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行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09章销魂秘笈
    展白目光惊奇而错愕地望在这怪异老人“雷大叔”的身上,只见这“雷大叔”笑声渐敛,缓缓跨下石床,含笑道:“你心里在奇怪,我怎地会将你带到这里来,又为何突然走了,是不是?”
    展白不禁一愕,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却听“雷大叔”说道:“你心里还在奇怪,这石洞莫非有什么古怪,是不是!”
    展白又自一愕,暗道:“他怎地完全知道我的心事。”他却不知道此情此景,无论是任何人设身处境,都会有这种猜疑,这“雷大叔”将心比心,自然一猜便中。展白一愕之后,只得又点了点头,却见“雷大叔”哈哈一笑,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了下来,道:“那第一件事你自然不会猜到,至于那第二件事嘛──”他语声微顿,缓缓伸出手掌,四下一指,接着又道:“你且看看,这山洞原本一无巧妙,只不过我在你熟睡之际,将石床石桌的位置移动了个方向,然后再用块巨石堵住洞口,你在黑暗之中,只当是洞口还在石床前面,却不知──哈哈,”他伸手一指石床边他方才突然现身的洞口,大笑两声,极为得意地接道:“这洞口只是在这石床旁边而已。”
    展白目光动处,只见他方才现身之处,天光直射而入,一块巨石,已被移到一边,心中不禁恍然,暗叹一声:“我怎地竟连这道理都想不出来,”心思一转,又忖道:“这怪老人此刻说起来,不但语声清晰,而且有条有理,哪里还有半分他先前那颠狂怪异之态,莫非他以前只是故作姿态而已,只是──他这却又是为着什么呢?”他心中仍然大惑不解,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问出口来。
    只见“雷大叔”目光一转,突地看到展白时刻摸索,因而一直放在桌边的那本内轻武功奥妙的书册,方自敛去微笑的面容,又自泛起一丝笑意,缓缓伸手拿了起来,展白直到此刻,方第一眼见到这本他不知摸索过若干遍的武功秘笈样子,只见这册薄薄的秘笈,封面竟然彩色斑斓,一眼望去,只觉色彩夺目已极。
    他先前只当这本秘笈,必定是浅火淡黄一类颜色,此刻不觉大出意外,不禁为之一愕,突地想起他幼时听到的一个“瞎子摸象”的故事,那是在一个夜凉如水的晚上,他那已因长久的痛苦折磨而死去的慈母,在一盏孤灯边对他说的。
    黄昏的灯光,慈母的面容,此刻似乎又泛起在他眼前,柔和的语声,谆谆的教诲,此刻也似乎响起在他耳边:“你若没有亲眼见到,即使那东西是你亲手摸触到的,你也不能替它妄下断语,不然,你也就会变成和那些摸象的瞎子一样愚笨。”
    他已深深地体会到这几句话里所包含的深刻的教训。他也已深深地了解到这教训中所包含的爱心,一时之间,他不禁又回到遥远的往事中去,竟忘记了他此刻身在何处。
    “雷大叔”一面缓缓翻动着手中的秘笈,一面缓缓又道:“老夫带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你能读到这本秘笈,这些日子来,想必你已读过了,是不是。”
    方从往事的梦中醒来的展白,眼眶中似已有浅浅的泪痕。
    他茫然点了点头,却听“雷大叔”又道:“老夫将你独自关闭在这洞窟之中,也是为了要你能在黑暗与孤独之中,仔细研读这书中的精妙,不知道──”
    他语声越来越见郑重,展白听了心里却不禁有气,暗忖:“你要我仔细研读这书中的精妙,却又将我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哼──这是什么话!”忍不住抢口道:“老前辈对晚辈的盛情,晚辈实在是感激得很,只不过晚辈的眼睛并没有什么毛病,在有光的地方一样也能看得见字迹,而且看得十分清楚,老前辈若以为晚辈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见物,那么──哼哼──”他生具直肠,此刻心中有气,便不管对方是谁,也要痛痛快地说出来,至于说出来的后果如何,他却根本未曾考虑,这却也正是少年男儿的本色。
    哪知这“雷大叔”默默地听着他的话,非但丝毫不以为忤,面上反而泛起一种淡淡的笑容,直到展白话说完了,他面上突又掠起一阵奇异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竟自长叹一声,道:“当真是一模一样的脾气,唉──”长叹一声,语声突顿,展白听了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心中方自一动,却见他突地手腕一扬,将手中那本彩色绚烂的书册,笔直地抛了过来,口中道:“少年人心直口快,原本是好事,但对人对事却不可轻加判断,知道吗?”
    展白又为之一愕,全然不知道他话中的用意,直到那本彩色斑斓的书册已在洞外射人的天光的映影之下展现在他眼前,他方自疾忙伸出手来,接着了它,只听“雷大叔”冷冷道:“打开看看。”
    展白心中大奇!
    “难道这本书在有光的地方就看不见了吗?”但是他却清楚地记得,书中的字迹是整齐地排列着的,于是他暗中替自己方才的猜测下了个坚决的否定,伸手翻开这本书册定睛一看──
    他却又不禁呆呆地愕住了。
    他的心,也为之急遽地跳动了起来,他几乎想立刻将这本上面满载武功奥秘的秘笈撕毁。
    但是另一种混合着强烈的好奇,与原始的欲望的冲动,却又使得他的眼睛再也不能移动一下,刹那之间,他只觉目眩神迷,心荡意摇,身形几乎站立不稳,颤抖着伸出手掌,再去翻动第二页。
    哪知──
    “叭”地一声,他面颊之上竟被“雷大叔”重重拍了一掌,手腕微展,手中的书册也被“雷大叔”劈手夺了过去,他心头一震,心智一清,想到自己方才的样子,不禁为之红生双颊。
    原来他伸手翻开那一面彩色斑斓的封面,目光转处,却见第二页中,虽有一行行淡淡的字迹,但整页之上,却画满了身无寸缕的绝色美女,而且亦是以极为鲜艳的色彩绘就。
    这些美女或坐或卧,粉臂雪股,莹莹生光,不但体态姿势,各尽其妙,画得生动无比,而且眉梢眼角,隐含春意,面目之间,更满含荡意,有的是鬓发乱洒,胸雪横舒,有的是金针轻拈,绣榻斜卧,便是铁石傻子见了,也无法不为之心动。那展白虽然坦荡正直,但究竟是血肉之躯,而且血气方刚,一生之中,几曾见过这种图画,更何况这些图画之中,还似隐含着一种奇诡的魅力。
    此刻他定了定神,只觉心头似乎还在砰砰跳动,却听“雷大叔”冷笑一声,道:“黑暗之中,虽然看不见,但却比看得见还要好些吧!”
    展白目光一望,心中大感惭愧,哪知“雷大叔”却又微微一笑,伸手一拍他肩头,和声道:“不过你心里也不要难受,这本‘锁骨销魂天佛秘笈’,自古至今,不知葬送了多少英雄豪杰的雄心壮志,你年纪还轻,这又算得了什么。”言语之中,竟满含安慰鼓励之意。
    展白心中不禁大为感激,目光一抬,讷讷地说道:“老前辈……晚辈……年轻识浅,还望老前辈不要怪罪。”
    要知道他生性刚直,别人若是对他轻视欺凌,要他低头认罪,那是万万不能,但若是别人对他好些,他心中有愧,便又忍住不说出来。
    “雷大叔”微微一笑,又道:“锁骨销魂卷,天下第一奇,这句话你年龄尚轻,大约不曾听过,但若是──唉,若是年纪和我相若之下,却极少有人未曾听过这天下第一奇书的故事,我费尽千方百计,寻得此书,却也险些因它走火人魔。”他语声一顿,突又将这本怪绝天下,也妙绝天下的奇书,送到展白面前,又道:“你再看看,这书中的玄秘之处,还不止此哩。”
    展白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再也不敢望它一眼。
    “雷大叔”微微一笑,伸手掩住了此书的大半,又道:“你且看着这书上的字迹。”
    展白心有余悸,但知道这怪异老人此举定有深意,轻轻一抬眼帘,只见这上面的极淡字迹,开头几字,意是写着:“美人有态有情有趣有神,唇檀拂日,媚体迎风……”他心头一动,抬起目光,再也不敢望下看去,心中却不禁大奇,期笑着道:“晚辈在暗中摸索,这开头几字,似乎根本与此大不相同!怎地──”
    “雷大叔”双眉一展,喜动颜色,道:“你再闭起眼睛摸摸看。”
    展白心中一动,立刻阖起眼帘,伸手摸去!
    上面字迹微凸,他入手便知,仍然是那些内含武功奥秘的字迹,不禁张开眼睛,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雷大叔”嘴角含笑,像是极为高兴,道:“先前我怕你纵然在黑暗中寻得此书,却也不知其中奥妙,哪知竟真的摸出了上面的字迹。”
    展白接口道:“晚辈这些日子以来,日日都在摸索,已将此书上的字迹完全默诵出来──”
    “雷大叔”双眉一轩,急急问道:“书中含意,你可曾明了?”
    展白叹道:“晚辈资质愚鲁,书中字迹如此艰涩生奥,晚辈苦苦琢磨多日,才将此中含意,略为了解少许,还望老前辈再加指点。”
    哪知“雷大叔”突地眼帘一垂,浩叹一声,缓缓说道:“看来天缘偶合,一丝也强求不得,唉──我这番苦心,总算也没有白费。”他缓缓张开眼睛,退回石床坐下,又道:“你若真能将此书中奥妙了然,只要再加研习,只怕毋庸多日,就连老夫也不再是你的敌手。”
    展白忍不住问道:“此书明明是本正正当当的内功秘笈,怎地却有个如此不正的名字,著书之人明明想将自己的一身武功传之后世,却又怎地在书上画些这种──唉,这岂非故意要陷人入罪。”他语声渐渐地变得高昂起来:“像这种人写下的内功秘笈,只怕也不是什么正道功夫,晚辈不学也罢。”
    要知道他本具刚强正直的至情至性,幼从父母之训,更使他成为一个一丝不苟的正人君子,此刻但觉心有所感,便又直率地说了出来。那“雷大叔”微微一笑,意示赞许,道:“此书虽有许多邪异之处,但书中所载武学奥秘,却都是武林家正宗的不传之秘,而且著书之人如此作法,也并非没有深意。”
    展白“哼”了一声,方待辩驳,却听“雷大叔”又已接道:“此书的来历,武林中人言人殊,莫衷一是,但归纳起来,此书大约是两百七十年前,一位叫做‘只眼郎君’的武林奇人所著。”
    展白忍不住又自问道:“这‘只眼郎君’又是什么人,难道他只有一只眼睛吗?”他终究是少年心性,心里觉得奇怪,便又问了出来。
    “雷大叔”微微一笑,道:“这个只眼郎君名虽‘只眼’,却非‘只眼’,他取此名大约是取的‘独具只眼’之意,吾生也晚,虽然不能眼见这位前辈奇人的风采,但闻得江湖故老传言,这‘只眼郎君’不但武功奇高,而且凡事都有独特的见地,更能识人,江湖中人的好歹善恶,只要被他见了一眼,便立刻可以分辨,再也无所遁形,是以有许多假冒伪善的武林中人,都被他揭穿隐私。”
    展白剑眉一扬,又问道:“此人既是如此人物,怎地却又弄出这种害人不浅的东西来,依晚辈看来,此人只怕也是个假冒伪善的伪君子哩!”
    “雷大叔”微微笑道:“人是‘盖棺便可论定’,但是这位武林前辈的一生行事,此刻他不但‘盖棺’已久,而且只怕早已骨化飞灰,却仍无法‘论定’,这自然便是因为他在武林中惹下无穷风波,不过──他一生行事是善是恶,虽然各人观点不同,看法各异,但是他留下的这本武功秘笈,却万万不能算做‘害人的东西’。”
    展白剑眉又见一扬,心中大感不服,忍不住抗声说道:“老前辈方才还说这本秘笈不知葬送了多少武林豪杰的雄心壮志,此刻怎又说它不是害人的东西。”
    “雷大叔”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年纪如此,却也固执如此,但固执定须择善,‘择善而固执之’方是君子。”他微笑稍歇,又道:“闻道那‘只眼郎君’非但不是‘只眼’,而且天生俊秀,貌如子都,在当时江湖中,享有第一美男之誉,是以他一生之中,不知经过了多少情孽纠缠。只是他心如铁石,丝毫无动于衷。”
    展白暗“哼”一声,忖道:“心如铁石,便是无情之人,人既无情,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人。”他此刻心中对这“只眼郎君”已有成见,是以无论“雷大叔”如何说法,他心中都不服,只是他见“雷大叔”对此人像是十分推崇,是以口中也就没有说出。
    只听“雷大叔”又道:“这位前辈起初在江湖中成名立业之际,武功虽高,却未臻绝顶,那些被他揭发了隐私之人,自然恨他入骨,只是他交游广阔,当时武林中有数的几位奇人,对他都特别青睐,是以那些人心中虽然积恨,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这些人苦心积虑之下,就想尽千方百计来引诱于他,只要他做出一件邪行,那些人就可藉口将之除去,哪知──哈哈。”
    他得意地大笑两声,又道:“哪知他心肠当真是坚如金石,无论你利诱或是色诱,他都无动于衷,所以他始终没有落入陷阱。”
    展白心中虽然不服,但此刻却也不禁对此人的行径,暗中起了些赞佩之心,忖道:“此人若真的如此,倒也可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却听“雷大叔”又道:“后来他忽然参透内家妙谛,便寻了个隐僻之地,静研武功上乘奥妙。他虽然处处设防,哪知却被他一个最亲近的朋友,因妒生恨,将他静修之地,说出了去。于是此讯一传,群魔大动,竟等他静修之际,前去骚扰,这其中最厉害的,据说是一个美绝天仙的魔女,竟施展‘姹女迷魂大法’,在他那绝顶内功将成未成之际,使他心动。”
    他语声一顿,苦叹一声,展白亦不禁为之心动神驰,叹口气道:“可惜。”
    “雷大叔”又道:“内功练不成,可惜还在其次,唉──要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内功修习得愈加上乘,心魔也就愈加难防,尤其在他这种将心妙谛,性命交修,生死交关将通未通之际,一个不好,非但立时要走火入魔,而且性命也危如悬卵。”
    “这一代武林奇人便在这性命交关之际,微生绮念,走火人魔,若非当时武当玄门的韦教真人‘铁心道长’,与‘少林佛门的韦教祖师’‘苦水上人’,闻得讯息,一怒连袂下山,以佛道两门的无上大法,将他救转,那么他纵不立刻魂归离恨,至少也得走火入魔从此不能动弹了。”
    他将这昔年轰动天下的武林掌教往事,说到这里,展白才不禁透了口长气,伸手一抹头上汗珠,摇首叹道:“好险。”
    “雷大叔”却又苦叹道:“唉!纵然如此,但这位武林奇人,虽然早已参透内家绝顶奥妙,但却因为身体受损,从此不能勘破内功最后一关,以致抱恨终生,他虽然不愿将自己苦心研透的武功绝顶奥秘,因此湮没,却也不甘后学毫无困难地得到这种绝顶诀妙。”
    “因之他才费尽心力,制了如此一本奇书,藏在罗浮绝顶的一个隐秘所在,而且扬言天下,有如此一部奇书,只是直言定力不坚的,切切不可尝试──”他目光一转,望向展白道:“这又怎能说他不对?”
    展白愕了一愕,垂首无言,却听“雷大叔”接着又道:“这位前辈异人,后来自知武功无法再进一层,便埋首于诗词书画之中,他天资绝顶,当真是‘一通,百通’,后来竟成了天下闻名的丹青妙手,据说这本奇书上的图画,不但全是他亲手所绘,而所绘的人,便是那曾毁他大道的魔女。”
    他将手中画册一扬,接道:“你方才见这书中之人,是否神态各异,但面目却完全一样,唉──这魔女当真是天生尤物,便只这画里传真,已能使人意马心猿,也难怪那‘只眼郎君’──”
    他长叹一声,倏然中止了自己的话,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段离奇诡异,曲折豪快的武林往事,只听得展白目定口呆,意醉神迷!眼前似乎活脱脱地现出那“只眼郎君”的影子。
    他不禁为之默然垂下头去,心中反复忖道:“便只这画里传真,已能使人意马心猿……唉!看来不但这‘只眼郎君’是位奇人,就是这魔女也是奇人。”
    两人默然良久,各各似乎都在追忆武林前辈的英风往事,展白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一阵风由洞上吹来,扑面吹向展白。他抬起头来,定了定神,微喟一声,方自问道:“这本奇书后来的历史如何?又怎地会到了老前辈你的手上?”
    “雷大叔”目光一抬,像是方自从回忆中醒来!定了定神,道:“那‘只眼郎君’话虽那般说法,但武林中人听得有这种内家秘笈,谁能不怦然心动?不到半年,罗浮山群雄毕集,都是一心想要寻得这武林秘笈的人,但转眼一年过去,在罗浮山巅的大小洞几乎被这些人搜寻一遍之后,这本武林秘笈也终于被法华南宗门下的两个弟子寻到。”
    展白双眉微皱,接口道:“那些别的一心寻宝,但却失望了的人,只怕不会让他们那么安稳地得到此书!还有──”他指了指“雷大叔”手中那本书接道:“他们见到这本看来彩色斑斓,仿佛是一本艳词淫画的奇书的时候,又怎地知道这便是‘只眼郎君’所留的内家秘笈呢?”
    “雷大叔”微微一笑,道:“这些事我也是听于故老相传,真实详细的情况,我也知道得并不清楚,只知这‘法华南宗’的两个弟子,在武林中本是有名的硬手──”他语声停顿,突地长叹一声道:“要知道这些武林高手聚到罗浮山之后,本已经过一手的明争暗斗,葬身于此事中的人,不知已有了多少,这‘法华南宗’的弟子两人,经过一阵‘弱肉强食’的淘汰竞争之后,还能屹立不倒,想必不但武功极硬,便是心计也定有过人之处。”
    展白连连颔首,道:“是极!”心中一面却对这“雷大叔”分析事情的冷静清楚,颇为敬佩,念头转处,心中不禁又为之一动!
    “他本是极端聪明的人,以前却为什么要装成那副样子,唉!想见他自身也定然有着一段不平凡的往事,以后我倒要问问他!”
    却见“雷大叔”,一扬手中那本《锁骨销魂天佛秘笈》,接着又道:“此书被那两人发现之际,据说是被装在一个制作得极其精妙的檀香匣中,匣面之上便写的是‘锁骨销魂天佛秘录’八字,这也就便是此书有此名称的由来,那两人发现此本奇书之后,竟全然不动声色,只将檀木匣子打开,取出这本秘笈,换上一本‘太极拳法诀要’,放在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将这匣子放回原处,然后他两人竟再跟着别人一齐寻找,只当根本没有发生这回事一样,别人自也全不知道。”
    展白暗叹一声,道:“这两人当真是工于心计,难道他们神色之间,一丝也没有露出吗?”
    “雷大叔”颔首叹道:“想那般武林豪士,都是何等人物,端的是眼中不留半粒沙子,只要他两人稍现辞色,别人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展白叹道:“我只道‘法华南宗’是武林正宗,却想不到也有这等弟子。”
    “雷大叔”安然一笑,道:“莫说‘法华南宗’,便是‘武当’,‘少林’,又何尝没有败类。”展白颔首一叹,却听“雷大叔”接道:“上山寻宝之人,有的被惨杀而死,有的失望归去,最后只不过剩下十数人而已!那‘法华南宗’的两个弟子,便不动声色地混在其间,过了数日,一个深夜之中,那时正值初冬,罗浮山巅,寒意已重,大家正在围火取暖,忽地听得一阵阵狂笑,远远传来,大家心中一惊,跑去一看──唉,夜色之中,只见那‘法华南宗’的两个弟子其中一人,竟脱得浑身赤裸,在朔风中满地打滚,而他手里,便拿着这本奇书。”
    展白只听得心头一颤,忍不住脱口惊呼一声,“雷大叔”长叹接道:“原来那人身怀奇书,忍了数日,终究忍不住,心想:‘深夜之中,我偷偷看几眼又有何妨。’便乘着大家未曾注意之际,跑到一个山窟中,藉着微弱的火光偷看,唉──他不看便好,这一看之下,只看得他面赤心跳,神销魂荡,心中无主,此人年纪尚轻,本是个独行巨盗,后来才投入‘法华南宗’,是以内功修为亦不甚纯,再加上他早年放荡江湖,难免声色犬马,在罗浮山巅苦了一年,忍了一年,心中本自有些发慌,哪禁得如此刺激,看了许久,竟看得发狂了。”
    展白心头不禁又为之一震,脱口道:“这本书上的几页图画,当真有这般魔力?”
    “雷大叔”叹道:“你未窥全貌,自然不知道其中奥妙,据说此书中所说的图画,都是依照那魔女的‘姹女迷魂大法’所绘,书中词句,更是──唉!你但想此书既有‘锁骨销魂’之句,便自有‘锁骨销魂’之力,由此便可见一斑了。”
    他微顿又道:“另一个‘法华南宗’弟子,见了这情况,大吃一惊,慌乱之下,跑了过去,先不管他同门兄弟的生死,伸手就将此书抢了过去,他如此一来,那些武林群豪便动了疑念,大家竟一齐动手,将这师兄弟两人制住,而且大家约定,谁也不得翻阅此书,一面将此书压在一块大石之下,一面想出各种酷刑,来拷问这师兄弟两人,这两人一个狂了,一个受刑不住便说了出来!”
    展白又自接上叹道:“此种情况,这两人想必都难逃毒手了吧!”
    “雷大叔”叹道:“不但这两人身遭毒手,而且死得极惨,别的人一听之下,便也立刻为之大乱!据闻那法华门人话方出口,站在最前的五人,便被他们身后的人下了毒手,其余的人不分亲疏,不分敌友,一阵乱砍乱杀,其中只有一人叫做‘五爪灵狐’的,心智稍清,忖量自己武功较差,是以先就溜了,但却也未曾走远,躲在暗中偷看,到后来他眼见那些武林高手,互相残杀殆尽,只剩下一个崆峒弟子,身手较高,狂笑着搬开那块巨石,取出这本奇书,哪知这人笑声未绝,身后突地中了一刀,立刻气绝。原来那‘五爪灵狐’知道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便偷偷到他身后,一刀将他砍死了,空山之中,狂笑之声又起,却已是那‘五爪灵狐’发出的了。”
    雷大叔一口气说到这里,语声方自一顿。只听得展白颤抖,手足冰凉,他初涉江湖,生性忠厚,几时想到过江湖中竟有如此凄惨残酷之事,武林中竟有如此奸狡凶残之人!一时之间,只觉怒气填胸,再也忍耐不住,突地劈手夺过这本奇书,双手一分,竟要将这本天下第一奇书撕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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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豹突山庄
    “且慢!”雷大叔急声喝止。
    人影一晃,洞口之处鬼魅似的出现了一条人影。
    展白目光触及那条鬼魅似的人影,心中不由一愕!
    原来这鬼魅似的人形,纤腰一束,体态如柳,头上发髻高挽,一袭柔软的黑绸衣衫随风微扬,脸上蒙着一方黑纱,双手肤白如玉,正是凌风公子房中出现过的神秘黑衣女郎!
    雷大叔见这神秘的黑衣女郎,在此地出现,脸上现出一丝不悦之色,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
    覆面黑纱之中,黑衣少女如水秋波,向展白飞快地一瞥,嘴中却冰冷地说道:“弟弟和妹妹打起来了。”
    “你怎么不管?”雷大叔似乎颇为关心。
    “我管不了!”黑衣少女仍然是冰冷的语调。
    “哼!”雷大叔像是不信,沉哼了一声,又问道:“你母亲呢?”
    “他更不听母亲的话!”
    “你父亲,还有别的人!”黑衣少女一贯冰冷语调,似乎已惹起雷大叔的不快,语气中有点不耐烦地说:“难道你家的事,非要找我不行吗?”
    “别人管不了!”
    展白在一边也感到奇怪,看雷大叔的情形,分明又惊又急,但黑衣少女语调却始终是冰冷冷地,好似漠不相关的神态,何况她说的是她自己的同胞兄妹之间的事呢!
    展白关切的只是婉儿,那天真未凿的少女,是不是为自己跟她倨傲无情的哥哥打起来了?
    “我去看看”雷大叔愣了一下,显然是关心婉儿。又转头对展白说:“你在此地等我!”
    说罢又示意展白,把《锁骨销魂天佛秘笈》收起来。身形一晃,颀长的身形,就在黑衣少女站在洞口空隙之处,如一缕轻烟般地飞了出去!
    在雷大叔驰去之后,黑衣少女并没有随着走开,却一偏身向洞内跨了一步,斜身倚在石壁上,一双如水的美目紧紧地盯住展白。
    这时,洞外明亮的光线,斜射在黑衣少女的脸上。虽然她的樱口与瑶鼻被黑纱掩住了,但黑纱上面所露出的春山黛眉,如水秋波,被斜射的光线一照,越发显得眉目如画,美丽得令人眩目!神夺!
    “姑娘,请里边坐……”展白被黑衣少女美目倩兮地盯着一瞧,目炫神摇,想说句客气话,以掩窘态。谁知话一出口,才想到在这荒山野洞里,自己是一个孤男,怎好请人家一个黄花少女到洞里边来坐?想到这里,神情更显得尴尬了,不由得用手抓抓鼻子,又摸摸耳朵,偏偏他手中又拿着那本《锁骨销魂天佛秘笈》,没个放处。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黑衣少女目光投在色彩缤纷的“天佛卷”上。展白才猛然憬悟《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中,春色无边的画面,是万万不能给一个少女看的,不由急得忙向怀里揣,一边急得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没有什么!”
    “藏什么?”黑衣少女黑漆漆的瞳仁一抛,给了展白一个白眼,带着鄙视的口吻说道:“我只是看看,又不要你的,小气鬼!”
    “这……这……姑娘不能看……”
    展白生具傲骨,十数年的飘零身世,受尽了冷落与白眼,最怕受人鄙视,而黑衣少女这几句话,却正刺伤了他的痛处,如若是别事,他拼命也不惜的。可是,这《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他是说什么也没有胆量拿给黑衣少女看的。
    “哼!”黑衣少女皱起瑶鼻哼了一声,语气更是冷冷,“我从来没有求过人,没想到第一次求人就碰了钉子。我救过你一命,凭这一点,你也非要给我看看不可!”
    黑衣少女说至此处,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向展白走来,而且白如凝脂的玉手一伸,冷冷地说道:“拿来!”
    展白嗅到一股似兰似麝的馨香,随着黑衣少女一抬手之间,冲进鼻端,又见她如水的秋波紧紧盯着自己,一边意乱情迷,一边止不住连连后退,嘴里说道:“姑娘……实在不能看……”
    黑衣少女见展白真不给她面子,脚尖一点劲,身形比电还疾,欺近展白,同时,左手并二指,直点展白双目,右手却用“叶底偷桃”招式,直抢展白手中拿的“天佛卷”。
    黑衣少女突然出招,身法与招式,都是奇快无比,展白无备,蓦感眼前一花,劲风袭体,黑衣少女已攻至眼前。展白无暇思索,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右手以“天佛卷”猛敲黑衣少女腕部“关元”,左掌下劈,巧破“叶底偷桃”妙招。
    黑衣少女家学渊源,即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亦少有敌手,若是展白未进洞内之前,就这一招,展白也万难躲闪!
    但展白习得《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上所载,无上的佛家内功吐纳导引之法,虽是在暗中摸索,乏人指导,而且时日甚短,但也今非昔比,就在毫无招式章法可言之下,出手也妙到毫巅,攻敌之必救,逼得黑衣少女非要撤招自保不可!
    不过,黑衣少女武功比展白实在高出甚多,而且展白内功虽已飞快地增加,却不自知,并不能灵活运用,也就不能发挥威力。在他逼开黑衣少女的双手之后,微一怔神,黑衣少女左手一翻,“唰!”的一声,已把展白拿在右手之中的“天佛卷”,给夺了过去!
    展白手心一滑,“天佛卷”已出手,黑衣少女却已纵身掠至洞口之处。
    “我看到底是什么书?这样宝贵!看都舍不得给人看……”
    黑衣少女手拿“天佛卷”,一边说,一边轻移莲步向洞外走去,同时以白玉般纤纤手指开始翻阅……
    “姑娘!看不得!”展白心中大急,一边叫,一边由洞内追了出来!
    “啐”黑衣少女已把“天佛卷”翻开只看了一眼,便不由粉面通红,低啐了一口。说道:“这样的坏书!还给你!”
    “哗!”黑衣少女返身快,展白冲出来也快,二人撞了个满怀,不由同时惊呼出声“哎呀!”
    黑衣少女被展白撞进怀内,胸前一麻,周身酥了半边,这是她一生中从未经过的事。以一个黄花处女,被一个男子撞在怀内,虽然不太痛,却是又惊又羞,不禁使她心头小鹿般突突乱跳,立时之间,满脸红霞,呆呆地一言不发……
    展白懵着头撞在黑衣少女怀内,只觉着暖玉温香撞了满怀,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滋味,使得他心荡神摇,急退三步,抬头一见黑衣少女满脸红霞,秋水般的双目明媚欲流,似嗔似怒地望着自己……
    “啊!对不起!”展白到底是个心无邪念的大孩子,一见撞了人家,赶快赔礼,向黑衣少女深施了一揖。同时,又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锁骨销魂天佛秘笈》拾了起来。忽听一声阴森的冷笑起自身侧!
    这声冷笑极冷,恍如令人有寒天里掉进冰窖的感觉,听得展白心中一懔,当即转脸望去。
    待展白一看清眼前的态势,心中更加吃惊,原来不知何时,竟在洞外不远的草地上,站了十数人之多,他竟不知这些人是何时来的!
    为首一人,穿一袭淡蓝色丝袍,长身玉立,神情潇洒已极,面目也极为英俊,只是嘴角下撇,满脸寒霜,虽在骄阳照耀之下,仍使人有冷森森的感觉。
    展白一看来人,正是在病中要把自己丢出室外,倨傲无情的凌风公子,慕容承业!
    凌风公子身后,有八名劲装佩刀大汉,一个个双眼精光暴射,狠狠地瞪住展白。
    展白见这八名劲装佩刀大汉,其中倒有三四名眼熟。跟随中年贵妇,曾在林中伤了自己两刀的陈清、陈平也在其内,其余觉得眼熟的,可能是在凌风公子房中见到过,但想不出他们的名字。
    在凌风公子右首,站定一个眇目道人,灰布道袍,削腮尖喙,面目如鸟,两只盲眼乱翻,只有眼白没有瞳仁恍如两枚白果,看来阴森可怖。挨着眇目道人站定一个中年儒生,巾带飘扬,一脸狂傲之态。
    凌风公子左首,也站定二人,一个脸色青白,顶上无毛的断臂老者。一个一身华服,俨如豪贵的富绅。
    这四个人站在一起,虽然显得不伦不类,但一个个太阳双穴高高鼓起,除了那眇目道人之外,每个人双目开阉之间,俱都是精光四射,如利刃般光灼刺人。可想而知都是武功高强之奇人异士。
    展白一见凌风公子,率领多人前来,一时不知其意,瞧瞧这一个,又望望那一个,口中却未发一言。
    “哼!”黑衣少女低哼了一声,冷然说道:“欺侮了妹妹,又找姐姐来啦!”
    凌风公子轻轻一皱眉,不理会黑衣少女,却以倨傲无比的冰冷声调,对展白说道:“想是你的病好了吧?”
    “托福,在下的病痊愈了。”展白不知凌风公子,为何关心起他的病来了?只有据实以答。
    “你还有什么后事,需要交代吗?”凌风公子说此话时,嘴角竟浮起一丝笑容。不过,这笑容却冷得使人心头发颤。
    “……”展白不知所云,一时未答出话来。
    “你是装傻,还是害怕?”凌风公子嘴角下撇,紧盯着展白问道:“你不记得在我房中说的话了吗!”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凌风公子咄咄逼人,激起了展白的怒火,不由傲然答道:“在下从来没有怕过什么,更不知公于是指何而说?”
    “哈哈哈!……”展白此话一出口,凌风公子尚未答言,站在一旁的狂傲书生,突然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狂笑,笑声嗡然震耳,显然这中年狂生内功高深难测。
    “胎毛未干的小子,竟敢对公子如此说话?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中年狂生说罢,厉目一睁,奇光如电,袍袖一甩,往前走了两步,看样子就要上前动手。
    展白被中年狂生如利刃的眼光一瞪,心里不禁一寒。但他是个宁折不屈的个性,虽明知不敌,依然毫不畏缩地站在那里,并暗中运功戒备,准备随时一拼。
    谁知中年狂生尚未出手,凌风公子身后的八名劲装佩刀大汉之中,却窜出二人,向着凌风公子一拱手,躬身说道:“公子爷,小的去把此人擒来!”
    展白一看,窜出的两名劲装大汉,正是在树林中伤了自己两刀的陈清、陈平,不由心中更气,暗道:“真是时衰被狗欺了,连两个奴才都这般瞧不起自己……”
    凌风公子低头瞧了二人一眼,冷傲地说道:“要活的不要死的!”
    就这一句话,更把展白气得热血沸腾……
    “喳!”陈清、陈平双双应了一声,又对中年狂生一抱拳,说道:“想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何需二爷出手,看小的去把他擒来!”
    “哈哈哈!”中年狂生又是一阵狂笑,说道:“去一个就够了,用不着两个齐上!”
    展白一听,这个气就更大了,暗想:“眼前之人,一个个都是这般小瞧自己,自己纵然不敌,也要拼掉他一个两个……”
    陈清、陈平,听中年狂生这一说,倒真不好意思二人同时出手了。陈清“呛啷!”一声,抽出肋下佩刀,说道:“那么,由我来!”
    陈清鬼头刀出鞘,一个虎步跃至展白面前,用刀尖一指展白鼻梁,喝道:“小子,亮兵器吧!”
    展白见陈清对凌风公子与中年狂生那份奴才像,对着自己却如此耀武扬威,又想到自己在病中被他们三人围攻,连砍了自己两刀的仇恨,不由怒火高烧,嘿嘿说道:“跟你这奴才动手,用不着拿兵器,小爷空手奉陪好了!”
    其实,展白的家传至宝“无情碧剑”,已在安乐公子手中遗失,此时想用兵器也没有。不过,他见陈清的狂劲,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竟用了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办法,给他来了个更狂,更骄傲!
    展白此话一出口,凌风公子,中年狂生不必说,凡是随着凌风公子一起来的人,莫不骤然色变,陈清脸上更是挂不住,大吼一声叫道:“好狂的小子!看刀!”
    陈清那天在松林内,曾领教过展白拳掌上的功夫,那天是三打一,还没讨了好去,如今一对一,在拳掌上自己决不是眼前少年的对手。因此,展白虽用话挖苦他,他仍不敢徒手与展白相搏。一声暴喝之后,手中鬼头刀一紧,就要上前动手,心想:好歹搠他一刀两刀的,也得在人前出出这口窝囊气……
    “住手!”
    谁知陈清鬼头刀尚未亮招,黑衣少女却突然娇叱道:“陈清,你要不要脸?拿兵器和人家徒手打!”
    陈清闻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手拿鬼头刀,上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呆子……
    “这里事不要你管!”凌风公子皱眉说道:“你与陌生男人单独相处,我不说你,也就够了,还在一边多嘴,难道不知羞吗?”
    黑衣少女气得周身发抖,那么冷傲镇静的人,竟气得语不成声,以白玉般的纤指,指着凌风公子,“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清!动手!”凌风公子却不管这些,冷冷喝令陈清动手。
    陈清正在进退维谷的当儿,凌风公子一声令下,如奉纶音,提起亮光光的鬼头刀,搂头盖顶向着展白砍下!
    展白早已蓄气待敌,见陈清一刀砍来微一偏头,让过刀锋,“力劈华山”,当胸一掌向陈清打去!
    “砰!”的一声大震,展白这全力劈出的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陈清前胸之上!
    陈清“吭!”的一声,前胸如受万斤重锤,一副高大身躯,直被展白一掌震飞三丈开外!
    众人蓦然惊顾,陈清已口喷狂血,摔在地上死去,“当啷!”连响,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刀也抛出老远……
    也就是在众人微一惊愕之间,耳边又传来“砰!訇!”一阵连响!
    原来是陈平见乃兄惨死在展白掌下,悲愤填膺,猛然向展白后心搠了一刀,展白听到身后金刃劈风,知道有人暗袭,他自知在这样多武林高手环伺之下,万难讨了好去,早立下拼命之心,因为他满腹悲酸,再也受不住别人的侮辱了,尤其是当着黑衣少女的面,他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理,只知道“威武不屈”,谁来跟谁拼。因此,在听到脑后金刃劈风之声,他不闪不躲,直待陈平手中鬼头刀的刀尖,眼看要刺进他的后心之际,他才猛然一旋身,并借旋身之势,右掌一式“倒打金钟”,正好打在陈平耳门上,陈平连吭声都未吭声,翻身栽倒,立即七窍流血地死去!
    再说陈清、陈平虽然仅是慕容府上的两名卫士,但武功却都不弱,就算武林中第一流高手,要想三招两式把他们兄弟打败,也不是易事。如今,展白只一出手,便把二人打死,眼前之人纵然个个武功高强,眼高于顶,见了这。完全出乎意外的结局,也莫不脸现惊容!
    一个个鼓着双眼瞪着展白,心中暗忖:“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少年,倒真有点门道!”
    不要说众人奇怪,就连展白自己心中,也在惊异不止。暗想:“前些天在松林中他二人截杀自己时,自己还不是他二人的对手,如今,怎么二人如此不济事,只一掌便要了他们的命呢?”岂不知《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乃天下第一奇书,内载武学均是不传之秘,展白虽仅习数十天,内力已经大增。何况他还运足了全力,陈清、陈平焉能承受得住!
    在展白暗暗自忖的当儿,凌风公子见展白连毙自己两名手下,面上勃然色变……
    “哈哈哈……”但凌风公子尚未出面,那中年狂生却仰天发出一声狂笑,笑声高亢入云,嗡然震耳,直到他笑罢收声,余音仍久久不绝,可见中年狂生内功火候,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小子!”中年狂生笑罢一瞪眼,向展白喝道:“你在公子面前,连毙慕容府上两名家丁,你小子够狂!有胆量!”
    “不管是谁,”展白不知自己出手轻重,连劈二人,心中不无愧疚之念。但他又受不住这些人的当众侮辱,更知仇恨已结成,化解无望。左右前后,反正是个不解之局,不由豁出去了,见中年狂生一喝问,立刻昂然答道:“找到在下头上,在下也舍命相陪!”
    “狂妄小子!”中年狂生双目神光暴射,沉喝道:“你认识我是谁吗?”
    “恕在下眼拙,”展白答道:“不知阁下是谁!”
    “天涯狂生!”中年狂生暴吼道:“知道吗?天涯狂生赵九州就是我,我就是天涯狂生赵九州!三招!只要三招便制你死命!”
    “如果三招之后,在下不死呢?”展白反正豁出去了,明知不敌,嘴边也不肯示弱。因为比他的武功高出太多,“天涯狂生”之名,他是听得太多了,那差不多是个传奇性的人物,武林中妇孺皆知,而且都津津乐道。天涯狂生出身在长白门下,三年艺成,便战败了长白门所有高手,连他授业的恩师也败在他的手下。他觉得长白门人再没有人可以教他,也没有什么可学的了,便独自下山,在江湖上扬言,谁能胜他,他便拜谁为师。因他天资奇高,无论任何门派武功,只要他看到,他便能过目不忘,而且能举一反三,立刻悟出制胜该门武功之道来。因此,三五年下来,找他较量的武林高手,固然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人能是他的对手。后来他单人独骑上嵩山少室峰,独闯少林寺天下闻名的“罗汉阵”,又独自一人跑上武当山,单人力战武当派武功最高的“武当三子”,仍能全身而退,“天涯狂生”之名,已轰动了整个武林!
    后来不知为什么,江湖上不见了“天涯狂生”的踪迹。没想到事过十数年,如今“天涯狂生”又在此地出现,而且,看样子他也被慕容府“豹突山庄”收罗了下来,以“天涯狂生”之狂,从未服过人,对凌风公子却似执礼甚恭,这更是一个使人想不透的谜……
    “你能三招不死,”天涯狂生赵九州袍袖一拂,说道:“天涯狂生的名号送给你了。小子,你就准备受死吧!”
    “早就准备好了!”展白被天涯狂生的狂傲,把他潜存在的狂劲激起来了,横眉凝气地答道。
    “接着,第一招!”
    最后的“招”字,尚未落地,天涯狂生身形电射而起,半空中左臂横屈,以“腕”“肘”撞点展白前胸“三阳”“分水”重穴,右掌却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弧,搅起一股漩涡形的劲风,直向展白面门罩来!
    展白大吃一惊,这怪异谲诡的招式,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因为展白不认得对方招式门道,不敢冒然出手接招,只有用“跨马金山”步法,向一旁闪去!
    说也真巧,展白向侧方回身跨步,一脚踩在一颗滚圆的卵石上,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不由“哎!”的一声,往斜刺里栽倒下去……
    “第二招!”
    就在展白脚下踩滑,身形向下栽倒的刹那,天涯狂生已招随声出,施出第二招!
    天涯狂生的第二招,施出的更见奇诡,他身形平飞疾射之中,展臂拗腿,飘逸的身材,宛如一只点水的蜻蜓,足尖微一点地,连看也没有看,借身形电旋之势,反臂劈出一掌!
    掌刃劈风,带起一股破空的锐啸,“嚓!”的一声,五尺开外一棵碗口粗的小松树,掌缘过处,竟如刀斩一般整齐,被天涯狂生一掌砍折!
    “噗!”被天涯狂生拦腰斩断的小松,上半截树身飞落在数尺开外,不歪不斜,直直地插进土中,并未倾倒,宛然栽在地上一般!
    天涯狂生的掌力,实在惊人!
    但未伤到展白,因为展白此时已栽倒地上,恰好躲过天涯狂生这比刀剑还厉害的一掌!
    说起来是幸运,展白如果不是滑跌,势难躲过天涯狂生这势比飘风还疾的一掌!
    天涯狂生并不是大言欺人,这诡奇快捷无比的两招,不要说展白,就是当今武林第一流的顶尖高手,也万难躲过!
    五尺外的一棵小松,尚被砍断,如果是血肉之躯,挨上这利逾锋刃的一掌,那还不像小松一样,立被拦腰斩为两截才怪呢!
    可以说展白完全是侥幸,恰巧脚下踩滑,身形踣跌在地上,才躲过了这一掌之厄。因为天涯狂生出招拿捏巧妙,在出第一招时,已算准了展白要往何处躲避,是以第二招连看都未看便施展出来了,如果不是展白滑跌,无论如何是躲不过这一掌的!
    天涯狂生第二招没有打到展白,似乎大出意外,微微一愕之间,见展白已踣跌在地,他并不知道展白是无心中滑跌的,还以为展白是用什么“特殊身法”,躲过他的两大杀招。但再一看展白跌倒的情形,并不是身法招式中的以“膝”“肘”触地,而是平平实实的跌倒,不由莞尔一笑,喝道:“小子!爬起来吧!”
    说罢随手一掌,向跌在地上的展白挥去。
    展白失足摔倒,正待爬起,忽觉劲风扑面,以为天涯狂生的第三招又来了,慌忙中出一式“懒驴打滚”,直滚出八尺以外,才腾身而起。
    “哈哈哈……”天涯狂生一阵狂笑,说道:“小子!不用穷紧张,我第三招还没有出手呢?”
    天涯狂生说罢,两眼直视着展白,缓步走近……
    这样谈笑从容之间去杀人,比狂啸怒吼,挥刀舞杖的情势,更加使人阴寒恐怖。
    “哼!赵叔叔!”黑衣少女却忽在一边叫道:“你还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说出口来的话,算不算数?”
    “赵叔叔向来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没有说过的话不算数的,若不然我也不会在你们慕容府中,一住就十年。红姑娘!你说对不对?”
    天涯狂生一边对黑衣少女讲话,一边仍然步步逼近展白。
    “那么,”黑衣少女说道:“赵叔叔说过在三招之内,致人于死,如今三招已完,为什么还要找人家?”
    黑衣少女风娟致然,覆面黑纱上方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活转动,望望天涯狂生,又望望展白。
    展白见天涯狂生步步逼近自己,虽然天涯狂生是谈笑从容,但展白心头却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有面对不可抗拒之强敌,生命危在旦夕的恐怖感觉!
    不过,展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虽然天涯狂生谈笑间杀气逼人,仍然稳站当场,双目注定天涯狂生,暗中蓄力待敌!
    天涯狂生步步逼近展白,听到黑衣少女说他已施出三招,不由停步,双眼奇光闪闪转向黑衣少女,沉声问道:“明明是两招,众人有目共睹,红姑娘为什么说是三招?”
    “第一招‘拦江截斗’。”黑农少女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二招‘横江断流’,赵叔叔,侄女说的对不对?”
    天涯狂生点了点头,说道:“对!那么第三招?”
    天涯狂生心中虽然暗暗惊佩黑衣少女的绝世才华,连自己独创的“追风奇形掌”中招式也能认得出来,但自己明明只施出两招,并未施出第三招。暗想:你鬼丫头再精明,也无法指出我施出三招的明证来。因此,有恃无恐地等待着黑衣少女的回答。
    “第三招,”黑衣少女大眼珠一转,说道:“在那少年扑地躲避之际,赵叔叔已经施展过了!”
    “哼!”天涯狂生冷哼一声,说道:“为叔向来不打倒地之人,那随手一挥,是令他起来,算是什么招式?”
    “浪击流沙!”黑衣少女说道:“分明是一大杀招,如果不是那少年躲得快,恐怕此时早已没命了!”
    黑衣少女此言一出,天涯狂生竟当场被怔住!
    原来天涯狂生“追风奇形掌”中,还是真有“浪击流沙”这么一招,那随手一挥也真似那招式的样式,不过却没有用心施展那种奥妙变化及巨大威力罢了。天涯狂生无心出招,如果是有心,倒在地下的展白也万难躲过。此时,天涯狂生经黑衣少女点破,本可不认账,继续对展白施出第三招,以致展白死命,可是天涯狂生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又加上他狂傲的性格,岂肯那么做!因此,天涯狂生怔了一怔,摇了摇头,黯然说道:“赵叔叔今天算栽了,不过,话得说到头里。红姑娘!赵叔叔今天是栽在你的嘴里,不是栽在他的手中!”
    说着,回头向凌风公子一抱拳,说道:“赵某在公子府上,一住十年,毫无贡献,现在就此告别,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四字未落,天涯狂生襟袖飘扬,人已如一只闲云野鹤般地,飘然疾逝于万绿丛中!
    这是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的事,天涯狂生竟遽然走了!而且,他的身法太快,凌风公子等人连想出口挽留都来不及,骄阳绿野之中,已经消失了天涯狂生的踪影!
    “哼!”凌风公子竟把一腔怨气,发在姐姐身上。只见他冷哼一声,对黑衣少女说道:“你把赵二叔气走,看回去你怎么跟父亲交代?”
    黑衣少女一耸瑶鼻,也冷哼了一声,说道:“他自己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你是白费心机!”凌风公子嘴角下撇,语气更加阴冷,说道:“你就是把赵二叔气走,我也不能饶过他!”
    说罢,气势虎虎地向展白欺近!
    “公子留步!”忽见那锦衣华服,状如贵绅的壮年大汉,向前跨出一步,唤住凌风公子,然后转向展白说道:“老夫想吹一首小曲,请小哥儿欣赏欣赏,不知小哥儿可有此雅兴否?”
    展白见这锦衣壮汉,一身富贵气,面白无须,看样子最多也不会超出四十岁,口中自称老夫?又见他谈吐儒雅,跟这一身华丽服饰显得十分不调和。不过,展白心里明白,江湖上双方对敌,愈是表面客气的人愈不好惹。他虽不知这锦衣壮汉姓甚名谁,但看那气派,尤其是只目开阉之间,目光犀利,几如一柄锋刃直刺入内心,知其亦必为一武林顶尖高手。
    可是,展白此时已下定决心,不向任何人低头。因为他心里明白,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绿林豪客面前,哀恳求怜,他们心如铁石,不但不会同情你,说不定反而招致比死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屈辱。因此,他毫不考虑地昂然答道:“不论诸位划下什么道儿,在下一律接住就是了!”
    展白此话一出,黑衣少女在一边直皱眉。心说:“傻小子!你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这银箫夺魂章士朋,比天涯狂生更难惹,你怎么也敢向他挑战?”
    “壮哉!”锦衣壮汉──也就是银箫夺魂章士朋文绉绉地喝了一声彩,说道:“小哥儿豪气干云,我吹箫客算是遇到知音了!”
    银箫夺魂章士朋说着,从袖管内取出一只银光灿烂的洞箫来,先微微一笑,然后把箫口对正嘴唇“呜──律!呜──律!”吹出了两个音符,其声清越,其音高昂!
    展白尚不知就里……
    四周之人。已缓缓向后退去,并纷纷取丝巾纸卷堵塞耳孔。
    黑衣少女却急得直跺脚,心中暗暗叫糟……
    黑衣少女欲拦不及,吹箫客章士朋已把银箫凑在嘴边,“呜律!呜律!”地吹奏起来。
    箫声虽然不大,但清越异常,一个音符一个音符,都打进人心深处。低沉沉的地方如嫠妇夜泣,呜咽凄迷,使人听了有魂销肠断之感,忍不住要堕下泪来,高亢处锐音扶摇直上,几可穿苍穹而破层云,又如壮士悲啸,风云失色,大有“风箫箫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情怀,更是使人悲愁激荡,不能自己。
    悲伤凄凉的箫声,正合了展白的心境,他想起被惨杀而死的父亲,茹苦含悲而死的母亲,以及自己悲凉凄苦受尽折磨屈辱的往事,不禁悲愁忧伤地出了神,竟忘了大敌当前,自己处身何地!
    “呜律!呜律!”箫声愈来愈凄凉,展白面容悲苦,双眼呆呆地凝视着远方,谁也不知他把自己的心神引到了何处。不过,两行情泪已沿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
    黑衣少女因知道银箫夺魂的厉害,事先早已凝视戒备,内心抱元守一,未被箫声感染。但她看到展白忧伤凄苦泪流满面的情形,知道展白已经在无备中堕人术中,不由芳心大急,高声叫道:“章叔叔!这样不公平!”
    原来名重武林的豹突山庄庄主,“摘星手”慕容涵,对重金礼聘网罗在门下的武林高手,礼遇既隆,待之也甚恭,不但“摘星手”本人均与之称兄道弟,就是他亲生儿女,也均以叔伯呼之,所以“黑衣少女”慕容红对这些武林豪客,均以叔叔呼之,当然,这是“摘星手”笼络人心的另一手法。
    银箫夺魂章士朋微微一笑,停住箫声,说道:“红姑娘,又有什么高见?”
    黑衣少女粉脸一红。她脸上虽有一方黑纱,齐鼻掩住脸孔一半,但仍能看出她眉目间娇羞无限。她处处庇护展白来与自己人作对,被银箫夺魂章士朋暗中一点,尤其章士朋含有深意的笑容,更使她觉得被人识破心事,感到一阵难为情。黑衣少女素性冷漠,轻易不动情感,如今,不知怎么竟对孤苦落拓的展白,动起情感来。所以,态度上也就有了很大的转变,把那种冷漠、矜持、高傲的心性,一下子转变成像一般青春少女一样的善羞善感了!
    “章叔叔名重武林,”黑衣少女虽然含羞,但知展白已危在旦夕,便不顾一切的说道:“怎能对一个后生晚辈,骤施暗算!”
    银箫夺魂一愣,胖团团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悦之色。问道:“红姑娘!此话怎讲?”
    “章叔叔‘音魔夺魂大法’,为天下驰名之绝技,事先不对人家说明白,便遽然施展,攻人无备,这不是等于暗算吗?”
    “谁说没有说明白?”银箫夺魂章士朋被黑衣少女一口一个“暗算”,说得动了真怒,面色一沉,说道:“老夫请他品箫,他亲口答应,十目所视,十耳所听,怎么说没有说明白?哼!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黑衣少女聪慧逾人,虽然银箫夺魂章士朋句句实言,但她为了救助展白,眼珠一转,早又计上心来。闻言忙道:“章叔叔并没有说明白,是以箫声与人家比武,当然人家不会有备!”
    黑衣少女说至此处,又转脸对展白说道:“你说对不对?你知道章老前辈的‘音魔夺魂箫法’,是一门更厉害的武功吗?”
    黑衣少女原是想点醒展白,叫他提高警觉,不要迷迷糊糊地便妄送了性命!
    谁知展白迷离怅惘,呆呆地凝望着远方,竟如傻了一般,对黑衣少女的问话,恍如未闻,只任着两行热泪簌簌地滚落,把胸前青衫都湿了一大片。
    黑衣少女心中一惊,知道展白为箫声所迷,但不知他内腑真元受了伤没有?当即推了痴呆的展白一把,高声说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展白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蓦然清醒过来,收回眼光,但仍然怔望着黑衣少女,竟不知方才出了何事?
    原来,黑衣少女推了展白一把,并在暗中疾点了展白胸前“采台”“气户”两大重穴一指,是以展白立时清醒过来。
    “银箫夺魂章老前辈,”黑衣少女见展白清醒过来,又暗中提醒展白:“要以压倒武林的‘音魔夺魂箫法’和你比武,你估量能接得下来吗?如果自认不行,最好还是别自找苦吃!”
    黑衣少女一心维护展白,话中特别提出银箫夺魂章士朋“夺魂箫法”的厉害,是暗示展白不要逞强,如果不接受银箫夺魂的挑战,以章士朋在武林中的地位来讲,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对一个晚生后辈,骤施杀手!
    可是,展白却完全错会了黑衣少女的好意。
    他被箫声所惑,沉溺在悲痛哀伤的往事之中,过度的哀伤,使他灰心绝望,几乎内腑真元溃散,如果不是黑衣少女见机的快,及时阻止银箫夺魂章土朋继续吹奏又在暗中点开展白穴道,使他内腑真元不致溃散。再迟一刻。展白恐怕已经伤在银箫夺魂的“音魔箫法”之下,这在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凶险,事实上展白已在生死边缘上兜了一转回来!
    但展白清醒之后,听了黑衣少女的话,误以为黑衣少女也在瞧不起他,剑眉一挑,昂然说道:“章前辈‘夺魂箫法’威震武林,展白乃一后生晚学,得聆章前辈箫法,何幸如之!就请老前辈赐教吧,在下纵然不敌,就是死了也会深觉荣幸!”
    原来展白误会了黑衣少女之意,他从哀伤沉痛之中,恢复了理智,心中暗暗责备自己:“展白呀展白!你纵然受尽痛苦,可也不能堕毁了门风,想当年父亲掌中一柄‘无情碧剑’,走闯南北,见义勇为,何等气概?自己纵不能学得父亲当年的英勇,也不能畏缩苟活,被别人这般瞧不起!”
    银箫夺魂章士朋,廿年前凭一只银箫,在华山绝顶上,“一箫会三老”,独自一人,力敌廿年前领袖武林的“中原三老”,声名之胜,可以说是压倒天下武林。这些武林遗事,稍微涉足武林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展白也不是不知道银箫夺魂章土朋的厉害,但他已抱定必死决心,觉得愈是死在名气大的武林高手手下,愈觉值得,因此毫不考虑地接受了银箫夺魂的挑战。
    “壮哉!壮哉!”银箫夺魂章土朋见黑衣少女道出了自己的名号,正以为面前少年,绝不敢接受自己的挑战,但出乎意外的,展白竟豪气干云地接受了。章土朋连呼两声壮哉,满面欣然,说道:“那么,就请小哥儿聆听老夫一曲!”
    说罢,竟自踱到一块巨石旁,展襟披袖,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先望了望展白,抿了抿嘴唇,莞尔一笑,然后将那只赖以成名的烂银箫,凑在唇边……
    黑衣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干着急,见事已至此,却无法再加阻拦。
    其余的人,早巳退出老远,一齐张大眼睛,望着这难得一见的绝世武学──“音魔箫法”的表演。
    “呜律!呜律……”
    清越悠扬的箫声,已从银箫夺魂章士朋的唇边响起。
    这一次的箫声,却不似刚才吹奏的那般悲伤凄凉。
    这是一种欢愉无比的情怀,好像春暖花开,百鸟喧鸣,大地充满了生命的欢欣,使人听了,只感到满眼春光,内心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又好像一个年轻的情人,知道那多情的爱侣,正在百花盛开的园地等着他,他载歌载舞,一路歌唱欢跃地跑着,去寻找他的爱侣,投在他爱侣的怀抱,只有幸福,只有爱,只有快乐!没有一丝儿悲伤与苦恼……
    展白这次有了准备,他澄清心志,抱元守一,并且也在草地上盘膝坐了下来,五心朝天,默诵《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中的练气秘诀:“气有清浊,清升浊降,道一法众……”他竟练起正宗心法中的吐纳功夫来了。
    《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不愧为天下第一奇书,展白按照其中秘诀练气,呼吸之间,已达灵台清明,浑然忘我之境,对那感金化石的箫声,充耳未闻!
    退出老远的众人,尚且塞住耳朵,在如天籁似的箫声感染之下,几个功力较浅的劲装佩刀壮汉,已有点抵受不住,满脸向往欣热之情,身不由己地手舞足蹈起来……
    就连定力极强,且事前有备的黑衣少女,竟也眉飞色舞,跃跃欲动,有点把握不住的样子……
    欢愉的箫声继续下去,展白依然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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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音魔幻境
    银箫夺魂章士朋一边吹箫,一边双目注定展白,见展白闭目垂眉,趺坐在草地上,丝毫不为箫声所动,不由心中大感诧异。暗道:“此子根骨虽佳,看样子武功并无多大根底,怎能具有如此高强的定力?竟不为我的箫声所动……”
    银箫夺魂心中这样想着,吹奏的箫声却又一变:由欢愉之情,一变为悲伤愁苦之音。
    欢愉的箫声,一变为悲愁凄苦之音,就好像由春暖花开之境,一下子掉进肃杀的寒冬。冰雪封冻了大地的生机,满眼繁花被狂暴的寒风吹残,欢乐已成过去,幸福变为悲伤,那同心连理的爱侣倏然丧失了,希望没有了,充塞在目前的一切,均是令人灰心的、绝望的,好像只是一片渺茫无底的深谷,只有黑暗与空虚!
    凌风公子、眇目道人、秃顶老者等人,因功力深厚,距离较远,尚未为箫声所左右。但那跟在凌风公子身后的六名劲装佩刀大汉,却随着箫声的音律而变幻,箫声喜,他们也跟着欢欣鼓舞:箫声转悲,他们也随着悲伤唏嘘起来!
    就是定力极高的黑衣少女,因为就站在展白一侧,距离较近,竟也被箫声感染。先前箫声欢愉,她满脸欣喜之容,美得出奇的粉脸上,虽然被黑纱遮住一半,仍能见到她“眉如春山横,眼如秋水聚”眉眼盈盈,笑容如花,有掩不住的内心欣悦之情。如今,律声转悲,她眉眼间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黛眉深锁,星目含悲,满脸的幽伤哀怨,待箫声咽呜凄惋达到高潮之际,竟然掉下泪来!
    展白依然不为所动,这就使银箫夺魂章士朋更感惊奇了。“阳春薤露”“寒冬瑞雪”,连演两大乐章,竟然没有感动一个少年!
    箫声又一变,由“寒冬瑞雪”转变为“秋风霜刀”。
    咽呜幽伤的箫声,顿时变为激昂肃杀之音。
    清越激昂的箫声,愈来愈高亢,愈来愈激越,到后来竟如战马悲鸣,号角急吹,好像千军万马震天动地而来一般!
    杀伐的金音,震耳惊心,使人犹如置身于惨烈的战场。
    “呛!呛!……”一片金铁的交鸣之声,跟随凌风公子的六名劲装壮汉,竟然把持不住,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刀,互相砍杀起来!
    箫鼓声中,刀崩血现,断肢与残刃齐飞,六名劲装大汉,状如疯状,互相砍杀之间,已有三四人负伤挂彩!
    凌风公子急声喝止,竟不能阻住六名手下之疯狂砍杀,秃顶老者双眉一皱,出手如风,立刻点了六名壮汉的穴道,六名壮汉便像木雕泥塑地呆住,但一个个仍然怒目金钢般的,举刀欲扑。而且一个个身上还流着血,状极可怖……
    黑衣少女纯美的眉目之间,隐然现出一股浓重杀机,但她仍然咬牙强忍着,眉心微现汗迹,可见其已经很吃力了……
    “章兄!”眇目道人虽然双目已盲,但听觉特别敏锐,听音辨位,对附近状况了如指掌,知道银箫夺魂章士朋的“夺魂箫”,并未制住眼前少年,自己人反而闹了个狼狈不堪,当即以“传音入密”绝技,对章士朋说道:“此少年有点怪道,最好还是换个方法制住他,以免惊动老爷子!”
    眇目道人是用“传音入密”绝技,与银箫夺魂讲话,别人只能看到他嘴唇翕动,却不能听到他说些什么,惟有银箫夺魂听得清楚,但眇目道人的话反而激起了银箫夺魂的怒火,他想到自己仗以成名的“音魔夺魂箫法”,竟制不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这若传出江湖还像什么话?因此,他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把箫声更紧凑地吹奏起来!
    他箫声又为之一变,但不论他的箫声怎样变化,甚至把引人迷失本性的喜,怒,哀,惧,憎,……七情六欲,都一一演遍了,仍然不能撼动展白!
    此时,展白趺坐在草地上,五心朝天,闭目垂眉,纯美之中带着几分童稚的脸上,隐然泛起一层宝光,青山绿野,艳阳照耀之下,竟有宝相庄严,一派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氛!
    银箫夺魂一只银箫,纵横江湖数十年,竟使当年领袖武林的“中原三老”,知难而退。此后,他功力更是大进,不过年事渐高,已略知隐晦,不复如壮年时之锋芒毕露罢了。今日,他见展白小小年纪,竟能一掌击毙陈清、陈平,轻易躲过天涯狂生三大杀招,又把天涯狂生气走,而引起了他的豪兴,想以“音魔箫法”试试展白到底有多大道行。
    不过,起初他并未全力施为,只想以“春阳冬雪”等曲谱,便自认为可制服展白。
    没想到,他连演“春、夏、秋、冬”四章,又把能迷失人类本性的“七情六欲”章节,一一演奏,展白竟丝毫未为所动,银箫夺魂又急又怒,立刻把“音魔箫法”中最厉害的“夺魂箫法”也施展出来,竟全力施为起来。
    但,展白依然未为所动,银箫夺魂不禁暗暗纳罕。心中不信暗道:“这少年明心见性,定力之强会超过中原三老?”
    银箫夺魂做梦也想不到,展白运功用以对抗“音魔箫法”的,竟是天下第一奇书《锁骨销魂天佛秘笈》所载,武林绝响的佛门正宗心法!
    想当年“只眼郎君”,受“天仙魔女”绝代尤物,以“姹女迷魂大法”所苦,走火人魔,以“只眼郎君”之绝世奇才,尚且几乎沦于万劫不复之地。多亏武当掌门“铁心大师”与少林掌教“苦水上人”,以释道两门无上大德,将他救转,他才以平生苦学所得,绘就了这本《锁骨销魂天佛秘笈》,其中炼气御魔的法术,可以说是超绝今古,能够勘破“天仙魔女”那绝代尤物的迷惑,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迷惑了的?因此,银箫夺魂的“音魔箫法”再厉害,也无法动得展白分毫!
    可是,以“天下无敌”自诩的银箫夺魂,怎肯就此甘心?他团团的圆脸上涨得通红,双目神光暴射,鼓唇作气,竟把最厉害的“音魔幻境”演奏出来!
    清越震耳的箫声,高亢入云,直可穿金破石,“呜律!呜律!”的锐音扶摇直上,袅袅然升高,升高,再升高!几乎升高至九霄银汉,倏然又四散着从高空摇落下来,一个音律,分散成成千成万个缤纷的音符,犹如天女散花般地洒落下来,“缤纷花雨”“瑞雪漫空飞舞”……甚至“天龙脱甲”“搓碎的七彩虹霓”漫空散落下来,也没有这般多彩多姿……
    凌风公子遽然色变;秃顶老者高叫了一声“速退!”抱住凌风公子的手腕,飘然后跃十数丈外!
    眇目道人知道银箫夺魂已经僵上了,暗自摇头太息,但事已至此,无法拦阻,只好随着秃顶老者退后十数丈外,以维护凌风公子……
    七彩缤纷的箫声中,宛然有无数美妙的少女,裸肢露体,翩翩起舞,春色无边……这是在少男心中的幻象。但在少女心中,却又不同,恍惚中一个比理想更完美的青年男子,在她身边软语温存,细诉衷情。他的热情,他的至高无上的爱,他的纯美,可以溶化世上任何少女的心……如果是在一个贪财奴的面前,又会现出大把的金钞,成堆的黄金,耀眼生辉的珠宝……若是一个爱慕盛名的人,在他眼前又会幻化出皇冠,帝冕,数不清的堂而皇之的大帽子……总之“幻由心生,景由心造”,那奥妙的箫声,能随各人心头所欲,幻化出你爱慕,向往,终生追求得不到的东西,显现在你的面前,几乎伸手可得。
    试想,这样针对各人心头的梦想、欲望,有谁能够抗拒?有谁能够不受引诱而不堕入他的术中?
    但,展白依然不为所动!
    这《锁骨销魂天佛秘笈》的佛门正宗心法,定力之强,的确不同凡响!
    可是,站在一边的黑衣少女“慕容红”,名重武林“四大公子”之中“无情公子”的胞姐,领袖北五省当今武林的豹突山庄庄主“摘星手”慕容涵的女公子,竟然失去了常态!
    只见她苗条如柳的娇躯,一阵颤抖,如玉洁白的肌肤隐泛出红晕的色彩,如远山含烟的黛眉微蹙着,似是熬受着心中的痛苦,媚如春水凝聚的眼波,盈盈欲流,又似有着说不出的欲望,脸泛桃花,娇羞之中,又现出掩饰不住的媚态……
    “哧”慕容红欲火焚身,一抬素手,把覆面黑纱扯落,顺手丢在一边!
    啊!樱唇素口,娇艳欲滴,如玉柱般的瑶鼻,更是纯美玲珑,凝脂似的浑圆下巴,就是最高明的雕刻家也无法塑出如此完美的典型!慕容红“黑衣少女”,现露了真面目,美逾天仙,尘世无觅处!
    慕容红撕落覆面黑纱,美艳照人,她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漠与娇矜,媚视烟行,风情万种,含着热情如火的欲望,袅袅婷婷地走近展白!
    “哥……我等了你好久……嗯,我想你……想得好苦……唉,哥……我爱你……”
    她热情如火,檀口微张,星目微闭,嘴中梦呓般喃喃低语,一副娇躯如扭股糖似的偎进展白怀中,一只手圈住展白的脖子,另一只轻轻抚摸着展白的脸庞……
    展白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感到脸上微痒,睁眼一看,一个美艳无比的绝色少女,正偎在自己怀内,暖玉温香“咚!咚!咚!……”他心中立如万马奔腾一般,一股热流从丹田直冲泥丸,心旌动摇,五内如焚……
    这一下子冲破了展白“心之防线”,“音魔箫声”立刻乘虚而人,展白再也把持不住,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黑衣少女……
    这热情如火的恋爱画面,落在狂傲无情的凌风公子眼内,使他又羞又怒,暴喝一声:“够了!”:
    这一声暴吼,乃凌风公子功力所聚,恍如平地响起一声暴雷,银箫夺魂蓦然一愕,竟停止了他那感金化石的箫声!
    暴喝声中,凌风公子恍如飘风射电,纵身跃至展白与慕容红近前,一手拉开偎在展白怀中的姐姐,一掌劈出,当胸向展白打去!
    “砰”的一声,展白不知躲闪,被凌风公子一掌打在前胸之上!
    展白坐在地上的身形晃了几晃,竟未跌倒。
    但展白心胸之间,被凌风公子千钧掌力击中,犹如受了千斤铁锤一般,内腑真气流窜,五脏翻滚,剧痛钻心,忍不住一张嘴“哇!”喷出一口鲜血!
    “啪!”一声脆响,黑衣少女一掌掴在凌风公子面颊之上,打得凌风公子一路踉跄,直斜退出五六步才勉强站住,险些栽倒!
    凌风公子俊美无比的脸上,立刻现出五个红红的指印,肿起老高,鲜血也顺着嘴角流下来!
    显然黑衣少女慕容红这一掌打的不轻,凌风公子富贵世家,娇生惯养,不要说挨打,长这么大,连恶声都未听过,这突地一记重击,大出意外,竟把他打愣了……
    黑衣少女慕容红,一掌打退凌风公子,完全不当一回事,只双眼望住展白,满脸关切之情,娇声说道:“哥……噢……你被打痛了!啊!可怜的哥……让妹看看伤得重不重?……”
    说着,走上前去,提起衣襟下摆,来为展白擦拭嘴角的血迹。
    “你走开吧!姑娘,在下自幼吃苦惯了,这点伤还不算什么!”
    谁知展白,对慕容红的柔情蜜意,竟视若无睹,摆手拨开黑衣少女,从地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转身便走……
    “哥!等我,妹跟你一块走!”黑衣少女从后边紧紧追上,见展白只是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对她理也不理,不由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边紧追,一边恳求。
    凌风公子脸上虽然挨了姐姐一掌,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未尝过的滋味。但这还不算使他惊奇的,最使他吃惊的是,他那终年难得说上一句话,凡人不理的姐姐,如今,竟大反常态,对一个陌生少年死追不舍。是以凌风公子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瞪视着这幕,竟忘记了脸上的疼痛……
    “红姑娘!”
    “慕容红小姐!”
    眇目道人,秃顶老者,一齐横身向前,阻住黑衣少女的去路,意思是提醒她的注意,不要忘记了身份……
    谁知黑衣少女慕容红,眼睛一瞪,喝道:“你们干什么?躲开!”
    眇目道人,秃顶老者均是武林前辈异人,在江湖上辈份极尊,虽在豹突山庄慕容府上为门客,但就是威名显赫的慕容庄主,对他二人也不敢稍存不敬。如今,黑衣少女慕容红竟呼喝下人一般,对二人呼喝起来,二人均不免一怔!
    “红姑娘!”秃顶老者双眉一皱沉声说道:“就是你自己不顾身份,我这做伯伯的,也不能让你胡来!”
    眇目道人在一旁也接口道:“姑娘!要考虑令尊在武林中的地位,不可任性而为……”
    “别哕嗦!”黑衣少女就是不听这一套,见眇目道人与秃顶老者阻在自己面前,而展白已摇摇晃晃地走出好远,忽地“野马分鬃”,双手左右一分,逼退眇目道人与秃顶老者,飞身向展白追去,一边口中叫道:“哥……等我……”
    眇目道人,秃顶老者万也想不到黑衣少女,慕容庄的大小姐,竟会向二人出手攻击,而且慕容红这一招“野马分鬃”,又施用的凌厉无比,在其无备之下,这武林声望极高的两大高手,竟被逼退了两步,二人不由老脸一红,不约而同地,双双腾身,又阻在黑衣少女面前!
    黑衣少女见二人又挡在自己面前,竟如小孩撒娇般地哭叫道:“躲开!躲开!我不要你们管……”
    一边哭叫,一边竟用手把身上的衣服,一条条地撕扯下来!
    黑衣少女手法极快,三把五把,已把身上一袭黑线绸衣扯碎,随着她纤手扬处,条条碎绸如一群黑色蝴蝶随风飞散,把她一副纯美无比白玉羊脂般的胴体,立刻呈现了出来!
    秃顶老者瞠目失色,慌忙后退。他年逾知命,武林盖世,大江大浪的场面见多了。可是,从没有一次事件的演变会像这一次,做梦也想不到的突然,致使他无法应付,不敢再上前阻拦,连忙后退不迭,尴尬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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