目下何处得意?”
    两人亲热地把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礼,杜弘拍拍对方的肩膀笑道:“什么得意?还不是在江湖鬼混。你好卜二爷。”
    “杜兄弟不远千里前来看望愚兄……”
    “二爷,老实说,小弟不是专程来拜望你的,途经贵地,正好要落店,如此而已。”
    “只要你来看我,愚兄就感激不尽了。里面说话,请,请。”卜二爷笑着,又向店伙叫道:“把杜爷的行裹送到我房里,快!”
    “二爷,不必,……”
    “不要见外,我这人从来不客套。现在。首先你得漱洗,然后咱们到隔壁的鸿兴酒楼喝几碗、不醉无休。”
    两人到了鸿兴酒楼,卜二爷叫来酒菜,酒过三巡,杜弘在怀中掏出一卷白绢,一面开卷一面说:“二爷久历江湖,见识广博,认识这个人么?”
    这不是精工绘制的肖像画,而是一张颇为传神的素描图,画中人系包头,八字吊客眉,三角眼,天庭狭窄,地角尖削,尖嘴薄唇,小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左颊上一条疤直挂在下左耳根,长相极不讨好。注记上写着:“身高约莫六尺四五,中等身材。使一把三棱新月刺。”
    卜二爷审视良久,摇头道:“抱歉,可从未见过这个人。这人是……”
    “这人上月在郑州府。杀了小弟的一位朋友,留下了两句话。这一幅图是两位目击的证人,凭目击画下的图形。”
    “那两句话是……”
    “铁岭摩天,魂断缥渺。”
    “唔!像是海底切口。”
    “小弟听说贵地有一座摩天岭。”
    “不错,在辽东九十余里。对么,不是本州、而是辽州,与河南武安县接界,好一处险要所在。”
    “小弟想到摩天岭走走。”
    卜二爷沉思片刻,摇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人决不是摩天岭的人。”
    “为何?”
    “摩天岭附近没有叫铁岭的地方,那儿也没有听说有武林人居住。”
    “这是一条线索,小弟必须碰碰运气。”
    “好,我陪你走一遭……”
    “二爷的一番好意,小弟心领了,你这里也丢不开……”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想当年,愚兄在河南府王府大街,人地生疏被王府的衙队戏弄羞辱,兄弟你当时也是有事在身,竟然不惜与王府衙队抗命,冒万险将愚兄救出虎口。要是愚兄连这点事也帮不上忙,难道要愚兄愧对……”
    “二爷,不是小弟见外,而是这种无头无尾盲人瞎马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碰运气的事,不是三五天工夫便可找出头绪的,把你拖上乱跑一阵,两个人的事都耽误了。”
    卜二爷哈哈大笑说:“兄弟,你以为我留恋这间破店的管事职位,舍不得放手么?那你就错了。一蹲四五年,愚兄早就想丢手啦!一句话,咱们明天动身到摩天岭走走!”
    “这……”
    “这条路我熟,总比你一个人盲人瞎马乱闯好得多。至少这条路保证不会走错,你可以少走不少冤枉路。现在,咱们喝酒。”
    卜二爷一面喝酒,一面将到摩天岭的路程概略地说了。原来这条路极不好走,走上百十里不见人烟,并非奇事。清漳河谷附近,居民们丰年是良民;荒年便是盗贼。山深林密,也是亡命徒的逃捕籔,往来客旅稀少,民风闭塞,而且对外乡人普遍含有敌意。
    但这条路却是到太原府平定州的捷径,也是到京师的间道。
    辽州,恰好是潞州与平定州的中途站。潞、辽两州直隶布政司,平定州则是府属州。
    到辽州没有车可乘,须自购坐骑。如果想平安到达平定州走故关(井径关)入京师,可乘晋安车行的马车到太原府,转乘赴真定府线的马车东行。
    两人喝了四五壶高粱烧,卜二爷转过话锋问:“兄弟,这几年来,在何处得意?”
    杜弘脸上泛起无可奈何的神情,耸耸肩说:“还不是在江湖鬼混?出道七八年,跑倒是跑过不少地方,但仍然一事无成,惭愧的紧。”
    “兄弟最近两三年来,业经名震大河两岸,誉满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北,银汉孤星的绰号,轰动江湖……”
    “别再说了,见不得人。”
    “兄弟今年好像二十四出头了吧?”
    “不错。”
    “还是孤星一颗?”
    “孤星一颗?”他不解地问。
    “我是说,兄弟你还没成家?”
    杜弘脸上一红,笑道:“江湖人最好不要成家,以免拖累。”
    “废话!难道说要做一辈子没根的浮萍?”
    “浮萍并没有什么不好。”
    “兄弟。是眼界过高么?有了意中人了?”
    杜弘一口干了碗中酒,笑道:“二爷。咱们不谈这些。贵店那位与痞棍们冲突的绿衣女郎,二爷知道她的底细么?”
    “听你说她是大名鼎鼎的女判官俞熏。哦!你对她有兴趣?”
    “不要打趣了,二爷,你得准备替她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若无其事地说。
    卜二爷吃了一惊,讶然叫:“什么?……”
    “她中了暗算。”
    “真的?是鲁家那几个小鬼?不会吧……”
    “不是那几个小鬼,而是一个老道,用一种细小的暗器,在人丛中射中她的膝弯。如果我所料不差,她恐怕过不了今晚。”
    “老天!这件事你……你不管?”
    杜弘淡淡一笑,自己斟上酒说:“二爷、小弟闯了七八年江湖、愈闯愈胆小。再说吧。
    那女判官是个武断是非。心狠手辣的人,小弟不愿再为她冒风险,恐怕反而引起她的误会,管得不好,保证灰头土脸,何苦来哉?”
    “那……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已经在老道身上做了手脚,他还会来的。如果有机会,能管我当然要管。”
    “呵呵!我知道兄弟你决不是冷血的人。”
    “算了吧,这年头,冷血的人活得要长久些。”他的话,是牢骚,也是感慨,不是饱历江湖风霜的人,不知这句话的辛酸。
    两人出了酒楼,已是夜幕低垂,客栈门口投宿的客人甚多,人、马、车乱糟糟。
    一名虬须戟立、暴眼大鼻、壮健得像头大枯牛的壮汉、背了包裹,提了一把鬼头刀,劈面将两人拦住了,双手一张,用打雷似的嗓音叫:“喂!小子们,大爷有话问你。”
    杜弘耸耸肩,咧嘴一笑没做声。
    卜二爷怪眼一翻,被虬须大汉的无礼态度所激怒,但却又吁出一口长气,忍住了,双手叉腰强按怒火问:“你有何见教?”
    “废话!你以为大爷找你穷开心么?”
    “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卜二爷火起地说。
    “你这里有一个姓王的人么?”那大汉没头没脑地这样问。
    卜二爷的怒火消了一半,原来是个浑人,不值得计较,吁出一口长气说:“本城姓王的人。少说些,三五百人只多不少。”
    “哪一家姓王?”
    卜二爷用手向杜弘的左肩后一指,说:“那一家……”
    虬须壮汉会错了意,以为卜二爷指的是杜弘,急跨两步,不等卜二爷说完,一把便抓住了杖弘的衣领向身前带,狂笑道:“好啊!总算找到你小子了。哈哈!”
    杜弘不动声色,呵呵一笑道:“呵呵!你这狗娘养的浑球,找我有事么?”
    “哈哈!泽州李三汉子教我来找你带路。”
    “你怎找到我的?”
    “他说到客店一找便着,果然不错。”
    “带什么路?”
    “带到摩天岭缥渺峰铁岭堡断魂……断魂……魂什么……?他妈的,什么?”
    杜弘心中一动,笑道:“我知道你什么的什么?”
    “对,叫断魂谷。”
    “有何贵干?”
    壮汉掏出一封信,兴奋地说:“瞧,这是他们下的什么……什么……”
    “聘书。”杜弘看了书信的封面接口道。
    “对,他妈的,聘书。我请人念来听,说是要请大爷做教头、一年是八百两银子,管吃管喝。哈哈!真乐,妙极了。”
    杜弘展开书信看了一遍,脸上涌出了疑云,不动声色地将书信递回,说:“不错,他们请你任教头,要你传授混元气功。”
    “是什么人?”
    “具名是铁岭堡堡主朱。”
    “小子,这就走么?”
    “远得很,还要走三天。”卜二爷接口说。
    “没关系,三天就三天。”
    杜弘淡谈一笑,问道:“你就是恨地无环唐霸。”
    “正是大爷我。”
    “你在汉中一带做强盗,打家劫舍神气得很,为何要来做教头,不是太委屈了?”
    “别提了。”恨地无环拍着大脑袋,懊丧地说,暴眼一翻又道:“他妈的,三月前来了一群官兵,挑了大爷的山寨,大爷成了丧家之犬。在西安府碰上一个光头和尚,他知道大爷的名号,给了大爷这封书信,所以大爷来了。大爷在泽州只有李三汉子一个朋友,他教我到椭州来找你小子王云带路,你得带我去一趟。”
    卜二爷脸色一变,向杜弘附耳说:“飞燕子王云。是百谷山的坐地分赃大盗。这浑人的朋友李三汉子,可能存心不良,要坑这位老兄。”
    杜弘也低声道:“贵地的飞燕子王云是何人物,小弟不知其详。这位恨地无环唐霸,可是关中第一条好汉。不是小弟小看低了贵地的英雄豪杰,恐怕贵地谁也制不住他。”
    恨地无环哼了一声,怪叫道:“你们又不是梳髻穿裙的妇道人家,为何要说悄悄话?大声些说来听听好不好?”
    杜弘呵呵大笑道:“咱们笑你是个浑小子大笨牛……”
    “什么?他妈的……”
    “你听了。从这里到辽州,是两天半脚程。从辽州到摩天岭有九十里,大半天可到。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拖鼻涕穿开叉裤的小娃娃,为何要人带路?亏你白活了半辈子,称了一辈子雄,道一辈子霸,原来却是个离不了娘的小娃儿。”
    “你……”
    “你还要人带路牵着你走?”
    恨地无环一挺胸膛,大叫道:“不要!大爷我一千个不要!”说完,气冲冲地扭头便走。
    杜弘淡淡一笑,说:“二爷,小弟找的人有着落了。”
    “你是说……”
    “摩天岭缥缈堡断魂谷的朱堡主,二爷不知曾否有过耳闻?”
    卜二爷坚决地摇头,以颇为不信的语气说:“见他娘的大头鬼!摩天岭绝对没有这么一座峰,更没有这座堡。愚兄在这附近数百里内,虽然不敢说是地头蛇,至少有名号有来历的人与地,决难逃过愚兄的耳目……”
    “也许……”
    “没有也许,太行王屋两山的千百座山峰,从没听说过缥缈峰……”
    “会不会是占据该地的人。信口取名呢?”
    “这……倒可能。”卜二爷不住点头说。
    “小弟到摩天岭打听……哦!跟这位浑大汉走,准没错。”杜弘表乐观地说。
    恨地无环在卜二爷的店中投宿,杜弘暗中留了心。
    卜二爷的管事房,就在帐房后端。一家客栈的管事不简单,里里外外都得管。卜二爷按例掌灯时分,到侧院的厩房巡视一番,牲口上槽须费神留意,客人明早上路,坐骑出了纰漏可不是好玩的。
    杜弘则独自走向东院,那是上房所在地。
    刚跨入院门,便听到院角的槐树暗影中有轻微的声息传出,像是有人走动的声息。院廊下没有灯,客人早睡早起,每一间房门皆闭得紧紧地,店伙们也张罗停当离开了。
    他心中一动,泰然举步,折入廊下从容而行,在走廊的尽头绕过,向下一伏,便隐起了身形。
    真巧,一名店伙提着一只食盒,大踏步进了院门,自语道:“小秃子该打,怎么不点廊灯?”一面说,一面走上了走廊,顺手摘下了挂在廊柱上的灯笼,预备带走取火点燃。
    微风飒然,槐树下窜出一个黑影,像个幽灵般,声息全无,两个起落便到了店伙身后。
    店伙刚取下灯笼举步,突觉喉下一凉,搁下了一把冷冰冰的锋利短刀,低哼入耳。
    “老兄噤声!”
    在客栈干活的伙计,见多识广都是最会混的人,乖乖地站住,低声道:“老兄,小可听候吩咐。”
    “昼间落店打人的绿衣姑娘,在哪一座上房?”
    “丙字第四号房。”
    “那是第三进?”
    “不错。”
    “人怎样了?”
    “落店之后便不曾外出,小的正要将饭菜送去。”
    “食盒放下。”
    “小的……”
    “在下替你送。”
    店伙依言将食盒放下,“噗”一声响,耳门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立即昏觉。
    黑影是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扶住伙计举手拈指弹出一声指响,院门外应声飘入另一个黑影,疾闪而至,抢近低声问:“怎样了?探出来了么?”
    “探出来了,你先把店伙藏好。”黑影换了店伙的衣衫说。
    藏好店伙,两人带了食盒,直趋第三进从右首算起的第四座上房,—人闪在旁,由那袭击店伙的人,提着食盒上前叩门。叩门三响,里面传来了绿衣姑娘有气无力的语音:“谁在叩门。”
    “小的送饭来了。”黑影答。
    “不用了,劳驾替我去请位郎中来。”
    “姑娘……”
    “本姑娘突感不适,快去找郎中来。”
    “是。在下可否先将食物放在房内?也许姑娘等会儿……”
    “好吧,门是虚掩着的。”
    黑影已换了店伙的上衣。取下了蒙面巾,现出本来面目,赫然是白天用暗器偷袭的老道。他轻轻将门推开,便看到绿衣姑娘和衣坐在床上,用薄被盖住下身。灯光下,姑娘的气色极为灰败,大热天,似乎在发冷,右手握着一根尺长的紧铜管,粗如鸡卵,管有三个小孔,手发着抖,指向进房的人,随时可能发射管内的暗器,可知她仍然十分小心。
    “放在几上好了。”姑娘冷冷地说。
    老道堆下笑,走向壁角的茶几说:“遵命。请问姑娘要请哪一科的郎中?”
    “请大方脉便可。”
    “是,小的这就票明管事派人前往催请。”老道一面说,一面转身。
    桌上的明灯突然“乒”一声暴响,火光乍熄。
    “卡”一声暴响,姑娘管中的三枚暗器已经射出。
    老道已向下一伏,斜串至床脚。
    门外的黑影一闪而入,火折子一亮,是一个年约半百的人,三角眼阴森森冷电四射,掩上房门,慢条斯理点亮手中的灯笼,往壁上一插,袖手旁观。
    床口,老道已扣住了姑娘持管筒的手,另一手抵在她的咽喉下,沉声道:“小丫头,放明白些,不许叫唤。”
    姑娘不住发抖,似乎冷得很难受,硬着头皮问:“你们有何贵干?亮名号。”
    “南宫顺。”
    姑娘大吃一惊,骇然问:“你……你是百毒郎中?”
    “正是区区,目下化名为闲云老道。”
    “罢了,你要替你那死鬼拜弟报仇?是你弄的鬼了,难怪本姑娘无缘无故发寒发热。”
    “你本来只可挨过子夜,应该说便宜了你,在下不想在此地暴露身份,两年来谁也不知在下在此地潜伏。”
    “你放心,九头狮子会找到你的。”
    “你放心,不久在下便会在江湖去找他了。说,你还有同伴么?”
    “同伴?本姑娘一向就是独来独往。这次是应好友玉狐林玉娘的邀请,到摩天岭铁岭堡作客,哪会有什么同伴?”
    百毒郎中取出一枚开了一半锋的洪武钱,丢在枕畔冷笑问:“这是谁的信钱?在我郎中的腰带上发现的。”
    女判官俞黛拾起制钱,审视片刻,冷笑道:“上面刻了一个细小的星形图记,很像是传说中的银汉孤星杜弘的信物。”
    “他不是你的同伴?”
    “我不认识他。”
    百毒郎中抓回制钱,阴阴一笑道:“不是你的同伴,很好。”
    “你打算……”
    “在下不怕有人管闲事,银汉孤星既然强出头,我百毒郎中不在乎,因此决定先送你进枉死城。”
    女判官不怕死,冷冷一笑道:“既然你不按江湖规矩等架梁子的人出面解决,你下手吧,本姑娘决不皱眉。反正与银汉孤星结梁子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我百毒郎中杀了你,让他来找我好了。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下的真正身份……”
    蓦地,身后突传来一声冷笑,有人说:“可惜,你自己已经暴露身份了。”
    百毒郎中大骇,火速转身。灯火骤熄,“蹼”一声响,百毒郎中像条死狗,仰面躺在床沿向下滑落床底。房中漆黑,女判官并未看清来人,急叫道:“是银汉孤星杜爷么?”
    来人确是杜弘,他已悄然制住了百毒郎中那位三角眼的同伴,出其不意用指风打穴术又制住了百毒郎中。他不愿与女判官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不加理睬,摸回自己的制钱藏好,一把揪住百毒郎中,冷笑道:“解药呢?阁下。”
    百毒郎中软绵绵像条死狗,黑暗中看不见对方的面貌,恨恨地说:“背后偷袭,你算哪门子好汉?”
    “阁下暗算命姑娘,不是偷袭?这叫做以牙还牙,不服气么?”
    “你……”
    “先解了你的寒火牛毛针毒,在下让你与俞姑娘公平一决。”
    “不!不……”
    “你不敢?”
    “解毒名人轶事药给你,但你得保证在下的安全。”
    “我保证你至明晚酉时,十二个时辰情至义尽。”
    “一言为定。”
    “在下言出如山。”
    “你是银汉孤星?”
    “正是区区。”
    “咱们后会有期。”
    “杜某在江湖上等你。快把解药拿出来。阁下,你的穴道已解,但如果你想弄鬼,命是你的,死的一定是你,快!”
    百毒郎中乖乖地取出解药说:“一颗丹丸便够了,一个时辰便可余毒尽情。”
    “把吸铁石也留下。”
    百毒郎中不敢不遵,留下了吸铁石说:“在下可以走了么?”
    “背了你的同伴,滚回白云观,一个时辰后,如果俞姑娘确是病毒离体,你方能离开逃命,不然你将生死两难,信不信由你。”
    百毒郎中打一冷战,依然地说:“我百毒郎中答应的事,保证不生二心,解药决无伪品……”
    “杜某的如意绝脉断经制穴术,也保证绝对不会有什么失误。”
    “什么?你……”
    “你如果一个时辰内不离开白云观。自然死不了。不然杜某无法找到替你解穴。滚!”
    “蹼蹼!”两声。百毒郎中被踢出门去。
    黑暗中,传来女判官的叫声:“杜爷,请留步……”
    但房门已经掩上,她只好服下解药。
    西院的大客房统铺,传出了急躁的吵闹声。
    大统铺可容下十余位客人。这一间大客房原住有六七位客人,自从恨地无环唐霸住进以后,已有四个客人不堪其扰、先后迁地为良换了房间。店伙已受到卜二爷交代,尽量加以容忍,对这位暴躁横蛮的贼首,委实也无可奈何。
    已经安顿妥当,赶走了左右四位旅客,恨地无环唐霸相当满意了,以包裹作枕。和衣往床上一躺,靴子也没脱,四仰八叉的伸张手脚,拍拍装饱酒菜的肚皮,开始入睡。
    他听到店伙送来了一位客人,起初并末留意,等到客人在他的左首不远处坐下,竟然敢将他向外伸的脚向里拨,立即勾起他的反感,猛然虎目倏张,挺身而起,怪眼一翻,凶狠地瞪视着这位大胆的客人。
    他本待破口大骂。先声夺人给对方一次下马威,可是,他的话却咽回腹中,凶焰自行消退了七八分。
    那是一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披散着一头苍黄色的头发,满脸皱纹,脸色苍中带青,勾鼻、尖嘴、鼠须、高颧,有一双深陷的鹰目,放射阴冷、凌厉、寒森森似透人肺腑的利骸般眼神。床口放了一个包裹,一把古色斑润的长剑。
    客人已猜出他要发怒,站在床口双手叉腰,不怀好意阴厉冷傲地盯视着他,那迫人的冷厉眼神,令他不由自主地心中发寒,不出自主地打一冷战。不由自主地将要骂出口的话咽回腹中。
    他正想打退堂鼓,对方却不饶他,用阴恻恻尖厉阴冷的湖广口音向他说:“你给我滚过去些。下次你这狗腿再伸过来,大爷要砍下你的狗腿喂猪。”
    他怒火上冲,刚才咽下去的凶焰重新爆发,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像被踩着尾巴的小狗,一蹦而起,用暴雷似的大嗓门怒吼:“狗东西!他妈的你欺人太甚,大爷……”
    中年人伸手一拨,捷逾电光石火,“扑”一声响,他如受万斤巨锤撞击,两脚不牢飞坠床下。
    他想稳住身形、却来不及了,中年人已抓住先机,不客气地手脚齐来。展开了狂野迅疾的袭击。
    “叶啪叶啪啪啪……”一连六七记重击,将他从北端打至南端。最后“啪”一声大震,把他击倒在壁根之下,挣扎难起。
    其他的客人躲在床上不敢出声,暗中大喝其彩。
    唐霸并未受伤,怒叫如雷挣扎着站起。
    中年人阴阴一笑,向自己的拳头上吹口气,鼻孔里哼出两股冷气,阴恻恻地说:“原来阁下练了混元气功,不怕拳打脚踢,刀砍剑劈,好!大爷给你两记摧枯掌,我不信你禁受得起。”
    恨地无环急怒攻心,哪听得进对方的话?一声怒吼,冲上铁拳发如高雷,兜心便捣,力道千鈞。
    中年人左手一拨一带,用的是“带马归槽”以柔劲化刚,“啪”一声轻响,右掌已按上了他的左肩。
    “哎……”他这铁打的金刚,竟然受不起一掌,脸色大变,双膝一软,向下一挫。
    中年人的掌疾起疾落,这次向他的天灵盖。
    生死间不容发,这一掌可能击碎他的天灵盖出人命。蓦地房门口彩影乍现,香风扑鼻。
    百转驾声悦耳……
    “住手!总管。”
    中年人的手掌收回了,退了两步转身向站在房门口的彩衣少女恭敬地说:“遵命。二小姐有何吩咐?”
    “不要闹事好不好?”二小姐柳眉深锁地说。
    “是的,属下不理会他就是。”
    “探道的人回来了么?”
    “还没有。”
    “回来时由你自行斟酌办理。你晚上到青莲寺跑一趟,问问该寺是不是有一个青莲尊者在内卓锡。”
    “是,属下这就走。”
    二小姐走了,中年人抓起剑出房扬长而去。
    恨地无环倚在壁上发怔。不由拍打着脑袋,若有所思。久久方骇然叫:“啊!是了,她是云梦双娇彩蝶周倩,可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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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趋集摩天
    潞州是风云聚会,群雄毕集。
    次日一早,银汉孤星杜弘偕同卜二爷世奇上道,带了包裹徒步北行。
    前面,傻大汉恨地无环唐霸,大踏步赶程。
    第二天已牌左右,出了东阳关,路开始狭窄,四周全是林木蔽天的黄土岭,入烟渐稀,不易看到村寨了。
    远远地,便看到对面那座山头的路旁大树下,站着一个青衣人,背了包裹,手搭凉篷向北望。背系一把大砍名人轶事刀,红色的吹风(刀穗)迎风飘展、十分触目,相距三里外,仍可看得真切。红色的东西容易引人注意。
    杜弘剑眉深锁,向卜二爷说:“二爷,前面有小弟一位熟朋友。”
    “呵呵!好朋友多多益善,赶上去打个招呼。”卜二爷毫无心机地说。
    杜弘淡淡一笑,系了系背上的包裹说:“这位朋友喜怒无常,难缠得很。你在路上走,我绕右接近。”
    卜二爷是个老江湖,听口气便知道这位所谓熟朋友必定有问题,点头道:“好,愚兄逗逗他。”
    “记住,不要逗火他了,那家伙六亲不认,你接不下他的断魂三刀。”
    “老天!你说他是断魂刀……”
    “断魂刀曲直,小心了。”
    卜二爷吸入一口气,拍拍胸膛说:“愚兄既然在江湖上闯,岂能怕事?”
    “我先走一步。”杜弘挥手说,转入路右的密林。
    卜二爷口说不怕事,但心中却有惧意;却又不能不硬着头皮逞英雄,举步向对面的岭脚走去。
    断魂刀并未离开,不住向前面的山脚眺望,似有所待,侍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徐徐转身。
    卜二爷一怔,心说:“这家伙好吓人的相貌。”
    断魂刀足有八尺高的庞大块头,豹头环眼,狮子大鼻血盆大口,留了大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环眼中凶光暴射,不怒而威,剽悍暴戾之气外露。
    卜二爷有点心虚,不敢出声招呼,脚下一慢、摆出想找地方歇脚的姿态,目光落在路旁的大树下。
    “你,不准停下。”断魂刀乖戾地叫,声如破锣。
    卜二爷吓了一跳,硬着头皮道:“老兄,在下腿乏了……”
    “你没听清大爷的话?”
    “这……”
    “叫你不要停,你不是想找死吧!”
    “老兄,歇歇腿不行?”
    “不行。”断魂刀斩钉截铁地说,语气冷厉,不容对方误解。
    卜二爷心中可有了气,一气便勇气来了,不顾一切地说:“你老兄未免太霸道了……”
    “霸道又如何?”
    “阁下亮名号。”
    “呸!你配?你姓甚名谁?”
    “在下上无片瓦这身,下身无立锥之地,排行二。”
    “哦!你姓卜?”
    “不错。”
    “你给我滚!”断魂刀沉叱。
    “哼!你老兄……”
    断魂刀大踏步逼进,厉声道:“对付不听话的人,大爷按例打掉他的满口狗牙。你,也不例外……”
    蓦的,一把冷冰冰的小匕首,从后面伸来,锋利的匕首尖,逼点在断魂刀的右腮骨下,直迫咽喉要害。同时,左肩也被一只大手扣住了。
    断魂刀骇然止步,僵住了,悚然地叫:“慢着!你是人是鬼?”
    被人接近身后,听不到任何声音,一下子便被制住,难怪他疑神疑鬼。
    卜二爷大喜,胆气一壮,笑道:“当然是人,青天白日你怕鬼?”
    “什么人?”断魂刀叫。
    “活生生的人。”身后的人说。
    “你这算哪门子英雄?”
    “你算不算英雄?”
    “我断魂刀曲直如果算不了英雄,世间便不配有人称英雄了。”
    匕首与手收回去了,身后的人冷冷地说:“如果你也配称英雄,英雄未免太不值钱了。”
    断魂刀猛地向前一窜丈余,大旋身大板刀已经出鞘,反应奇快。正欲扑上。却听来人笑道:“如果要杀你,你脱得了身?哈哈!收刀吧,目下咱们打不得。”
    “咦!银汉孤星!”
    “不错,你还记得我。”
    断魂刀不收刀,怒吼道:“咱们说过哪儿见哪儿算,今天正好算总帐。”
    杜弘却解下包裹在路旁坐下,笑道:“咱们走上这条去摩天岭的路,各有大事待办,不是算帐的时候。真要算,你早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横八尺了。坐下啦!曲老兄,你是不是要到摩天岭?”
    “你……”
    “我当然是去摩天岭。”
    “你也是去看九叶灵芝的?”断魂刀问。
    “是又怎样?”
    “你根本没这点福分,轮不到你是得主。”
    “你呢?”
    “曲某志在必得。”
    “真的?”
    断魂刀冷哼一声道:“反正看了之后,谁艺业高明就是得主,你是曲某的唯一劲敌,不如咱们先在此地拼个你死我活,谁有命谁就是得主。”
    杜弘整衣而起,呵呵笑道:“你这些话太不够意恩,即使你今天胜得了我姓杜的,以后竞争的人仍很多,你不一定是得主。恐连九叶灵芝都没机会看上一眼。多可惜?算了吧,反正有的是机会,何必操之过急?走吧,早些到摩天岭,以免夜长梦多。”
    三人向北赶路,两个生死对头一面走一面聊天,谈笑风生像是好朋友。
    卜二爷捏了一把冷汗,耽心断魂刀出其不意向杜弘下毒手,愈走愈觉不安。
    杜弘心中大感困惑,据他所知,这次前来摩天岭,不是他一个人,疑云重重令他不安,怎么这样巧?
    女判官是被人邀至摩天岭作客的。
    恨地无环被请去做教头。
    云梦双娇来意不明,但显然也是冲摩天岭而来。
    断魂刀曲直,来争夺九叶灵芝。
    他自己,则是循线索来找杀友的凶手。
    摩天岭缥缈峰铁岭堡断魂谷,到底是何路数?那位朱堡主又是谁?
    想着想着,只感到心潮一阵汹涌,不自觉地打一冷战,掌心有冷汗沁出,一阵寒战通过全身,不祥的预感像鬼魂般附上身来,挥之不去。
    三人脚下渐快,希望今天便可赶到辽州,明日午间便可赶到摩天岭,各有各的打算。
    从辽州到摩天岭,只有一条小径,是附近的村寨通道。平时罕见外地行旅。南面有一条大道,通向河南的武安县,经过黄泽岭十八盘,那才是往来的大道。因此在摩天岭小径上往来的人,平时都是村夫。
    但最近两个月来,这条路上往来的村夫几乎绝迹了。
    三人的脚程好快,午牌初,到了转鞍岭下。
    转鞍岭,东面十里便是摩天岭,岭势一变,小径开始崎岖,已可看到错落的石岩,车马不易通行,人也需向上攀登了。
    卜二爷向上一指,说:“小径通过岭南的山腰,绕过去便可看到摩天岭。愚兄好久没走过这条路,景物依稀尚可记得。”
    “咦!怎么走了好半天不见有人?”杜弘颇感意外地问。
    断魂刀指指路面说:“瞧,还有蹄迹留下呢!此地居然有坐骑行走,可知并非无人行走的僻道。”
    杜弘领先问上走,说:“从蹄迹上看,坐骑未装蹄铁,也许是本地山民用来驮物的牲口。唔!在下认为,咱们这次到摩天岭,可能凶多吉少,也许咱们不该来。”
    “你如果怕死,打道回府来得及。”断魂刀冷冷地说。撇撇嘴表示不屑。
    杜弘以一阵大笑作为答复,大踏步向上走。
    登上一座小坡,上面路右的一株大树干上,有人用刀刻了三个触目的大字:“黄泉路”。
    杜弘哈哈大笑道:“难怪好半天不见有人行走,谁愿意走黄泉路触霉头?哈哈!有意思。”
    卜二爷走近,略加察看说:“字刻上不到三天,有人寻开心捉弄人。”
    杜弘突然止步,沉静地举目四顾,似有所觉。
    “你干什么?”断魂刀问。
    杜弘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想找地方歇歇脚。”
    “废话!”
    “不歇你可以自己一个人走,谁阻止啦?”
    “走就走,在下……”
    “杜某并未阻止你,腿可是你自己的。”
    断魂刀哼了一声。撇撇嘴说:“你以为曲某不知你的心意?分明是被这几个字骇住了,不敢走了。哼!怕死鬼。”
    说完,径自走了。
    杜弘往树下一坐,问卜二爷笑道:“这位仁兄自大得很,早晚要碰钉子的。”
    “老弟,你与他有何过节?”卜二爷坐下问。
    “小意思,为了些小闹事、拼了两次命。”
    “结果如何?”
    “第一次他没赢。第二次我没输。”
    “所以他恨你入骨?”
    “不错。”
    “他修养不错,竟能耐得住。”
    “耐不住又能怎样?他根本就没胜我的把握。哦!二爷,小弟记起一件重要的事,几乎耽误了。”
    “怎么回事?”
    “真糟!我那两位朋友可能正在往潞州赶。”杜弘颇为焦急地说。
    “老弟,到底怎么啦?”卜二爷不耐地追问。
    “事情是这样的,”他在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匣子,打开匣盖,珠光耀目,里面盛了一颗径有三分的珍珠,又道:“两天之后,我那两位朋友,要在贵店等我将珍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们带回郑州,但……我把这件事忘了,糟!要是赶回去,便耽误了这里的事,怎办?”
    卜二爷也急急地说:“糟透了,与朋友约岂能失信?这……”
    “只好赶回潞州算了,但是……”
    “怎么?”
    “有一件两全其美的办法,劳驾二爷跑一趟,二爷意下如何?但千万不能耽误,二爷能赶到么?”
    卜二爷不知是计,拍拍胸膛说:“你既然信任我,我昼夜飞赶,爬也要爬回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好了。”
    杜弘将珍珠递到对方手中,神色肃穆地说:“那么,小弟的信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二爷了。感激不尽。”
    卜二爷将珠匣揣入怀中,也正色说:“愚兄这就动身,决不令老弟失望。告辞。”
    “二爷好走,谢谢。”
    “老弟,到了摩天岭,不可贸然进入,小心了。”
    “小弟理会得,再见。”
    “再见。”卜二爷抱拳一礼,怀着珠匣放腿急赶。
    杜弘见对方去远,淡淡一笑,将包裹塞入路旁的一个洞坑内,拨草掩好。
    身后,突传来一声冷厉的阴笑声。
    他向前一跃丈余,贴于疾射,迅即仆倒,又身形急翻,再一跃而立,立下了门户,反应奇快,骇人听闻。
    “好身手!”冷厉的声音说。
    原先藏东西的坑旁,站着一个白衣女人,白衣袖长过膝,白裙迤地,一头黑油油的光亮秀发被散着,发尾及股,光可鉴人,鬼气冲天形如厉鬼,胆小朋友不被吓死,也将大病三月起不了床。腰间佩了一把古色斑澜的长剑,腰带上有白色的百宝囊,当然不是女鬼。
    他吸入一口长气,收了势冷笑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姑娘定是恨海幽魂仲孙秀仲孙姑娘。”
    “你我见过么?”
    “不曾,闻名而已。”
    “贵姓?”恨海幽魂问,声调已改变,变得不再冷厉,声如银铃带了人气了,像个女人啦!
    “在下杜弘!”
    ”杜弘?你出道不久?年轻嘛!”
    “姑娘似乎出道也晚,好像只有三四年呢。”
    “不错。阁下意欲何往?”
    “摩天岭。”
    “阁下很够朋友,讲义气,故意遣走朋友,你那位朋友大概很值得你关心。”
    “不错,在下不能连累朋友,姑娘可也是到摩天岭的?”他反问。
    “是的。”
    “有何贵干?”
    “我幽魂的死对头玉萧客躲在铁岭堡,派人传信要我来此解决……”
    “呔”上面林木深处,突传来一声厉叱。
    恨海幽魂哼了一声,急急地说:“你那位先走的朋友,遇上拦截的人了,走!”
    说走便走,但见她裙袂飘飘,秀发飞扬,似乎脚不沾地,幽灵般快速地向上飘掠。
    杜弘却屹立不动,叫道:“那不是在下的朋友,而是总有一天要剑尖饮血的生死对头。”
    不管恨海幽魂有何反应,他向路旁一窜,越野而走,他不逞英雄去走黄泉路,宁可绕道而行。明知路上有埋伏,而盲目向埋伏里闯,智者不为。他是个讲求实际,不重视浮名虚誉的人,让恨海幽魂说他胆小,他并不在意。
    绕出里余,走的是路下方百步外密林,突听上面传来一声惨叫,有人被打下陡坡向下滚。
    他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悄然欺近,看看埋伏的人是何来路?”
    断魂刀自命不凡,要在杜弘面前表现英雄气概,独自闯向黄泉路,心中暗自戒备,脚下放慢,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不敢丝毫大意。
    果然不错,上行里余,右前方路侧的草丛中,升起一个赤着上身,豹头环眼,脸上画了鬼面油彩,手执三股托天叉的大汉,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等候他接近。
    他哼了一声,脚下一缓,一步步戒备着向上走,无所畏惧。
    蓦地,身后有了动静,本能地感到脑后生风。
    他向下一挫,斜掠丈外,闪入路旁的树丛。
    “察!”一把三尺小飞叉插在地中,以半分之差掠过他的右股旁,没入地中半尺以上。
    他惊出一身冷汗,扭头察看,下面鬼影俱无,不知发叉人躲在何处偷袭。上面,鬼面人仍然不言不动,凶狠地盯着他。
    他至路面,怒火上冲,快步向上走,接近至两丈内了。对方身形一闪,便到了路中,横叉相候拦住去路,看神色便知有意挑衅,决不是表示友好而来。
    他在一丈左右止步,冷然问:“刚才用飞叉偷击的人,是你阁下的同伴么?”
    鬼面人不言不动,置若罔闻。
    “你是聋子?”他沉声问。
    他忍无可忍,手一抄,大板刀出鞘。他这把刀刀身宽有四寸,厚背薄锋如同剃刀,光华耀目生光,他名之为断魂刀,也从这刀获得了绰号,在江湖颇有名气。
    鬼面人的叉尖,徐徐移向他。三股托天叉,俗称虎叉或三叉,长有六尺四寸,重有二十斤,是相当霸道的重家伙,叉沉力猛不易应付。叉尖张开有一尺六寸,举在身前便可保护中宫,任何兵刃也不易走中宫攻入,先天上便占了便宜。
    断魂刀艺高人胆大,无畏地迫进。
    鬼面人反而被他的镇静神情所镇慑,“呔”一声沉叱,劈面一叉点来,风雷乍起。
    “铮”一声暴响,他一刀背拨开钢叉,探身切入,刀光疾闪。
    大汉反应奇快,侧飘八尺,叉尖又取得中宫,叉头一旋,硬向刀锋上砸去。
    两人搭上手,各展绝学放手抢攻,刀如猛虎,叉似狂龙。双方势均力敌,刀光叉影飞腾,险象横生。每一招皆生死须臾,凶险万分。
    恶斗数十照面,两人均大汗彻体,双方皆未获得优势,把式慢下来了。
    招式放慢,优劣各半。又因招式慢而易于防守,但却因叉重而不够灵活,且徒耗精力,易为对方所乘。
    左后方一声冷笑,另一个鬼面人挺叉飞扑而上。
    右后方一声冷关,第三名鬼面人像闪电股冲到。
    三叉聚合,势如电闪霆击。
    断魂刀心中叫苦,但叫苦解决不了问题。他一咬牙,突然人刀疾转,狂风似的向前冲,要和对方拼个两败俱伤,孤注一掷。
    “铮!”刀震开了又,刀光再闪,一锲而入。
    “嗤!”断魂刀被叉柄剖掉顶门一层油皮,成了披头散发的人。
    “察”一声轻响同时传出,他的钢刀在鬼面人的胁肋开了一道创口,有两根肋骨被他划断了。
    人影倏分,胜负已判。
    “啊……”鬼面人一声吼叫,摔倒在地,骨碌碌向坡下滚。
    另两名鬼面人不管同伴的死活,飞扑面上。
    断魂刀头皮被叉柄掠过,只感到目眩头晕,而且真力将竭,伤了对方之后,入仍向前冲出,脚下一虚,也摔倒在地。
    鬼面人到了,双叉破空而至。
    他吃力地翻转,跪起一膝,钢刀一抬,便待拼最后一口气。虎跳扑进,悍野绝伦。
    正危急间,喝声震耳:“暂且退后!”
    两个鬼面人应声左右一分,在八尺外举叉待进。
    他收刀强撑真力站起,吃了一惊。
    那是一个脸白如纸的中年人,三角眼阴森森,高颧、勾鼻、薄唇,穿黑劲装,衬得脸色更为苍白,腰上佩了一把判官笔,整个人似乎毫无人气,像是一具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令人一看便不由心中发冷。
    “黄泉鬼判尚彪!”他脱口叫出。
    黄泉鬼判阴恻恻地问:“你是那江湖上浪得虚名的断魂刀曲直?”
    “正是区区,在下应该想到是你这黄泉鬼判在此地作怪。”
    “这时知道并未为晚。”
    “你这大名鼎鼎的黄泉鬼判,竟下流得带人在这穷乡僻壤劫路?简直匪夷所思。”
    “尚某在此等候赴摩天岭的人。”
    “为何?”
    “能通过我黄泉鬼判这一关,方配前往摩天岭去活现世。”
    “哼!你存心不良。”
    “显然你并未能通过这一关。”
    “你何不亲自上?”断魂刀傲然地问。
    “算了吧,你连尚某的三个手下也接不下,怎敢向尚某叫阵?呸!目下尚某指示你一条明路,你要放明白些,不要错过机会。”
    “哪一条明路?”
    “你给我夹着尾巴滚蛋。”
    “哼!你……”
    “不然,尚某埋葬了你。”
    断魂刀气往上冲,怒叫道:“曲某如不愿领教你那几招判官笔绝学,岂不遗憾?少吹大气,有种你我来一次公平决斗。”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上啦!小辈!”
    断魂刀一声虎吼,火辣辣地冲上,刀光一闪,递出一招“青龙入海”,抢制机先攻击。
    “铮”一声暴响,判官笔神奇地出鞘,震偏了刀一闪而入。黄泉鬼判像是鬼魅幻形,贴身了,笔锋一带,指向断魂刀的小腹。
    断魂刀临危自救,仰面便倒。
    笔影一闪,“卟”一声敲中他的右臂。
    “当!”钢刀脱手坠地。
    “砰!”断魂刀背部着地。
    黄泉鬼判一声狞笑,赶上一脚将他的小腹踏住,判官笔向下落,点向他的心坎,冷笑道:“你死定了,天堂有跟你不走……”
    “叮”一声脆响,一枚特制的制钱从侧方的草丛中飞出,击中了笔尖。
    判官笔意受不了小小制钱的打击,火星直冒,笔锋一歪,“察”一声贴断魂刀的胁衣而下,刺入地中,衣破皮伤,危极险极。
    同一瞬间,人影暴起,恍如电光一闪。
    黄泉鬼判来不及有所反应,“卟卟”两声闷响,被射来的人影两脚端在左肩腰,如同受千斤锤所撞,他“哎”一声惊叫,扭身摔倒。
    来人是银汉孤星杜弘,一把抓起了断魂刀叫:“快走!”
    杜弘拾回自己的制钱,并抓起钢刀。一声长笑,在两名鬼面人扑到之前,一溜烟脱离了现场。
    断魂刀逃出半里外,方神魂入窍。
    后面突传来杜弘的叫声:“不必跑了,他们并未追来。拿去,你的刀。”
    “当”一声响,刀丢他身侧。
    他惊魂初定,站住了,转身说:“在下欠你一份情,但你我的过节并未因此消失,日后还得结算。”
    杜弘淡淡一笑,冷冷地说:“那是当然,在下等着你就是。走吧,你请先走一步,在下……”
    “你不走?”
    “在下要办点事。阁下小心了,再见。”
    断魂刀拾刀归鞘,盯着杜弘远去的背影苦笑道:“他确是比我高明,艺业深不可测。看来他与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两次中,并未用全力周旋,日后我得小心了。”
    杜弘回到斗场,黄泉鬼判正与四名同伴。将断了两根肋骨气息奄奄的同伴抬至偏僻处包扎。
    他悄然掩进,忖道:“看来他们也不是铁岭堡的人,但必须弄一个活口来问问。”
    相距尚有五六丈,左首不远处草丛中一声轻响,恨海幽魂那可怖的脸庞半露,伸手相招。
    他不假思索地跟在后面,远离现场。
    恨海幽魂远出半里外,方止步转身笑道:“你想擒住黄泉鬼判问口供?不必枉费心机。”
    “有说乎?”他笑问。
    “他乃是应朋友之约,要到铁岭堡会取回九阴真经的人。”
    “那他为何在此布下黄泉路?”
    “他发觉有不少人向铁岭堡赶去,因此心中生疑,要在此地向经过此地的人查线索。”
    “他查到了么?”
    “知道了不少他不知道的消息。”
    “不久前那位恨地无环被地拦住了么?”
    “没拦住,傻大哥儿的混元气功了得,摔飞了他两名爪牙,平安走了。”
    “哦!在下也该走了。”
    “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不,在下从不与人结伴。”他坚决地拒绝。
    “然而先前不是有三个人么?”
    “其实他们是领路的,不算伴。”
    “我已到了摩天岭七天,附近皆摸清了,等于是替你带路,你如果拒绝,太傻了。”
    他略一沉吟,笑道:“好吧,咱们暂且结伴。请!”
    “请!”
    两人岔上小径,向摩天岭扬长而去。
    摩天岭附近群峰四合,举目展望,全是无尽的山,与无尽的蛮荒丛莽。向东望,河南地境却有不少濯濯童山,黄土岭起伏如波浪。
    小径向上爬,在山腰向北岔出一条小径,路口新竖了一块指路牌,上面刻了一行字:
    “北走缥缈峰铁岭堡。”
    杜弘不走了,向恨海幽魂说:“你先走一步,在下随后前往。”
    “不一同前往?”恨海幽魂问。
    “在下想暗入。”
    “暗入?你不是他们请来的?”
    “不是。”
    树丛中一声哨,钻出两个青衣人,含笑上前行礼,为首的人说:“奉堡主手示,在此迎客入堡。”
    杜弘不能拂袖而去,笑吟吟地问:“贵堡相距多远?难走么?”
    “就是前面那座峰头,堡在岭腰。路并不难走,只是岔路甚多,贵客如无人带领,恐会迷路。”
    “看着峰头走,怎么迷路?”
    “从高处往下看,当然明白,但下去之后,古木参天,午间不见日影,便看不见峰头了。”
    “好吧,请领路。”
    铁岭堡,其实却是木建的,规模不大,外围以三大高的巨木建成整齐的外栅,顶端每隔五丈建了一座碉楼,也十分简陋。门前一座木牌坊,上面横匾刻了六个漆金大字:缥缈峰铁岭堡。
    里面,仅建了十余座木楼房,因简陋就毫无章法,给人的印象是:名不符实,毫不起眼。
    堡门外有人迎客,是四名青衣大汉。
    两人昂然而入,怪的是对方始终不请问来客的名号,也不问来意,径将客人领向堡中间的大楼。
    台阶上有三名穿了紫花长袍的人迎客,中间那人方面大耳,五络长须,年约半百,一表人才,老远地便降阶相迎,含笑行礼道:“两位辛苦了,请厅中待茶。敝堡主一早便至北岭狩猎,傍晚时分方能赶回,事先不知诸位侠驾光临,未能迎候,恕罪恕罪。”
    杜弘回了礼,笑道:“兄台客气了。来得鲁莽,兄台海涵。在下姓杜单名弘。那位姑娘复姓仲孙,芳名秀。请教兄台贵姓,如何称呼?”
    “呵呵!原来是杜爷与仲孙姑娘,失敬了。在下姓南,名天方,敝堡的总管,请多指教。”
    “失敬失敬,南总管请多关照。”
    “在下理当尽地主之谊,请升阶。”
    主客双方客气一番,进入大厅分宾主就座,仆人献上干净毛巾与香茗。偌大的厅堂,似乎没有多少人照管,显得冷冷清清。
    南总管喝了两口茶,笑问。“已是午牌时分,两位必定尚未进食,请先至客厢安顿,等会儿兄弟派人请两位至食堂用膳。敞堡人丁单少,如果招待不周,休嫌简慢。”
    “总管客气了。”杜弘客气地说,喝了半杯清茶。
    这一带山泉少,河流罕见,走了好半天未见人影,任何人也不会拒绝奉上的香茗。
    恨海幽魂也喝了半杯茶,问道:“冒昧得很,请问总管,玉萧客李起风,与朱堡主有何渊源?”
    南总管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是位打抽丰的食客,与敝堡主毫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哦!他人呢?”
    “到武安去了,大后天方可返堡。”
    恨海幽魂将一封书信递过,冷冷地问:“这是他写的么?”
    南总管一怔,点头道:“不错,是他的笔迹,信内写的是……”
    恨海幽魂将书信收回,冷冷地说:“本姑娘且等他返堡之后,晚间再与贵堡主领教,商量商量。”
    “敝堡主日落之前便可返堡。来人哪!送两位贵宾至两院安顿。”
    内面出来了一名仆妇与一名小童,分别请两人动身。男客至西院,女客走内院。
    客房是一座独院,相当清雅,共有一座六间客室,似乎里面并未住有客人,冷清清不见人影。
    客房相当宽敞,床、几、橱、柜、椅一应俱全,只是窗子太小了些。
    杜弘拉开窗帘,阳光透入,房中一亮。他略一例览后,向在准备茶水的小童问:“小哥,不久之前,有一位姓唐的客人他安顿在何处。”
    小童无邪地一笑说:“安顿在前厢,远得很。”
    “在下能否见见他?”
    “当然可以的,从前面的月洞门进去,向左一折便到了。”
    “谢谢。”
    “爷台先歇歇,等会儿小的再来相请。”
    “小哥请自便,谢谢关照。”
    “爷台请用茶。”小童说,奉上茶后,出房带上房门,一蹦一跳地走了。
    他开始检查房中的每一角落,找不出丝毫可疑的地方。不知怎地,突然打一哈欠,一阵困倦袭上心头,片刻间,眼前突然有点朦胧,眼皮老往下搭。
    “哦!我怎么这么疲倦?”他想,不由自主地解下剑,渴望往床上躺。
    他躺下了,立即梦入黄粱。
    有人悄然入房,像幽灵般拉上了窗帘,室中一暗,像是暮色光临。
    朦胧中,他听到了扣门声,一惊而起。
    房门自启,进来了一个人。
    他定神一看,发觉自己站在宽大的天井中,这座天井他感到陌生,但又似曾相识。
    他看清了站在对面底下的人,不由心中一紧。
    青包头、八字吊客眉、三用眼、天庭狭窄、地角尖削、尖嘴薄唇、留小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左颊上一条刀疤直滑下左耳根,这就是那位仁兄的长相。
    第一眼他便看出,正是他要找的人。
    “你贵姓大名?阁下,亮名号。”他厉声问,向前逼进。
    对方冷冷一笑,阴恻恻地说:“阁下,你多问了。”
    “你在郑州用袖箭从后面暗算,射死了济安药局的金创科叶郎中。”
    “不错。”
    “你与他有冤?有仇?”
    “无冤无仇。”
    “那你为何下毒手杀他?”
    “他不该救治那该死的闪电手。”
    “你这人性已失的恶贼,就是只凭这点,你就下毒手杀人?”
    “在下杀了他,余恨未消。”
    “好,今天你得还我公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发箭吧,在下要你死得瞑目。”
    对方左手一抬,一声崩簧响,袖箭幻化一颗寒星,一闪即至。
    他右手一伸,两个指尖夹住了劲道凶猛的袖箭。
    对方一声怒啸,拔出三棱新月刺,飞扑而来。这种三校刺与一般的刺形兵刃并无多少差异,但尖锋下五寸,多了一个新月形的活动侧刃钩,因此有点像护手钩。
    他哼一声,右手接来的袖箭破空而飞,左手一扬,一枚制钱以几乎肉眼难辨的奇速射出。
    对方扭身挥刺,“铮”一声打落了袖箭。
    但制钱及身了,射入了左肋。
    那人浑身一震,僵住了。
    “卟”第二枚制钱又射入肋下要害。
    那人又是一震,手一松,“当”一声三校刺坠地,艰难地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张手扑来,发出了兽性的低吼,急扑而上。
    他一怔,怎么这人仍能支持?他不假思索地打出第三枚制钱,不偏不倚切入对方的眉心要害。
    那人终于支持不住了,上身一挺,脚下大乱,嗯了一声,向前一仆,“砰”一声摔倒在地,手脚不住的抽搐,发出了濒死的呻吟。
    他仰天吸入一口长气,仰望苍天喃喃地说:“叶郎中,我替你报了仇。你仁心仁术,为了救人反而遭人毒手,天道何存?但愿你瞑目于九泉,这世间好人是寂寞的。”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火速转身。身后,站着可怖的恨海幽魂,白衣飘飘,长发迎风飞舞。
    身后又有声息,待转头一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不见了。一阵头晕,他向前一栽,知觉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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