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胆大侠魂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57章无心铸大错
    孙小红很快地接着又道:“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使用武功,也没有必要使用武功。”
    李寻欢道:“没有必要?”
    孙小红道:“因为他根本没有对手。”
    李寻欢道:“上官金虹呢?”
    孙小红道:“他也……”
    她声音忽然停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李寻欢道:“上官金虹的所做所为,你爷爷是否已觉得不能忍受?”
    孙小红道:“他……他的确对上官金虹很愤怒。”
    李寻欢道:“但他却没有向上官金虹下手。”
    孙小红垂下头,道:“他没有……”
    李寻欢道:“他为什么一直在忍受?为什么要等你去求他时才肯出手?”
    孙小红忽又抬起头,目中的恐惧之意更重,道:“你……你难道认为他老人家……”
    她忽然觉得嘴里发干,连话都说不出了。
    李寻欢缓缓道:“一个人的武功若是到了巅峰,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恐惧,生怕别人会赶上他,生怕自己会退步,到了这种时候,他往往会想法子逃避,什么事都不敢去做。”
    他黯然叹息,接着道:“越不去做,就渐渐会变得真的不能做了,有些人就会忽然归隐,有些人甚至会变得自暴自弃,甚至一死了之……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已有很多,除非他真的能超然物外,做到‘太上忘情’的地步,对世上所有的一切事都不再关心。”
    孙小红只觉自己的身子在渐渐僵硬,冷汗已湿透了衣服。
    因为她知道她爷爷并不能“忘情”。
    他还在关心很多事、很多人。
    李寻欢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但愿我的想法不对,只不过……”
    孙小红忽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身子抖得像是弓弦下的棉花。
    她怕,怕得很。
    李寻欢轻抚着她的头发,也不知是同情,是怜惜,还是悲哀。
    一个完全没有情感的人,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种人几乎从来也不会做错任何事。
    但老天为什么总是要多情的人铸下永无挽回的大错呢?
    一个人若是多情,难道他就错了么?
    孙小红抽搐着,流着泪道:“求求你,带我赶回去,只要能及时赶到那里,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窗外有马嘶,是个马棚。
    李寻欢虽非伯乐,却能相马──有很多人都知道,李寻欢对马和女人都是专家,要做这样的专家并不容易。
    因为马和女人都是很难了解的。
    他选了两匹最快的马。
    最美丽的女人并不一定就是最可爱的,最快的马也不一定最强壮──美女往往缺少温柔,快马往往缺少持久力。
    快马倒下。
    人狂奔。
    暮色渐临,渐深。
    人仍在狂奔,他们既不管路人的惊讶,也不顾自己的体力。
    他们已不顾一切。
    夜色渐临,渐深。
    路上已无人行。
    又是个无星无月的晚上,也看不到灯光。
    路旁一片暗林,林外一幢亭影。
    那岂非就是上官金虹约战的地方?
    黑沉沉的夜色中,仿佛看到长亭中一点火光。
    火光忽明忽灭,亮的时候,就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孙小红忽然长长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她一直能支持到现在,也许是奇迹,也许是因为她的恐惧。
    恐惧往往能激发人的耐力。
    但现在,她终于已看到了她最希望看到的,她一口气忽然衰竭。
    她倒了下去。
    李寻欢也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他已看出这点火光明灭之间,仿佛有种奇异的节奏,有时明亮的时候长,有时熄灭的时候长。
    忽然间,这点火光亮得好像一盏灯。
    那天,在另一座城外,另一座长亭里,李寻欢也看到过这种同样的火光。
    那天,是孙老先生在长亭里抽着旱烟。
    除了孙老先生外,李寻欢从未看到过另一个人抽旱烟时,能抽出这么亮的火光来。
    李寻欢只觉目中似乎忽然热泪盈眶。
    孙小红已伏在地上,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这是欢喜的泪,也是感激的泪。
    老天毕竟没有要她铸下大错。
    李寻欢扶起了她,再往前去,走向长亭。
    长亭中仿佛迷漫着一重烟雾,人,就坐在烟雾中。
    这烟的香气,也正是孙小红所熟悉的。
    她心里只觉一阵热血上涌,挣脱李寻欢扶着她的手,飞奔了过去。
    她一心只想冲到她爷爷的怀抱中,向他说出心里的感激。
    她忍不住放声大呼:“爷爷,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长亭中的火光忽然熄灭。
    然后,就响起了一个人平静的声音,一字字道:“很好,我正在等着你们!”
    声音冷漠、平静、坚定,既没有节奏,也完全没有感情。
    孙小红突然怔住,胸中的热血立刻冰冷,冷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冻僵。
    这声音就像是一个棒子,一下子就将她从天堂打下地狱!
    突然间,四盏灯笼亮起。
    四盏金黄色的灯笼,用细竹竿高高地挑着。
    金黄色的灯光下,坐着一个人,冷得像黄金,硬得像黄金,连他的心都像是用黄金铸成的。
    他正在抽着旱烟。
    他抽的是孙老先生的旱烟。
    上官金虹!
    坐在长亭里抽烟的人,竟是上官金虹!
    风悲切,雨飘零。
    谁也不知道这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孙小红木立在雨中,已完全僵硬,完全麻木。
    她想呐喊,可是她没力气,她想冲进去,可是她不能动。
    她的胃在痉挛、收缩,想呕吐。
    可是她却连眼泪都已流不出来。
    李寻欢本就走得比她慢,现在还是在慢慢地走着,脚步并没有停。
    但他的呼吸却似已将停顿。
    他慢慢地走到长亭外,面对着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甚至没有瞧他一眼,只是凝注着手里的旱烟,淡淡道:“你来晚了。”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来晚了。”
    他只觉自己的嘴里很干燥,很苦,舌头就好像在舐着一枚已生了锈的铜板上,也说不出是什么味。
    难道这就是恐惧的滋味?
    上官金虹道:“来晚了总比不来的好。”
    李寻欢道:“你本该知道我迟早总要来的。”
    上官金虹道:“只可惜该来的人来迟,不该来的人反而先来了。”
    这句话说完,两人忽然全都闭上了嘴,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动也不动。
    他们显然要等到有把握的时候才动。
    这一动就不可收拾!
    风雨中,暗林里,还有两个人,两双眼睛。
    两双眼睛都在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李寻欢和上官金虹!其中一双眼睛温柔如水,明亮如星!
    你走遍天下,也很难再找到一双如此美丽动人的眼睛。
    另一双眼睛却是死灰的,几乎已和这阴森的夜色融为一体,就算是在地狱中,只怕也很难找到如此可怕的眼睛。
    黑暗中就算有鬼魅隐藏,此刻也应该早已溜走。
    这双眼睛连鬼魅见了都将为之颤悚。
    林仙儿和荆无命竟先来到这里,而且仿佛已来了很久。
    林仙儿倚在荆无命的身旁,紧紧抓着荆无命的膀子。
    荆无命不响,也不动。
    林仙儿忽然道:“你若要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再好也没有了。”
    荆无命冷冷道:“现在已有人杀他,用不着我出手。”
    林仙儿道:“我不是要你去杀李寻欢。”
    荆无命道:“杀谁?”
    林仙儿道:“上官金虹,杀上官金虹!”
    她兴奋得全身都在发抖,指甲都已嵌入荆无命的肉里。
    荆无命不动,似也不疼。
    但他目中却已露出了一种奇特的光芒,就像是地狱中的火。
    林仙儿道:“他现在正全心全意要对付李寻欢,绝没有余力再对付别人,何况,他还不知道你右手的秘密,你一定可以杀了他!”
    荆无命还是不动。
    林仙儿道:“金钱帮的秘密,只有你知道得最多,你杀了他,你就是金钱帮的帮主。”
    她低低喘息着。
    她的喘息声并不十分好听,就像是条动了情的母狗。
    她喘息着又道:“你就算不想当金钱帮的帮主,但也该让他看看你
    的厉害,让他下了地狱后还要后悔,以前为什么那样对待你。”
    荆无命眼睛中若是藏着地狱的火种,现在火已就燃烧。
    林仙儿道:“去,快去,错过这机会,后悔的就是你,而不是他了。”
    荆无命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去!”
    林仙儿吐出口气,嫣然道:“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只要你成功,我以后就永远是你的人了。”
    荆无命道:“你用不着等我。”
    林仙儿怔了怔道:“为什么?”
    荆无命道:“因为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林仙儿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
    她美丽的眼睛里刚露出惊惧之色,荆无命已拧住了她的手。
    林仙儿并不时常流泪,她认为一个女人若只有用眼泪才能打动男人的心,那女人不是很愚蠢,就是很丑陋。
    她有许许多多更好的法子。
    但现在,她却疼得立刻就流出了眼泪。
    她几乎能听得到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颤声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荆无命缓缓道:“你这一生中,也许只做错了一件事。”
    林仙儿道:“什么事?”
    荆无命道:“你不该认为每个人都和阿飞一样爱你!”
    李寻欢背对着树林。
    他并没有看到从林中走出来的林仙儿和荆无命,他只看到上官金虹脸上突然起了一种很奇异的变化。
    上官金虹的注意力竟突然分散了。
    他从未给过别人这样的机会,以后也绝不会再给。
    但李寻欢却并没有把握住这机会,他的飞刀竟未出手。
    因为他也已感觉到背后有种可怕的杀气。
    他的飞刀并不单只是用手掷出去的,而是用他的全副精神,全部精力,他的飞刀若出手,就再无余力来防御身后的攻击。
    他的脚步一滑,滑出了七尺,立刻就看到了荆无命。
    荆无命已来到他身后。
    然后,他才看到林仙儿,他从未想到她也会变得如此狼狈。
    雨更大了。
    每个人身上都已湿透。
    高挑着的灯笼虽已移到长亭下,却还是照不远。
    荆无命就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整个人就像是个影子,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但李寻欢的眼睛却已从上官金虹身上移开,盯着他。
    上官金虹的眼睛也已从李寻欢的身上移开,也在盯着他。
    因为他们都已感觉到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已不在他们本身,而在荆无命的手上。
    荆无命突然笑了,大笑。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大笑过,他笑得弯下了腰。
    上官金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笑吧,因为你的确应该笑。”
    荆无命道:“你不想笑?”
    上官金虹道:“我笑不出。”
    荆无命道:“为什么?”
    上官金虹道:“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荆无命道:“不错,我知道,我的确知道。”
    他突然停住笑声,慢慢地站直,缓缓接着道:“因为现在只有我才能决定你们的死活,但你们却不敢向我出手。”
    他说得不错,的确没有人敢向他出手。
    上官金虹若向他出手,就算能杀了他,自己的背部便掌握在李寻欢手里。他当然不会给李寻欢这机会。
    李寻欢的情况也一样。
    荆无命缓缓道:“也许我可以帮你杀了李寻欢,也可以帮他杀了你。”
    上官金虹道:“我相信你可以。”
    荆无命道:“你相信?在你眼中,我岂非已是个残废?”
    上官金虹又叹了口气道:“每个人都有看错的时候。”
    荆无命道:“你怎么知道你看错了?也许我的确是个残废。”
    上官金虹道:“你的右手比左手更有力。”
    荆无命道:“你看得出?”
    上官金虹道:“林仙儿并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无论谁想要用一只手制住她,都不容易。”
    荆无命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你果然看出来了,只可惜太迟了些。”
    上官金虹也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不但看错,也做错了。”
    荆无命道:“你也知道不该那样对我?”
    上官金虹一字字道:“我的确不该那样对你,我本该杀了你的!”
    荆无命道:“你为什么没有杀?”
    上官金虹道:“我不忍。”
    荆无命脸上突也起了种奇异的变化,嗄声道:“你也有不忍的时候?”
    上官金虹淡淡道:“我也是人。”
    荆无命道:“所以你认为我也不忍杀你?”
    上官金虹瞟了林仙儿一眼,道:“她一定也想要你来杀我。”
    荆无命道:“不错。”
    上官金虹道:“你若真要杀我,就不会将她带来了。”
    林仙儿忽然大笑了起来。
    她的人本已倒在泥泞中,此刻忽然笑了,实在令人吃惊。
    她大笑着道:“他的确不敢杀你,因为你若死了,他也活不下去,我现在才明白,他这人本就是为你而活着的,他到这里来,就为了要在你面前证明他自己是多么重要,可是在别人眼里,他根本连一文都不值。”
    上官金虹道:“但他要杀你却很容易。”
    林仙儿道:“你以为他敢杀我?……你要杀我,他却救了我,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上官金虹道:“因为他要亲手在我面前杀你。”
    林仙儿道:“你错了,他并不是要自己亲手杀我,而是要看你亲手杀我……”
    她大笑着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嫉妒得发疯,那时我本以为他是为了我,现在我才知道他是为了你,只要是你喜欢的人,他都恨,甚至连你的儿子也不例外……你可知道你儿子是谁杀死的?”
    上官金虹面上全无表情,淡淡道:“他若是为了我而杀人,无论杀谁都没关系。”
    林仙儿瞧着他,脸上的笑渐渐消失,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一向总认为我很能了解男人,可是我却实在不了解你们,实在想不通你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冷笑着接道:“我只知道无论那是种什么样活见鬼的关系,都一定令人恶心得要命,所以你们就算想告诉我,我也不想听。”
    上官金虹道:“你知道的不多,说的却太多了。”
    林仙儿道:“但我无论说什么,也没法子要你杀他的,是不是?”
    上官金虹道:“你没法子!”
    林仙儿转过脸,转向荆无命,道:“我当然也没法子要你杀他,是不是?”
    荆无命道:“是。”
    林仙儿又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只有让你们两个人来杀我了,问题是谁动手呢?是他,还是你?”
    荆无命不再说话。
    他的手一抬,就将林仙儿摔了出去,摔在上官金虹脚下。
    林仙儿这次既不再挣扎,也不再动,就这样蜷曲在地上。
    但她毕竟是女人。
    你可以令她不动,不反抗,却不能要她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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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无言的慰藉
    你若是多加注意,就会发觉一个女人死的时候,身上最后僵硬的一个地方就是她的舌头。这只因女人舌头上的肌肉永远都比其他任何地方灵敏得多。
    林仙儿道:“不错,当然是你,他把我带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看你亲手杀我,只有用这法子他心里才会觉得舒服些。”
    上官金虹道:“你呢?死在我手上,你是不是也觉得舒服些?”
    林仙儿道:“那就要看你用什么法子来杀我了,我倒不希望死得很快,因为只有慢慢地死,才能真正领略到死的滋味。”
    她忽又笑了笑,道:“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纵然要我多忍受些痛苦,也是值得的。”
    上官金虹淡淡道:“而且死得若慢些,你也可以多说几句话,因为说话不但能减轻你的痛苦,也能减轻你的恐惧。”
    林仙儿道:“你当然也不会很快就杀了我的,是不是?你本就喜欢看着人慢慢地死,何况,我对你总算不错,至少我辛辛苦苦存的一点私房钱,已全都被你想法子弄走了,你叫人去杀我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刮得干干净净。”
    上官金虹道:“不错,你现在的确已一文不值,所以我根本已懒得杀你。”
    他忽然一脚将林仙儿踢了出去,踢到李寻欢面前。
    这次她连话都说不出了,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她身上。
    她的胴体依然是美丽的。
    这本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不但美,而且聪明。
    她本可以活得很好。
    但现在,她却连死也不能好好地死。
    她本是云端上的仙子,但现在却变得就像是条泥浆中的野狗。
    这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因为她从不知道对自己应该珍惜的东西多加珍惜?
    雨更大了。
    李寻欢瞧着倒在泥泞中的林仙儿,心里忽然很悲哀很同情。
    他并不是同情她,而是同情阿飞。
    她本是自作自受,但阿飞呢?
    阿飞并没有错。
    他虽然爱错了人,但爱的本身并没有错。也许这才是最值得悲哀的。
    上官金虹却在瞧着李寻欢,缓缓道:“我不杀她,只因我觉得你比我更有理由杀她,我让给你。”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又低估了我。”
    上官金虹也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又低估了你,你也不会杀她的。”
    他慢慢地接着道:“杀人,要杀气,你的杀气要全部留着来对付我,怎么会浪费在她这种人身上呢?”
    李寻欢道:“人不对固然不能杀,地方不对也不能动手。”
    上官金虹道:“这地方不对?”
    李寻欢道:“本来是对的,现在却不对了。”
    上官金虹道:“有什么不对?”
    李寻欢道:“这地方现在太挤。”
    上官金虹又笑了,道:“是他令你不安?”
    李寻欢道:“是。”
    他并不想隐瞒,荆无命纵然不出手,对他也是种威胁。
    何况荆无命随时可能出手的。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抵挡他和上官金虹的联手一击。
    上官金虹的脸又沉了下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他既然已回来,就没有人再能要他离开,是不是?”
    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问荆无命的。
    荆无命道:“是。”
    他还是站得很远,但无论谁都能感觉到他和上官金虹已又结成了一体,结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没有人能摧毁,也没有人能抵御。
    李寻欢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阿飞。阿飞若是在这里……
    上官金虹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意,悠然道:“阿飞若在这里,你们也许还有机会,只可惜……他却很令人失望。”
    李寻欢道:“我并没有对他失望,有些人无论倒下去多少次,还是能站得起来的。”
    上官金虹道:“你认为他是这种人?”
    李寻欢道:“他当然是。”
    上官金虹淡淡道:“就算你没有看错,但等他站起来的时候,你必已倒了下去,我可以保证这次你一倒下去,就永远无法站起!”
    李寻欢道:“现在……”
    上官金虹道:“现在你绝对没有机会,一分机会都没有。”
    李寻欢忽然笑了笑,道:“所以你至少应该让我选个地方,一个人若已非死不可,他至少有权选择在哪里死!”
    上官金虹道:“你又错了,杀人的才有权,被杀的人什么都没有,只不过……”
    他逼视李寻欢,缓缓道:“对你,我也许会破例一次,你不但是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个很好的对手。”
    李寻欢道:“多谢。”
    上官金虹道:“你想死在哪里?”
    李寻欢缓缓道:“一个人若是活得太辛苦,就忍不住会想要死得舒服些。”
    上官金虹道:“无论怎么样死,都不会太舒服的。”
    李寻欢道:“我只不过想找个没有雨的地方,换套干净的衣服,我不喜欢湿淋淋地死,不喜欢倒在湿淋淋的地方。”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老实说,除了洗澡的时候,我都宁愿自己的身上是干着的。”
    上官金虹突然叹了口气,道:“我常听人说你不怕死,但却一直不相信,因为我根本不信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直到现在──现在我才有点相信了。”
    李寻欢道:“哦?”
    上官金虹道:“一个人若在临死前还能说这种话,可见他对生死的确已看得很淡,所以我才更觉得奇怪。”
    李寻欢道:“奇怪?”
    上官金虹道:“千古艰难唯一死,除死之外无大事,一个人若连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他死的时候身子是湿是干呢?”
    他盯着李寻欢,缓缓接着道:“所以我想,你这么样做,一定另有目的。”
    李寻欢道:“你认为是什么目的?”
    上官金虹道:“有些人也许会认为你这只不过是故意在拖时间,因为一个人就算已明知必死无疑却还是要尽量想法子拖一拖,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至少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李寻欢道:“你也这么想?”
    上官金虹道:“我当然不会这么想,我一直没有低估你。”
    他接着道:“你当然知道绝不会有奇迹出现,这世上根本已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救得了你,何况,你根本就不怕死。”
    李寻欢道:“那么,你怎么想?”
    上官金虹道:“我想,你这样做,只不过是在找机会让她们逃走而已,因为你知道我在杀你之前,绝不会杀别的人,这正如一个人若知道有山珍海味可吃,就绝不会先用馒头大饼来填饱肚子,免得坏了胃口。”
    李寻欢淡淡笑道:“这比喻并不好。”
    上官金虹道:“不好,但却不假。”
    李寻欢笑得已有些勉强,道:“就算不假,但你难道会将她们的死活放在心上?”
    上官金虹道:“我不必。”
    他的确不必。
    她们活着,对他已全无威胁。
    他若要她们死,随时随地都方便得很。
    李寻欢几乎不忍再去瞧孙小红一眼。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总算还有生命,还能呼吸。
    这已足够。
    除此之外,他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上官金虹道:“我已说过,我为你破例一次,因为你和别的人全无关系。”
    他一字字接着道:“你活得很干净,我至少总不能让你死得太龌龊──至少总不能让你像野狗般死在泥巴里。”
    死,是怎么样死,死在哪里?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死得安心,死得干净。
    孙小红呢?
    李寻欢一直不忍去看她也不能去看她。
    他的注意力绝不能分散。
    他甚至没有听到孙小红的声音。
    但现在他就要走了,她当然也知道他这一走,以后也许就永远没有见面的时候,这一走也许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她怎么能就这样看着他走?
    他生怕她会赶过来,要跟他一起走,要陪着他一起死。
    她若这样做,他只有狠下心,将她打晕,或者点住她的穴道,然后再告诉她,要她好好地活下去。
    那种场面一定很悲伤,很感人。
    但李寻欢却不希望她这样做,现在,他心里的负担已够重,她若这么样做了,他的情感说不定就会崩溃。
    他的性格虽坚强,情感却很脆弱。
    孙小红并没有这么样做,她甚至没有过来和李寻欢话别。
    这是为了什么?
    李寻欢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瞧了她一眼。
    她并没有晕过去,也没有走。
    她也正在瞧着李寻欢。
    她神情虽悲伤,但目光却那么温柔,那么坚定,她虽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却在告诉李寻欢:“既然这是你非做不可的事,你就只管放心去做吧,我绝不会拉住你,也不会打扰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你一定会做得很好,做得很对。”
    虽然只瞧了一眼,李寻欢的心情就已不再那么沉重了。
    因为他已明白她是个坚强的女人,绝不会要他操心,用不着他说,她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她对他只有安慰,只有鼓励。
    他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她这么做对他的帮助有多么大。
    他忽然觉得自己能遇着这样的一个女人实在是运气。
    李寻欢终于走了,走的时候,步履已远比来的时候坚定。
    孙小红静静地瞧着他走,过了很久,才将目光转到林仙儿身上。
    林仙儿正挣扎着从泥泞中站起来。
    她尽力想做出骄傲、高贵的样子,但她自己也知道无论怎么做都是没有用的,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狼狈。
    孙小红仍在瞧着她,没有一点表情。
    没有表情就是种轻蔑。
    林仙儿突然冷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更看不起你?”
    孙小红道:“不知道。”
    林仙儿道:“你害了你爷爷,也害了李寻欢,但你却只不过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这里。”
    孙小红道:“你认为我应该怎么样?”
    林仙儿道:“你自己应该知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孙小红道:“我知道。”
    林仙儿道:“那么你就应该忏悔,应该难受。”
    孙小红道:“你怎么知道我不难受?一个人若是真觉得忏悔,觉得难受,并不要用嘴来说的,要用行动来表示。”
    林仙儿道:“你表示了什么?做了什么?”
    孙小红道:“现在我能做什么?”
    林仙儿道:“你明知李寻欢这一去必死无疑,至少应该拉住他……”
    孙小红道:“我能拉得住他么?”
    她叹了口气,道:“我若去拉他,只有使他的心更乱,死得更快。”
    林仙儿道:“可是你……你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孙小红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的确想流泪,想大哭一场,但却不是现在。”
    林仙儿冷笑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孙小红道:“明天……”
    林仙儿道:“但明天还有明天的。”
    孙小红道:“就因为永远有明天,所以永远有希望。”
    她慢慢地接着道:“我虽然做错了,但那已过去了,我纵然要流泪,也不妨等到明天,因为今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只有懦夫和呆子才会永远为“昨天”的事而流泪。
    真正有勇气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也就会同样有勇气面对现实,绝不会将自己埋葬在眼泪里。
    眼泪并不能洗清耻辱,更不能弥补错误;你若是真的忏悔,就得拿出勇气来,从今天从头做起。
    林仙儿怔住了。
    她说这些话,为的就是要打击孙小红。因为她知道孙小红看不起她,她也想要孙小红自己看不起自己。
    但她却失败了。
    孙小红远比她想像中坚强,远比她想像中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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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伟大的爱心
    过了半晌,林仙儿才咬着牙,道:“今天有很多事要做,你做了什么?”
    孙小红缓缓道:“一个女人要帮助她的男人,并不是要去陪他死,为他拼命。而是要鼓励他,安慰他,让他能安心去做他的事,让他能觉得自己是重要的,并没有被人忽视。”
    林仙儿冷笑道:“这已够了么?”
    孙小红叹息了一声,道:“除此之外,我又还能为他做什么呢?”
    她不必再做什么。
    这已足够。
    无论哪个男人遇到她这样的女人,都应该十分感激。
    孙小红忽然又道:“我知道你是在想法子打击我,但我并不怪你,因为我忽然觉得你很可怜。”
    林仙儿冷笑道:“可怜?我有什么好可怜的!”
    孙小红道:“你以为自己很年轻、很美、很聪明,以为世上的男人都会拜倒在你脚下,所以别人真心地对你好,你反而看不起他,认为他是呆子,可是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世上对你真心的原来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多,真情并不是用青春和美貌就可以买得到的。”
    她幽幽地接着道:“到了那时,你就会发现你原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是空的──一个女人要是到了这种时候才是最可怜的时候。”
    林仙儿道:“你……你认为我现在已到了这种时候?”
    她声音颤抖,因为她全身都在发抖,也不知是气愤,是冷,还是恐惧。
    孙小红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瞧着她脸上的乌青,满身的泥污,这已经比说任何话都要令她难受。
    林仙儿突然笑了,大笑道:“不错,我的确看不起他,我一直把他当做呆子,可是我现在要去找他,他还是一样会爬着来求我的。”
    孙小红道:“你为何不去试试?”
    林仙儿道:“我不必试就知道,没有我,他根本活不下去。”
    她嘴里虽在说不必,但人已转身奔了出去。
    她走得那么快,已用出了所有的力量,因为她知道这已是她最后一个机会,这机会若再错过,她才真的活不下去。
    孙小红痴痴地怔了半晌,才缓缓转过头。
    大地一片黑暗,雾一般的雨丝中,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人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来的,仿佛也已在这里等候了很久。
    孙小红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并不明亮,也许是因为泪流得太多,所以目光看来有些呆滞,但其中含蕴的那种悲哀幽怨之意,连铁石人看了也要动心。
    然后,孙小红就看到了她的脸。
    她的脸也不是完美无瑕的。
    她的脸色太苍白,就像是已有很久很久未曾见到阳光。
    也不知为了什么,孙小红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认为她是自己这一生中所见到的最美丽的女人。
    她的头发已凌乱,衣衫已湿透,看来当然也应该很狼狈,奇怪的是无论如何也会觉得她狼狈。
    她看来还是那么清丽,那么高贵。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令人感觉到她那种独特的气质,独特的魅力。
    孙小红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只瞧了一眼,已猜出她是谁了。
    林诗音!
    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能令李寻欢那样的男人颠倒终生。
    孙小红心里在叹息!
    “为什么别人都要说林仙儿是江湖中的第一美人,第一美人应该是她才对,莫说她年纪轻的时候,就是现在,她还是比林仙儿强得多。”
    她这么想,也许因为现在是雨夜,也许因为她是女人。
    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总和男人不同的。
    林诗音也在看着她,正慢慢地走了过来,柔声道:“你……你就是孙姑娘?”
    孙小红点了点头,忽然道:“我也知道你,我常常听他说起你。”
    林诗音笑了笑,笑得很凄凉。
    她当然知道孙小红说的“他”是谁。
    孙小红道:“你也早就来了。”
    林涛音垂下头,道:“我听说他要在这里决斗,本来想赶来跟他说几句话的,可是,我已有很多年没有出过门,已经连路都不认识了。”
    她忽又黯然一笑,接着道:“但这也没什么关系,我要对他说的话,跟你说也一样。”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惨,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要先考虑很久。
    她无论说什么都是清清的,淡淡的,要是别人听了一定会认为她是个很冷漠、很无情的女人。
    但孙小红却很了解她,她能够说出这种冷漠清淡的话来,那只因她已痛苦得太多,所受的折磨也太多了。
    孙小红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同情和怜惜,忍不住道:“我知道他也想见你,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肯跟他见面呢?”
    林诗音道:“我……我不能。”
    她本来是想和李寻欢见面的,但她来的时候,已有别人在旁边,所以她才不敢现身,因为她怕别人看破她和李寻欢之间的情感。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是和李寻欢见了面,自己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
    这些话她纵然没有说出来,孙小红也很了解。
    孙小红叹道:“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要听别人的摆布,让别人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我才明白,你听别人的话,并不是因为你怕他,而是因为你爱他,你知道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林诗音本来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但现在,她却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眼泪已涌泉般流了出来。
    因为孙小红的这些话,每个字都说到她心里去,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刺得她心疼。
    她曾经问过自己:“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是空的,正如林仙儿一样,但这情况是谁造成的呢?难道是我的错么?”
    她曾经埋怨过李寻欢,恨过李寻欢。
    这种悲惨的结局,岂非是李寻欢所造成的?
    但现在她却知道错的并不是李寻欢,而是她自己。
    “那时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是爱他的,除了他之外,我谁也不嫁。”
    孙小红柔声道:“我虽然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可是我知道……”
    林诗音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道:“现在我也已知道,我看到你,才知道我错了。”
    孙小红愕然道:“为什么?”
    林诗音道:“因为……我要是也和你一样有勇气,和你一样坚强,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孙小红道:“可是你……”
    林诗音道:“我现在才知道我本就不配做他的妻子,只有你才配得上他。”
    孙小红垂下头,道:“我……”
    林诗音根本不让她说话,又道:“因为只有你才能安慰他,鼓励他,无论他做什么,你对他的信心都不会改变,而我……”
    她黯然叹息,眼泪又流下。
    孙小红垂着头,过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但你以后还是有机会见着他的,以前的事都已过去,以后你们还是可以……”
    林诗音又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认为他还有机会?还有希望?”
    孙小红道:“他当然有!”
    她又笑了笑,道:“别人看他那样子,一定会认为他对自己已全无信心,一个人若连自己都对自己失却了信心,那还有什么希望?”
    林诗音黯然道:“正是如此。”
    孙小红道:“但我却知道,他做出那样子来,只不过是因为故意要上官金虹轻视他,上官金虹若有了轻敌之心,就难免有疏忽。”
    她眼睛里闪着光,缓缓道:“只要上官金虹一有疏忽,他就能杀了他!”
    林诗音叹了口气,道:“他对自己有信心,也许就因为知道你对他有信心,你对他的帮助有多么大,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孙小红垂下头,抿嘴一笑,道:“我知道。”
    她不但对李寻欢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
    林诗音瞧着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羡慕,是酸楚,是为自己难受,还是在为李寻欢高兴。
    李寻欢半生潦倒,心力交瘁,也实在只有孙小红这样的女人才能安慰他,否则他这次纵能战胜,以后还是要倒下去。
    纵然没有别人能击倒他,他自己也会将自己击倒的!
    林诗音长长叹息,道:“他能遇到你,也许正是上天对他的补偿,这本是他应得的,可是……”
    她忽然问道:“荆无命呢?他就算能击败上官金虹,却无论如何他不能抵挡他们两个人。”
    孙小红沉吟着,道:“荆无命也许不会出手,因为上官金虹既然自觉有必胜的把握,就根本不用他出手,那么,等他想出手时,就已太迟了。”
    她说得不错,这正是李寻欢唯一的机会。
    他们要击倒李寻欢,也只有一次机会──小李飞刀绝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问题是,谁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
    林诗音道:“你的意思是说,荆无命若不出手,他才有机会?”
    孙小红道:“不错。”
    林诗音道:“你怎么能确定荆无命不出手呢?”
    孙小红道:“我不能。”
    她很快地接着又道:“但我却能确定,在一个时辰之内,他们谁都不会出手。”
    林诗音道:“就算你说得不错,在一个时辰内,也不会有奇迹出现的。”
    孙小红道:“会有。”
    林诗音道:“什么奇迹?”
    孙小红道:“阿飞。”
    林诗音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表情却很失望。
    无论谁都已对阿飞失望。
    孙小红道:“大家都认为阿飞已不行了,那只因他身上背了副枷锁。”
    林诗音道:“枷锁?”
    孙小红道:“嗯,枷锁,他的枷锁也许只有一个人能解开。”
    林诗音道:“谁?”
    孙小红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林诗音道:“你是说……林仙儿?”
    孙小红道:“不错,等他真正发现林仙儿并不值得他爱的时候,他的枷锁就解开了。”
    林诗音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的也许不错,可是,他已堕落很久,又怎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中振作起来?”
    孙小红道:“为了别的原因,他当然不能,但为了李寻欢,他也许能的。”
    她缓缓接着道:“一个人为了他自己所爱的人,往往就能做出许多他平日做不到的事。”
    林诗音长长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孙小红道:“所以我现在要去找阿飞,将这种情形告诉他。”
    林诗音道:“等一等,我……我还有些话要告诉你。”
    孙小红道:“我在听着。”
    林诗音道:“我已有很久没有到外面来走动,但外面这些人的事我都知道得很清楚,你不觉得奇怪么?”
    孙小红笑了笑,道:“我不奇怪,因为我知道你有个很聪明的儿子。”
    林诗音又垂下了头,道:“无论如何,他总是我的儿子,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他,所以……我希望你转告他,要他原谅……”
    孙小红叹道:“他从没有恨过任何人,你总该知道的。”
    林诗音沉吟着,仿佛有些话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出口。
    孙小红道:“你是不是要我告诉他那怜花宝典的事?”
    林诗音有些惊讶,道:“这件事你也知道?”
    孙小红笑了笑,道:“这件事本就是我告诉他的,我二叔……”
    林诗音恍然道:“不错,王老前辈来的时候,孙二先生也在。”
    孙小红道:“这么说,那本怜花宝典的确是在你手上了?”
    林诗音道:“是的,但我却一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
    孙小红道:“为什么?”
    林诗音道:“因为那时我觉得武功非但对他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害了他,他的武功越高,麻烦也越多,所以……”
    孙小红道:“所以你才将他瞒住,因为你只要他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平平凡凡地过一生。”
    林诗音凄然道:“这正是最大的原因,别人也许不会相信……”
    孙小红道:“我相信。”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若是你,做法只怕也会和你一样。”
    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的想法。
    只有女人才知道一个少女为了她所爱的男人,是无论什么都做得出的,在别人眼中看来,她所做的事也许很可笑,但在她们自己看来,世上所有的原因都没有这一点重要。
    林诗音道:“但现在我却很后悔,觉得不应该瞒着他的。”
    孙小红道:“你瞒着他,也是为他好,有什么不应该的。”
    林诗音道:“因为……他若练了怜花宝典上的武功,今天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纵然要联手对付他,也没关系了。”
    孙小红道:“所以你觉得很内疚,希望他能原谅你。”
    林诗音点了点头,黯然道:“我也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怪我,可是我……我若不将这件说出来,心里就更难受。”
    孙小红道:“但你却错了。”
    林诗音道:“我错了?”
    孙小红道:“他若练了怜花宝典上的武功,也许更不是上官金虹的对手。”
    林诗音道:“为什么?”
    孙小红道:“你可知道阿飞的剑为什么可怕?”
    林诗音道:“因为他快,比任何人都快。”
    孙小红道:“他怎么能比别人快?”
    林诗音道:“因为他……”
    孙小红道:“他快,只因为他比别人专心,‘小李飞刀’也一样,他们若是练了别的武功,反而会分心,也许就不能这么快了。”
    林诗音垂着头,想了很久,缓缓道:“无论如何,我是希望能将我的意思告诉他。”
    孙小红咬着嘴唇,道:“你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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