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胆大侠魂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51章生死一线间
    缓慢的语声,既无高低,也没有情感,向松是熟悉这种声音的,只有荆无命说话才是这种声音!
    荆无命!
    向松骇然回首果然瞧见了荆无命!
    他的衣衫已破旧,神情看来也很憔悴,但他的那双眼睛──死灰色的眼睛,还是冷得像冰,足以令任何人的血凝结。
    向松避开了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手。
    他的右手还是用布悬着,手的颜色已变成死灰色,就像是刚从棺材里伸出来的。
    这本是只杀人的手,但现在却只能令人作呕。
    向松笑了,淡淡笑道:“在下虽不懂杀人,却还能杀,荆先生虽懂得杀人,只可惜杀人并不是用嘴的,是要用手!”
    荆无命的瞳孔又在收缩,盯着他,一字字道:“你看不到我的手?”
    向松道:“手也有很多种,我看到的并不是杀人的手。”
    荆无命道:“你认为我右手不能杀人?”
    向松微笑道:“人也有很多种,有些人容易杀,有些人不容易。”
    荆无命道:“你是哪一种?”
    向松忽然沉下了脸,冷冷道:“你杀不死的那一种。”
    他目中充满了仇恨,像是在激荆无命出手,他要找个杀荆无命的理由。
    荆无命忽然笑了。
    他也和上官金虹一样,笑的时候远比不笑时更残酷,更可怕。
    向松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荆无命道:“原来你恨我?”
    向松咬着牙,冷笑道:“不恨你的人只怕还很少。”
    荆无命道:“你想杀我?”
    向松道:“想杀你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荆无命道:“但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向松道:“要杀人就得等机会,这道理你本该比谁都明白。”
    荆无命道:“你认为现在机会已来了?”
    向松道:“不错。”
    荆无命忽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有个秘密你还不知道。”
    向松忍不住问道:“什么秘密?”
    荆无命死灰色的眼睛凝住着他的咽喉,缓缓道:“我右手也能杀人的,而且比左手更快!”
    “快”字出口,剑已刺入了向松的咽喉!
    谁也没有看到这柄剑是从哪里拔出来的,更没有瞧见剑怎么会刺入向松的咽喉。
    大家只瞧见寒光一闪,鲜血已进出,只听到“格”的声音,向松的呼吸就已停顿,连眼珠子都几乎完全凸了出来。
    “鬼头刀”和“丧门剑”的跟珠子也像是要凸了出来。
    两个人一步步向后退,退到门口。
    荆无命根本没有回头,冷冷道:“你们既已听到了我的秘密,还想走?”
    寒光又一闪!
    鲜血飞溅,在灯光下看来就像是一串玛瑙珠链,红得那么鲜艳,红得那么可爱!
    良药苦口,毒药却往往是甜的。
    世界上的事就这么奇怪──最可怕、最丑恶的东西,在某一刹那间看来,往往比什么都美丽,比什么都可爱。
    所以杀人的剑光总是分外明亮,刚流出的血总是分外鲜艳。
    所以有人说:“美,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只有真实才是永恒的。”
    “真实”,绝不会有美。
    杀人的利剑也和菜刀一样,同样是铁,问题只在你看得够不够深远,够不够透澈。
    可是,也有人说:“我只要能把握住那一刹间的美就已足够,永恒的事且留待予永恒,我根本不必理会。”
    就在一瞬间以前,向松还是享名武林的“风雨双流星”,还是“金钱帮”第八分舵的舵主。
    但现在,他已只不过是个死人,和别的死人没什么两样。
    荆无命垂着头望着他的尸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特,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一样。
    这是不是因为他直到现在才能体会到“死”的感觉?
    这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只有在意兴萧索时,才能体会到死的感觉?
    林仙儿终于长长吐了口气。
    这口气她已憋丁很久,到现在才总算吐出来。
    她瞟着荆无命,似笑非笑,如诉如慕,轻轻道:“想不到你会来救我。”
    荆无命没有抬头,冷冷道:“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林仙儿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也许我知道你的意思。”
    荆无命霍然抬起头,盯着她,道:“你知道什么?”
    林仙儿道:“你来救我,只因为上官金虹要杀我。”
    荆无命盯着她。
    林仙儿道:“你恨他,所以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你就要破坏。”
    荆无命还是盯着她。
    林仙儿叹了口气,道:“直到现在,我才总算知道了你这个人,才知道上官飞也是你杀的。”
    荆无命的眼睛忽然移开,移向掌中的剑,缓缓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林仙儿忽又笑了,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杀我,因为你若杀了我,岂非正如了上官金虹的心愿?”
    她甜甜地笑着,接着又道:“你非但不会杀我,而且还会带我走的,是么?”
    荆无命道:“带你走?”
    林仙儿道:“因为你既不能让我死在上官金虹手上,又不愿让我泄露你的秘密,所以你只有带我走。”
    她声音更温柔,道:“我也心甘情愿跟着你去,无论你要到哪里,我都跟着。”
    荆无命沉默了很久,忽然抬头瞧了阿飞一眼。
    他仿佛直到现在才发现有阿飞这么个人存在。
    阿飞却已似忘了自己的存在。
    林仙儿也瞟了阿飞一眼,忽然走过去,一口口水重重唾在他脸上。
    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已不必再说。
    林仙儿终于跟着荆无命走了。
    阿飞没有动。
    口水干了。
    阿飞没有动。
    窗纸发白,天已亮了。
    阿飞还是没有动。
    他已躺了下来,就躺在血泊中,尸体旁。
    他和死亡之间的距离,已只剩下了一条线……
    XX日,X时,出西城十里,长亭外林下。
    上官金虹
    冬天终于来了,连树上最后一片枯叶也已被西风吹落。
    这封信的颜色就和枯叶一样,是黄的,却是种带着死味的黄──黄得没有生命,黄得可怕。
    这封信上只写着这十几个字,简单、明白,也正如上官金虹杀人的方法一样,绝没有废话。
    信是店伙送来的,他拿着信的手一直在发抖。
    现在,孙小红拿着这封信,似也感觉到一阵阵杀气透人背脊,再传到她手上,她的手也在发冷。
    “后天,就是后天。”
    孙小红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看过皇历,后天不是好日子,诸事不宜。”
    李寻欢笑了,道:“杀人又何必选好日子?”
    孙小红凝注着他,良久良久,突然大声道:“你能不能杀他?”
    李寻欢的嘴闭上,笑容也渐渐消失。
    孙小红忽然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李寻欢还猜不出她出去干什么,她已捧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
    磨好墨,铺起纸。
    孙小红始终没有再瞧李寻欢一眼,忽然道:“你说,我写。”
    李寻欢有些发怔,道:“说什么?”
    孙小红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还有什么未做完的事?”
    她的声音仿佛很平静,但提着笔的手却已有些发抖。
    李寻欢又笑了,道:“你现在就要我说?我还没有死呀。”
    孙小红道:“等你死了,就说不出了。”
    她一直垂着头,瞧着手里的笔,但却还是无法避开李寻欢的目光。
    她眼睛已有些湿了,咬着嘴唇道:“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说出来,
    譬如说──阿飞,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还有什么事要为他做的?”
    李寻欢目中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长长吸了口气,道:“没有。”
    孙小红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寻欢黯然道:“我可以要他不去杀别人,却无法要他不去爱别人!”
    孙小红道:“别人若要杀他呢?”
    李寻欢笑了笑,笑得酸楚,道:“现在还有谁要杀他?”
    孙小红道:“上官金虹……”
    李寻欢道:“上官金虹既然肯放他走,就绝不会再杀他,否则他现在早就死了。”
    孙小红道:“可是,以后呢?”
    李寻欢遥望着窗外,缓缓道:“无论多长的梦,都总有醒的时候,等到他清醒的那天,什么事他自己都会明白的,现在我说了也没有用。”
    孙小红用力咬着嘴唇,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那么,她呢?”
    这句话她似已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来。
    李寻欢自然知道她说的“她”是谁。
    他目中的痛苦之色更深,忽然走过去,用力推开了窗户。
    孙小红垂着头,道:“你……你若有什么话,有什么事……”
    李寻欢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孙小红道:“可是你……”
    李寻欢道:“她活着,自然会有人照顾她;她死了,也有人埋葬。什么事都用不着我来关心,我死了对她只有好处。”
    他的声音仿佛也很平静,但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为什么不敢回头?
    孙小红望着他瘦削的背影,一滴泪珠滴在纸上。
    她悄悄地擦干了眼泪,道:“可是你总有些话要留下来的,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说?”
    李寻欢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说?”
    孙小红道:“你说了,我就记下来;你若死了,我就一件件替你去做,然后……”
    李寻欢霍然转过身,盯着她,道:“然后怎么样?”
    孙小红道:“然后我就死!”
    她挺着胸,直视着李寻欢,不再逃避,也不再隐瞒。
    李寻欢道:“你……你为什么要死?”
    孙小红道:“我不能不死,因为你若死了,我活着一定比死更难受。”
    她始终直视着李寻欢,连眼睛都没有眨。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平静,很镇定,无论谁都可看出她已下了决心,这种决心无论谁都没法子改变。
    李寻欢的心又开始绞痛,忍不住又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他咳完了,孙小红才叹息了一声,幽幽道:“你若要我活着,你自己就不能死……上官金虹也并不是一定要找你决斗,他对你始终有几分畏惧。”
    她忽然冲过去,拉住李寻欢的手,道:“我们可以走,走得远远的,什么事都不管,我……我可以带你回家,那地方从没有人知道,上官金虹就算还是想来找你,也休想找得到。”
    李寻欢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只是静静地瞧着她。
    有风吹过,一阵烟雾飘过来,弥漫了他的眼睛。
    孙老先生苍老的声音已响起,带着叹息道:“无论你怎么说,他都不会走的。”
    孙小红咬着唇,跺着脚,道:“你怎么知他不会走?”
    孙老先生道:“他若是肯走的那种人,你也不会这么样对他了。”
    孙小红怔了半晌,忽然扭转身,掩面轻泣。
    李寻欢长叹道:“前辈你……”
    孙老先生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只能要她不去杀人,却无法要她不去爱人,是么?”
    爱,这件事本就是谁都无法勉强的。
    李寻欢又开始咳嗽,咳嗽得更剧烈。
    “出西城十里,长亭外林下。”
    亭,是八角亭,就在山脚下的树林外。
    林已枯,八角亭栏杆上的红漆也已剥落。
    西风肃杀,大地萧肃。
    李寻欢徘徊在林下,几乎将这里每一寸土地都踏过。
    “后天,就是后天。”
    夕阳已西,又是一天将过去。
    后天,就在这里,就在这夕阳西下的时候,李寻欢和上官金虹之间所有的恩怨都将了结。
    那也许就是武林中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战!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夕阳满天,艳丽如虹。
    可是,在一个垂死的人眼中,这永恒的夕阳是否还会同样娇艳?
    孙老先生和孙小红一直静静地坐在亭子里,没有去打扰他。
    孙小红突然问道:“决斗的时候还未到,他先到这里来干什么?”
    孙老先生道:“高手间的决斗,不但要看武功之强弱,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上官金虹选择这里作战场,当然有他的用意。”
    孙小红道:“什么用意?”
    孙老先生道:“他想必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而且说不定还会先到这里来设下埋伏。”
    孙小红道:“所以李寻欢也一定要先到这里来瞧瞧,先熟悉这里地形,再看看上官金虹会在什么地方设埋伏。”
    孙老先生道:“不错,古来的名将,在大战之前,也必定都会到战场上去巡视一遍,无论哪一种战争,若有一方先占了地利,就占了优势。”
    孙小红道:“可是他为什么一直要在这里逛来逛去呢?”
    孙老先生笑了笑,道:“他这么逛来逛去当然也有目的。”
    孙小红道:“哦?”
    孙老先生道:“他要先将这里每一寸土地都走一遍,看看这里的土质是坚硬,还是柔软?是干燥,还是潮湿?”
    孙小红道:“那又有什么用?”
    孙老先生道:“因为土质的不同,可以影响轻功,你同样使出七分力,在软而潮湿的地上若是只能跃起两丈,在硬而干燥的地上就能跃起两丈五寸。”
    孙小红道:“那相差得也不多呀。”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道:“高手相争,是连一分一寸都差不得的!”
    李寻欢忽然走了过来,站在亭外,面对着夕阳照耀下的枯林,呆呆地出起神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小红忍不住悄悄问道:“他站在这里发呆,又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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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高明的手段
    孙老先生沉吟着,道:“后天他来的时候,上官金虹必定已先到了。”
    孙小红道:“怎见得?”
    孙老先生道:“因为先来的人,就有权先占据最佳地势,上官金虹当然不肯错过这机会。”
    孙小红道:“那么,李寻欢为什么不跟他争先?”
    孙老先生叹道:“也许他从不愿和别人争先,也许……他还有别的用意。”
    他忽然笑了笑,接着道:“小李探花并不是个普通人,他的用意,有时连我都猜不透。”
    孙小红眨着眼道:“以我看来,这里所有的地方都差不多……我实在看不出最佳地势在哪里。”
    孙老先生道:“就在现在他站着的地方。”
    孙小红道:“他站的这地方和别的地方又有什么不同?”
    孙老先生道:“上官金虹站在这里,李寻欢势必要在他对面。”
    孙小红道:“嗯。”
    孙老先生道:“决斗的时候,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
    孙小红抢着道:“我明白了,夕阳往这边照过去,站在那边的人,难免被阳光刺着眼珠,只要他眼睛一刹那看不见,就给了对方杀他的机会。”
    孙老先生叹道:“正是如此。”
    孙小红道:“上官金虹既然一定会站在这地方,他站在这里干什么?”
    孙老先生道:“他站在这里,才能发现这地方有什么弱点,才能决定自己要站在什么地方。”
    他接着又道:“你看,夕阳照在枯林上,也有闪光,因为枯枝上已有秋霜,所以站在这里的人,眼睛也有被闪光刺着的时候。”
    这时李寻欢已走到对面一株树下。
    孙小红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他瞧了过去,忽然觉得一阵光芒刺眼──那棵树上的积霜显然最多,折光的角度也最好,所以反光也就强烈。
    孙老先生微笑道:“现在你明白了么?”
    孙小红还没有说话,李寻欢突然一掠上树,只见他身形飞掠,如秋雁回空,在每根枯枝上都点了点。
    孙老先生叹道:“世上只知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却不知他轻功之高,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孙小红道:“但他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孙老先生道:“他是在试探那边的枯枝是否坚牢,容不容易折断,这又有两种作用。”
    孙小红道:“哪两种?”
    孙老先生道:“第一,他怕上官金虹在枯枝上做手脚。”
    孙小红皱眉道:“什么样的手脚?”
    孙老先生道:“当他面对着上官金虹时,树上的枯枝若是突然断了,就会怎么样?”
    孙小红道:“枯枝断了,自然就会掉下来。”
    孙老先生道:“掉在哪里?”
    孙小红道:“当然是掉在地上。”
    她眼睛忽然一亮,很快地接着又道:“也许就掉在他面前,也许就掉在他头上,他就难免会分心,一分心上官金虹就又有了杀他的机会。”
    孙老先生笑了笑,道:“还有,到了万不得已时,他只有往树上退,以轻功来扳回劣势,那时树梢就成了他们的战场。”
    孙小红道:“所以他必须将每一棵树的情况都先探测一遍,就正如他探测这里的土质一样。”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道:“你现在总算明白了。”
    孙小红也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决斗之前还有这么多学问。”
    孙老先生道:“无论做什么,做到高深时,就是种学问,就连做衣服、炒菜,也是一样。”
    他凝注着李寻欢,缓缓接着道:“他们的决斗之期虽然在后天,其
    实远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已开始,这段时候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细心、耐力、智慧的时候,他们的胜负,在这段时候里就已决定,到了真正出手时,一刹那间就可解决了。”
    孙小红叹道:“但别人却只能看到那一瞬间的事,所以人们常说‘武林高手一招争’,又谁知道他们为了那一招曾经花了多少功夫?”
    孙老先生目中忽然露出一种萧索之意,敲燃了火石,点着了烟斗,望着烟斗里闪动的火光,缓缓道:“一个真正的高手活在世上,必定是寂寞的,因为别人只能看到他们辉煌的一面,却看不到他们所牺牲的代价,所以根本就没有人能了解他。”
    孙小红垂着头抚弄着衣角,幽幽道:“但他们是不是需要别人了解呢?”
    李寻欢撩起了衣襟,脚尖轻轻点地,刷,掠上了八角亭顶。
    孙老先生长长喷出了口烟,叹道:“别人都以为李寻欢疏忽大意的人,又有谁能看到他小心仔细的一面?到了真正重要的关头,他真是一点地方都不肯放过。”
    孙小红垂着头,叹息道:“这也许是因为他放过的已太多了……”
    她忽然抬起头,盯着孙老先生,道:“这一战既然早已开始,以你老人家看,到现在为止他们是谁占了优势?”
    孙老先生沉吟着,道:“谁也没有占到优势。”
    孙小红又开始用力去咬她自己的嘴唇。
    她心乱的时候,就会咬自己的嘴唇,心越乱,咬得越重。
    现在她几乎已将嘴唇咬破了。
    孙老先生忽然问道:“你看呢?”
    孙小红道:“我看……上官金虹对自己好像比较有信心。”
    孙老先生道:“不错,这只因近年来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无往不利,一帆风顺,可是,他儿子的死对他却是个很大的打击。”
    孙小红道:“还有荆无命,荆无命一走,他的损失也很大。”
    孙老先生道:“所以他急着要找李寻欢决斗,为的就是怕自己的信心消失。”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又道:“所以这一战不但关系他两人的生死胜负,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
    孙小红眨着眼,道:“关系这么大?”
    孙老先生道:“因为这一战上官金虹若是胜了,他对自己的信心必定更强,做事必定更没有顾忌,到了那时,世上只怕也真没有人能制得住他了。”
    孙小红眼珠子转动着,道:“现在我忽然觉得这一战他是必定胜不了的。”
    孙老先生道:“哦?”
    孙小红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他的飞刀从未失手过!”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道:“上官金虹也从未败过!”
    孙小红已不咬嘴唇了,抿着嘴笑道:“你老人家莫忘了,他曾经败过一次的。”
    孙老先生道:“哦?”
    孙小红悠悠道:“那天,在洛阳城外的长亭里,他岂非就曾经败在你老人家手下?”
    孙老先生忽然不说话了。
    孙小红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老人家什么,现在,我只求你老人家一件事。”
    孙老先生又喷出口烟,将自己的眼睛藏在烟雾里,道:“你说。”
    孙小红道:“我只求你老人家千万莫要让李寻欢死,千万不能……”
    她忽然扑过去,跪到她爷爷膝下,道:“这世上只有你老人家一个能制得住上官金虹,只有你老人家一个人能救他,你老人家总该知道,他若死了,我也没法子活下去的。”
    烟已散了。
    孙老先生的眼睛里却仿佛还留着一层雾。
    像秋天的雾,凄凉,萧索……
    但他嘴角却带着笑。
    他目光遥视着远方,轻抚着孙小红的头发,柔声道:“你是我孙女中最调皮的一个,你若死了,以后还有谁会来拔我的胡子,揪我的头发?”
    孙小红跳了起来,雀跃道:“你答应了?”
    孙老先生慢慢地点了点头,含笑道:“你说来说去,为的就是要等我说这句话?”
    孙小红的脸红了,垂着头笑道:“你老人家总该知道,女大不中留,女儿的心,总是向外的。”
    孙老先生大笑道:“但你的脸皮若还是这么厚,人家敢不敢要你,我可不知道。”
    孙小红的嘴凑到他耳旁,悄悄道:“我知道,他不要我也有法子要他要。”
    孙老先生忽然抱住了她,就好像已回到十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抱着她柔声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孙女,但却太调皮,胆子也太大,我一直担心你找不到婆家,现在你总算找到了一个你自己喜欢的,我也替你欢喜。”
    孙小红吃吃笑道:“我找到他,算我运气,他找到我,也算是他的运气,像我这样的人,这天下也许还没有几个。”
    孙老先生又大笑,道:“除了你之外,简直连一个都没有。”
    孙小红伏在她爷爷膝上,心里真是说不出地愉快,说不出地得意。
    因为她不但有个最值得骄傲的祖父,也有个最值得骄傲的意中人。
    亲情、爱情,她已全都有了,一个女人还想要求什么别的呢?
    她觉得自己简直已是世上最快乐的女人。
    她觉得前途充满了光明。
    但这时大地却已暗了下来,光明已被黑暗吞没。
    她却完全没有感觉到。
    “爱情令人盲目。”
    这句话听来虽然很俗气,但却的确有它永恒不变的道理。
    孙小红此刻若能张开眼睛,就会发现她爷爷目中的悲哀和痛苦是多
    么深邃──别人就算能看到,也永远猜不出他悲痛是为了什么原因!
    夜临,风更冷。
    万籁无声只剩下枯枝伴着衰草在风中低泣。
    李寻欢的人呢?
    孙小红忍不住跑过去,大声道:“你在上面干什么?为什么还不下来?”
    没有回应。
    李寻欢的人呢?
    八角亭上难道真有什么阴恶的埋伏?李寻欢难道已遭了毒手?
    八角亭上铺的是红色的瓦,还有金色的顶。
    金顶上却摆着个小小的铁匣子,用一根黄色的布带拴住。
    铁匣子是很普通的一种,既没有雕纹装饰,也没有机关消息,你若打开这铁匣子,里面绝不会飞出一支弩箭来射穿你的咽喉。
    “但这铁匣子怎么会到了八角亭的顶上呢?”
    铁匣子只有一束头发。
    头发也是很普通的头发,黑的,很长,既不香,也不臭,就跟世上成千成万个普通人的头发一样。
    但李寻欢却一直在呆呆地盯着这束头发看,孙小红叫了他几次,他都没有听见。
    这头发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孙小红看不出来。
    无论谁都看不出来。
    李寻欢的脸色很沉重,眼睛也有点发红。
    孙小红从未看过他这样子,就连他喝醉的时候,他眼睛还是亮的。
    他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头发就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李寻欢还是在盯着这束头发。
    孙小红忍不住问道:“这是谁的头发?”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能回答。
    任何人都可能有这样的头发。
    孙小红道:“这么长的头发,一定是女人的。”
    她自己当然也知道这判断并不正确,因为男人的头发也很长。
    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
    谁剪短头发,谁就是不孝。
    有人说故事,说到一个人女扮男装忽然被人发现是长头发,别人就立刻发觉她是女人了。
    说这种故事的人脑筋一定不会很发达,因为这种事最多只能骗骗小孩子──奇怪的是,却偏偏还有人要说这种故事,不但说,甚至还从不变。
    孙小红跺了跺脚,道:“无论如何,这只不过是几根头发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孙老先生忽然道:“有。”
    孙小红怔了怔,道:“有什么?”
    孙老先生道:“奇怪,而且很奇怪。”
    孙小红道:“哪点奇怪?”
    孙老先生道:“很多点怪。”
    他接着又道:“头发怎会在铁匣子里?铁匣子怎会在亭子顶上?是谁将它放上去的?有什么用意?”
    孙小红怔住了。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这必定是上官金虹的近作。”
    孙小红失声道:“上官金虹?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孙老先生道:“就为了要让李寻欢看到这束头发。”
    孙小红道:“可是……可是他……”
    孙老先生道:“他算准了李寻欢一定会先来探测战场,也算准了他一定会到亭子上去,所以就先将这匣子留在那里。”
    孙小红道:“可是这头发又有什么特别呢?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怎么样呀,他这么样做岂非很滑稽?”
    她嘴里这么说,心里也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了,很不对。
    像上官金虹这种人,当然绝不会做滑稽的事。
    孙老先生眼睛盯着李寻欢,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头发?”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
    孙老先生厉声道:“你能不能确定?”
    他说话的声音如此严厉,李寻欢怔了怔,道:“我……”
    孙老先生道:“你也不能确定,是不是?”
    他不让李寻欢开口,接着又道:“上官金虹这么样做,就是要你认为这头发是林诗音的,要你认为她已落入他的掌握,要你的心不定,他才好杀你,你为何要上他的当?”
    孙小红也抢着道:“不错,林姑娘若真的已落入他手里,他为何不索性当面来要挟你?”
    李寻欢叹道:“因为他不能这么样做──别人能,他却不能。”
    孙小红道:“他为什么不能?”
    李寻欢淡淡道:“若有人知道上官金虹是用这种手段才胜了李寻欢的,岂非要被天下人耻笑?”
    孙小红道:“但现在他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让你看到了一束头发而已。”
    李寻欢道:“这正是他的手段高明之处。”
    孙小红道:“这头发也许并不是她的。”
    李寻欢道:“也许不是,也许是……谁也不能确定。”
    孙小红道:“那么你若完全不去理会,就当做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心计岂非就白费了?”
    李寻欢道:“只可惜我已经看到了。”
    孙小红道:“就因为他什么也没有说,所以你才怀疑,就因为他算准了你会怀疑,所以才这么样做,你也明知道他的用意,却偏偏还要落人他的圈套。”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苦笑道:“这种荒唐的事,为什么偏偏要让我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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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兴云庄的秘密
    李寻欢笑了笑,淡淡道:“世事本就如此,有些事你纵然明知是上当,还是要去上这个当的。”
    孙老先生忽然道:“不错,若有人能令我心动,我也一样会上当。”
    孙小红跺了跺脚,咬着嘴唇道:“你们上当,我偏不上当……”
    孙老先生叹道:“其实你也已上当了,因为你也在怀疑这头发是林姑娘的,你的心也已乱了,现在你若和人决斗,对方的武功纵然不如你,你也必败无疑。”
    孙小红道:“可是……可是……”
    可是怎么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上官金虹的目的就是要李寻欢心乱,无论李寻欢是相信也好,是怀疑也好,只要他去想这件事,上官金虹的目的就已达到。
    李寻欢又怎能不想?
    那本是他魂牵梦萦的人,他几时忘记过她?
    他就算明知这并不是她的头发,还是忍不住要牵肠挂肚,心乱如麻,因为上官金虹已让他想起了她。
    问题并不在头发是谁的,而在李寻欢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一计正是针对李寻欢而发的,若是用在别人身上,也许就完全没有用了,因为别人根本就不会想得这么多,这么远。
    这才是上官金虹最可怕的地方。
    他永远知道对什么人该用什么样的手段,他的手段在别人看来也许有点不实际,甚至有点荒唐,但却永远最有效。
    因为他很懂得兵法中最奥妙的四个字:“攻心为上”。
    李寻欢靠着栏杆坐了下来,就坐在地上,将四肢尽量放松。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孙老先生和孙小红却都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到兴云庄去,看看林诗音还在不在?”
    在长途跋涉之前,他必须先将疲劳恢复。
    每次他作了重大的决定之后,都要使自己的身心尽量松弛。
    这是他的习惯。
    这无疑是个好习惯。
    孙小红咬着嘴唇,咬得很用力。
    “原来他还是忘不了她,还是将她看成比什么都重要,她在他心里地位,无论谁都不能代替──就连我也不能。”
    孙小红的眼圈已红了,终于忍不住道:“你一定要去?”
    李寻欢没有回答。
    有时不回答就是回答。
    孙老先生叹道:“他当然要去,因为他只有去看一看,才能心安。”
    孙小红道:“可是……她若已不在那里了呢?”
    李寻欢目光遥视着亭外的夜色,缓缓道:“无论她在不在,我都要去看看,然后我才能下决定,决定应该怎么样做。”
    孙小红道:“你若去了,才真正落人了上官金虹的圈套。”
    李寻欢道:“哦?”
    孙小红道:“他这么样做最大的目的就是要你到兴云庄去一趟,决战的时候就在后天,这里离兴云庄并不近,你就算能在两天之内赶回来,到了决战时体力也已不支,他在这两天内却一定会尽量休息。”
    她叹了口气,缓缓接着道:“他以逸待劳,你在两天之内奔波数百
    里之后,再去迎战,这一战的胜负,也就不问可知了,何况,他在那里说不定还另有埋伏。”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有些事你纵然明知不能做,也是非做不可的。”
    孙小红嗄声道:“但你若去了,就等于是拿你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她对你难道就真的这么重要?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李寻欢又沉默了很久,抬起头,凝注着她。
    孙小红的眼睛已湿了,扭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李寻欢一字字缓缓道:“我只想你明白一件事……你若换了我,你也一定会这么样做,她若换了你,我也会这么样对你的。”
    孙小红没有动,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
    可是她的眼泪却已流下了来。
    女人若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就希望自己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女人,绝不容第三者再来加入。
    但无论如何,李寻欢心里毕竟已有了她。
    她痴痴地站在那里,心里也不知是甜。是酸,还是苦。
    孙老先生忽然叹息了一声,道:“这是他非做不可的事,就让他去吧。”
    孙小红慢慢地点了点头,忽然笑了,笑得虽辛酸,却总是笑。
    她带着泪笑道:“我忽然发现我自己实在是个呆子,他认得她在我之前,我还没有看到他的时候,他们之间已有许多许多事发生了,我是后来才加入的,所以,应该生气的是她,不应该是我。”
    孙老先生也笑了笑,柔声道:“一个人若知道自己是呆子,就表示这人已渐渐聪明了。”
    孙小红眨着眼,道:“但也有件事是我非做不可的。”
    孙老先生道:“什么事?”
    孙小红道:“我要陪他去,非去不可。”
    孙老先生沉吟着,道:“你陪他去也好,只不过……”
    他转头去瞧李寻欢,下面的话固然是要李寻欢接着说下去。
    李寻欢笑了笑,道:“她既然已说了非去不可,自然就是非去不可了。”
    孙老先生也笑了,道:“我活到六十岁时才学会不去跟女人争辩,你学得比我快。”
    李寻欢已站了起来,道:“既然要走,今天晚上就动身,你……”
    孙小红抢着道:“你不要以为女人都是婆婆妈妈的,有的女人比男人还干脆得多,也一样说走就走。”
    孙老先生道:“到了那里,莫忘了先去找你二叔,问问那边的动静。”
    孙小红道:“我知道……”
    她瞟了李寻欢一眼,接着道:“他若不愿我跟他一齐进去,我就在二叔那里等他。”
    李寻欢忽然道:“孙二侠已在兴云庄外守候了十三年,他究竟为的是什么?”
    这件事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十三年前,正是他将要离家出走的时候,那时孙驼子就已守候在那里,他实在猜不透孙驼子的用意。
    孙驼子不但和李家素无来往,和龙啸云也全无关系,至于林诗音,她本是孤女,很小时候就已来投靠李寻欢的父亲。
    她本是个很内向的人,这一生几乎从未到别的地方去过,自然更不会和江湖中人有任何来往了。
    若说孙驼子是受了别人的吩咐,那人是谁呢?
    他要孙驼子守护的是什么?
    假如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自然就是孙老先生。
    孙老先生并不是个深沉的人,李寻欢希望他能说出这秘密。
    但他却失望了。
    孙老先生又开始抽烟,用烟嘴塞住了自己的嘴。
    孙小红瞟了她爷爷一眼,忽然道:“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李寻欢瞧着她,等她说下去。
    孙小红道:“龙小云在上官金虹面前砍断了自己的手,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李寻欢点了点头,叹道:“他本是个很特别的孩子,做的事也特别。”
    孙小红道:“他能做出这种事,我倒并不觉得奇怪。”
    李寻欢道:“哦?”
    孙小红道:“他明知当时上官金虹已动了杀机,所以就先发制人,让上官金虹无话可说,这么样一来,非但性命能够保全,而且还令人觉得他很有胆量很有孝心,因此更看重他。”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他这么做,的确很聪明,也够狠了,但他本就是个又聪明又狠毒的孩子,所以我并不觉得奇怪。”
    李寻欢道:“那么,你奇怪的是什么?”
    孙小红道:“他武功已被你废了,体力本该比普通人还衰弱,是不是?”
    李寻欢叹道:“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孙小红道:“人的骨头很硬,纵然是很有腕力的人,也难一刀就将自己的手砍断,除非他用的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李寻欢道:“不是宝剑?”
    孙小红道:“绝不是。”
    李寻欢道:“但龙小云随手一挥,就将自己的手削了下来。”
    孙小红道:“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用什么力。”
    李寻欢沉吟着,道:“你的确比我细心,听你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孙小红道:“还有,普通人的手若被砍断,一定不能再支持,立刻就要晕过去。”
    李寻欢道:“不错,纵然是壮汉,也万万支持不住,除非他有深厚的武功底子。”
    孙小红道:“但龙小云却只不过是个武功已被废,体力很衰弱的孩子,他为什么偏偏能支持得住?”
    李寻欢不说话了,目光闪动着,仿佛已猜出了什么。
    孙小红道:“他非但能支持得住,而且还能侃侃而谈,还能将自己的断手捡起来,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怎么能办得到?”
    李寻欢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他武功已恢复?他平时那种弱不禁风的样子,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孙小红道:“我不知道。”
    李寻欢道:“我废他武功的时候,用的手法很重,按理说他武功绝无恢复的可能,除非……”
    他盯着孙小红,缓缓道:“除非那传说并不假,兴云庄里的确藏着那本稀世的武功秘笈,无意中被龙小云得到。”
    孙小红道:“我不知道。”
    李寻欢喃喃道:“孙二侠在那里守护了十几年,难道为的也是这本武功秘笈么?”
    孙小红道:“我不知道。”
    孙老先生忽然笑了,道:“你既然想告诉他,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呢?”
    孙小红垂着头,用眼角偷偷瞟着他,道:“我怕挨骂。”
    孙老先生大笑,道:“你若想女人替你保守秘密,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永远莫要跟她提起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提。”
    孙小红嘟起嘴,道:“我又没有说出去……”
    孙老先生笑道:“你用的法子更高明,你自己不说,却要我替你说。”
    孙小红抿嘴道:“就算我说了,我也只跟他说,他……他又不是别人。”
    “他又不是别人?”
    这句话李寻欢听在耳里,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自己又已欠下了一笔债,这辈子只怕也休想还得了。
    一个女人若不再将你当做“别人”,那就表示她已跟定了你,你就算像马一样长了四条腿,也休想再能跑得了。
    孙老先生的笑声突然顿住,一字字道:“兴云庄里的确藏着本武功秘笈,那并不是谣言。”
    李寻欢动容道:“是谁的武功秘笈?我怎会一点也不知道?”
    孙老先生将烟斗重新燃着,望着四散的烟雾,缓缓道:“你可听说过王怜花这个人么?”
    李寻欢道:“这名字天下皆知,我当然不会没听说过。”
    孙老先生道:“王怜花本是沈浪大侠的死敌,后来却变成沈大侠的好朋友,因为他这人本在正邪之间,虽然邪,却并不太恶毒,做事虽任性,但有时却也很讲义气,很有骨气,所以,他虽然害过沈大侠很多次,沈大侠还是原谅了他。”
    (沈浪和王怜花之间,当然也有段很曲折的故事,这故事我曾经在“武林外史”这本书里很仔细地叙述过。)
    李寻欢道:“听说王怜花已与沈大侠伉俪结伴归隐,远游海外,那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孙老先生道:“不错,他后来的确被沈大侠所感化。”
    他长叹了一声,接着道:“要杀一个人很容易,要感化一个人却困难得多,沈大侠的确是人杰,你若早生几年,一定也是他的好朋友。”
    李寻欢目中也不禁露出了向往之色,却不知千百年后,他侠名留传之广,受人崇敬之深,绝不在他所向往的沈浪之下。
    孙老先生道:“沈大侠虽是人杰,但王怜花却也不凡,否则又怎会成为沈大侠的死敌?”
    两个聪明才智相差很远的人,也许可以结成朋友,却绝不会成为敌人,所以只有上官金虹才有资格做李寻欢的仇敌,别的人简直不配。
    李寻欢道:“听说这人乃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才子,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所学之杂,涉猎之广,武林中还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
    孙老先生道:“不错,此人不但星卜星相、琴棋书画都来得,而且医道也很精,易容术也很精,十个人都学不全的,他一个人就学全了。”
    他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他见猎心喜,什么都要学一点,所以武功才不能登峰造极,否则以他的聪明才智,又怎会屡次败在沈大侠手下?”
    李寻欢突然想起了阿飞!
    阿飞的聪明才智是不是比王怜花更高,因为他只学一样事,只练一剑,他这一剑本可练到空前绝后,无人能抵挡的地步。
    “只可惜聪明人偏偏时常要做傻事。”
    李寻欢叹了口气,不愿再想下去。
    孙老先生道:“王怜花改邪归正后,已知道他以前所学不但太杂,也太邪,本想将那本怜花宝典付之一炬。”
    李寻欢道:“什么,怜花宝典?”
    孙老先生道:“怜花宝典就是他将自己一生所学全记载在上面的一本书。”
    李寻欢道:“他为什么想烧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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