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侠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戊戟《隐侠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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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不速之客
    城廓,寒山,冷月;溪前,独院,深夜。
    一缕琴声,如怨似诉,从小溪边一块石上升起,飘向夜空、湖面。琴声时而珠落玉盘,叮叮咚咚;时而山间流水,轻咽低鸣。令人听了,凝神静气,如痴似醉。
    跟着长歌高放,飞入去霄。这是宋代词人朱服所写的(渔家傲):“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恋树漫花飞不起,秋无际,和春付与东流水。九十光阴能有几?金龟解尽留无计。寄语东阳沽酒市,拼一醉,而今乐事他年泪。”
    这是无锡城外,太湖之畔,充山之中,孤院前面不远的山溪边十块大石上,一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书生在月下弹琴。
    月光似水,溪水在乱看中不讨银光闪耀。好一幅深山月下弹琴的幽静美景。这青年书生似乎有满怀的心事,难以抑制的哀思,将自己的情绪,寄托在青山绿水之间。
    接着,又是凄凉的歌声伴着琴声飞起:“别后不知君远近,触臣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于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蓦然,一阵轻风骤起,琴声歌声突断,青年书生抬头在月光下一看,不由惊愕地站了起来。因为在他前面,出现了两位容光娇美的少女,年稍长的,一身素白,宛如月中仙子;年稍幼的,一身淡红,更胜出水芙蓉。她们仿佛从天而,不知几时来到他的跟前。
    书生惊讶极了,在这附近,除了自己一家外。再没:别的人家,怎么在这深夜山野中,会走来两位少虫?她们是人,是鬼,是妖,还是天上仙子下凡?书生曾看过不少的野史、奇谈,也听过不少民间的鬼神怪异故事,深山郊野之中,往往会有什么狐仙、花精出来迷惑青年男女。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事,但的的确确,自己跟前,是有这么两位貌如仙子的少女,迎风而立,对着自己微笑不语。半晌:他才惊问:“你……你们是什么人?几……几时来到这里的?”
    白衣少女含笑问:“秀才,你着我们是什么人?”
    书生一听,又不由在月光下打量了她们一眼,只见白衣少女,生得清雅绝俗,目光流盼;红衣少女明眸皓齿,天真中带慧黠。心想:这绝非人间一般的女子。一般人家的女子,怎敢深夜在山野中行走的?不由迟疑的说:“你们总不会是天上的仙子,或者是山间的狐……“狐狸妖精”四个字,他不敢说出来。
    两位少女粲然一笑,一个反问:“我们怎是天上的仙子了?”一个笑说:“秀才,你说对了。我们两个,正是这山中的狐狸精。”
    书生一怔:“你们真……真是……是狐……狐狸……仙……仙子?”
    白衣少女笑着:“是呀!我们要不是狐狸,怎会在这半夜三更里跑出来的?”
    “你……你想……想干什么?”
    红衣少女说:“秀才,你别害怕呀!我们不会吃了你。当然啦,你要是弄得我们不高兴,我们也会吃了你。”
    白衣少女说:“妹妹,你别吓坏了秀才。吓坏了,不但没有什么乐处,肉也变酸了,变得不好吃。”
    她们这么一说,更将书生吓坏了。白衣少女又笑着说:“秀才,你问我们想干什么?我们三更半夜从洞里跑出来,想干什么你心里不明白?”
    红衣少女格格地笑起来:“是哪!秀才,你刚才不是说什么凄凉,又什么闷的?我们姐妹跑出来陪你共度这良辰美景,你不是不凄凉又不闷了?”
    书生惊恐的叫起来:“你……你们别……别乱来!”
    白衣少女问红衣少女:“妹妹,这秀才在叫喊什么?”
    “姐姐,他叫我们别乱来!”
    “哎!我们怎么是乱来了?”
    “是嘛!我们好心好意来陪着他度此良宵美景,这是人间乐事,怎么是乱来呵!”
    书生连忙拱手作揖的说:“两位好意,在下心领了!但三更半夜,山野无人,孤男寡女在一起,还请两位自爱,以避人言。在下求两位离开这里才是。”
    白衣少女含笑:“秀才,你别忘了!我们是狐狸,不是人,不管人间的什么规矩,一向是找行我素,不畏人言。”
    红衣少女更眨眨眼皮说:“秀才,你别不识趣,惹得我一们性起,一下就吸去了你的元神,到时,你连鬼也做不成。”
    “秀才,你想清楚了,依从了我们,说不定今后有你说不出的好处。”
    书生见不对路,掉头就想往家门跑,突然寒光一闪,红衣少女不知几时利剑出鞘,横在书生的前面。吓得书生连忙后退几步,惊得说不出话来。红衣少女讥讽的笑问;“秀才,你跑呀!怎么不跑了?”
    书生惊怔之后,大喊:“明叔!你快出来救我!”
    书生的叫喊,在深夜里,音传数里,小院中的明叔,没有不惊醒的,可是除了自己的回音之外,院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而两位少女,更是叽叽格格的大笑,一个说:“秀才,你喊呀!再大声一点,看来你中气倒也不小,够宏亮的。”
    另一个笑着:“秀才,你别喊了,你那明叔,怎么也不会跑出来救你。”
    书生心头大震:“你……你们杀了他们?”
    “杀他们却没有,但我们事先将你家中的三人,全迷到了!他们睡得正甜,就是打雷,也不会醒过来。”’红衣少女收了剑说;“你这书生也真怪,别的人见了我们,不论老老少少,高兴还来不及,动手动脚,你见了我们,反而要跑掉,我和姐姐生得不好看吗?”
    白衣少女问:“是不是我们的面容你看了害怕?但我们可以再变一副更美的面容来,好不好?”
    “不不,两位姑娘貌若天仙,胜似西子、王嫱,不必再变了!”书生实在害怕这两只狐狸不知变出什么样的面容出来,说不定弄巧成拙,更吓坏了自己。
    白衣少女问:“那你怎么见我们要跑开的?”
    书生心想:你们是两只淫狐,吸人元神,又弄剑动刀,就是再大胆的人,也会给你们吓怕了,能不跑吗?就算你们是一般女子,深夜跑出来,也是淫荡女子,我能丧失名节与你们苟合吗?便说:“在下不是轻薄无行之人。”
    “秀才,你是不是转弯抹角在骂我们是轻薄无行的女子了?”
    红衣少女说:“姐姐,这秀才不但骂我们,也在说假话大话。”
    “在下怎么说大话假话了?”
    “你没说?你见过天仙了?见过什么西子、王嫱了?”
    书生一时给这红衣少女问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一个是虚无飘渺的传说人物,另一个是已死去几千几百年的古人,自己怎么能见到了?她们的美,自己只是听人说而已。
    红衣少女又追问:“秀才,你怎么不出声了?说呀你见过她们没有?”
    “在下的确没有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她们美了?”
    “是书上这么说的。”
    “看来那些说书的写书的文人,没看见过的东西,就会胡编乱说,骗自己,也骗人。秀才,你知不知欺骗我们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红衣少女问白衣少女:“姐姐,你看怎么处理这个骂我们又说假话的人?”
    白衣少女一笑:“挖眼睛,割舌头,叫他今后什么也不能看,什么也不能说好了!”
    “好呀!姐姐,我来挖他的眼睛,割下他的舌头。”红衣少女说完,就像变戏法似的,又从身上掏也一把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的匕首出来。
    书生着急起来:“你们两个,还讲不讲理的?”
    “我们怎么不讲理了?你没骂我们?也没说大话吗?那你看见过什么西子、王嫱了?”
    书生简直给这两个少女弄得啼笑皆非,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便说:“你们杀死我好了!”
    白衣少女说:“秀才,你没有眼睛和舌头,还可以有一条命,怎么你愿意死的?”
    书生忿忿的说:“在下没有了眼睛和舌头,今后怎么读书看书?不如死了有好。”
    “秀才,只要你顺从了我们,我们就不挖你的眼睛,不割你的舌头。”
    书生一下激起了身上的傲气:“在下宁愿死,也绝不会和你们干下那些伤风败俗,苟合淫荡之事。”
    白衣少女在怒:“妹妹!杀了他算了!”
    书生更是破口在骂:“你们这两只淫狐,为祸人间,总有一天,上天神灵,会收了你们,叫你们万劫不能复生。”
    红农少女说:“姐姐,这书生骂得我们好厉害啊!”
    “妹妹。你还不杀了他,等到何时?”
    “姐姐,一刀杀了他,不便宜了这书呆子?”
    “哦!?你想他怎么死?”
    “我们先割了他的舌头,叫他骂不出来,然后割下他的鼻子、耳朵。最后将他身上的肉一块块的割下来吃。他骂我们万劫不能复生,我们就留下他一对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尽万刀之痛,不得好死。”
    白衣少女笑着:“这太好了!”
    书生听了大骇:“你们怎么这般残忍?还有没有半点人性的?”
    两个少女相视,咄咄的笑了起来,红衣少女问:“姐姐,这书呆子是不是读书读得太多了,变得稀里糊涂起来?我们有人性吗?”
    白衣少女大笑:“我们是两只狐狸,怎么有人性了?我们有的是狐性。”
    红衣少女锐:“我们要是有人性,不成了人了?还是狐狸吗?”
    书生突然纵身往石下溪水中跳去,就是撞在乱石上撞死,也好过给人凌迟处死。自己死了;她们一刀刀割自己也好,一口吃掉自己也好,自己已全无知觉。谁知他刚一纵l身,一指劲风从白衣少女指中击出,凌空就封了他的穴位,叫他掉了下来,再也不能动了。
    红衣少女一下跳了起来:“你这个书呆子,怎么糊涂得想跳崖的?”
    “妹妹,杀了他,别再跟他多说。”
    “姐姐,现在他跑不了,我又不急于杀他了,不如先将他家中的两者一少三个仆人,全捉回洞里,一个个慢慢享受吃用?”
    书生听了又是大惊,他虽不能动,还可以说:“你们杀了我不够,还要去杀他们?其中还有一个是不懂事的孩子呵!”
    “谁叫你想跳崖跑的?”
    “我求求你们放过了他们,我愿意给你们一刀刀割肉而死,再不跳崖了!”白衣少女以奇异的目光看着书生:“你真的愿意这样?不后悔?”
    “你们放过了他们,我绝不后悔。”
    红衣少女说:“姐姐,这秀才虽然有些果气,却具有人间的正直、无私的品德,我们不吸取了他的元神、精气,以补我们修炼的道行,让他全尸而死,好不好?”书生连忙说:“在下多谢两位了!”
    “好呀!书呆子,你准备受死吧!我们开始吸你的元神、精气了!”
    书生长叹一声,闭目受死。突然,他感到两股热乎乎的暖气,带着少女特有的幽香,在吹着自己,心里骇然、惊讶:原来狐狸精是这么吸取人的元神、精气的?这样死也不错呵!不知以后会不会痛苦而死?不一会,书生感到似乎没有什么动静,睁开眼一看,只见两个少女在掩口捧腹弯腰大笑。他茫然看看自己,又看看两个少女,心想:“难道我已经死了,元神已出窍?便问:“我死了投有了?”
    两个少女更是放声唁唁格格地大笑起来,一个说:“姐姐。笑死我了!”一个说:“我真是没见过这么傻的书呆子,还问自己死了没有!”
    红衣少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书生说:“你死不死,自己也不知道吗?”
    一个人从树林中闪了出来,笑着问;“你们姐妹两人,玩够了没有?”
    书生又是愕然,这是一位英气逗人的青年,年纪比自已大不了多少,从衣服穿着打扮来看,是武林中人。
    白衣少女笑着说:“玩够了,再玩下去,我不笑死也要笑死了!”
    红衣少女说:“大哥!我们算服了你,你没有看错这秀才,他不是轻薄无行的风流文人,而且还不怕死哪!有一副铁铮铮的硬骨头。”
    青年男子笑道:“好!你们承认输了!就得请我明天去城里蠡园中大吃一顿,酒莱任由我点。”
    白衣少女说:“行呵!有五十两银子,足可以撑饱了你。”
    红衣少女又冲着书生埋怨说:“都是你,让我们姐妹白白输了五十两银子!”原来这一男二女,是水月宫的三位上乘高手,奉宫主之命,来江南一趟,路过这里,听到优雅如怨似诉的琴声,好奇的停了脚步,悄悄的走过来看,却见一位青年书生,在溪边石上月下弹琴,歌声哀怨,动人心魄。青年男子不禁轻赞一句:“这真是一位高人雅士。”
    红衣少女首先不服:“什么高人雅士,我看他只不过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无聊的在月光下自弹自唱,自命风雅而已。”
    白衣少女也附和的说:“说不定是个自命风流,轻薄无行的文人,只要我和妹妹出现,不用两句,他就会露出原形。”
    青年男子说:“我这一双眼,不会看错,这书生骨格清奇,一脸正义,双目颇有神韵,绝不可能是一般的凡夫谷子,轻薄无耻的文人,可惜他不会武功,不然江湖上又多一位侠义的人士。”
    红衣少女说:“是吗?你敢不敢和我们打赌?”
    “愚兄不会看错人的。”
    白衣少女说:“你既然不会看错,干吗不敢和我们相赌?”
    “赌什么?”
    “你不是说无锡有一间名园,是什么大谋士范蠡之园,风味极佳,价格昂贵,我们输了,就请你去蠡园大吃一顿。”
    “青年男子一笑:“那你们输定了!”
    红衣少女说:“哎!你别说得那么嘴响,你输了又怎么办?”
    “愚兄输了!愿将一双眼珠子挖下来交给你们!”
    两位少女吓了一跳:“挖眼睛?”
    “算了!我们要你的眼睛干什么呵!”红衣少女随后说了一句。
    白衣少女也说:“你的眼睛又不是宝石、明珠、脏乎乎的,要是弄脏了我的一双手。再说,你没有了一双眼睛,我们也难以向宫主交代。这样吧,我们赢了,你就请我们大吃一顿,菜色任由我们点!”
    “好!我们一言为定。”
    白衣少女也补了一句:“要是这书生是个轻薄无耻的人,敢向我们动手动脚,别怪我们杀了他。
    青年人一怔:“这又何苦?”
    红衣少女问:“你是不是怕输了?”
    白衣少女说:“这样一个品德不端,行为轻薄,自号高雅,欺世盗名的人,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青年人说:“那也罪不至死,顶多惩戒他一下就行了。”
    “好呀,至于我们怎么惩戒,你千万别出来阻拦。”
    这样,书生就成了她们相赌的一个棋子,生命也在书生一念之间,幸而书生为人忠厚,没有越礼半步;闯过了两位少女的一切试探。
    书生给红衣少女这么莫名其妙的埋怨,感到半夜吃黄瓜,不知头尾,惊愕的望着,心想:我怎么害得你输了五十两银子?青年侠士带歉意的向书生一揖:“在下两位师妹,生性好玩,喜捉弄人,与阁下开了个大玩笑,望阁下宽宏大量。在下特向阁下赔礼谢罪。”说着,便拍开了书生被封的穴位。
    书生迷惘地间:“你们是在开玩笑?”
    红衣少女说:“我们不是开玩笑,你以为是真的吗?”
    白衣少女也暗敬书生的为人,裣衽说:“请先生原谅。”
    书生仍疑惑的问?“你们不是狐狸精?”红衣少女说:“谁是狐狸精了?半夜在山里弹琴,你才是狐狸精哩!”
    白衣少女笑问:“你以为世上真的有狐狸成精的吗?我们只不过和你开开玩笑而已。”
    书生心想:这也能开玩笑吗?我真的死了,那不冤枉?再说,这种玩笑,也有损你们的名节呵!青年侠土问:“阁下不肯原谅在下?”
    书生“噢”了一声:“在下不敢,不过这种玩笑,今后还是别开的好,弄得不好,会闹出人命来!”
    红衣少女笑道:“呆秀才,你放心,有我和姐姐在,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青年侠土又拱手相问:“阁下高姓尊名?能否赐教。”
    书生还礼说:“不敢,在下复姓公孙,名芜,字不灭。”
    青年侠土和两位少女一听,不由二怔,相视一眼,白衣少女略带惊讶的问:“你是江南武林世家公孙家的子弟?”
    青年侠士也动容相问:“莲花山梅林山庄庄主公孙不凡是阁下何人?”
    的确,公孙一族,一百多年来,不但是中原武林四大武林世家之一,也是中原武林中极有地位,书、剑双绝,在江湖上以儒侠称著,风流潇洒,宽仁厚义,仗剑扛湖,除暴扶善,深为武林人士所敬重。历代曾先后出现过公孙白、公孙凤、公孙骏(见拙作〈江湖传奇〉〈神州传奇〉和〈黑鹰传奇〉中)那样倜傥不群,叱咤风云,令人敬仰助侠义人士,就是当今的庄主公孙不凡,也是中原武林七大剑客之一。公孙家传的剑法,出自战国时的越女剑法,以辛辣、快巧、变化莫测而称著武林。经公孙世家、十几代人的不断吸纳、创新,已大不同以往的越女剑法了。显得更为飘逸、灵活,成为了中原武林最为上乘的剑法之一。略逊于慕容家的西门剑法和点苍派的无影剑法,与武当派的太极两仪剑法并驾齐驱,不相上下,各有所长。
    青年侠士见书生自报姓名:公孙不灭。与公孙世家当今的梅林山庄庄主公孙不见,只是一字之差,显然是同辈之人,不由动问。
    公孙不灭迟疑了一会说:“在下不是梅林山庄的子弟,更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一介寒士而已。对梅林山庄,不敢高攀。”
    青年侠土和两位少女听了有些愕异,他们都是当今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目光敏锐,反应极为灵敏,善于察言观色,哪有听不出公孙不灭话中有话的?这书生明明是公孙世家的子弟,与公孙不见同属一辈人,不是亲兄弟,也是叔伯兄弟,他为什么否认?他是不愿说,还是另有苦衷和隐情?不过,他们也一眼看出,公孙不灭的确是—位书生,不会武功,不是武林中的人。有名的江南武林世家的公孙氏,所有公孙家的子弟,人人学武,都有一技之长防身,怎么眼前的这位公孙不灭,弃武学文的?他是不想学武,不想卷入武林中的是是非非,恩怨仇杀中去,厌恶学武,还是有别的原因和苦衷不能学武?但这是公孙家的私事,旁人也不便插手和相问,既然公孙不灭不愿说,问也没用。青年侠士和两位少女没有看错,公孙不灭的确是公孙世家的子弟,是公孙不见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却不容于梅林山庄。因为他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母亲解芜原是江湖上闯州过府、四处卖世为生的艺人。在岳州府不知怎样得罪了当地一名恶霸,给一群恶奴打得几乎遍体鳞伤,刚巧江南武林世家的公孙宏路经这里,看得大怒,一举而杀了几个恶奴,抱着她掠空而去,到一处小镇上住下,给她医治疗伤,细心伺候。
    不知是公孙家特有的跌打刀伤良药灵效,还是解芜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内力,两三日后,她不但神速的痊愈,而且精神倍添。解芜为报答公孙宏相救之恩,在分别时饮酒,将公孙宏灌得大醉,并以身相许。当公孙宏酒醒之后,已铸成大错,侮恨已迟。解芜却落落大方:“为报君恩,妾无他报,只好如此。妾今后生为君之人,死为君之鬼。”说完,便一别而去,再无留恋。公孙宏惊愕不已,想挽留解芜时,已不知去向,只有以后再慢慢打听她的下落,谁知第二天在路上,公孙宏便听到江湖上纷纷传说,岳州那一恶霸,在一夜之间,为一位蒙面女侠摘去了脑袋。公孙宏一听,便知是解芜所为,转回岳州府寻找,却音讯全无,杳然不知去向,解芜似乎一下在人间消失了。公孙宏怅然而回江南,内心一直对这件事感到不安和内疚。
    谁知他们这次一别,竟成永诀。三年后,公孙宏为扫平太湖上一伙水寇,不幸身亡,临死之前,向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公孙不见说出这一件内疚不安之事。
    当公孙家举办丧事之时;解芜却带着一个二岁多的孩子前来吊祭,悲哭灵前,哭得比公孙家的人更悲痛伤心,泪中带血。
    所有公孙家的人看了都感到愕异,这女子是谁?怎么与逝去的庄主感情这般的深厚?只有庄主老夫人和少庄主公孙不见心下暗暗明白,这恐怕是公孙宏临死时所说的那位江湖女子了?她身边的孩子又是谁?公孙老夫人将解芜请到内室盘问,一问之下,果然是自己丈夫所说的江湖女子,孩子也是公孙宏留下韵骨肉。这一下,公孙老夫人为难了,公孙世家,不但在江南极有地位,也在中原武林颇有声誉,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干过伤风败俗的事,做过见不得人的事,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武林中人怎样看公孙世家?解芜说:“夫人,请放心,也别为我母子俩担心,错在卖身,妾绝不会向外人说出去。”说完,便欲告辞而去。公孙老夫人说:“妹妹,老爷生前有负你母子两人,一直内疚不安,我公孙家可不能再负你母子两人了!这事虽不能对外扬言,但我怎么也不能让妹妹在外面飘泊了,再说孩子也是我公孙家的一根苗,公孙家更有责任将他抚养成人。妹妹,这样吧。你先留下来,我会好好安排你母子两人到一处住下。”解芜不想给公孙家添麻烦,仍想离去,老夫人却情深意切,再三劝说挽留,说怎么也不让她母子俩人在外面四处飘流。这样,老夫人就在太湖边上,充山之中购下这座幽静的小庭院,让她母子安心住下来,派了公孙家最忠实的仆人,明叔夫妇两人伺候他们,结束了解芜一生飘泊天涯的日子。
    所以公孙不灭虽是公孙家的子弟,却不是梅林山庄的成员,也不为外人知道。公孙不灭不会武功,并不是公孙家的人不愿传他武功,单是明叔夫妇,就有一身不错的武功,要不,老夫人就不会派他们来伺候,保护解芜母子。而公孙不灭母亲,武功虽达不到一流,轻功却不错,在江湖上有飞燕子解芜之称,不然,她就杀不了岳州恶霸雪恨。公孙不灭之所以不会武功,主要是他从小就体质不佳,多灾多病痛,瘦得像只小猴子似的,想学也学不了。作为武林中人的目光看来,他根本生来就,不是学武的料,加上他生性也不愿学,反而喜欢读诗看书。解芜为了儿子的体质日夜担心,采集了一些药材和购买一些稀有药物,煮成武药水,为他洗涤、浸泡。浸泡以后,便拍打他身上各处的经脉,打得他呱呱大哭。正所谓打在儿身上,疼在娘心头。解芜含泪的说:“孩子,忍些痛,为娘为了你今后能在江湖上经得起风雨折磨,受得起拷打,不得不这样。”
    解芜拍打着孩子,有时连明叔夫妇也看得不忍,劝着:“少夫人,少爷还小,别再拍打他了,想少爷身子好,得慢慢来才是。”
    “不这样磨顾他,他这么瘦弱,怎经得风刀雨剑?明叔,我心中有数。”
    明叔夫妇是练武之人,看不出解芜这样拍打公孙不灭有什么作用,便说:“少夫人,少爷是公孙家的人,在江湖上有谁敢欺负少爷的,那他们就不想活了!”
    解芜说:“明叔,我就想孩子别依仗公孙世家声誉才能生存在世上,而是希望他自立做人。”
    解芜不但用药水浸泡、拍打公孙不灭,而且在他五六岁时,就打发他上山砍柴割草,干一些乡下孩子所干的事,让他经受雨打风吹。同时还暗暗传给了公孙不灭一篇心经,令他记硬背,然后教他依照,心经的吐纳运气之法,早晚勤学苦练,将气运到被拍打的经脉上,医治被拍打经脉的痛处。解芜,将人间的母爱,全都灌注在儿子的身上了。公孙不灭从懂事起,一直练到15岁,瘦弱的身子渐渐硬胡、强健起来,但骨格仍是那么精奇。虽然这样,往往自己上山打柴割草不小心跌倒,掉下来,皮肉给划伤、跌肿,却不感到怎么的痛苦。公孙不灭在五六岁时,母亲叫他默默背诵这篇心经,他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像唱月光光似的背诵。到了八九岁,他渐渐懂事了,感到这一篇心经,能令他不怕跌倒、摔打。他暗问母亲:“妈妈,这是什么心经?”
    解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一位老和尚传给为娘的,叫为娘千万别对人说,更不能暗传给别人。”
    “妈妈,他又怎么传给你的?”
    “孩子!为娘没有你这么幸福,从小给人拐卖到一个卖艺的班子里,被打骂、磨折是经常的事。——天,我给班主打得浑身是伤,跑了出来,坐在破庙里痛哭,一个老和尚从破庙里出来,问我什么事?我一一哭诉。老和尚凝视了我一阵,说:“小施主!你我相见,也算有缘,待老纳传你一套心经,以后你就不怕给人摔打了!”这样,他便传给我这套心经,要我早晚勤学苦练,并叮嘱我不得说出来,也不能再传别人。果然,我练了几个月之后,就不怕班主的摔打了,反而打过之后,感到气力渐增。孩子!当时为娘才是一个12岁的女孩子,比你现在大两岁。”
    “妈!为什么不能说出去的?”
    “老和尚说,说出去会招来杀身大祸!所以,孩子,你也千万别说出去,说你会这套心经。更不能传给他人,知道吗?”
    “妈!我知道了。”公孙不灭似懂非懂。
    解芜似自语:“看来这个心经是一门奇门的内功。孩子,要不是你体弱多病,为娘也不会传给你。”
    “妈妈,你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说出去,更不敢传给他人。”
    “孩子,你能这样,为娘就放心了!不然,我们不知会招来什么杀身的大祸。”
    不知是解芜一生的心血全花在孩子身上,还是暗传了这一奇门心经给公孙不灭,带来自己的折寿,刚过五年,她便一病不起,百药无效,撒手长辞人间,抛下了15岁的公孙不灭。
    公孙不灭仍然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一味抱着母亲痛哭。母亲的后事由明叔夫妇料理。安排后事,梅林山庄公孙老夫人也派了人来,厚葬解芜,建墓立碑,有意将公孙不灭接回梅林山庄抚养。公孙不灭年纪虽小,血液流着的是解芜的一股傲气,更不愿给公孙家添上任何的麻烦,借口为母亲守孝三年,哪里也不愿去。
    老夫人和公孙不凡都奇异地看着这孩子,暗暗点头赞许,除了吩咐明叔夫妇看护公孙不灭之外,还打发了一个小厮来与公孙不灭为伴,伺候公孙不灭,成为公孙不灭身边的一个书撞。这位小厮名小丹,比公孙不灭还小五岁,却手脚勤快,与公孙不灭相处不久,便情投意合,很舍得来。小丹为人不及公孙不灭聪慧,甚至有些憨气,但对公孙不灭极其忠心。以后与公孙不灭相处的日子里,名分上虽是主仆,却情同手足,公孙不灭,已视他为自己的亲兄弟了,说话无忌,相处融洽,互相照顾。
    公孙不灭守孝三年,幸有小丹为伴,又有明叔夫妇忠心事主,事事不用自己操心,一味埋头读书,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星相卜封,公孙不灭几乎天书不览,就是不愿学武。反而小丹却跟着明叔夫妇学些拳脚刀剑等武功。
    明叔夫妇之所以传小丹武功,主要是为公孙不灭着想,小丹经常伴着公孙不灭,没有武功,又怎样保护少爷今后的安全?何况少爷又不愿学一些防身的武功。的确,江南公孙世家,上至庄主,下至仆奴,不论男女,人人学武,强身自卫,只有公孙不灭例外,不喜练武。
    公孙不灭在充山守孝三年后,又是二晃一年过去,更无去梅林山庄之意,他不愿意去梅林山庄受到特别与众不同的待遇,其实这种待遇,就是一种歧视,令他非常的不舒服。这一夜,他打发小丹先行去睡,自己带着丧母的余哀,和一种受到公孙世家歧视的忧郁,来到溪边石上月下弹琴,向寒山秋水,抒发自己心中难以抑制的伤感和悲凉。自己不是公孙世家正式的成员,母亲死后,自己何去何从?要靠梅林山庄养自己一生?永远生活在公孙世家的屋檐之下?正当他对冷月、夜空寄托心思时,不料招来了红、白两位少女的戏弄。令他饱受了一场虚惊……
    青年侠士和两位少女听了公孙不灭这般问答,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幽怨,不禁有些愕异,他不是公孙世家的子弟?还是公孙家的子弟,却与梅林山庄有某种恩怨?这时公孙不灭却在向他们动问了:“请问三位贵姓尊名?为何深夜闯来充山?”
    红衣少女说:“我们是水月宫的人!”
    公孙不灭愕异:“水月宫!那是什么地方的?”公孙不灭感到水月宫不是和尚、尼姑的寺庙庵堂,就是道士们的道观之名,或者是寺、庵、道观中的一处宫殿。而眼前的一男二女,根本不是出家人的装束,所以愕异了。
    白衣少女问:“你不知道水月宫?”
    “在下孤陋寡闻,实在不知道。”
    “也没听人说过?”
    “在下蜗居充山,见人极少。”
    青年侠士和少女不由打量公孙不灭起来,青年侠士说:“先生果然不是武林中人。”
    “武林中人才知道么?”
    红衣少女说:“呆秀才,看来你真要到外面走走了,不然什么都不知道。”公孙不灭点点头:“姑娘说的是,在下的确也想到外面走走,增广见闻才是。”
    白衣少女说:“大哥!我们走吧。”
    青年侠土点点头,对公孙不灭说:“在下打扰了!”说完,便与少女闪身而去,一下消失在夜色里。
    公孙不灭又怔了半晌,心想: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一下就不见了?他们既不是成精的狐狸,总不会是天上的神仙吧?要不,怎么一转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而水月宫又是什么地方?是天上的宫殿?还是仙岛上的玉宇琼楼?公孙不灭从出世以来,从采没有见过这等奇人奇事,也给这一连串的疑问扰得再无心弹琴吟诗词了,便抱了琴转回家中。
    回到家中,一眼看见书撞小丹直挺挺的躺在书房中的竹床上,衣服也没有脱,竟然和衣睡了,而且睡得十分的甜,嘴角挂着微笑,自己怎么大声行动,也不能将他惊醒过来,这可不是以往应有的现象。以往,只要自己一推门进来,小丹就惊醒了,起身给自己斟茶倒水,问这问那的,哪有今夜里睡得这般的沉?似乎雷打也不会醒过来。
    公孙不灭蓦然想起了两位少女所说的话,说将明叔等人全迷倒了,打雷好不会醒过来。心里一下慌了起来,急忙去看看明叔明婶的情景怎样。一看,果然和小丹的情形一样,自己怎么推也推不醒他们。他心里叫起苦来:这两个女子怎么这般的捉弄人?她们是怎么迷倒了明叔他们的?要是他们老是这么昏睡不醒的怎么办?公孙不灭哪里知道武林中的一些上乘高手,会封人的昏睡穴?而水月宫人点穴的手法,更是独特,别具一格。别的高手,封人穴位,一个时辰便会苏醒;水月宫人封人穴位,没有两三个时辰不会自解。这一夜,公孙不灭慌得不敢去睡,一直守在明叔明婶的身旁,有时也去看看小丹,以防意外。直到临近天亮,首先尽明叔醒了过来,跟着是明婶也醒了。公孙不灭透了一口大气:“明叔,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还担心你不会醒来来!”
    明叔愕然:“少爷,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醒过就就好了!我现在看看小丹去,不知他醒过来没有?”公孙不灭走后,明叔夫妇感到莫名其妙,夫妇两人对望了一眼,明婶问:“少爷他怎么啦?怎么天刚刚亮,就坐在我们身边的?难道少爷昨夜里没睡么?”
    明叙说:“看来昨夜里一定出了事,要不少爷绝不会无端端的说出那样的话来。老伴,你先四下看看,看看家中有什么异样的?要是没有,就去厨房升火烧水和弄早点吧。”
    “老家伙!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少爷和小丹。问问少爷,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叔来到书房,见小丹也醒了。明叔以武林中人应有的警惕,打量书房一眼。似乎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凌乱,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而小丹正在叽哩呱啦的问少爷怎么昨夜一夜不睡。
    明叔说:“少爷!昨夜里发生什么事?你跟老奴说说,别叫老奴心里不安。”公孙不灾只好将昨夜在溪边的事略略说了一下,最后说:“我正担心那两个女子不知用什么迷药迷倒了你们,害怕你们不会醒过来?现在好了!没事了!”至于红、白两位少女怎么恐吓、威胁自己,公孙不灭就没有说出来,因为这是有损女子的名节,何况那两位女子只不过试试自己胆量,开开玩笑而已。小丹一下想起了昨夜的情景:“是了!我正在倾听少爷的琴声,见少爷这么久还没回来,想出门去找少爷的,忽然一阵轻风,‘嗤’地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爬到竹床上去睡的。好听!这两个女子竟敢向我下迷魂药,我找她们去。”
    公孙不灭说:“算了!她们已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你怎么去找她们?”明叔听了脸色不大好看,他江湖经验丰富,遇事警惕性高。他早巳凝神嗅出,这屋子里根本没有残留下任何迷魂药的余味,听小丹这么一说,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来人根本不是用什么迷魂药迷倒了自己,而是用极为上乘的封穴手法,凌空出指,封了小丹的昏睡穴,也同样封了自己和老伴的昏睡穴,单是来人这份轻功和凌空封人穴位的指劲,已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了,其武功可想而知。自己和老伴,多多少少,也算是梅林山庄的高手之一,给人封了穴位也不知道,说了出去,不让人耻笑?要是仇家,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这面子丢得太大了!不由动问:“少爷,那一男二女是什么人?姓甚名谁?“我不知道。”
    “少爷!你没问他们?”
    “问了。他们说是水月宫的人,连姓名也不告诉我就走了!”明叔顿时大惊:“他们是水月宫的人?”
    “是呵!”
    明叔不禁透了一口气:“怎么水月宫的人闯到这里来了?少爷,他们有没有向你问起少夫人的事?”
    明叔之所以这样问,也是公孙世家长久放不下的一件心事。自从解芜带着二岁大的公孙不灭在梅林由庄出现后,公孙一家长一辈的人,都疑心解芜这江湖女子来历不明,用心不良,说不定是受仇家所派,来梅林山庄探听虚实,窃取公孙世家的武功绝学。只有老夫人,和少庄主公孙不见心中明白是什么一回事,虽然这样,也不能不防,所以安排解芜母子两人远离梅林山庄,来到这充山小庭院居住。当然,老夫人和少庄主更不能让解芜母子离开无锡县,在江湖上飘泊,那更有损公孙家的声誉,老夫人派明叔这样精明老练的高手来伺候解芜母子两人,其实也是在暗里监视解芜的行动。明叔夫妇一直在暗中监视了解芜十年,见解芜自从在充山住下后,足不出家门,也没有跟任何人有来往,十年如一日,养子教子,从来不向自己询问、打听公孙世家的事,哪怕梅林山庄日常起居的生活小事。明叔夫妇放心了,变监视化为同情、关心。认为自己夫妇所伺候的少夫人,是人间少有的痴情、贤慧、善良的江湖奇女子,甘愿为老庄主牺牲了爱情,更为儿子牺牲了十多年的青春年华,令明叔夫妇感动异常,转而诚心诚意的一片忠心伺候解芜,可以为解芜生,为解芜去死,不容许任何人去侵犯、伤害少夫人和小少爷。幸而十多年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事。
    解芜生前又何曾不知道明叔夫妇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她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她之所以回来,只不过是想自己的儿子知道生父是谁而已,更没打算在梅林山庄住下去,只是老夫人说了那一番话,情深意切,才留在这小庭院。所以她对明叔夫妇的监视,不值一笑,视而不见,这也是解芜忧郁不欢早死的原因之一。这一阴影,或多或少,也传给了公孙不灭。解芜之所以给儿子取名为“芜”,固然以自己的名和公孙宏的姓结合在一起,这是她和公孙宏结合后的一块骨肉,而“芜”与“无”同音,也暗示公孙世家没有自己儿子的一份,不是公孙家族的正式成员。“不灭”,希望自己的儿子今后坚强起来做人,不会灭绝。可是解芜没有看见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便心血耗尽,早离人间,含怨逝去……
    现在明叔突然来了水月宫三位武功奇高的人,不由敏感到是不是与已故的少夫人有什么关系,为少夫人而来。当然,他再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女主人了,只是疑心少夫人与水月宫的人结下了什么恩怨。
    公孙不灭愕然:“他们问我母亲干吗?没有呵!”
    明叔又透出了一口大气:“那就好了!看来他们是因其他事夜经充山,跟少爷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公孙不灭好奇的向:“明叔,水月宫是哪一处的道宇庙观?水月宫的人是些什么人?”
    明叔神色有如谈虎色变,向外张望了——下,轻声的说:“少爷!你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不知道武林中的情况。水月宫并不是什么和尚、道士们的庙宇寺观,而是武林中一个神秘的门派,江湖上一个可怕的集团,没人知道它在哪里。最近听人传说,水月宫宫主是位风华绝代、秀丽无比的女子,武功奇诡、奥妙,行动快如鬼魅,莫人能见其武功招式。而水月宫出来的人,一个个行为怪异,武功极高,杀人不问情由,只在一时的喜怒之间,少爷,你以后千万不可去接近、招惹他们。”
    公孙不灭和小丹听了愕然不能出声。公孙不灭想起那两个少女莫名其妙的行动、说话,无端端的跑采捉弄人,害得自己差不多就要跳崖而死,现在想起来,仍感到一颗心怦怦的乱跳。的确,水月宫是江湖上最近几年间崛起的一个武林门派,初时没有人去注意,可是它的出现,却带来武林中一连串的血腥屠杀。扬州三怪,一夜之间,全躺在血泊之中;苏北七英,全部给人吊死在树上;太湖水寇,也在一夜之间为水月宫的人荡平;少林寺的一灯大师,武当派的云中道长,都先后败在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女剑下。至于江湖上的一些小帮小派,在两年之间,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黑道上的一些枭雄、巨魔几乎在同时间失去综影,事后才有人发现,他们不是尸横荒野,就是坠岩身亡,往往都是一剑致命。水月宫人的出现,比当年的青衣狐狸、神秘的黑鹰更惊震武林、名动江湖。不论黑、白两道上的高手,大都死于水月宫人的剑下、掌下。而且水月宫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一些不知姓名、来历的少女,以往在江湖上全无名气,不为人所知。
    半晌,小丹天真的问:“明叔,你武功那么好,也不敢去招惹她们吗?”
    “你这小孩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少林寺一灯大师也败在水月宫人的剑下,我恐怕接不到他们半招!”
    “那我们的庄主呢?也不够他们打?”小丹真是个孩子,在他小小的心灵上,认为自己的庄主公孙不凡,是天下间武功最好的一个人了,无人能敌。他和公孙不灭一样,没出过江湖,像只井底蛙,不知外面的天有多高,地又多宽。明叔摇摇头:“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小丹睁大了一双惊愕的眼睛问:“那他们来了我们怎么办?”
    “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们。”
    “他们来招惹我们怎么办?”
    “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千万别去顶撞他们。”
    “她要杀我们也忍让吗?”
    “没办法,那我们只好认命了!”
    “我们打不了我们,也逃不了吗?”
    “他们行动快如鬼魅,你逃得了吗?不过,水月宫的人,虽然杀人无数,行为怪异得叫人难以理喻,但也不是无端端的杀人。庄主说,从最近几年来看,他们杀的人,大多是一地的豪强、恶霸,黑道上的一些为非作歹的魔头,罪也该死。固然,他们也杀了一些侠义上的人,如扬州三怪,苏北七英。这可能事出有因,不是他们争强好胜,就恐怕是招惹了他们。但可以肯定的,到现在为止,他们从来没有杀过妇孺和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人。要是他们乱杀人,昨夜里,我们小庭院里人,就会给他们全摘下了脑袋,活不到现在了。”
    公孙不灭听了,又不禁暗暗点头,心想:那两位少女虽然无端端跑来捉弄自己,当自己要跳岩寻死时,他们又出手阻止了自己,不让自己死去;当自己闭,目等死时,他们反而嘻哈大笑;看来他们只是好捉弄人,不会胡乱杀人,尤其是那青年人,更说话有理,不是一个乱杀人的人。他们到底是伙什么人呢?他们的宫主又是一个什么人呢?是正人君子吗?怎么这般的捉弄人,乱与人开玩笑?是淫魔邪道?也不像!行动快如鬼魅,来去无踪无影,莫不是他们真的就是狐狸仙?宫主是一头九尾狐狸?喜欢作祟人间,杀人凭一时喜怒?公孙不灭想到这里,不禁问明叔:“他们不会是一伙狐狸精吧?”
    明叔愕然:“他们怎么是狐狸精了?“要不!他们怎么行为怪异,叫人不可理喻,与一般人不同的?”
    小丹跳起来:“不错!不错!他们一定是群成了精的狐狸,要不,怎么连少林寺的老和尚也不够他们打的?昨夜里,他们一定使妖法将我们迷倒了!明叔,你快去对庄主说,叫庄主请一些茅山道士来驱妖捉怪,凡人是打不过他们的。”
    明叔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喝叱小丹:“你这条小命不要了?万一给水月宫的人听了去,你有几个小脑袋给他们摘下来?”
    小丹给吓得不敢出声。明叔又对公孙不灭说:“少爷!你别听小丹胡说八道的,也别去相信鬼神怪异的故事,那是一些文人瞎编乱造。老奴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鬼神狐仙之类的东西,恐怕世上就没有。”
    小丹又问:“鬼怪神仙这么容易让人见到吗?”
    明叔喝叱小丹:“你是不是想讨打了?”明叔虽然这样喝叱着小丹,但对鬼神之类的传说,自己也没有十分把握。他只是伯吓着了小主人公孙不灭才这么说,不使公孙不灭被吓怕而不敢出门。但他说的是实话,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所看见的,只是武林中一些上乘高手。
    公孙不灭问:“明叔!为什么他们行为怪异,举动叫人无法理解的?”
    “因为大多数身怀绝技的武林高人,形成性格与常人不同的多种原因。
    有的恃技傲世傲物,一切以我为主,以我为尊,不理他人,以示自己与一般人不同;有的是以艺游戏人间,任性而为,随自己的喜怒,叫人无法理解;有的是为了行侠仗义,故作种种姿态,而达到其目的;更有的仗技凌人霸道,只有他说,没有你说,在他们的目光中,只武才是道理,强才是尊者,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诺此种种行为,不可胜数。少爷,昨夜那两个女子要是身投绝技,哪敢深夜里闯来?敢无端端的捉弄别人吗?所以他们只是凡人,不是什么鬼神狐仙。”
    这时明婶已打水进来,叫他们漱口洗面,准备吃早餐。
    吃过早餐,小丹伴着公孙不灭在庭院中散步,公孙不灭问小丹:“你想不想看看水月宫的人?”
    小丹惊喜:“想呵!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这正是人心中潜藏的好奇心理,越是有人叮嘱不可看,不可接近的东西,就越使人想去看看和接近,不管它最好是恶,是美是丑。公孙不灭是一个19岁的青年人;小丹更是一个15岁的孩子。他听了公孙不灭说那个少女怎么捉弄人,好奇心就更大了。
    公孙不灭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哦!?少爷,那我们快去看呀。”
    “好!你带上些银两,我们去。”
    公孙不灭真的要去看,小丹又迟疑了,问:“要不要告诉明叔明婶的?”
    “告诉他们,你就别想去看了!”
    小丹想了一下:“少爷!我们还是别去看的好,明叔说他们杀人在一时的喜怒之间,叫我们千万不可去接近、招惹他们。”
    “我们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去招惹他们,怕什么?”
    “他们看见了我们怎么办?”
    “他们不会看见我们的。
    “少爷!我们跑到人家住的地方,人家怎么看不见我们阿!何况他们武功极好,恐怕我们没走近,他们就看见我们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在哪里!?”
    “他们在蠡园中吃饭,蠡园里那么多吃饭饮酒的人,他们怎会注意到我们的?”
    “少爷!你怎么知道他们去蠡园中吃饭喝酒的?”
    “因为他们昨夜里以我为赌呵!谁输了,就请谁去蠡园吃饭,莱式还任由赢家点哩!”
    小丹心动了:“那我去拿些银两去。”
    公孙不灭想了一下说:“我们还是告诉明叔明婶一声的好。”
    “那他们让我们去吗?”
    “我们只是说去城里玩玩,其他的什么也不说就行了。”
    “好!少爷,那我去告诉明叔明婶一声,叫他们不用等我们回来吃饭了!”无锡县,自古以来就是一座名城,不但风光秀丽,在明朝,也是一个手工业和商业的城市、其中惠山的泥人,更享誉天下。当地制造的泥人,有趣可爱,令人爱不释手。不论大小、小孩、妇女,都爱买一些泥人在家里摆设,或者放在案台上欣赏。
    相传周秦之际,无锡县出产过铅锡,经大量开采,铸造业发展很快。一些有名的宝剑,如干将、莫邪,便是在无锡附近铸成。到了秦末,锡被挖尽。所以有人说:“无锡锡山山无锡”。无锡县之称,也因此得名。
    无锡,更是古代春秋时吴越文化发源地之一,遗存了大批文物古迹。蠡园,就是其中一处。
    蠡园在无锡城郊西南的五里湖畔,是江南的名园之一。蠡园因蠡湖而得名,蠡湖又名五里湖:是太湖的一部分。相传春秋未年,越国大夫范蠡相助越王勾践灭了吴国之后,功成身退,偕美女西施,泛舟太湖上,不知去向,蠡湖又因此而得名。
    范蠡,不但是越国的一位谋土,更是一位智者,懂得统治君王的心理,只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享乐。他与越国另一谋士文种双双扶助勾践灭吴,文种贪图权势富贵,仍辅助越王治国,不知急流勇退,结果为勾践所忌,借故请他去地府追杀吴王的鬼魂,不得不自杀身亡。正所谓:“敌国灭、良弓藏;狡兔死、猎犬烹。”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是这样,当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是这样,莫不大杀有功的开国谋臣良将。他们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害怕自己所创立的天下,为有才干的谋臣良将夺了去。
    蠡园的景色,可以说是别具一格,园北是用太湖石摹拟云层变幻堆成的假山群,石洞曲折盘绕,忽明忽暗,使人如入迷宫,其中的“归云洞”,高达十多丈,视为奇观。园的东部,有条千步长廊。临湖一面,将湖面风景尽览人目。园内亭台楼阁处,有湖水亭、四季亭等名胜,石壁上有北宋苏轼等人的墨砖刻。
    蠡园,将人工的修饰与自然的美景合为一体,更将北方园林的雄浑与南方园林秀美融合为一体,令人流连忘返。
    蠡园定旁,有不少的酒楼、饭店、客栈,就是蠡园之内也有富丽豪华的酒楼,以方便游人吃住。来蠡园游览的,大多数是一些文人雅士,其中也有一些风雅的武林中人和;些附庸风雅纨绔贵家公子及豪商大贾。
    因为无锡在明代不单是手工业、商业活跃的县城,也是文人聚集的地方。被朝廷革职的吏部郎中顾宪成,便在无锡县城东门外的东林书院讲学,从各地来东林书院学习的人很多;来讲学的文人也不少。这些文人秀才,在书院中讽议朝政,抨击时弊,形成了以后的“东林党”,所以一时间,无锡处处都有这些文人的踪迹。蠡园,更是他们三五成群游览的地方了。
    公孙不灭有一次也去东林书院听课,他感到其中一些人是有见识的,忠君爱国可嘉,但更多的是一些腐儒之辈,夸夸其谈,开口子曰,闭口孟子说,之乎者也,酸不可闻。加上明叔力劝他别与这些官场上的人来往、接近,以免招来无谓的麻烦。明叔是武林中人,遵守着一条不成文的武林规矩,不与官府人来往,不去招惹他们,能避开就远远避开。
    公孙不灭不是武林中人,但却受母亲的影响,一想也是,想到东林书院中大多数文人,骨子里仍然热衷于功名富贵,争夺权欲,以后也就不去了。自我闭门读书。他虽然诸子百家,无书不读,却无意仕途,读书只是陶情养性,充实自己,志在青山绿水,邀游神州大地,追逐自在,无拘无束,与其说他受母亲影响,不如说他受道家学术的影响还深,讲求与世无争,淡泊名利,舍己为人。达则以利天下,穷则善视其家,不为己利,公孙不灭带了小丹,从充山来到蠡园旁边,沿湖而走,随后雇了一条轻舟,横过蠢湖,直达蠡园。
    帝时清明已过,风和日丽,山青水秀,江南一带,草长莺龟,蠡园之中,游人如棱,红男绿女,来来往往,有的是挟妓乘舟而来,畅游蠡湖,管弦之音,满湖飞起只有的是轻裘车马,扬鞭而至。有的是奴仆如云,姬妾美女,前呼后拥,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些巨商大贾,王孙公子,豪门贵族的纨绔贵家子弟,才有如此的豪华气派,二些书生秀才,却三五成群,或长廊漫步,或在观赏苏轼、米芾墨宝、,或倚亭而坐,饮酒吟诗,园中好不热闹。
    公孙不灭是一身儒服,书生打扮,带着小丹,无心去欣赏蠡园中的各处美景,却在四处张望,看看人群中有没有昨夜里所遇到的一男二女。
    不知怎样,公孙不灭给两位少女捉弄得啼笑皆非,又惊又怕,反而在他心灵上,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希望真能再看见他们一眼,小丹更不用说,他要看看水月宫的人,到底与别的人有什么不同。
    走廊、湖边、小亭、崖下,都没有那一男二女的踪影,于是主仆两人,便转到园中的醉月轩,看看他们有没有在轩中饮酒用饭。
    醉月轩是一处富丽豪华的高级酒楼,出入的人都是一些衣服鲜艳华美的富家子弟和豪商大贾,一般人根本就不敢进去,进去也吃不起。每一样菜色都比外面的酒楼、饭店高出五倍到十倍价钱,起码五两白银以上。要不,就请你到别处去饮酒吃饭,恕不招待。
    醉月轩的店小二,也非常势利,一见来人衣冠不整,穿的不是绫罗绸缎,就马上上前盘问,真是一处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地方。
    公孙不灭自幼清贫惯了,穿着朴素,但到底是武林世家公孙家的子弟,衣质上乘。店小二首先上下打量他们了主仆一眼,上前问:“公子是来饮酒吃饭?”
    小丹:“我家少爷不跑来这里吃饭,跑来这里干吗?”
    店小二迟疑地说:“公子,小店的饭菜很贵……”
    小丹瞪着眼说:“你以为我们吃不起吗?”
    “小人是想说清楚。”
    公孙不灭问:“要多少银两可以吃饭?”
    “要五两银子。”
    小丹睁大了眼睛:“五两银子?你以为我们来请客吃饭,摆一桌酒吗?我们才两个人来,要那么多的菜干什么?五两银子的莱,我们吃得了吗?你是不是有意想撑死了我们?”
    店小二说:“菜式不多,两菜一汤,要是两位大吃,恐怕还吃不饱。”
    小丹又愕然了:“才两菜一汤呀!?就收五两白银,你不如去抢!”
    店小二不高兴了:“小哥!请说话客气一点,这是小店的规矩,你们嫌贵,请到别处去吃,小人又没有强拉你们进来,怎么是抢了?”
    小丹说:“少爷!我们到别处去吃吧?在别处,我们五钱银子,就有鸡有肉的,还管吃饱。”
    正说着,公孙不灭一眼就看见昨夜那一男二女,边谈边说,从一条小径朝醉月轩而来……
    那一男二女会不会到醉月轩来,公孙不灭遇上他们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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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蠡园惊浪
    上一回说公孙不灭蓦然瞧见了水月宫的一男二女正朝醉月轩走来,小丹却说不在这里吃饭了。公孙不灭感到就这么回头走,必然与水月宫的一男二女碰面,自己不是会让她们认出来了?二来自己不是特意来蠡园看他们的吗?这正是好机会,怎么反而走的?于是他对小丹说:“算了,我们既然来这里吃饭,好歹也要试试,不要去别的地方了。”
    小丹还想说,公孙不灭早已进了店。他害怕小丹再纠缠下去,就会让那—男二女注意,那就难堪、尴尬了。小丹见公孙不灭已走了进去,也只好愿进来。
    醉月轩,门面不大,入门处早是一个小厅,摆设着一些茶几、坐椅、盆景、字画等等,并不是饮酒吃饭的地方,只由一个店小二接待。穿过门面小厅,里面才是吃饭、饮酒之处。
    醉月轩是座园林似的酒楼,一到里面,幽径、曲廊、小亭、楼阁、厢厅,布置得令人舒适、静雅、悦目,它哪里是什么酒楼饭店?而是蠡园中的园中之园。每处楼阁、厢厅、小亭都是一种花的名称:牡丹、海棠、芙蓉、玫瑰、山茶等等。不论小亭、楼阁、厢厅、大堂,都陈设得异常幽雅,窗明几净。有的只有一张圆桌,有的摆放着三四张方桌,都是一色的酸校、大理石的家具,怪不得它收费那么昂贵了。它完全没有外面酒肆、茶楼那么喧哗、吵闹、嘈杂,更没有一般茶楼那种烟雾弥漫、热气腾腾的景象,清雅得狠。这真是文人雅士、富豪人家饮酒作乐、观景吟诗的好地方。客人与客人之间,谁也不打扰谁。
    公孙不灭不敢走进只有一张圆桌的小亭、厢房中去,却选择了摆放三四张小方桌的一间小厅,在一处靠近窗前和池水的一张方桌坐下,从窗口看出来,可看见外面客人的来往和轩中的景色。
    小厅里负责接待的店小二走了过来,态度和蔼可亲,不似大门口那位店小二限睛那么势利,毫无笑容。店小二先给他们摆下茶杯、碗筷,又给他们斟上一杯清香的龙井茶,然后问:“公子想点什么菜式?要什么酒?”
    单这一副茶杯、茶碟、碗、筷、匙羹,尽是江西景德镇上好的瓷器,制作得十分精细,美观,大方。这是王府贵族、富家人家所有的餐具,与公孙不灭、小丹平时在家所用的饭碗截然不同。吓得小丹不敢去碰,害伯不小心打烂了,自己赔不起。
    公孙不灭也是平生第一次到这等的富豪酒楼上用饭,见店小二问,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问:“你们有什么酒?”
    店小二回答:“小店里各种各样名酒都有,花雕、女儿红、茅台、竹叶青、太白醉、七日香等等,不知公子喜欢哪一样?”
    “你,你给我来一壶花雕好了。”
    “是,公子要什么菜?”
    公孙不灭本想问有什么菜的,但一想,这样一问,店小二必然又罗列一大串的菜名来,反而弄得自己不知要什么好,便说:“你将你店里最好的菜,弄两菜一汤给我们好了。”
    店小二笑着:“是,是!那小人斗胆为公子作主了。”于是他扬声高呼,向小厅外的一位掌柜说,“‘凤鸣歧山’‘鸳鸯戏水’和一味‘琼鳌吐浪’。”那位掌柜也应声说:“风鸣歧山、鸳鸯戏水和琼鳌吐浪!”
    公孙不灭和小丹听了愕然相视,不能言语。风鸣歧山、鸳鸯戏水、琼鳌吐浪,这是什么菜?世上有这样的菜吗?这些都是稀有的珍禽异兽,除鸳鸯可以看得见外,凤和鳌鱼,谁人见过?这两种菜,都是书上写的有灵性的珍禽神兽,能拿来做菜下酒吗?那不罪过了?焚琴煮鹤,已是暴殓天物了:屠凤杀鳌,岂不是更触怒上天?公孙不灭刚想制止,说不要这两菜一汤的,谁知昨夜里那一男二女,也走进了这小厅,吓得公孙不灭将要说的话又咽下肚,掉头往窗外望去。
    这一男二女,不知是存心跟公孙不灭开玩笑,还是有意再次捉弄公孙不灭,一些高雅幽静的小亭间不去,一些豪华富丽的富阁不入,偏偏选择这一间清雅、舒适小厅。小厅不大,可以一眼望穿,桌子与桌子之间相隔不到一丈,略为大声笑谈,小厅上的人都可以听到。小厅上的四张方桌,有两张已坐了人,一张是公孙不灭主仆占有,下张是位青衣老者,独自斟饮。这一男二女进来,略一目视了小厅一眼,便选择了靠近湖边窗下的一张方桌坐下。不知是公孙不灭换上一件衣服,还是昨夜里月光下看不清公孙不灭的面目,一男二女似乎没有注意到公孙不灭。他们一坐下,就再不理睬旁人了,白衣少女悦耳动听的声音说:“大哥,你点菜吧!”红衣少女仍带稚气的童音说:“大哥,你别点得太多了!”青年侠士哈哈大笑:“你们是不是心痛银子了?”
    “谁心痛了?我伯多了吃不了,那不糟蹋、浪费吗?”红衣少女叫嚷起来。他们的到来,不异吹进一股春风,给这宁静的小厅带来了欢乐的生气,也打破了小厅的原有宁静,引起了青衣老者的注意。
    小丹更是一早注意他们了。心想:这不会是少爷昨夜里所碰上的一男二女吧?不由轻问公孙不灭:“少爷,是不是他们?”
    公孙不灭点点头:“不错,就是他们。”
    小丹一怔:“真的是他们!?”他真不敢相信,这一男二女与别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只不过是富豪人家的公子小姐罢了,行为也没有什么怪异呀!他们是明叔所说,令武林中人谈虎色变的神秘可怕人物?不像明!尤其是那位红衣少女,比自己还小,简直是个小丫头,能有那么奇高的武功吗?小丹不由疑惑地问:“少爷,你有没有认错人了?”
    公孙不灭“嘘”了一声,轻声说:“你想死了?那么大声干吗?不怕他们听到了?”
    小丹吓得不敢出声,这时,店小二将第一道菜端了上来,公孙不灭和小丹一看,顿时又惊喜得睁大眼睛,只见碟中用油鸡和各种卤味拼成一只凤凰,朝远处一座山峰高鸣。这哪里是一碟菜?简直是一幅画,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令人舍不得去破坏它。公孙不灭问:“这是凤鸣歧山?”
    店小二笑着:“这是小店一道有名的菜式,请公子慢慢品尝。”
    小丹心里却嘀咕了,这么一道名贵的菜,看来起码要一两多银子吧?幸好自己今日带了十两银子出来,不然,真不知怎么结账呢。
    不久,第二道“琼鳌吐浪”的菜式又端了上来。公孙不灭一看,是一条红烧的金色鲤鱼,横卧在一堆白色的粉丝之中,公孙不灭心想:这一道菜用料一般,但菜名却取得极好,也贴切。原来鸡就是凤凰,鲤鱼就是琼鳌,我还以为真的拿凤凰和鳌鱼来做菜呢。
    跟着“鸳鸯戏水”也端上来了,原来是一大碗发菜炖水鸭,这个菜也取得颇有意思的。看来这个醉月轩的老板大概是文雅之人,将菜名取得这么好听又贴切,怪不得一些富豪人家、王孙公子、文人雅士来这里了。
    这一汤二菜,名美味好,可以说是色香味惧全。公孙不灭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等极为上乘的佳品,一时心情高兴,连钦几杯花雕,慢慢品味。小丹说:“少爷,这么大碟的菜,我们只吃菜就够饱了,不用叫饭啦!”
    公孙不灭说:“那就尽量吃菜、喝酒好了,别叫饭啦!”
    他们主仆两人,连饮了两壶花雕酒,菜也吃得七七八八。公孙不灭微有醉意,看看这小厅,青衣老者不知何时离去。那一男二女,也在高兴的饮酒,欢笑畅谈。小丹起初还不时的打量着他们,可是见他们没有什么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所谈的话,与昨夜所发生的事全无关系。小丹也觉得那一男二女,也朝自己和少爷望了两眼,好像全不认识。按道理来说,他们昨夜里那么戏弄少爷,还用迷魂药迷倒了自己和明叔,发现了自己和少爷后,应该有点惊讶才是,可是他们全无反应,宛如陌路人一股。
    小丹心想:看来少爷多数是认错人了!所以他们后来就不去注意他们了,只顾钦酒吃菜。
    酒足菜饱以后,主仆两人又呷了一杯香茶。小丹问:“少爷,我们走吧!”公孙不灭点点头,再打量那一男二女,见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感到再坐下去没有什么意思,说:“好,我们结账。”
    可是一结账,公孙不灭和小丹顿时傻了眼,是四十八两三钱四分白银。
    他们所带的十两银子远远不够。小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小二哥,你是不是报错了,是四两多银子吧?”
    店小二一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公子,小人绝对没有算错,风鸣歧山是十五两三钱;琼鳌吐浪是十八两六钱;鸳鸯戏水是十两。这一汤二菜,便是四十三两九钱银,加上酒钱、菜钱和小费,共四两四钱四分,一共是四十八两三钱四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近五十两银子,对富豪人家不算什么一回事;对贫苦人家,几乎是一家五口四五年的费用了。就是对公孙不灭来说,也几乎是一年的伙食费!就这么一餐用光,公孙不灭微有的酒意,一听到这数字,顿时给吓醒了,一时呆若木鸡。小丹叫起来:“一碟菜要十多两银子,你们这不是明抢吗?”
    店小二沉下脸来:“小哥!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们将本求利,所赚不多,怎么是抢?”
    “一碟什么琼鳌吐浪,不过是半边鲤鱼和一些粉丝,五钱银子也不用,你们要十八两多银子,不是明抢是什么?”
    “粉丝?你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是上等的鱼翅,其中还有鲍鱼和海参。”小丹眨了眨眼:“什么!?鱼翅?哪一条条白色的东西是鱼翅,我怎么吃不出来?”
    店小二讥讽的说:“我看你恐怕从来没吃过鱼翅,怪不得将鱼翅当粉丝了。粉丝有这么爽口和好味吗?”
    “谁叫你们给鱼翅我们吃了?你这不是存心坑害人吗?”
    小丹的话一出口,那边的红衣少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对白衣少女说:“姐姐,他说话怪有意思的。”
    白衣少女也含笑说:“他自已吃不出来,怎么反而怪人家坑害他了?”
    店小二又问:“你们是打算存心赖账了?”
    小丹说:“我没叫你们要鱼翅呵!”
    “哦,是谁开的子”
    “我看你是存心来这闹事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间醉月轩是谁开的?”“是常州知府的三少爷开的,连无锡县的县太爷也不敢来这里闹事,吃饭照样得给钱。”
    小丹大概年幼不懂事,也可能仗着自己是武林世家公孙家的人,不将其他什么知府、知县看在眼里,仰着头问:“三少爷又怎样了?他也不能坑害人呵!”
    “看来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是不知道醉月轩的厉害了!”
    “你们怎么厉害法?”
    “我们打你一顿还不算;还要将你们拉到衙门里去,没钱不放人。”
    “你们打人还要钱哪!那不太霸道了么?”
    店小二再不跟小丹说了,向外边喊:“快来人呀!有人在这里白吃闹事的。”
    他们的吵闹,早已引来了不少的人,跟着有三四个打手模样的汉子分开人们,走了进来,喝问:“谁敢在这里闹事的?”
    店小二一指小丹和公孙不灭:“就是他们两个。”
    为首的汉子打量了公孙不灭和小丹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文弱书生和小重,有点讶异:“是他们两个?”
    “就是他们。他们不但不给钱,反而说我们存心在坑害他们。”
    “哦,那他们存心来找死的了!”
    公孙不灭自出娘胎以来,从来没有看见和碰上这等的场面,他顿时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何况在这小厅上,还有那一男二女,似乎在颇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他害怕给他们认出来了,一直木然不敢出声。再说,他更不想在这种十分尴尬的情况下别人认出自己。现在见事情闹大了,来三四个劲装的汉子,一脸凶恶,便连忙站出来说:“各位请息怒,晚生主仆两人,并不是来闹事的,只不过想说贵处的饭菜贵得惊人而已。”
    为首的汉子说:“你既然嫌贵,干吗还跑进来饮酒吃饭?”
    “晚生不知贵处的饭菜这么昂贵呵!”
    “现在你既然吃了,想不给钱?”
    “晚生怎敢不给钱的?”
    “好!你现在马上给我们结账。”
    “晚生身上没带够这么多银两,求各位通融一下。”
    为首汉子说:“你这秀才,说来说去,还是不想给钱。”
    另一千汉说:“他们不给钱,先打他们一顿,然后将他们吊起来,叫他们的家人带钱来赎人。”公孙不来一怔:“你们别乱来!”
    “乱来!?老子就先打你,看你怎么样。”这汉子说着,就一拳凶狠地朝公孙不来心口上击去。公孙不来呆住了,一时不知闪避,“嘭”的一声闷响,就一拳正好击中了他的胸口。
    凶汉满以为这一拳准会将这弱不经风的秀才打得吐血,仰后翻倒在地爬不起来。因为他这一拳实在用劲不小,谁知公孙不灭只向后倒退几步,便站稳了,面露愕然的神色。
    打人的凶汉“咦”了一声,面露奇异的目光,他不是奇异这秀才怎么不仰后翻倒的,而是奇异自己的一拳之劲,击在秀才的胸口时,感到秀才身上有一股吸力,将自己的劲力吸了去。
    这一怪现象,不但凶汉感到奇异,连公孙不灭也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这正是他母亲见他从小体质瘦弱,每日用各种药材熬成水,为他洗涤或浸泡,同时拍打他浑身筋脉,使他今后经得起任何摔打,同时又暗传了一套运气调息的呼吸吐纳之法,能使外部击来的劲力,转化为己用,从而增强了自己的内力。
    他母亲每日拍打他的劲力,自然而然就输入他的身体内。他母亲过早逝世,就是将自己,毕生的内力,全输入他的体内了,使他暗暗具有武林中一流高手的内力,为他今后学武,打下了丰厚坚实的基础。他身形虽然瘦削,却比任何同年龄的人都来得坚实、硬朗,从此也极少病痛,这一点,他母亲不说,公孙不灭自然就不知道母亲对自己的苦心用意,也不知道自己经受得起任何劲力的摔打。所以他给凶汉一拳击中之后,只向后退了几步,并不感到疼痛,反而增加了他的内力,这就是他面露愕然之处,以为凶汉没有用劲打击自己只凶汉一拳击中他后,在奇异后又说:“好,你这秀才有些邪门,老子再击你一拳,看你倒不倒。”
    而这时,小丹愤怒得如一头小豹子一样,“你敢打我家少爷?”说时用腿一扫,双手一推,就将这个还想袭击公孙不灭的凶汉,似败草一样的推了出去,狠狠摔倒在小厅之外。
    小丹人小力不小,从小得到公孙家的武功指点,跟随公孙不灭之后,更得到明叔夫妇的精心传授武功,这些武功,不是江湖上的花拳绣腿,而是搏击之技。虽传的不是上乘的武功,但也是武林中的一流武功,一殷六七个会武功的大汉,不能挨近小丹之身。明叔夫妇之所以精心传给他功夫,就是使他在外面能保护公孙不灭,不受恶少、流氓们的欺负。
    现在小丹见公孙不灭被人期负,别说这凶汉只是醉月轩的一个打手,就是县太爷,他也会不顾一切的拼了性命去保护自己的少爷。所以愤怒得像头豹子,一出手就使出公孙家的武功,用劲极猛,一下就将这打人的凶汉摔出小斤之外。
    为首的汉子一见,怔了怔,愿着怒道:“好小子,你真是老虎头上捉虱子,嫌命长了!上!跟我狠狠的打,看他还敢不敢撒野的。”
    两个打手顿时扑上,似饿虎扑羊般的扑向小丹,手脚齐下。小丹身形灵活,他一边纵跳,一边对公孙不灭说:“少爷,你快闪到一边去,小心他们打着你了。”
    公孙不灭害怕的说:“别打,别打!有话好好的说。”
    这场交锋,是公孙不灭怎么也制止不了的。就是小丹停手也不行,醉月轩的打手们不但要将小丹打得半死,还要将他吊起来拷打。何况小丹根本就不会停手。
    醉月轩的两个打手,尽管声势汹汹,其实他们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那里是小丹的对手?才四五个回合,一个给小丹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一个给小丹打得眼青脸肿、晕头转向,反而将自己店的碗碗碟碟打得粉碎。
    为首的汉子这一下傻了眼,三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居然不是一个未成年孩子的对手,他喝开了晕头转向的打手,对小丹说:“好小子我来会会你。”公孙不灭说.“你们不要打好不好?”
    “不打可以,你们不但得付酒菜钱,更得赔偿我店的一切损失和三位受伤兄弟的医治费用。”“那,那,那要多少银两的?”
    “没一千也得八百两。”
    公孙不来惊呆了:“要那么多?”
    小丹说:“小爷,你别听他胡说,这些碗碗碟碟和桌椅又不是我们打烂的,是他们自己打烂的,关我们屁事。要赔,他们自己赔去,我们连半文钱也不赔。至于他们受了伤,那是活该,谁叫他先动手打人了?”
    “小子,你不赔也可以,得留下你们主仆两人的性命。”
    公孙不灭愕然:“命怎么留下来的?”
    小丹说:“少爷,他说他要杀死我们。”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他们不怕王法吗?”
    红衣少女听了吃吃地笑起来,对自衣少女说:“姐姐,我看这秀才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这时小丹朝那为首的恶汉说:“你别惹得少爷火起。少爷火起了,不但杀了你,更放一把火,烧了你们这坑害人的店。”
    红衣少女听了拍起手来:“好呀,这座醉月轩烧掉了,那恐怕得上万两银子才能建得起来,小兄弟你快放火呀!”
    公孙不来一听,不由得急了:“小丹,你可千万不能放火,这不是闹着玩的。”
    红衣少女说:“书呆子,人家要你们两个人的性命,可不是闹着玩。”
    果然,为首的汉子早已纵起,—双大手宛如两只利爪,直取小丹。显然,这汉子比其他三个打手的武功略为高了些,抖出的是鹰爪门的武功。这门武功甚是霸道,一击伤人。利爪不但可撕下对手的一块肉,更能抓穿人的肚皮,将对手的心脏掏了出来。轻者,也可断人四肢。武林中名门正派的人,往往不愿去学这门近乎歹狠的武功,而学这门武功的人,往往是黑道上的凶狠之徒,朝廷的东西两大内侍高手,往往也学这门武功。
    小丹见对手抖出了这门凶残霸道的武功,一边闪避,一边急叫公孙不灭远远站开。白衣少女忍不住说:“小兄弟,你用心对敌吧!这个书呆子,有我们看住,别人不能伤害他的。”
    小丹大喜:“小姐,那我就放心了!”
    小丹拔出两把防身的匕首,抖出了江南武林世家公孙氏的另一门近身搏斗的武功——连环流云刺。身形飞旋,两把锋利的寒光,宛如两道流光急电,逼得这为首的汉子不能近身。这一套连环流云刺法,是公孙世家从鸳鸯双剑中转化出来的一门武功,似乎专门用来对付鹰爪门一派的武功。不论这为首汉子如何纵、跃、飞、闪,竟不敢闯人小丹的寒光中去;只能急得乱腾、乱跳。
    一来这汉子的鹰爪功,只不过练到三四成,根本没踏人武林中的二流高手之列,顶多只是一位三流的高手。对付江湖上的一般武林中人还可以,对付小丹却不行了。虽然小丹也顶多是一位二流高手,但所学的武功,都是一些上乘的武功,招式精湛,所以在十多回合后,小丹人刀并进,出奇不意,飞起一脚,一下将这为首的汉子从窗户踢出了小厅外,摔进了外面的水池里,溅起了了大片的水花。小丹也踢着从窗户跃了出去,站在小池边问:“你还要不要我们留下命来的?”
    突然有人厉声喝道:“给我住手!”
    小丹抬头一看,来的是一位连腮短须黑脸的凶悍大汉,豹眼海口,神态威严。小丹仰面问:“你是谁?”
    跌落水池里的为首汉子一见来人,急叫着:“武教头,快将这个小贼抓起来!他吃饭不付账,还行凶打人。”
    小丹说:“哎,你别恶人先告状的,我们几时说不付账了?只不过说你们的饭菜贵得太过骇人而已,碰巧我们身上没带这么多的银两来。说到打人,是你们先出手打我家少爷的,怪得我反抗吗?”
    这时,水月宫的一男二女随着公孙不灭也走出了小厅。红衣少女说:“是呀,这位小兄弟说的半点也没有错,人家只不过说这里的菜昂贵一点而已,他们就动手打人了!”
    那为首的打手说:“武教头,他们与小贼是一伙的.存心来这里闹事。”白衣少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张嘴顶喜欢胡说八道的,看来,你不想要你的舌头了!”
    红衣少女嚷起来:“我们与这小兄弟索不相识,只不过说说公道话罢了,我们怎么是一伙的了?我姐姐说的不错,你这个人胡说八道,任意栽赃的舌头,真的是不想要了。”这个汉子仍不知死活,在水池里说。“你们敢割我的舌头?”
    他的话音刚落,红衣少女身形一闪,骤然已到他前面一块石上。他刚张大嘴巴惊愕的说:“你,你……”只见红衣少女手中的剑光一闪,他的舌头便给割了下来,弄得他呜呜呀呀的,再也说不出话来,而红衣少女又早已跃回原处、这真是,不可思议的行动,只在刹那之间完成。
    这一下,不但小丹、公孙不灭震惊了,所有的人也震惊起来。尤其小丹,这一下相信了公孙不灭所说的,他们的行动快得令人目瞪口呆,的确是水月宫中神秘莫测,那里的人杀人在一时的喜怒之间。
    公孙不灭惊骇的问:“你,你……你真的割下了他的舌头?”
    红衣少女一笑说:“他这么喜欢胡说八道,拂拨唆使是非的,不割了留来干吗?”
    “那,那……那不能说割就割呵!”
    “你这书呆子,人家可是要你的脑袋哩!”
    “这,这……这事不是闹更大了吗?”
    “哎,不闹大,你以为他们会放你们离开吗?”小丹说:“少爷,两位小姐说的不错,是他们存心跟我们过不去的。”
    公孙不灭埋怨的说:“都是你,将事情闹大了。”
    白衣少女说:“你这书呆子真不识好歹,小兄弟为了你,才与他们动手。”小丹说:“少爷,我可不能让你白白的遭人打呵!”
    公孙不灭说:“那,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黑衣青年说:“秀才,你和小兄弟快离开这里,不然,你们走不了。”
    小丹问:“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
    公孙不灭说:“我,我……我们怎能先走的?”
    红衣少女说:“好呀,你们不走,就等人家砍脑袋吧!”
    武教头在震惊之后,继而大怒,红衣少女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割了自己一个徒弟的舌头,这是明显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当着众人剃自己的眼眉,武教头那里忍受得了。他将外袍一脱,露出一身紧衣密扣的玄色绸衣裤,带上了一双精铁打成的钢爪,这是他在江湖上成名的兵器,不畏刀剑。他对身边一个打手说:“去通知其他人,别放走了这五个男女,一个个给我活捉了!”“是!”这打手转身而去。
    武教头说完,凌空扑来,直取小丹。因为小丹站在最前面,他想一举扭断小丹的一双手,活擒过来,先来个下马威,黑衣青年对小丹说:“小兄弟,小心!”
    小丹也是初生的牛犊不畏虎.身形一闪,举起匕首反劈过去。武教头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鹰爪功浸淫了十多年,一招一式,皆凌厉的杀着,出手如电。他简直不避小丹劈来的匕首,手腕一转,利爪便直抓小丹左肩骨,要一举便废去了小丹的一只手,要不是小丹机灵闪得快,左肩骨早已给武教头抓碎了,一只左臂立刻残废。
    小丹虽然闪得快,但衣肩也给武教头抓中了,“嘶”的一声,一边衣袖登时给撕了下来,肩上还留下了五条血痕。小丹一时惊得面色大变,急身纵开。谁知身刚落地,武教头的第二招又骤然来到,眼见小丹的一条右臂就要给武教头的利爪抓碎了。蓦然,武教头已感到眼前寒光一闪,一支长剑当胸刺来。他要是不急纵开,尽管能抓碎了小丹的右臂,这支突然而来的利剑便插入自己的胸膛。武教头向后跃出二文之后,出剑相救小丹的是那位宛如天仙似的白衣少女。她一招逼退了武教头之后,看也不看武教头一眼,含笑的问小丹:“小兄弟,你没事吧?”
    小丹惊魂方定,纳头便拜:“小丹没事,多谢小姐相救。”
    红、白两少女似乎对小丹的勇敢和为人特别有好感,说:“好了,你起来吧,你知不知你对手是谁?”
    小丹茫然:“他是谁?”“他是鹰爪门的一流高手,江湖上人称钢爪黑蝙蝠。人家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小兄弟,你怎么是他的对手。”
    “钢爪黑蝙蝠!?”
    “你没听过?”
    小丹摇摇头:“我没听过呵!”
    “怪不得你不知道害怕了,看来小兄弟从来没在江湖上走动过。”
    “黑蝙蝠很厉害么?”
    红衣少女笑道:“厉害不厉害,你刚才不是领教过了吗?”
    绰号钢爪黑蝙蝠的武教头向后跃开之后,本想再度扑上来,一来他有点顾忌白衣少女那奇诡莫测的剑术;二来他见白衣少女不但说出了自己的武功门派,连自己的绰号也说了出来。他不由得问:“你认识在下?”
    白衣少女一笑:“阁下之名,名动江湖,小女子怎不听闻?”
    “你是何人?”
    “小女子是何人,阁下别问。我只感到,像阁下这么一个在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居然向一个从没在江湖上走动过的晚辈动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凶狠的杀招,不有失身份么?”
    “在下除非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这样,不问他是晚辈或前辈,成名与不成名。”
    “阁下不该乱用‘黑蝙蝠’这一绰号才是。”
    “为什么!?”
    “小女子别的不知道,却知道武林中在一百多年前,曾经出现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奇男子,侠中之侠的耶律飞先老前辈,绰号是黑蝙蝠,几乎在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莫不从心里敬佩。而阁下也自号‘黑蝙蝠’,不怕有污了这一奇男子么?”
    红衣少女说:“他不但自称黑蝙蝠,还加上‘钢爪’两个字哩,不怕笑死人。”
    白衣少女又说:其实阁下应该自号烂爪黑狗子才对。”
    “你敢侮辱在下?”
    “小女子岂敢侮辱阁下,是阁下自己侮辱了自己。”
    “在下怎么自己侮辱自己了?”
    “刚才阁下的行动,小女子且不去说,试想一下,黑蝙蝠一生正直,疾恶如仇,仗义行侠,身居高位,毫不留恋。可是阁下,不分是非,恃强凌弱,沦为富豪人家的一只看门狗,怎能与逝去的耶律飞先老前辈同日而语?阁下不但不配称为‘黑蝙蝠’,跟黑蝙蝠洗脚提鞋也不配,不害羞的与一个在武林中不见名传的晚辈动手,而且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的杀招,这不是自己侮辱了自己么?”
    钢爪黑蝙蝠怒问:“你们到底是谁?”
    白衣少女说:“这一点,你最好别再问。若我说出来,你们在场的人,恐怕没一个人能活下来,你只知道我们一个是白衣女,一个是红衣女就够了。同时,你最好让我们五个人离开,不然,你就自讨没趣。”
    “好,那我就来先称称你的斤两,看在下是不是自讨没趣。”
    “请!”
    钢爪黑蝙蝠再也不答话,身形骤然飞起,凌空朝白衣少女上空扑下。他玄色衣裤,双手是夺目的利钢爪,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劲势逼人。白衣少女身形一晃,似白鹤凌空冲起,避开了黑蝙蝠这闪电似的一击。跟着身形在空中一个筋斗,姿式美妙,人似流星剑如电,骤向黑蝙蝠心胸刺出,真是快如风驰电掣。
    黑蝙蝠没想到白衣少女身形居然能在空中变换方向,以这样出人意外的奇招怪式刺向自己,心头栗然,也一跃开去。
    鹰爪功,以凌空扑杀对手为主,它讲求的是快、狠、准、奇,出手莫测,一击必中。在攻击时,不让对手有还招的机会,因为鹰爪功是贴身搏斗,对空手赤拳的人还好办,对有兵器的对手来说,就要快、奇、难了。一击不中,只能迅速纵开,不然,给有兵器的对手反击,便非常危险。所以会鹰爪功的人,往往轻功特别的好,在纵、跳、跃、腾之中,抖展出鹰爪致命的招式。
    钢爪黑蝙蝠见白衣少女轻功之快,身法之奇,剑法之莫测,已隐隐感到是自己鹰爪功的克星,所以不敢大意,抖展出自己乎生的绝招来。转眼之间,他们便交锋了十多招。
    小丹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高手交锋,只见黑、白两条人影,倏然的飞来逝去,看不出双方是如何出手过招的,不禁目瞪口呆,想起自己刚才不自量的与黑蝙蝠动手,一招就受轻伤,二招就性命不保,不由心中惊然,原来这个武教头,武功那么的好,不知自己的庄主,能不能与他对敌呢?公孙不灭,别说没看见武林中人的交手过招,就是看过,也没有看见这样的高手交锋,他从小就一直在充山中生长,除了到过无锡城中外,就没到过别的地方,所看见过的,就是明叔夫妇教小丹如何出手,以为武林中人动手打架,不过是拳来脚往而已,没有什么新奇之处,现在他看见的,是两团身影迅速的飘来逝去,钢爪剑光一闪而逝,令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他比小丹更目.瞪口呆。
    蓦然,他听到有人一声惨叫,一条血线飞起,还带着一条手臂横飞了出来,掉落水池里,将池水也染红了。定神一看,人影剑光全消,只见白衣少女的剑尖,贴在黑蝙蝠的额头上。而黑蝙蝠已不见一只右臂,面如土色,闭目受死。
    白衣少女面上仍带着微笑问:“小女子的斤两,你现在称出来了吧?”
    “你要杀便杀,又何必多问!”
    白衣少女收剑一跃而退:“杀你这种人品低下的看门狗,有污了我的剑。你快带你的人滚开,别阻了我们的路。”
    红衣少女说:“什么钢爪黑蝙蝠,只不过是一只烂爪看门狗而已。今后,你这黑蝙蝠的绰号,趁早收起来吧。姐姐,我们走。”
    武教头所带来的几个打手,哪里还敢出声,自动的闪开一条路来。红衣少女小丹说:“你还不带你家少爷离开这里?等人将你们吊起来拷打么?”小丹说:“少爷,我们走吧。”
    “谁也不能走!”
    突然有人在一处楼阁上喝道,跟着又是两条人影从楼阁飞跃而下,其中一个脸上带有块青色胎记的凶悍大汉冷冷说:“你们伤了人,毁了这里的碗碟,就这么一走了事?”
    另一个脸如烤焦了的陈皮的汉子说:“要走,你们也得各自留下一条手臂再走。”
    跟着,楼阁窗口上有一位青年公子似鸭公声的说:“不,不,你们千万别伤了那两个小姐儿,将他们活捉了来见我。其他三个人,你们砍他们,我不想看见他们活在世上。”
    公孙不灭听了又是一怔,怎么这个公子口气这么的大?视人命如草芥?人也能乱杀的么?本来公孙不灭见红衣少女割了一个人的舌头,白衣少女砍下一个人的手臂,已吓得他心惊肉跳了;现在听了这位青年公子的说话,简直不将人当人一样的看,暗想:怎么世上竟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人?就是皇帝要杀一个人,也要问清楚呵!白衣少女看了两位大汉一眼,又望望楼阁上的公子,轻蔑一笑,问来人:“看来,你们是常州府吴三公子用重金聘请来的两位护身师爷了!一个是阴阳脸判官;一个是黑面神鬼手。在江湖上,比钢爪黑蝙蝠更有名声,小女子没有说错你们吧?”
    黑面神鬼手愕异:“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你们是哪一门派的人?”
    “神鬼手是河北黑道上有名一位独来独往的大盗;而阴阳脸判官,更是晋南一带豪强,一掌立判人生死。小女子又怎么不知?我不大明白,一个独来独往的大盗,怎么转行干起保镖一行了?所保护的人,竟然是玩弄妇女,欺压良民的一个花花公子。”
    红衣少女说:“姐姐,有人说,官盗是一家嘛,有什么不明白了?”
    白衣少女又斜视阴阳脸一下:“阴阳脸判官是一地豪强,怎么屈尊就卑,当起一个花花公子跟前的鹰犬来?实在叫人奇怪。”
    红衣少女说:“姐姐,他在晋南犯下了几条命案,被人追捕,不跑来这里避难,又跑去哪里了?也只有常州知府的三公子,才能庇护他呀!”
    公孙不灭听了又是惊愕讶异,怪不得这两个人的相貌这么凶恶,原来一个是大盗,一个是杀人犯。怎么常州知府的三公子,去包庇这么两个恶徒的?看来这吴三公子也不是一个好人,怪不得他开口就叫他们杀人。
    鬼手问:“你们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束手就擒,免得我们动手。”
    “没有呀!你知不知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吃饭的?”
    “来寻找我们?”
    “你说对了,我们在常州府中找不到你们,听说你们跟了吴三公子来这里,所以就寻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在无锡县的县衙门里,想不到你们也在这里饮酒作乐的。”
    “你来寻找我们干什么?”
    “要你们颈上的两颗人头。说,你们是自动割下来给我,还是要我动手?!”
    红衣少女又叫起来:“姐姐,你怎么那么天真?他们却叫我们束手就擒,怎么会自动的将他们的脑袋割下来给我们?”
    白衣少女说:“不错,看来我们是要动手才行了。”
    红衣少女这时轻问愕然的小丹:“小兄弟,你刚才不是说要放一把火烧了这坑害人的店吗?现在你可以去放火了!”
    小丹——怔:“真的放火?”
    公孙不灭慌忙摇手说:“不,不,千万不可乱来。”
    红衣少女一笑:“你们不敢?好,那我去放一把火,烧了这醉月轩的。”
    红衣少女说完,身形一闪而逝。黑衣青年说:“小兄弟,你小心看住了你家少爷,等一会人慌马乱时,你就护着你家少爷赶快离开,别在这里逗留了!”这时白衣少女早已与鬼手和判官交锋了,拼杀得难解难分。无疑,鬼手和判官的武功,又比钢爪黑蝙蝠高出一着,但白衣少女身形如幻影飞魂,剑法奇诡莫测,力战两人,仍稳占上风。
    鬼手和判官在吴三公子面前夸下海口,不用多久,就可以将这三男二女括擒了过来。可是现在,他们两人联手,也胜不了一个白衣少女,还有那黑衣青年仍没出手哩。
    鬼手和判官两人越交锋下去,就越惊讶着急,两人都是以掌法独步武林。鬼手练的是黑煞掌,掌式怪异,掌中含毒,拍中人不死也重伤;判官练的是开碑手,掌劲凌厉、威猛,掌可开碑裂石。他们初时还想联手迅速的擒下了这白衣少女,再将其他人打发掉,所以在掌下留情,不致伤了白衣少女。可是自衣少女奇诡飘逸的剑法,几次要将他们刺伤、挑倒,别说要活捉,连近白衣少女的身边也不可能。他们再也不想活擒她了,抖展了自己十成的功力,击倒了白衣少女再说。他们四掌纷翻,掌风逼人,前后夹攻。可是白衣少女如灵活飞翔的白燕一般,似轻烟幽魂一样。明明会拍中她,白衣少女却一闪而逝,竟从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向他们杀来,候然飞去,候然飘来。他们拍不中白衣少女,反而给白衣少女的剑尖划伤了几处,战得他们两个似发狂的两只野兽,不顾一切的连连出掌。
    突然间,醉月轩几处火头升起,人心大乱,奔走纷纷,接着楼阁中也起火了,随后有人失声惊叫起来:“吴三公子给人杀了!吴三公子给人杀了!”不用说,这是红衣少女干的好事。她不但四下放火,还像小精灵般的突然出现在楼阁上,朝骇然的吴三公子问:“你不是要活捉我和姐姐吗?我来了,怎么不捉呵!”
    吴三公子近身的四五个武士拼死向前,给红衣少女两招三式全放倒了,最后剑尖贴在吴三公子的心口上问:“你这玩弄、奸淫良家妇女的禽兽,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吴三公子连饶命两字还没出口,便给红衣少女一剑挑了,将他的尸体从窗口扔到楼下去。
    四处火起时,鬼手和判官已心头大乱,后来又见到了吴三公子的尸首,更是魂飞魄散。吴三公子重金聘请他们,就是为了保护他安全,现在吴三公子死了,知府不迫问?他们哪里还有心思交锋下去,相视一眼,打算抽身而去。白衣少女目露杀意:“你们别打算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不将你们的头提回去,怎么交差?”
    鬼手惊问:“你,你是什么人?”
    “水月宫的人。”
    鬼手和判官登时面色大变:“什么!?你们是水月宫的人?”
    “不错,现在你们可以去死了。”
    红衣少女也同时出现,说:“吴三公子都死了,你们还不跟他同去?他往阴间的路上可没有人保护呵。万一他在地府再死一次,连鬼也做不成了。”凶悍的大盗说:“好,我叫你先去死!”双掌齐向红衣少女拍出。
    黑衣青年对呆愕的小丹说:“你还不护着你家少爷先走,等到何时?”
    小丹才醒过来,拉着公孙不灭说:“少爷,我们走吧!”他拉着不知所措的公孙不灭,在慌乱的人群中奔出了醉月轩,也离开了蠡园。这时整座蠡园已乱成了一窝蜂。醉月轩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蓝天。附近四周的人提水赶来救火,更有人从蠡园逃了出来。
    公孙不灭想不到自己的一时好奇,跑来蠡园看清楚水月宫的人,却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招来了弥天大祸,死人兼火烧,连常州知府大人的三公子也死了,官府追究起来,自己怎么办?那不要砍头牢么?他在小丹的保护下,逃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坐下来,抬头一望,蠡园上空,仍是浓烟阵阵,大火冲天,城内的一队官兵也赶来了。公孙不灭又担心起来,不知水月宫的那一男二女逃走了没有?要是碰上大队的官兵,不危险吗?他对水月宫的人,虽然从心里感到害怕,他们太大胆胡作非为了,连知府的三公子也敢杀害,那还有什么事不敢为的?但也要感激他们救了自己和小丹。要不是他们,恐怕早已死在什么黑蝙蝠的爪下,自己也难以活命,于是,他问小丹:“小丹,不知水月宫的人逃出来没有?”
    小丹说:“少爷放心,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能人,武功比我们的庄主还好,一定会安全走出来的。”
    “他们不会给官兵捉住吧?”
    “官兵能捉住他们吗?”
    “小丹,我们是不是回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安全的离开了?”
    突然,他们身后一个少女银铃似悦耳的声响起来:“书呆子,我们在这里呢,多谢你的关心啦!”
    他们回头一望,可不是那一男二女又是谁?公孙不灭和小丹先是健了眼,跟着欢欣起来。小丹出言无忌:“两位小姐和少爷,我家少爷正惦挂着你们呢!”
    白衣少女瞅了公孙不灭一眼:“你那么胆小怕事,怎么还敢回去打听我们的?你不怕撞上醉月轩的人了?”
    公孙不灭尴尬地笑了笑:“在下突然不放心三位的安全。”
    红衣少女说:“你这书呆子,还是多担心你自己的安全吧!担心我们干吗?”
    小丹又问:“你们怎么先跑来这里?”
    “你们一走,我们就出来啦!”
    “你们没杀掉那个大贼头和大恶霸?”
    “不杀了他们,我们不是自来江南了?”
    公孙不灭一怔:“你们去蠡园吃饭,就是为了要杀他们?”
    “是呀,书呆子,幸好你们这么一闹,却将他们引了出来。”
    黑衣青年说:“秀才,你别为这事有所芥蒂,就是你们不闹,我们也准备找借口大闹一场,幸好你们这么——闹,我们就顺水推舟了。所以你别以为拖累了我们,而于心不安。”
    公孙不灭的确感到因自己的事,而拖累了他们三人,现在听黑衣青年这么一说,一时默然无语。
    小丹又问:“你们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红衣少女说:“谁叫这个大盗什么地方不去偷,却偏偏去偷我们小宫主的一颗珠子。”
    公孙不灭又是—怔,偷一颗珠子就要杀了,那不太过吗?你们小宫主身上的是一颗什么珠子呵!就是价值千金,也不会犯死罪吧?”
    自衣少女似乎从公孙不灭的神态中看出了他的心意,含笑问:“书呆子,你认为我们不应该杀他么?”
    “是,是……是有点太严厉了!”
    红衣少女说:“别说他偷了我们小宫主的一颗珠子,就是偷我们水月宫的一根草,那也是死罪。”
    公孙不灭更愕然不知怎么说才好,心想:你们水月宫不更霸道么?偷一根草也是死罪,这是什么王法?怪不得明叔说水月宫的人太可怕了,千万别去招惹。半晌后他才说:“那,那……你们怎么连吴三公子也杀了?”
    黑衣青年说:“秀才,我们这次来江南,也没存心要杀这个小霸王,可是一到常州府,就听到不少人说这花花公子依仗父亲的权势,强抢了不少的良家妇女,玩过之后,又送去青楼逼他们卖淫,其中逼得一些少女投缳自尽。你看,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他,他那么为非作歹,宫府怎么不捉拿他归案的?”
    “秀才,他父亲是知府大人,官府中的人谁敢去动他了?就是有人去县衙门告状,县太爷也不敢受理,何况他身边养了一些武林高手和一批武士,捕头想去捉他也捉不了。”
    红衣少女说:“你这书呆子,怎么这般的胡涂,刚才的情形,你不见到了?那个淫贼,还想打我和姐姐的主意哩!还要将我们全杀了。就是他过去没有罪恶,单凭他这一句话,这—行动,我就要取他的性命,不能留他在世上再害别的妇女。”
    小丹跳起来:“对,杀得好!要是我有本领,也会杀了他解恨!”
    白衣少女一笑说:“好了,你们快回去吧,别再留在这里,今天的事,你们最好别对人说,当什么也没看到听过,不然,惹了祸,我们可救不了你们。”小丹连忙说:“我们什么也不会说的。”
    红衣少女说:“最好今后别在这一带露面,别叫醉月轩的人认出你们了。”白衣少女说:“妹妹,我们走吧!”
    水月宫的人,真丢下他们主仆两人而去。小丹说:“少爷,我们快回家吧,别在这里逗留了。”“那我们快走。”公孙不灭也害怕官兵到这一带来,更不敢从原路回充山,绕了一个大弯,摸黑才回到家里。
    明叔夫妇见他们主仆两人整整出去了一天不见回来,早已坐立不安了,又见蠡园上空火光冲天,不知出了什么事,更是放心不下。明叔曾亲自走下充山,站在蠢湖湖畔隔湖观望,见蠡湖中的船只纷纷走避,惟恐殃及了自己,又见湖的对岸,人们纷纷从蠡园拥出来。
    明叔一怔,向一只靠岸的游艇打听出了什么事。船上的人也说不清楚,只听人说蠡园的醉月轩有人闹事,有位红衣女子,连常州府知府的三公子也杀了,还杀了不少的人。
    明叔心中愕然,一位红衣少女杀了常州府的小霸王?他一下敏感到这可能是少爷昨夜里所见的那个少女所为了。江湖上的人传言一点不错,凡是水月宫的人在江湖上出现,必然会出现一件惊动江湖的大事。现在不就是了?少爷和小丹不会去了蠡园吧?但他想到少爷的怕事,小丹的机灵,就是在蠡园,也会事先离开的,他在山下湖边站一会,不见有任何船只驶来,心想:可能少爷和小丹不会在蠡园里,不然早都跑回来了。多数进城里去玩了。于是转回山中,在家里等候。
    到了黄昏,仍不见少爷、小丹回来,明叔又坐不住了,他问明婶:“老伴,少爷和小丹不会出事吧?”
    明婶说:“你放心,小丹是个机灵的孩子,出了事他还不会跑回来的么?多半是少爷长久没出过门,在城里贪玩罢了。”
    “老伴,你知不知道,蠡园的醉月轩出了事了?““你不是说了吗?我说那个吴三公子,水月宫的人杀得好,为当地百姓除了一个大祸害。我们庄主不是也想杀了这个常州小霸王么,只是投鼠忌器,没动手而已。”
    “嗨,我是担心少爷呵!”
    “你不是说他们去了城里玩吗?担心什么的?再说,城里也有我们公孙家的人哩2他们会在暗中照顾少爷。”
    “我就是怕他们万一去了蠡园。”
    “去蠡园又怎样了?别看少爷不大出门,他为人谨慎的,何况还有小丹这机灵、勇敢的孩子跟随着。”
    在夜幕降临时,公孙不灭和小丹仍没回来,明婶也担心了。明叔想连夜进城打听公孙不灭和小丹的消息,这时,正好他们摸黑回来了,他夫妇俩人才放下心来。明叔不敢去责备公孙不灭,却责问小丹:“你带着少爷去哪里了?这么夜才摸回来的?”
    明婶说:“嗨!你也真是,少爷回来了不好么?”她关心地问公孙不灭:“少爷,你们在外面用过了晚饭没有?”
    “没……没有。”公孙不灭嗫嚅地回答。
    “好,你们先洗洗脸,坐一会,我去给你们端饭菜来。”
    明叔夫妇,虽然是公孙不灭的仆人,但不啻是严父慈母。明婶忙着去为他们热饭菜,而明叔却在打量着公孙不灭和小丹。
    公孙不灭说:“明叔,是我不好,在路上贪玩,令你担心了。”小丹却不敢去望明叔,机灵的跑去帮助婶热饭菜,打水给公孙不灭洗脸。明叔是位老江湖,善于察颜观色,他一下子看出了公孙不灭和小丹神色有异。心想:看来他们在路上极可能出事了,但能平安回来,也算好的了。他很想再追问下去,但感到他们刚回来,还没吃饭,就是要问,也等少爷休息,用过饭后才问,便叹了一声:“少爷,别怪老奴多嘴,少爷今后要早一点回来才是。”
    “是是,明叔,我以后一定早点回来。”
    用过饭后,明叔问:“少爷,你今天去哪里玩了?”
    小丹慌忙说:“明叔,我和少爷去城里玩了。”小丹十分害怕追问蠡园的事情。
    明叔严厉的目光扫了小丹一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带少爷真的去城里了?”
    小丹吓得不敢出声,公孙不灭说:“明叔,我们去了蠡园一趟。”
    明叔说:“少爷,老奴一看你们回来时的神色,就知道你们出了事。少爷!你不用害怕,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也由老级一肩承担,少爷只管说出来好了。”
    公孙不灭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明叔听了不出声,感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自己夫妇能作得了主的,得向公孙家的掌门人请示才行。因为杀的不是别的人。而是知府大人的三公子。要是这一件事与少爷无关,单是水月宫的人杀了三公子,对当地的百姓来说,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现在少爷卷了进去,就不太好办了。
    因为武林人士,极不愿与官府中的人来往和发生磨擦,更不愿去招惹他们,单是一个人,无牵无挂还好办,顶多一走了之。有门派、有家属大小的人,就比较麻烦了。所以武林中的九大门派和四大武林世家,一般是不轻易招惹官府中的人。要是他们真的是罪恶昭彰,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往往也只有蒙了面孔,不露自己的真面目,杀后一去,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或者是江湖上很有威望的知名侠义之人,不但杀他们,更在事后留下姓名,以示是自己所为,以免连累他人,而这些知名的侠士,往往是独来独往,行踪飘忽不定。就像水月宫的人一样,连水月宫在何处何方,武林中人都不知道,官府中的人又怎么知道?要捉他们,简直是无从着手,而巡捕们也往往虚以应付,事后不了了之。公孙不灭问:“明叔,官兵不会跑来这里捉我们吧?”
    明叔皱眉问:“少爷,醉月轩的人认出你们没有?”
    “我不知道。”
    “他们知道你的姓名和住处吗?”
    小丹说:“明叔,他们不会知道。因为我和少爷都没有说过。”
    “你们回来时,有没有人在后面跟踪?”
    “没有。”
    明叔问:“你怎么知道没有?”
    小丹说:“明叔,我和少爷回来时,小心的注意了。这是明婶教导我们要随时注意自己四周的一切动静的。”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公孙不灭茫然问:“好办!?”
    “少爷,他们既然不知你们的身份和住的地方,必然疑心你们两个也是水月宫的人,不会来这里捉拿你们了。但最近几天,你们可不能露面,深居在家中好了。”
    小丹说:“明叔,水月宫的人也是这样吩咐我们,我和少爷就在家中,哪儿也不去。”
    公孙不灭还是不放心的问:“明叔,万一官府的人来这里搜索,我们怎么办?”
    “放心,由老奴来应付他们好了。”
    “明叔怎么应付他们呵?”
    “老仅说少爷一直在家中闭门读书,哪里也没有去过。”
    “他们相信吗?”
    “凭我们公孙家在江南的地位和声望,官府中的人,不能不给面子。除非是醉月轩的人认出了少爷的身份,又知道少爷住在这里,他们才会跟随官差跑来这里捉人。”
    “明叔,万一真的是这样怎么办?”
    “就算真是这样,老奴也不会让他们进来。不过这不可能,少爷既没有露出身份,他们又不知少爷住在这里,他们跑来这里干吗?”
    公孙不灭仍忐忑不安的,明叔安慰他说:“少爷,你放心好了,有我老奴在,绝不会让少爷出事。大不了,我就和他们拼了,杀了他们,再远走高飞。”小丹说:“对,将他们全杀了,我们坐船到太湖中去,叫他们来捉我们吧。”明叔吼着小丹:“都是你闹的好事,你不带少爷出去,不就没事了?”
    公孙不灭说:“明叔,这不关小丹的事,都是我不好,要出去玩,才闹出这件事来。”
    明婶这时走进来说:“好了,附近没有什么动静,请少爷睡吧。”
    原来明叔和公孙不灭在家中谈话时,叫明婶到外面四周巡视,看看有没有什么生面人在夜里闯进来,以防不测的事发生。
    公孙不灭说:“明婶,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少爷别这样说,要说不好,是那该死的吴三公子和醉月轩的人不好,少爷和小丹都没有错。就是我去,也会和他们动起手来,看看他们,今后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的。”
    明叔说:“老伴,你少说两句好不好,这事你还嫌闹得不够大么?”
    “大什么?要是我是水月宫的人,连县衙门、府衙门,也闹它一个翻天覆地,让他们知道,平民百姓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人间仍有正义存在。”公孙不灭说:“这行吗?”
    “少爷,有什么不行的?一个纵子为非作歹,一个不敢为民除害,当今的皇帝老子也那么糊涂昏庸,派了这么样的人来做父母官,是我,早叫他们滚蛋,回家去种田!”
    小丹笑起来:“明婶,这样说真大快人心了,要是明婶去做皇帝就好!”
    明婶笑了:“我做也恐怕不行,管你这个小猴子还可以。好歹,大家都去睡去,有什么事,到明天再说。”明婶又对明叔说:“你呀,明天一早出去听一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顺便去梅林山庄请示一下,少爷和小丹,要不要到外面住一段日子,暂时避开。”
    少爷和小丹要不要暂时避开一段日子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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