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21章尔奸我诈
    小鱼儿中了黄牛、白羊在酒中放的迷药,身子无法动弹,只得叹口气,苦笑道:“看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这条笨牛居然也有一肚子鬼主意,我可真做梦也未想到。”
    白羊咯咯笑道:“江湖中上过他当的人,真是数也数不清了,你这小杂种又不是头一个,你叹的什么鸟气。”
    小鱼儿道:“但你又怎知我……”
    黄牛道:“你和‘狂狮’铁战的女儿走在一齐,自然和‘十大恶人’有关系,我随意说了‘十大恶人’中一个名字,你果然打蛇随棍上,自己往坑里跳。”
    小鱼儿苦笑道:“这才叫歪打正着,算你走运就是。”
    黄牛道:“我知道你一瞧我两人如此容易上当,必定不会轻易放过的,必定要叫咱们跟着你做牛做马,你这小鬼若是良心好些,咱们反倒要想别的法子了。”
    小鱼儿叹道:“我正也有些奇怪,‘十二星象’是出名的坏蛋,怎会突然变得如此老实听话……唉!不想我竟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黄牛大笑道:“你这小鬼自以为已经很聪明了,是么?告诉你,你若想在江湖中混,你还差得远呢!”
    白羊道:“咱们‘十二星象’是何等人物,若不是骗着你玩,又怎会对你这样,哼!就算李大嘴自己来了,咱们也不过只是拿他当做个屁。”
    黄牛道:“咱们本想等你找着那藏宝之地后,再拿你开刀,那知你这小鬼果然滑溜,咱们竟看不住你,所以只好请你喝两杯迷魂汤了。”
    白羊道:“反正咱们此刻已知道那藏宝必定就在峨嵋山,距离已不远了,也不怕你这小鬼再玩花样。”
    黄牛狞笑道:“你若是好生说出那藏宝之地,说不定大爷一开恩,或许饶了你,你不是个笨人,想必不会自找麻烦,冤枉多受些活罪。”
    小鱼儿眼睁睁瞧着他们,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居然开心得很,得意得很,白羊大怒道:“小杂种,你只道咱们没有叫你说实话的本事么!”
    小鱼儿笑道:“老杂种,你只道我真的上了你们的当么!”
    黄牛笑道:“你还有什么鬼主意,说吧。”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我说是愿意说的,只怕你们还未听完,就呜呼哀哉了。”
    黄牛还是笑嘻嘻道:“真的么?”
    小鱼儿也笑嘻嘻道:“假的,那包牛肉里没有毒药,一点毒药也没有。”
    他话未说完,黄牛白羊已再也笑不出来。
    白羊一把拉住他衣襟,变色道:“小杂种,你说什么?”
    小鱼儿笑道:“我说我是个呆子,虽然明天就要去寻宝了,虽然不能让你们跟着,但我还是捨不得毒死你们,所以没有在牛肉蹄筋里下毒。”
    他越说没有,白羊面色越是害怕,嘶声道:“你……你……快将解药拿来!”
    小鱼儿笑道:“是是是,我应当将解药拿给你们,然后等你们来害我……哈哈,莫要忘了,你们要我寻宝,不敢毒我,但我可没有要你们寻宝,难道也不敢毒死你们,哈哈,莫忘了迷药是会醒的,毒药却要人的命。”
    黄牛居然又笑了,笑嘻嘻拉开白羊的手,道:“是是是,咱们是呆子,什么都不懂,你说咱们中了毒,咱们就真的以为自己中了毒了。”
    小鱼儿笑道:“当然当然,你们千万莫要相信,现在你们若是摸一摸第五根肋骨下的‘乳根穴’旁边,那里包险一点毛病都没有,你们也不必摸吧。”
    他“不必摸”三个字还未说完,黄牛白羊两个人的手已不由自主往第五根肋骨下“乳根穴”旁摸了过去。
    两人不摸还罢,一摸之下脸色登时变得比墙还白,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再也动弹不得。
    小鱼儿笑道:“没关系,那里虽有些发麻,但两三盏茶功夫里,你们还是死不了的,你们还来得及先杀了我。”
    他虽然叫他们杀他,但此刻就算再给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手,小鱼儿死了,谁给他们解药!
    白羊道:“你……你究竟要怎么样?”
    小鱼儿笑道:“我若是你们,此刻就该乖乖地先将我老人家中的迷药先解了,再拍拍我老人家的马屁,让我老人家出出气,然后再发下个金誓,从此永远听我老人家的话,绝不敢丝毫违背……”
    黄牛嘎声道:“我若解你的迷药,你不解咱们的毒又如何?”
    小鱼儿道:“是是是,你不解我中的迷药,我反会替你们解毒了。”
    白羊黄牛对望一眼,突然向小鱼儿走过去。
    小鱼儿悠悠道:“世上有些毒药,是没有现成的药可解的,而且,除了下毒的人之外,谁也不知道那毒性究竟如何,但你们若是不信,不妨试试也可以。”
    黄牛白羊停住了脚,再也不敢走一步,叫他们拿别的来试都可以,叫他们拿自己性命来试,他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两人心中同时忖道:“咱们发过誓,服下解药后,难道就不能宰了他么?发誓在咱们说来,岂非比吃白菜还容易。”
    两人再不说话,一齐跪了下去,发了个又重又毒的誓,恭恭敬敬,将解药喂入了小鱼儿的嘴里。
    别的事都可以等,要命的事是等不得的。
    过了半晌,小鱼儿果然已能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笑道:“十二星象的解药果然都灵得很。”
    黄牛干笑道:“你老人家的解药想必更灵。”
    小鱼儿道:“什么解药?”
    白羊黄牛好像被人在肚子上踢了一脚,失声道:“你……你……”
    小鱼儿大笑道:“莫要着急,我是骗着你们玩的。”
    他笑嘻嘻自怀中摸出个小瓶子,道:“解药其实在我身上,你们方才为什么不来搜搜……唉,人有时的确不该太相信别人的话。”
    白羊黄牛又气又恨,恨不得一手把这小鬼揑死,但还是救命要紧,黄牛抢过解药,一下子就倒进嘴一大半。
    白羊变色道:“你……你为何吃这许多!”
    黄牛笑嘻嘻道:“我块头大些,理当多吃些。”
    白羊恨恨夺过瓶子,将瓶里的药全吃了下去,然后两人瞧着小鱼儿,心里却在想:小杂种,瞧你再往那里跑。
    小鱼儿也瞧着他们,道:“再摸摸那里还疼不疼。”
    两人一摸,果然不疼了。
    白羊笑道:“这毒药解得好快!”
    黄牛狞笑道:“现在你……”
    “往那里跑”四个字还未说出,小鱼儿突又大笑起来,道:“方才我叫你们摸时,那里正是你们气血交流处,纵然轻轻一触,也会又麻又疼,现在气血已流过那里,自然不疼了!”
    这下子两人又被气得目直口呆,肚子都快被气破了。
    白羊嘶声道:“小杂种,原来你在骗人。”
    小鱼儿笑嘻嘻道:“不错,我正是在骗你这老杂种,你们也不想想,牛肉又不是我煮的,我怎么下毒?何况,我若真下了毒,为何不将你们毒死!”
    黄牛突也大笑道:“算你聪明,但咱们可也不是呆子,告诉你,那迷药虽解,但半个时辰内,你还是无法动用真气,我擧手便可取你性命。”
    小鱼儿道:“哦,真的么?”
    黄牛狞笑道:“假的,我怎捨得宰了你,我只不过要割下你一只耳朵,半个鼻子,砍断你一只手,一条腿。”
    小鱼儿道:“哎呀,我好怕呀!”
    黄牛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是李大嘴,不会吃你的,我只不过要把你的肉拿去喂狗。”口中说话,一步步向小鱼儿走了过去。
    小鱼儿瞧也不瞧他,口中低低念道:“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念到“七”字,黄牛巨灵般的手掌已直劈过来,小鱼儿还是动也不动,根本不睬他。黄牛一掌劈出,也不知怎地,身子突然摇了起来,面色也变了,突然一个倒栽葱,直挺挺倒了下去。只见他眼睛发直,口吐白沫,宛如中了邪一般。
    白羊大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牛肉里虽然无毒,但那解药却是有毒的,他抢着要多吃些,自然就先倒下去。”
    白羊怒吼一声,飞扑而起,但身子方自扑到空中,就像是根木头似的掉了下去,脑袋立刻肿起了一块。
    小鱼儿拍掌笑道:“这下子可变成独角山羊……”
    笑声未了,突然窗外一人叹道:“活了这么大年纪,却被个小孩子玩弄于掌股之上,你们这一条羊,一头牛以后还能再见人么?”
    小鱼儿惊道:“什么人?!”
    只见窗子开了一线,一个人蛇一般自窗缝里滑了进来,全身碧油油的又腻又滑,赫然正是那碧蛇神君!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好久不见呀,你好吗?坐下来喝杯酒吧。”
    碧蛇神君阴测测笑道:“告诉你,他们在酒中所下的迷药,乃是我独门炼製,这迷药的药性,天下再无一人比我清楚,你纵然想拿话来拖延时间,也是无用的,我就算再让你说一百句话,你还是休想动用真气。”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我今天总是刼数难逃,是倒霉定了?”
    碧蛇神君道:“正是!”
    只听白羊黄牛两人同时哼了起来,他两人眼睛还瞧得见,怎奈全身肉都硬了,四肢即不能动,想张嘴说话都不行,这毒药可要比碧蛇神君炼製的厉害十倍。碧蛇神君瞧了一眼,也不禁微微变色道:“半人半鬼的‘殭尸散’!”
    小鱼儿笑道:“算你还有些眼力,这两位仁兄吃得还生怕不够多,半个时辰中,只怕就要变成僵尸,虽然死不了,但以后也只能跳着走路了……哈哈,一只羊一只牛满街乱跳,想必好看得很。”
    黄牛白羊听了这话,头上已往外直冒冷汗,哼的声音更大,碧蛇神君转首瞧了他们一眼,道:“两位仁兄可是要小弟先救你们。”
    黄牛白羊拼命点头,头也不过只是微微动了动。
    碧蛇神君阴测测笑道:“一份藏宝,三个人分不嫌太少了么,何况两位本说好这一路上要给小弟留下标记,但标记又在那里?若非小弟早已知道两位的为人,早已令人混在那些‘孝子贤孙’中跟来,此刻又怎找得到两位?”
    黄牛白羊额上的冷汗已比黄豆还大,目中已露出惊恐之色,碧蛇神君目光闪动,纵声长笑道:“两位就喜欢装神弄鬼,如今真的变作僵尸,岂非更是有趣!”突然顿住笑声,向小鱼儿走了过去。
    小鱼儿笑道:“你若要点我穴道,下手可要轻些,我现在即不能运气相抗,你若一指将我点死,可就没戏唱了。”
    碧蛇神君狞笑道:“那么,我不点你穴道就是,我只叫‘碧丝’轻轻咬你一口,你非但不会觉得疼,还会觉得痒痒的,酸酸的,那滋味可比抱着女人还舒服。”语声中,只见一条碧光闪闪的小蛇,自他衣袖中滑了出来,蛇身虽只有蚯蚓般大小,但红信闪缩,滑行如风,却足以慑人魂魄!
    小鱼儿纵是胆大,此刻面色也不禁变了。
    那碧蛇神君衣袖中竟似有个蛇窟,瞬息之间,便有十几条细如蚯蚓,长如筷子的碧丝蛇,接连滑了出来,有的滑上小鱼儿的脸,有的滑上他脖子,有的滑进他靴子里,还有的竟滑入他衣襟──十几条又冷,又滑,又腻的小蛇,在自己身上乱爬,那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
    小鱼儿全身都麻了,纵有力气,也不敢动一动。
    碧蛇神君伸出拇、中两指,道:“我手指只要轻轻一弹,你便立刻跌入温柔乡里,嘿嘿,十几个女人一齐抱着你,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除了你别人也无福消受。”
    小鱼儿叹道:“抱女人若是这样的滋味,就难怪聪明人都要去当和尚了。”
    碧蛇神君狞笑道:“你此刻还未尝着,怎知……”
    小鱼儿大叫道:“拜託拜託,这滋味我也无福消受。”
    碧蛇神君道:“你可是告饶了?”
    小鱼儿苦笑道:“你要去那里,我带你去就是。”
    碧蛇神君目光闪动,欢喜得连声音都哑了,道:“那藏宝之地可是真的就在这峨嵋山上?”
    小鱼儿道:“半点也不假。”
    碧蛇神君嚥了口口水,道:“如此说来,今夜我便可瞧见那批宝藏了。”
    小鱼儿道:“你不但可以瞧见,还可以带走。”
    碧蛇神君一跃而起,道:“即然如此,走吧。”
    小鱼儿道:“走?……这……这些蛇?……”
    碧蛇神君大笑道:“我肯让这些蛇美人抱住你,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小鱼儿苦着脸道:“但有这些小美人儿抱住我,我那里还有走路的力气?”
    碧蛇神君道:“我自知看不住你,只有请她们代劳,只要你乖乖的,她们也必定温柔得很,但你的手若是乱动,她们的樱桃小口只要轻轻咬上你一口,嘿嘿,哈哈……”突又大笑起来,笑得也不知有多么难听。
    □□□
    小鱼儿只有乖乖地站起来就走,非但不敢乱动,简直连咳嗽也不敢咳嗽一声,他平生也没有如此听话过。
    走出门,还可以听见黄牛白羊两人在地上哼哼,那声音像是哀呼,求饶,又像是在咒骂,纵是铁石人听了,也难免要动心。怎奈碧蛇神君的心竟比铁还硬,根本像是没有听见,小鱼儿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里还管得了别人。
    对面一个店伙走过来,躬身笑道:“少爷你……”
    话未说完,瞧见小鱼儿的脸,大叫一声,登时被骇得晕了过去,就像是瞧见了活鬼似的。
    小鱼儿苦笑道:“我现在模样想必好看得很,耳朵上挂着两条蛇,脖子上绕着两条蛇,手腕上盘着两条蛇,还有条蛇塞在鼻孔里,耳环,项鍊,手镯,都全了,他日若有机会,我倒要将这付首饰送给慕容九妹。”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碧蛇神君也不理他。
    小鱼儿又道:“其实那幅藏宝图画得并不十分详细,我花了整整两个晚上,才算将地方摸清,不想却被你捡了便宜。”
    碧蛇神君道:“那入口是在前山?还是后山?”
    小鱼儿道:“后山……”
    话未说完,已有一块黑布蒙住了他的头。
    碧蛇神君冷冷道:“从这里到后山,用不着你领路,你若聪明,你乖乖地跟我走,若想故意招摇过市,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心思就白费了。”
    小鱼儿暗中叹了口气,口中却笑道:“我为何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世上我只有仇人,那有朋友?”
    碧蛇神君叱道:“闭嘴!”
    小鱼儿叹道:“连话都不能说么?……”他就像是个瞎子似的,被人牵着走,此刻又变成了个哑巴。
    碧蛇神君走得快,他只有走快,碧蛇神君走得慢,他也只有走慢,至于已走过什么地方,他全不知道。
    走了顿饭功夫,人声渐寂,风渐凉,小鱼儿的手突然被人一拉,像是被拉入一个草堆树丛里。
    小鱼儿心念一转,暗道:“这厮莫非瞧见了什么他害怕的人……”
    碧蛇神君凑在他耳旁沉声道:“一出声就要你的命!”
    这句话才说完,摸约六七丈外已有个语声响起:“铁心兰这丫头怎地到了这里就突然不见了!”
    娇脆的语声,每说一个字,小鱼儿的心就跳一下──这竟是小仙女的声音,她怎会也到了这里?!
    接着,就听得另一人道:“只怕她已发觉了我们。”
    这语声冷漠优美,竟是慕容九妹的。
    小鱼儿的心立刻像是打鼓般跳了起来,平时他若知道这两人就在附近,逃得生怕不够快。
    但此刻,他却只希望这两人快些走过来,越快越好,他忽然发现这两人虽是他的仇人,却也可算是他的亲人。
    只听小仙女道:“咱们一路跟着她,她半点也没发觉,到了此地又怎会突然发觉?瞧她那付痴痴迷迷的模样,心里只有那小鬼,眼里也只知去找那小鬼,就算有一队人跟在她后面,她也不会发觉的。”
    慕容九妹淡淡道:“即是如此,你还怕找不着他?”
    小仙女道:“我只怕……只怕……”
    慕容九妹冷笑道:“你只怕找不着那小鬼,是么?”
    小仙女道:“对了,我真怕找不着那小鬼……真怕不能将他的心挖出来,瞧瞧那究竟是什么颜色。”
    慕容九妹道:“不用瞧你也该知道……黑的……”
    语声非但没有走近,反而渐渐远了。
    小鱼儿真恨不得大声叫她们回来,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一出声,那些蛇美人的“樱桃小嘴”就要一齐咬下来,他可吃不消。
    他只有忍着,只要留着命在,什么事总有法子的。
    听了她们的话,他已猜出慕容九妹与小仙女必定是先故意将铁心兰放了,然后再一路悄悄地跟踪而来。
    这是个又简单,又古老的计谋,而这种计谋却偏偏最容易令人上当──但铁心兰,她此刻又到那里去了?铁心兰到这里自然不是为了那宝藏,她只不过要在这里等小鱼儿,她知道宝藏就在峨嵋山,也知道小鱼儿必定会来的,但慕容九妹亲手将小鱼儿关入石牢,自然认为小鱼儿绝对来不了,那么,她为何要来这里?难道这冷漠无情的女人,对这宝藏也有贪念不成?
    小鱼儿眼珠子直转,怎奈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猜不出,只觉碧蛇神君又凑了过来。小鱼儿眼前一亮,黑布已被掀了起来,虽然是深夜,但这一夜的星光夜色有似分外明亮,分外可爱。
    小鱼儿不觉也长长松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做瞎子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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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阴错阳差
    峨嵋山山势险峻,正是“高出五岳,秀甲九州”,尤其在后山,抬头望出,只觉万丈危崖似将临面压下,令人神魄俱为之飞越。
    这里正是峨嵋山最最荒凉的一环,上山不久,便有浓浓的烟霞自脚底生出,到了半山,人已在云雾里。
    小鱼儿虽想展开身法,将碧蛇神君摆脱,但有十几条蛇盘在身上,又有谁能走得快,一个时辰后,两人都已在喘气了。
    碧蛇神君喘着气道:“到了没有?”
    小鱼儿道:“你还嫌慢么,若是没有我带路,就算你知道这地方,找上个七天七夜,也休想找得到。”
    碧蛇神君突然笑道:“你实在是个很能干的孩子,实在比我能干的多。”
    小鱼儿笑道:“这就对了,在没有寻得那宝藏之前,你还是拍拍我马屁的好,等找到宝藏后,你再将我千刀万剐也不迟。”
    碧蛇神君柔声道:“你放心,等找到了宝藏,我更不会杀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待你,你……”突然大吼道:“小鬼,出来……出来……”
    原来他说的正得意,小鱼儿竟已不见了。
    刹然间碧蛇神君已满头冷汗,大吼道:“你若再不出来,我只一声尖哨,你就得死!无论你逃到那里,也是没有用的!”
    夜雾深沉,小鱼儿连影子都瞧不见。
    碧蛇神君急得跳脚,又道:“我那碧丝蛇又叫‘附骨之蛆’,若无我的号令,一辈子都要纒着你,直到你死为止,你仔细想想,这么做划得来么?”
    突听身旁“噗赤”一笑,道:“我就在这里,你着急什么!”
    碧蛇神君瞧了半天,才瞧清那里竟有个洞穴,山籐一条条垂下来,就像是一层层帘子似的。
    小鱼儿不知何时已钻入洞里,又笑道:“进来吧,这里就是那宝藏的入口。”
    碧蛇神君本来满腹怒气,听见这话,火气全没有了,俯身钻了进去,但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他竟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襟,叹道:“也真亏那燕南天找得到这种地方……”
    小鱼儿道:“若不是这种地方,那宝藏还会等着你来拿么?”
    碧蛇神君展颜笑道:“不错,如此幽秘之地,除了有燕南天自己画的地图之外,只怕真的连鬼都找不到……燕南天呀燕南天,你花费这许多心血,寻得如此幽秘之地,却不知到头来宝藏还要落在别人手中的!”
    此地即是如此幽秘,那宝藏之珍贵自也可想而知,碧蛇神君想到这里,不禁更是得意,连冷都不觉冷了。
    洞穴内伸手不见五指,碧蛇神君燃起了个小小的火摺子,火摺虽小,光度却甚强,他开怀笑道:“你瞧我这火摺怎样?老实告诉你,为了此行,我已淮备许久了,这火摺乃是花了三百两银子向那‘老火鸦’买的,就是燃上个一天一夜,也不会熄灭……”话还未说完,火摺子已突然灭了。
    小鱼儿笑道:“哦,这火摺子原来是不会灭的。”
    碧蛇神君恨声道:“好个‘老火鸦’,连我的银子也敢骗。”
    小鱼儿道:“这也不能怪他,只怕是你牛吹得太大,连火摺子都被你吹灭……”脚下突然踩着样东西,身子踉跄冲出。碧蛇神君也惊呼了一声,接着,火摺又亮起,但火摺亮后,两人惊呼之声,却更响,眼睛也发了直!
    洞中地下,竟卧着三具死尸!
    这三具死尸衣衫华丽,手里握着的剑,青光闪动,竟似名器,但三人尸身蜷曲,死得却极惨!伸手一探,三人手足虽已冷,但尸身还是软软绵绵的,显见他们死时距离此刻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碧蛇神君再扳过他们的脸瞧了瞧,他的脸立刻也变得和这三个死人差不了多少,拿着火摺子的手也发起抖来。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你认得他们?”
    碧蛇神君道:“金……金陵三剑,其利断金!”
    小鱼儿耸了耸肩,展颜道:“反正这三人已经死了,咱们何必再去多想。”
    碧蛇神君怒道:“他们虽死了,但杀死他们的人却必定还在洞里,这人能在刹那间将‘金陵三剑’一齐杀死,岂非更是怕人。”
    小鱼儿道:“奇怪,他会是谁呢?他怎会知道这秘密?”
    碧蛇神君咬牙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你告诉他的?燕南天苦心藏宝,地图自然只画了一张,这唯一的一张就在你手里,除了你……”
    语声未了,手里的火摺子突然又灭了。
    碧蛇神君这次自然已知道暗中有人做了手脚,倒退三步,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黑暗中一人缓缓道:“你猜的不错,杀死‘金陵三剑’的人确还在洞里,那人就是我!”这话声平和缓慢,听来完全没有什么奇突之处,但也就因为这语声太过平凡,在这阴森诡秘的洞中听来,反而更是可怕。
    碧蛇神君这样的角色,竟也不觉打了个寒襟,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语声道:“你可想瞧瞧我是什么人?”
    碧蛇神君咬一咬牙,又将火摺亮起。
    火光闪动间,只见一个灰衣人缓缓自洞里走了出来,脸上也是灰濛濛一片,瞧不见鼻子眼睛,什么都瞧不见,他整张脸就像是个发白的柠檬,那真的也比世上所有丑怪的脸都要可怕十倍。
    小鱼儿虽然知道此人面上必定蒙着面具,心里还是忍不住直冒寒气,他蒙着鼻子嘴吧倒也罢了,却为何连眼睛也一齐蒙住?眼睛蒙住了,为何还能在这里行动自如?──做瞎子的滋味,小鱼儿方才是嚐过了的。
    只见碧蛇神君额角之上又在往外冒汗,道:“你……你是灰蝙蝠?”
    灰衣人淡淡笑道:“你瞧清楚了么?”
    碧蛇神君道:“那猫头鹰莫非也……”
    一句话未说完,身子突然定住,整个人都似变成个石像,高擧着火把的石像,只有一粒粒汗珠不断自那发青的脸上流下。碰的一声倒了下去。
    小鱼儿慌忙接过火把,已瞧见一人自他身后走了出来,这人看来也没有什么奇怪,只是眼睛大得怕人,亮得怕人。
    灰衣人微微笑道:“灰蝙蝠即然在此,猫头鹰自也不会远的,以后你和前面的人说话时,切记莫忘了留意身后。”
    那双猫头鹰一般的眼睛,瞪着小鱼儿,咯咯笑道:“我真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不说话倒也没什么,这一说话,果然名符其实,正如枭鸟夜啼。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猫头鹰一怔道:“我告诉你的?”
    小鱼儿道:“燕南天的藏宝秘图只有一张,不是你告诉我们的,我们怎会找到这里,你还要我们帮你的忙,将灰蝙蝠害死,让你一人独吞宝藏,你为何又食言背信?难道你又约了些别的帮手不成?”
    他瞪着眼睛,叉着腰,说的当真是活灵活现。
    那猫头鹰脸都气得变了颜色,怒叱道:“你小小年纪,便学会血口喷人,长大了岂非比你师傅还要恶毒!”
    小鱼儿道:“对了,你赶紧杀了我吧,杀了我也好灭口!”
    猫头鹰喝道:“某家正要杀了你为世人除害!”喝声中双掌齐出,十指有如鹰爪,直取小鱼儿胸膛咽喉!
    小鱼儿动也不敢动,他实在有点怕那些蛇美人的“樱桃小口”,眼见这一双鹰爪抓来,突然人影一闪,那灰蝙蝠已挡在他面前,道:“对小孩何苦下毒手?”
    猫头鹰硬生生收回掌势,变色道:“你为何阻止我出手?莫非你真相信了这小鬼的话?”
    灰蝙蝠淡淡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藏宝图明明只有一张,明明只有你我两人知道,这些人却又怎会来的?”
    猫头鹰嘶声道:“我与你相交二十年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灰蝙蝠道:“瞎子时常被人欺负,疑心病自也难免重些。”
    猫头鹰跺脚道:“好!想来必是你想独吞宝藏,所以借着这题目,要向我出手,我早已听说瞎子最是难纒,只恨我不听人言,你要……”
    语声未了,灰蝙蝠已挥掌灭去了火光。
    小鱼儿赶紧退后三步,只听猫头鹰一声惊呼,道:“好!好!你真下毒手!”
    接着便是一连串掌风拳击。
    小鱼儿暗道:“猫头鹰呀猫头鹰,你还活得了么?!”
    他算淮灰蝙蝠即是瞎子,在黑暗中必定有独特的功夫,猫头鹰纵能在暗中视物,出手时也要先吃个大亏。
    只听“喀嗟,喀嗟”几声骨节折断声,猫头鹰惨呼道:“你……你总有一日要后悔的!……”
    说到最后一字,又是一声闷哼,便再无声息。
    然后,灰蝙蝠平和的语声又自响起,一字字道:“小娃儿你在那里?”
    小鱼儿屏住呼吸,更不敢动了,他知道灰蝙蝠杀了猫头鹰与碧蛇神君后,第二个目标便要轮到自己。
    灰蝙蝠的呼吸也渐渐平静,柔声道:“小弟弟你为何不说话呀?你揭破了他的奸阴,我正要谢谢你。”
    语声中,他脚步竟已向小鱼儿站着的方向移动过来,瞎子总有一种异于常人的触觉,小鱼儿纵然屏住呼吸,但在这阴森的洞穴中他身上因紧张而散发的热气,已足够将灰蝙蝠引了过来。
    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小鱼儿满头大汗滚滚而下,靠着石壁的衣衫,也已完全湿透!
    灰蝙蝠柔声道:“原来你在这里,你怎么不赶紧跑呀?”
    小鱼儿紧紧咬着嘴唇,汗珠自沿着他鼻梁流下,他脸上痒得要命,但他连抓也不敢抓,他一生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只觉灰蝙蝠的手掌已渐渐向他伸了过来,小鱼儿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却仍然动也不动。
    突然一声惊呼,衣袂带风“呼”的一声后退数步,颤声道:“你……你颈子上……”
    原来他手指方自点向小鱼儿的咽喉,纒在小鱼儿头上的毒蛇就给了他一口,别人虽瞧见小鱼儿身上的毒蛇,怎奈灰蝙蝠究竟是个瞎子,又怎会料得到有此一着!
    小鱼儿笑道:“如今你可嚐着我护身蛇神的滋味了么?哈哈!就凭你这瞎子也想杀我,那有如此容易!”
    灰蝙蝠嘶声道:“蛇……毒蛇……”
    呼声中发狂般冲了出去,但脚步声还未走出十步,便又听得“砰”的一声,他人已跌倒。小鱼儿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对头已死,惊的却是这“碧蛇神君”所养的毒蛇实在厉害!
    他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唉!本来是要害我的毒蛇,此刻反救了我命,天下的事,有些当真奇怪得令人再也想不到。”
    他身子软软的,像是已虚脱,要知他方才实是生死一发,他实在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和灰蝙蝠打赌!除了小鱼儿这样的人外,又有谁如此赌法!
    他摸索着去找碧蛇神君的火摺子,但手又不敢乱动,这些“蛇美人”的厉害,他已见识过。他不由得轻轻叹息着道:“附骨之蛆,若是弄不掉它们,真不如死了算了!”
    突然间,远处火光闪动,一条锦衣虬髯大汉,高擧火把,昂然而入,虽然走在这种阴湿的洞穴,气概仍然不可一世。
    小鱼儿自然又吃了一惊,他见了小鱼儿,又见到这满地尸身,面色更是大变,后退三步,擧掌护胸,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你是什么人?”
    那锦衣大汉厉声道:“你连某家都不认得,还能在江湖中走动么?”
    小鱼儿笑道:“如此说来,你倒像是有些名气!”
    锦衣大汉喝道:“某家便是两河十七家镖局的联盟总镖头,‘气拔山河铜拳铁掌震中州’赵全海!这名字你想必定是听过。”
    小鱼儿微微笑道:“这名字倒长得很,听来倒也威风,但你不知本座是谁?”
    锦衣大汉赵全海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小鱼儿也冷笑道:“本座便是‘万蛇之圣,万剑之尊,万王之王,打遍三山五岳,南七北六十三省无敌手,惊天动地玉王子’,你可听过这名字?”
    他一口气说出这一长串名字,赵全海倒真被唬得怔住了,道:“某家从未听过江湖中有这号人物!”
    小鱼儿道:“你纵未听过,回去问问你师父他想必是知道的。江湖中老一辈的人物,见到我谁敢不低头!”
    赵全海怒道:“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如此胡言乱语。某家儿子都比你大得多。”
    小鱼儿道:“你可知道武功修炼至登峰造极,便可返老还童。”
    赵全海又怔了怔,凝目瞧着他,显见已是半信半疑。
    小鱼儿道:“今日我杀的人已够多了,再也懒得出手,念在你看来还是条汉子,你快快走吧,本座饶了你。”
    赵全海怒喝道:“就凭你也想将某家吓走?”
    小鱼儿冷笑道:“你且瞧瞧地上死的是些什么人物?”
    赵全海俯首望去,变色道:“金陵三剑?……灰蝙蝠、猫头鹰?……还有一个……”
    小鱼儿道:“十二星象中的碧蛇神君你不认得?”
    赵全海倒抽一口凉气道:“他……他们难道都死在你手上?”
    小鱼儿淡淡道:“那也算不得什么?我只问你武功比起这些人如何?”
    赵全海怔了半晌,挺胸道:“在下费了千辛万苦,方到此间,前辈若要在下这样走了,在下实是心有不甘。”他虽还不走,但不知不觉间已改了称呼。
    小鱼儿微微笑道:“你要怎样?”
    赵全海道:“只要让在下见识见识前辈的武功,在下拍手就走,绝无留恋。”他生像虽然鲁莽,行事倒也精细,显见成名并非倖致。
    小鱼儿神色不动道:“你想见识见识本座武功?那也容易,只要你能将我身上的这些毒蛇全都弄死,而不损及本座毫发,本座就将宝藏让给你也无妨。”
    赵全海目光闪动,道:“真的?”
    小鱼儿道:“前辈对晚辈焉有戏言?”
    赵全海大步迈过去,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那些蛇头,小鱼儿心里暗暗欢喜,只望他手下真有两下子。
    那知就在这时,突听一连串刀剑相击声自前面传了过来,别人刀剑相击,每一声之间总有间隔,但此刻这刀剑相击声,却又紧又密,前一声和后一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数十声刀剑相击,听来竟如一声。
    赵全海霍然回首,变色道:“又是什么人来了!好快的剑!”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莫要怕,只要你站在本座身旁,谁也伤不了你。”
    赵全海瞧了他几眼,再瞧瞧纒在他耳鼻之间的毒蛇,这种诡异的模样,不由他不信面前这人实是前辈异士。他瞧了几眼,终于抱拳道:“多谢!”
    那剑击之声来得好快,方才还在洞口,此刻已到了近前,一个阴沉冷漠的语声冷笑道:“雪花刀,你真要和我拼命么?”
    另一人道:“久闻你剑法之快,关外无双,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今日即然又不知怎会被你知道藏宝之地,看来你我更只有分个生死强弱了!”
    这语声又尖又细,竟似女子的口音。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这雪花刀是女的?”
    赵全海叹了口气,道:“她就是昔日江湖中闻名丧胆的‘三罗刹’其中之一,刀法实已出神入化就连历史悠久的三虎断门刀彭家子弟,都败在她手下。”
    小鱼儿道:“另一人又是谁?”
    赵全海道:“听雪花刀所说的话,这人想来必是‘长白剑派’中钜子,‘关外神龙剑’冯天雨,此人剑法之快,委实可称是关外无双!”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本座究竟老了,后辈的成名人物本座多已不知道了。”
    赵全海双眉深皱,道:“这藏宝之地如此隐秘,却怎会有这许多人来?奇怪……奇怪……”
    只见一片刀光剑影,着地滚来,光芒流动,在火光映影下,看来就髣髴一具十采变幻的七宝光幢。剑光中里的两条人影,一个瘦削颀长,满身黑衣,另一人白衣如雪,身材阿娜,掌中一柄柳叶刀,运展如飞!
    赵全海站在那里,已有些不安。
    小鱼儿悠悠道:“这两人武功虽不错,但破绽还是很多,若是换了本座出手,他两人只怕不能抵挡十招。”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刀光剑影顿敛,黑衣人,白衣人,已齐地住手,齐地掠到小鱼儿面前。
    那白衣女子“雪花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身材也丝毫不现肿臃,此刻眼波一扫,竟失声道:“全海,你怎地也来了。”
    赵全海勉强笑了笑,道:“多年不见,你模样看来还未改变。”
    雪花刀嫣然一笑,道:“谢谢你,在这里见着你,可真是想不到的事……十一年……嗯,快十二年了,你竟都不来找我,难道你只求成名立业,就不要别的了么?”
    赵全海干咳几声,道:“我……我……”
    “关外神龙剑”冯天雨突然笑道:“妙极妙极,原来是老情人见面了,但柳玉如再加上个赵全海,我冯天雨也未见得怕了你们。”
    “雪花刀”柳玉如眼见有了帮手,根本理也不理他,眼波扫了赵全海身旁的小鱼儿一眼,道:“你还带了个徒弟来么?怎地如此奇形怪状?”
    赵全海道:“这位便是……玉……玉老前辈。”
    柳玉如眼睛立刻瞪大了,道:“玉老前辈?”
    赵全海大声道:“此刻躺在地上的金陵三剑、灰蝙蝠、猫头鹰、碧蛇神君,就全都是死在这位玉老前辈的手下的!”
    这句话说出来,不但柳玉如吃了一惊,冯天雨更是面色大变,退后两步,朝小鱼儿左瞧右瞧,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小鱼儿暗中几乎笑破肚子,面上却正色道:“柳姑娘莫非也有份藏宝图么?”
    柳玉如点头道:“嗯。”
    小鱼儿目光移向冯天雨,道:“你呢?”
    冯天雨冷冷道:“若无藏宝图,我怎会寻到这里。”
    小鱼儿目光闪动,道:“到目前为止,这藏宝图,已出现了六份了,一份宝藏,却有六份藏宝秘图,此事倒真奇怪得很。”
    冯天雨剑光一展,厉声道:“无论有多少人来,死得只剩最后一个时,便是宝藏的主人!”
    小鱼儿冷冷道:“你此刻就想死,也没关系,但连那宝藏所在之地都未瞧过一眼就死了,岂非死得太可惜了么?”
    冯天雨怔了怔,掌中剑缓缓垂落。
    赵全海道:“玉老前辈说的是,无论如何,咱们先进去瞧瞧总是好的,等到瞧见宝藏再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迟。”
    小鱼儿笑道:“究竟还是联盟镖头的见识不同。”
    他转身走了几步,突又回首道:“烦你瞧瞧那碧蛇神君怀中有些什么好么?”
    碧蛇神君怀中,果然有三个紫檀木雕成的小匣子,三个匣子完全一模一样,上面贴着的黄纸标籤却各不相同。
    一个匣子上写着“迷魂”,一个匣子上写着:“解毒”,第三个匣子上写的赫然正是“蛇粮”!
    小鱼儿接过匣子,简直欢喜得几乎跳起来。
    他知道凭这一匣蛇粮,就必定可以将身上的这些“蛇美人”引走,但他想了想还是先将匣子拿在手里。
    他忽然发觉用这些小蛇来唬人,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而此时此刻,他正是要大唬其人的时候。
    □□□
    洞穴竟然很深,而且曲折幽秘,寒气侵人!
    小鱼儿当先而行,赵全海高擧火把,跟在他身后,柳玉如故意让冯天雨走在前面,冯天雨手握长剑,嘴角禽着一丝冷笑。
    突然间,洞穴豁然开朗,钟乳四垂,五光十色。
    千奇百怪,玲珑剔透的钟乳间。竟插着一大一小两枝松枝火把,火光闪影下竟赫然又有五个人在那里。
    这五人三个站着,另外两个却盘膝相对而坐,四只手掌,紧紧贴在一起,正各以内家真力生死相拼!
    只见这两人一个是黄衣和尚,一个是枯瘦老人,两人眼珠却似已将凸出,额上也都已见了汗珠。
    站着的三人,亦是面色凝重,神情紧张,小鱼儿等四人走了进来,这三人竟连瞧都未瞧上一眼。
    小鱼儿再转头一望,赵全海、柳玉如、冯天雨的脸色又全都变了,显然他们是认得这五个人的,非但认得,而且还必定对这五人存有畏惧之心,看来这五人无论武功声望,都必定还在他们之上!
    赵全海口中正唸经般在喃喃自语道:“这五个老怪物怎会也到了这里?”
    小鱼儿微笑道:“一个人能被人称做老怪物,想来就必定有些名堂。”
    赵全海叹道:“非但有名堂,而且名堂还不小。”
    小鱼儿道:“哦!”
    赵全海道:“前辈可听过淮南王家世代相传的‘大力鹰爪神功’,这一门武功七十年前便已名扬天下。”
    小鱼儿道:“嗯!这我倒听过。”
    赵全海道:“那看来瘦小枯干的老人,便是当今‘鹰爪门’的第一名家,人称‘视人如鸡’王一抓。”
    小鱼儿道:“视人如鸡?这算是什么名字?”
    赵全海苦笑道:“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意思就是说:无论什么人,在他眼中看来,都好像小鸡一样,老鹰抓小鸡,岂非只要一抓。”
    小鱼儿失笑道:“好怪的名字,好大的口气……”
    目光转向那黄衣僧人,只见他身材魁伟,像貌堂堂,坐着也比那一抓高了一个头。
    此刻两人四掌相交,那王一抓当真像鹰爪下的小鸡一样,小鱼儿忍住了笑,悄声道:“依你看来这两人谁像小鸡?”
    赵全海又想笑,又不敢笑,自己面上神色却已变得可笑得很,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这位黄衣僧人,便是五台山鸡鸣寺的黄鸡大师。”
    小鱼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像小鸡的偏偏要叫老鹰,像老鹰的偏偏叫做鸡,这两人看来倒真像是天生的活冤家死对头,却不知……”
    突听一人叱道:“闭嘴!”
    这叱声并不甚响,但入耳却极沉重,竟震得小鱼儿耳朵都麻了,再瞧发出叱声那蓝衣老人,却连头也未回,目光只是凝注着王一抓与黄鸡大师的两双手掌,好像是除了这两人外,世上别的人都未放在他心上。
    小鱼儿撇了撇嘴,道:“这小子又是什么角色?”
    赵全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瞧了瞧那蓝袍老人,又瞧了瞧小鱼儿身上的蛇,终于压低了语声道:“此公便是气功独步海内的‘一叱开山’啸云居士,他与黄鸡大师数十年相交,乃是生死过命的交情。”
    小鱼儿道:“即是生死过命交情,为何不助黄鸡和尚出手?”
    赵全海话压得更低道:“王一抓自然也不是一个人来的,站在他身后的两人,一位掌‘天南剑派’,剑掌出手双绝孙天南,另一位便是枪法世家‘浙东邱门’的当今掌门人,邱清波邱七爷。王邱两门,素来是通家之好。”
    他悄悄喘了口气,接道:“何况以黄鸡大师与王一抓的身份,自也容不得别人助他们出手的。”
    小鱼儿冷笑道:“狗屁的身份,那王一抓若是一个人来的,啸云老儿不出手才怪……”突然大步走了过去,向那邱清波抱拳一礼,笑道:“七弟近来可好?”
    那邱清波面容清臞,神情肃重,但瞧见小鱼儿这付诡异的模样,眼睛不觉也直了,皱眉道:“是谁家的七弟?怎会识得老夫?又怎会来到此处?”
    小鱼儿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这次我带了赵全海、冯天雨和‘雪花刀’柳姑娘三个人来,就是来帮你忙的,你和这位‘天南剑派’的仁兄只管向啸云老儿出手,我负责将这黄鸡和尚送上西天。”
    邱清波又惊又奇,还在莫名其妙,啸云居士面色却已变了,突然一声长啸,啸声清越,震得火光闪动飘摇。
    王一抓,黄鸡大师自也难免被这啸声震得心神分散,两双紧黏在一处的手掌也难免为之震动分离!
    刹那间,只见长剑离鞘,银枪出手,黄鸡大师身形已冲天而起,一朵黄云般飘出两丈。
    啸云居士厉叱道:“以王、邱两家的声名,难道真要以多为胜么?”
    小鱼儿却仰天笑道:“说来你五人倒都是不同凡响的人物,其实也和江湖盗贼差不了许多,谁也信不过谁,大家都有一肚皮坏心思。”
    啸云居士脸色铁青,怒道:“你究竟想怎样?”
    王一抓目光如鹰,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鱼儿笑道:“你不认得我么?……问问他吧!”他随手一指赵全海,十道锐利的目光,便都转到赵全海身上。
    赵全海垂下了头,讷讷道:
    “这位便是玉老前辈……便是……‘万蛇之圣、万剑之尊、万王之王,打遍三山五岳无敌手,惊天动地玉王子’……”
    小鱼儿点头笑道:“虽然少了几个字,也算差不多了!这名字各位若是未听过,那当真是孤陋寡闻得很。”
    王一抓怒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用这样的名字!”
    赵全海道:“这……这位玉老前辈内功,已登峰造极,金陵三剑、灰蝙蝠、猫头鹰和碧蛇神君,就全都是死在这位玉老前辈手上的!”
    这句话说出来,王一抓等五人自然又都耸然动容。
    啸云居士目光逼视赵全海,厉声道:“这些人死在他手上,你怎会知道?可是你亲眼瞧见的?”
    赵全海道:“这……这自然是我亲眼瞧见的,他们的尸身,此刻就在外面。”
    他虽未真的亲眼瞧见,但心中实已深信不疑,何况,到了此刻他实已骑虎难下,实在也无法说出“没有亲眼瞧见”这句话来。
    王一抓、邱清波、啸云、黄鸡,面面相觑,再去瞧小鱼儿时,目光与神情已与方才大不相同。
    要知这些人虽未将赵全海的武功瞧在眼里,但对赵全海说出来的话却也未敢忽视,“两河十七家镖局联盟总镖头”这几字,拿到当舖里去也可当几两金子的。
    小鱼儿目光四扫,微微笑道:“一份宝藏却有许多份藏宝秘图,各位难道不觉得此事有些奇怪,难道不想先瞧个究竟。”
    这番话若是在方才说出来,别人纵然听了,也不会仔细去想,但此刻他身份在别人眼里已不同,说出来的话份量自也不同,王一抓、黄鸡大师心念转动,越想越觉得此事其中实在大有蹊跷?
    小鱼儿抬起了头,只见山洞顶上,有个缺口,露出一片星光,接着,明月移来,月光自缺口中射下。
    众人齐地动容道:“时候到了!”
    啸云居士撮口一吹,王一抓铁掌反挥,两只松枝火把,登时熄灭,只剩下一点月光照在一株玲珑的石笋上,月光照射处,正是藏宝的入口。
    王一抓抢先掠向石笋,但身形方自展动,黄鸡大师长袖已流云般向他卷来,王一抓铁掌如钩,直抓长袖,邱清波银枪已点向啸云胸膛,柳玉如雪花刀,闪电般劈出三刀,冯天雨也还了两剑,刹那间眼见又是一场混战。
    小鱼儿却站得远远的,冷笑道:“你们着急什么?这里面是否有宝藏还说不定啦,等见到藏宝后再拼命,再动手,难道就等不及了么?”
    □□□
    石笋果然可以移动,火把再燃起,照亮了这神秘的地道入口,也照亮了地道中的十数级石阶。
    王一抓、黄鸡大师、邱清波、啸云居士、孙天南、赵全海、冯天雨、柳玉如……这些人顺序而入,一个盯着一个,一个监视着一个,每个人却是脸色凝重,呼吸急迫,如临深渊,如赴大敌。
    小鱼儿走在最后,面上虽仍带笑容,但心情也难免有些兴奋,有些紧张,无论如何,此中的秘密,他还是未曾猜透。
    突听王一抓“咦──”的一声,接着,黄鸡大师也是“咦──”的一声,这两人俱是一派宗主的身份,若非所见之事委实出奇,又怎会惊得“咦”出声来,孙天南,赵全海等人脚步加快,跟着他们赶到前面,也不禁“咦──”的一声,目瞪口呆,愣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石阶的尽头,那有什么藏宝,却有几口棺材。
    漆黑的棺材,在这黝黯的石室中,闪动的火光下,看来更是诡秘可怖,每具棺材前,都有着灵牌神幔,自地道中吹来阴森森的微风,将鹅黄色的神幔吹得飘飘飞舞,柳玉如但觉身子发冷,不由自主向赵全海中靠了过去,暗中一数,那棺材竟有十三口之多。
    小鱼儿委实不敢走快,等他一步步走了进来,赵全海与冯天雨手中所擧的两只火把,竟已熄灭。
    偌大的石室中,只剩下当中一张灵桌上两支烛泪淋漓的白烛,仍在明灭闪动,发出鬼火般的黄光,映着灵牌上的七个字:“历代祖师之灵位”。
    这七个字上还有两个字,却被神幔的阴影所掩,瞧不出来,小鱼儿也不觉倒抽了口凉气,道:“这是什么所在?”
    邱清波沉声道:“衡量地势,中间乃是峨嵋后山,闻得峨嵋后山中有处禁地,乃是峨嵋派历代掌门人昔灵之所,莫非便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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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奇峰迭起
    黄鸡大师听说这里是峨嵋禁地,不由皱眉道:“当真是这里,你我还是快快退出才是!”
    啸云居士道:“不错,误入别人禁地,便是犯了武林大忌!”
    王一抓目光闪动,截口道:“即是如此,各位就请快快退出去吧。”
    黄鸡大师微一沉吟,终于转身。
    冯天雨突然大声道:“大师且慢,莫要中了别人之计。”
    黄鸡大师道:“计?计从何来?”
    冯天雨道:“世上那里还有比棺材更好的藏宝之地?”
    黄鸡大师耸然动容,啸云居士与王一抓已双双向居中灵位旁的一口棺材抢出,那知就在这时,四面石壁突然开出了八道门户,八道强烈的灯光,自门中笔直射出,照在小鱼儿,王一抓等人身上。
    众人被这灯光一照,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眼睛更是无法睁开,隐约只瞧见灯光后人影幢幢,剑光闪动,却瞧不出是什么人来。
    一个沉重的话声自灯光后响起,道:“何方狂徒,竟敢擅闯本门圣地!”
    另一人厉声接道:“擅闯圣地,罪必当诛,还问他们的来历作什?”这人语音缓慢,但缓缓说来,自有一种凌厉逼人的气概!
    黄鸡大师失声道:“莫非是神锡道长?”
    那语声“哼”了一声,黄鸡大师道:“道长难道已不认得五台黄鸡大师了么?”
    那语声道:“圣地之中,不谈旧谊,咄!”
    “咄”字出口,数十道剑光自灯光处急射而出,如雷轰电击,直取黄鸡大师与王一抓等人的咽喉要害!
    小鱼儿眼见剑光刺来,竟是不敢闪避──剑光虽狠,蛇吻更毒,他惊惶之下,反而仰天长笑起来。
    他这一笑,蜷曲在他身上的毒蛇全部昂首而起,红信闪缩,小小的孩子身上爬满了毒蛇,这模样看来端的比什么都要吓人。
    刺向他的两柄长剑,竟不由自主硬生生在半空顿住了剑势,在灯光下出现的人影,是两个紫衣微髭的道人;左面一人横剑当胸,厉声道:“你这娃儿鬼笑些什么?”
    小鱼儿笑道:“我只笑你们峨嵋派自命不凡,却不过只是些不分皂白的糊涂虫而已。”
    四面兵刃相击声,叱叱怒喝声,不绝于耳,他语声说的也不太大。
    那道人逼进一步,喝道:“你说啥子!”
    峨嵋道人足不离山,说的自然是道地的四川土音。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什么傻子不傻子,你才是傻子,我且问你,就算是咱们擅闯了禁地,你们又怎会知道的?”
    那道人冷笑道:“峨嵋山岂是容人来去自如之地,有人闯入后山,本派焉有不知之理。”
    小鱼儿也冷笑道:“只是咱们闯入后被你们发觉,那也算你们的本事,但你们却显然是早有防备在此,难道你们峨嵋弟子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那道人厉声道:“这不关你的事。”
    小鱼儿道:“这自然关我的事,只因咱们未来之前,早已有人向你们告密,是么?……哼,这人又是怎会知道咱们要来的,你们难道想都不想么?”
    赵全海远远大喝道:“正是,这一切都是告密的那人做成的圈套,好敎你我互相火拼……”话未说完,一声惨呼,显然是身上已挂彩了。
    那道人皱了皱眉,沉声道:“啥子圈套?那有啥子圈套?”
    小鱼儿大声道:“你们只要住手,我自会对你们揭穿这圈套。……”
    只听一人喝道:“莫要中了这小鬼的缓兵之计。”
    那道人亦自喝道:“不错,擒住了他再问话也不迟。”
    小鱼儿知道这两人只要一出手,自己就休想全身而退,他暗中不觉大是后悔,方才为何不先用蛇粮将毒蛇引开,却偏要留着它来唬人。
    他情急之下,大喝一声,将紧揑在手里的三个匣子,劈面向这两个峨嵋道人掷了过去。
    但道人剑光一展,三个匣子立刻分成六半,匣子里的迷魂药,解毒药……下雨般落了满地。
    道人剑势也不觉缓得一缓,但瞬卽扑刺上来。
    小鱼儿暗叹一声,苦笑道:“要害人的时候,却莫忘了反而会害到自己……”
    心念一闪间,突闻“嗤、嗤、嗤”十数声急风骤响,昏黄的烛光,强烈的灯光,突然一齐熄灭。
    小鱼儿方在吃惊,已有一只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一人在他耳畔轻声道:“随我来。”
    小鱼儿只觉这只手虽是冷冰冰的,却有说不出的柔腻,这语声更是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熟悉。
    他心头不知怎地也会流过一股暖意,低声道:“是铁心兰么?”
    那语声低低道:“嗯。”
    小鱼儿脚下随着她走,口中不觉轻叹了一声,道:“如今我才知道你暗器功夫实在比我强得多,那种在一瞬间便能打灭十几盏灯光的本事,我实在比不上。”
    铁心兰道:“打灭灯火的不是我。”
    小鱼儿怔了怔,道:“不是你是谁?”
    灯光熄灭后,虽有一阵静寂,但惊呼叱吒声立刻又响起,数十人在黑暗中纷纷呼喝:“谁?”
    “又是什么人闯了进来?”
    “掌灯!快!快!”
    铁心兰还未仔细回答小鱼儿的话,灯光又自亮起,峨嵋道人贴向石壁,王一抓等人也聚在一齐。
    灯光下,却多了两个人,只见这两人衣衫雪也似的洁白,头发漆也似的乌黑,那皮肤却更白于衣衫,眸子也更黑于头发。
    小鱼儿只当这能在刹那间熄灯的必是十分了不起的角色,那知却是两个看来娇柔无力,弱不禁风的绝色少女!
    □□□
    此刻在这峨嵋后山禁地灵堂中的,可说无一不是江湖中顶尖儿的人物,就算是那些紫衣道人也都是峨嵋子弟中百里挑一的好手,但这两个白衣少女却似全未将任何人瞧在眼里,两双明亮的秋波,微微上翻,娇美的面容上满带着冷漠傲岸之意。
    这种与生俱来,不假做作的傲气,自有一种慑人之力。此刻灯火虽亮起,室中反而变得死一般静寂。
    啸云居士突然冷笑道:“居然有女子闯入峨嵋禁地,峨嵋子弟居然还在眼睁睁的瞧着,这倒真是江湖中前所未闻的奇事。”
    他口中说话,眼角却瞟着神锡道长,神锡道长面沉如水,四下的峨嵋弟子却已不禁起了骚动,有了怒容。
    白衣少女却仍神色不动,左面一人身材较细,长长的瓜子脸,尖尖的柳叶眉,冷漠中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娇俏。
    右面的少女身材娇小,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鼻尖上浅浅的有几粒白麻子,却使她在冷漠中平添了几分妩媚娇憨。
    此刻这圆脸少女眼睛瞪得更大了,冷笑道:“荷露姐,你可听见了,这峨嵋后山,原来是咱们来不得的。”
    那荷露冷冷道:“天下无论什么地方,咱们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有谁能拦着咱们?有谁敢拦着咱们。”
    神锡道长终于忍不住怒叱一声,厉声道:“是那里来的小女子,好大的口气!”
    这一声怒叱出口,峨嵋弟子那里还忍耐得住,两道剑光如青龙般交剪而来,直刺白衣少女们的胸腹。
    白衣少女却连瞧也未瞧,直等剑光来到近前,纤手突然轻轻一引,一拨,谁也瞧不出她们用的是什么手法,两柄闪电般刺来的长剑,竟不知怎地拨了回去,左面的剑竟刺在右面一人的肩上,右面的剑却削落了左面一人的发髻,两人心胆皆丧,愣在那里再也抬不起手。
    王一抓、黄鸡大师等人也不禁为之耸然失色。
    神锡道长一掠而出,变色道:“这……这莫非是‘移花接玉’?”
    荷露淡淡道:“亏你还有点眼力。”
    圆脸少女冷笑道:“现在你总知道咱们是那里来的了,你还嫌咱们的口气太大么?”
    神锡道长面容惨变,道:“峨嵋派与移花宫素无瓜葛,两位姑娘此来,为的是什么?”
    荷露道:“咱们也不为什么,只想要你将燕南天的藏宝取出来,其实咱们也不想要,只不过想瞧瞧而已。”
    神锡道长怔了一怔,道:“燕南天的藏宝?”
    圆脸少女道:“你还装什么糊涂,好生拿出便罢,否则……哼!”
    神锡道长道:“燕南天与本派更是素无瓜葛,此间怎会有燕南天的藏宝?……”目光四顾,突然惨笑一声,接道:“我明白了,各位想必也是为了这藏宝来的。”
    王一抓,黄鸡大师俱都闭紧了嘴,谁也不说话,移花宫中居然有人重现江湖,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神锡道长嘶声道:“这一切想必是个圈套,你我全都是被骗的人,你我若是火拼起来,就正是中了别人的毒计!”
    小鱼儿早已退到圈外,此刻不禁冷笑忖道:“我说这话时你偏偏不信,如今你自己也说出这话来了,这岂非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眨着眼睛,瞧着那两个白衣少女,心里也不知又在转些什么念头,反正他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只听那圆脸少女道:“你的意思,是说燕南天的藏宝不在这里?”
    神锡道长叹道:“贫道简直连听也未听过……”
    圆脸少女道:“荷露姐,他说的话,你相信么?”
    荷露淡淡道:“我天生就不信别人说的话,无论谁说的话,我都不信。”
    神锡道长道:“姑娘若是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
    圆脸少女冷笑道:“谁说无可奈何,咱们要搜!”
    神锡道长变色道:“要搜?”
    圆脸少女道:“不错,搜!我瞧这几口棺材,就像是最好的藏宝之地,你就先打开来让咱们瞧瞧吧。”
    她话未说完,峨嵋弟子已俱都勃然大怒,神锡道长更是鬚发皆张,勉强忍住怒气,沉声道:“棺中乃是本派历代先师之灵昔,天下谁也不能开启。”
    圆脸少女冷笑道:“这就是了,棺中若真是死人,让咱们瞧瞧有何关系,又不会瞧掉他们一根骨头,你不让咱们瞧,显见有弊。”
    神锡道长怒喝道:“无论谁要开此灵昔,除非峨嵋弟子死尽死绝!”
    圆脸少女道:“那要等多久,我可等不及了。”
    神锡道长喝道:“移花宫欺人太甚,我峨嵋派和你拼了!”反腕拔出长剑,剑光一闪,直取少女咽喉!
    他暴怒之下,这一剑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当真是快如电击,势若雷霆,声威之猛,震人魂魄!
    白衣少女毕竟功力还浅,眼见如此声威,竟不敢攫其锋锐,再施展那移花妙手,两人身形一闪,翩翩避了开去!
    但这时峨嵋弟子的数十柄长剑,已交剪击来,她两人纵有绝世的心法妙传,也难已敌这数十柄雷霆怒剑!
    铁心兰突然松开了小鱼儿的手,道:“你等着莫动,我……”
    小鱼儿瞪眼道:“你要做什么?”
    铁心兰道:“我迷途荒山,幸得她们收容,你危急被困,又幸得她们出手,此刻她们有难,我怎能坐视不救?”
    小鱼儿笑道:“移花宫中人纵然有难,还用得着别人解救么?”
    语犹未了,身后已有人接口道:“你说的不错!”
    这语声清朗而短促,语声入耳,已有一条人影自小鱼儿身侧掠出,纵在火光之下,小鱼儿也无法瞧清这人是男是女,是何模样,以小鱼儿的眼力,甚至连此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何颜色都未瞧清。
    他一生竟从未见到如此迅急的身法,更想不到世上有如此迅急的出手──人影闪过,闪入剑光。
    刹那间,只听剑击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柄长剑一齐落在地上,别人谁也瞧不清这柄剑是如何脱手的,只有峨嵋弟子自己心里有数──他们只觉剑上突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引来,将自己掌中剑引得与同伴之人掌中剑互相交击,两人都觉得对方剑上之力大得惊人,于是手腕一麻,长剑落地,一个个捧着手腕惊呼后退,心里还是糊里糊涂,彷彿正在做梦似的。
    神锡道长掌中剑虽未出手,人已惊得后退一丈,目光四下游顾,除了那两个白衣少女外,那里还有别的人影……
    但四下火光明灭闪动,数十柄长剑俱都在地。
    神锡道长咬牙顿足,仰天长叹道:“罢了!”反腕一领长剑,竟向自己脖子上抹去,他眼见此等不可抗拒的惊人武功,眼见峨嵋派的声名便要从此断送,也只得一死以求解脱!
    谁知就在这时,一只手自他身后伸出,轻轻托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已轻轻将他长剑接过。
    神锡道长掌中这柄剑,随他出生入死,闯盪天下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战役,长剑离手之事,却是从来未有,但此刻也不知怎地,这柄生死不离的长剑,竟会轻轻易易到了别人手中。
    神锡道长又惊又怒,一个白衣少年已自他身后缓步走出,双手捧着长剑,从容而揖,含笑道:“道长请恕弟子无礼,但若非贵派道友向妇女人家出手,弟子也万万不会胡乱出手的。”
    灯光下,只见这少年最多也不过只有十三,四岁年纪,但他的武功,他的出手,已非这许多武林一流高手所能梦想,他穿着的也不过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那种华贵的气质,已非世上任何锦衣玉带的公子所能及。
    他到此刻为止,也不过只说了三五句话,但他的温文,他的风度,就连阅人无数的“雪花刀”柳玉如见了,也觉心神皆醉,“银枪世家”的邱七爷少年时也曾是风流潇洒的美男子,但见了这少年,也只有自愧不如。
    一时之间,众人竟都不知不觉瞧得呆了。
    神锡道长虽是满心惊怒,此刻竟也似被这种迷人的风度所摄,竟也不觉抱拳还礼,道:“足下莫非亦是来自绣玉谷,移花宫?”
    白衣少年道:“弟子花无缺,正是来自移花宫,本宫中人已有多年未在江湖走动,礼数多已生疏,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包涵才是。”
    他说的话总是那么谦恭,那么有礼,但这情况却像是个天生谦和的主人向奴僕客气,主人虽是出自本意,奴僕受了却甚是不安──有种人天生出来就彷彿是应当骄傲的,他纵然将傲气藏在心里,他纵觉骄傲不对,但别人却觉得他骄傲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之事。
    他面上的笑容虽是那么平和而亲切,但别人仍觉他高高在上,他对别人如此谦恭亲切,别人反觉难受得很。
    神锡道长,黄鸡大师,王一抓,邱清波,孙天南,冯天雨,赵全海,这些人无一不是一派掌门的身份,但不知怎地,在这少年面前,竟有些手足失措,擧止难安,几个人口中呐呐,居然说不出应对之词。
    荷露眼波流转,忍不住笑了,大声道:“我家公子来了,这棺材可以打开瞧瞧了么?”
    神锡道长面色又一变,但他还未出言,花无缺已缓缓道:“藏宝之事必属子虚,在下只望各位莫要中了奸人的恶计,而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今日之事,从此再也休要提起。”
    黄鸡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公子慈悲。”
    王一抓大声道:“谁若还想争杀,却让别人暗中在一旁看笑话,那才是呆子。”
    邱清波,孙天南等齐声道:“公子所言极是,在下等就此告退。”
    神锡道长希嘘合什,道:“多谢公子!”
    此间本已是个不死不休的杀伐之场,这花无缺公子来了才三言两语,却已化戾气为祥和,化杀气为和气。
    柳玉如眼波转动,始终不离他面目,铁心兰瞧着他,嘴角不知不觉间泛起了一丝钦佩的笑意。
    小鱼儿突然“哼”了一声,向地道外大步奔出,铁心兰怔了怔,微微迟疑,终于也快步跟了出去。
    只听身后赵全海叹道:“玉大侠,玉老前辈……”
    荷露也在唤道:“喂!那位姑娘,你怎地走了。”
    神锡道长唤道:“那位小施主,方纔多承敎言,请稍坐待茶。”
    几个人呼声混杂,小鱼儿根本听不清楚,何况他纵然听清,也不会回头的,他竟一口气走出了那山窟。
    洞外虽有薄雾,但明月在天,清辉满地,夜色显得更美。
    小鱼儿眼睛却只是直勾勾瞧着前面,脚步丝毫不停,直走了几盏茶时分,方自寻了块青石坐下。
    铁心兰这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藏宝之事,竟会如此结束,倒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小鱼儿道:“你想得到什么?”
    铁心兰怔了怔,垂下了头,幽幽道:“我竟为这一文不值的藏宝秘图受了那许多辛苦危难,竟险些一死,如今想来,真是冤枉得很。”
    小鱼儿道:“你活该。”
    铁心兰咬了咬嘴唇,垂首道:“在那慕容山庄,我知道你必有许多苦衷许多困难,才会抛下我不顾,我并不怪你,但你……”
    小鱼儿道:“你怪我又怎样?”
    铁心兰霍然抬起头,道:“你……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小鱼儿道:“我说话本来就是这样,你不爱听,就莫要听……哼,别人说话好听,你不会去听别人的么?”
    铁心兰眼圈已红了,默然半晌,强颜一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到峨嵋来的?”
    小鱼儿道:“哼!”
    铁心兰柔声道:“你身上怎会有这些蛇?”
    小鱼儿道:“哼!”
    铁心兰跺了跺脚,也赌气坐了下去,两人背靠着背,谁也不理谁,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鱼儿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啐了一口,道:“嘿,那小子好神气!”
    铁心兰像是全没听见,根本不答腔。
    小鱼儿蹩了半晌,又忍不住了,用背一顶她,道:“喂,聋子,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铁心兰道:“聋子怎会听得见人说话。”
    小鱼儿呆了呆,道:“但……你这不是明明听见了么?你听不见人说话,又怎会听见了,你……”说来说去,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铁心兰早已偷偷在笑,此刻也不禁“噗赤”笑出声来。
    笑声中两人不知不觉已并排坐在一齐,也不知是铁心兰先移过来的,还是小鱼儿先移过去的。
    笑了半晌,小鱼儿突然又道:“那小子实在忒神气了!”
    铁心兰柔声道:“其实那也不是他自己神气,只不过是别人捧着他神气而已。”
    小鱼儿冷笑道:“你莫以为他自己不神气,他那付样子,不过是装做出来的,好让别人说他谦恭有礼,其实……哼,狗屁!”
    铁心兰笑道:“绣玉谷,移花宫可说是当今天下武林的圣地,他身为移花宫唯一的传人,就算神气,也怪不得他。”
    小鱼儿道:“哼……哼哼……哼哼哼。”
    铁心兰嫣然一笑,轻轻摸了摸他的手,瞧见他腕上的毒蛇,又赶紧缩了回来,眨着眼睛笑道:“你有没有发觉,他的眉毛眼睛,可真是像你,简直和你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你们是兄弟哩。”
    小鱼儿道:“我若生得像他那付娘娘腔的模样,我宁可死了算了。”
    铁心兰含笑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小鱼儿歪起了头,冷笑着又道:“奇怪的是,这种装模作样,娘娘腔的男人,偏偏有人喜欢他。”
    铁心兰道:“哦……谁喜欢他。”
    小鱼儿道:“你。”
    铁心兰呆了呆,失笑道:“我喜欢他?你疯了!”
    小鱼儿道:“你若不喜欢他,怎会瞧他瞧得眼睛都直了……你若不喜欢他,又怎会处处都帮着他说话。”
    铁心兰脸都气红了,咬牙道:“好,就算我喜欢他,我喜欢得要死好么,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什么人,你也管不着。”
    她跺着脚,背又转了过去。
    小鱼儿索性坐到地上去了,喃喃道:“哼,装模作样像个小老头子,这种人比什么人都讨厌。”
    铁心兰也不回头,道:“你不是说他娘娘腔么?现在怎么又说他像老头子。”
    小鱼儿道:“我……我说的是他像小老太婆。”
    铁心兰突又“噗赤”一笑。
    小鱼儿瞪起眼睛,道:“你笑什么?”
    铁心兰慢慢悠悠的,一字字道:“你在吃醋。”
    小鱼儿跳了起来,道:“我在吃醋?……笑话笑话。……”
    突又坐了下去,叹道:“不错,我现在真的有些像是在吃醋。”
    铁心兰娇笑着扑入他怀里,但瞬卽跳起,颤声道:“蛇……这些鬼蛇你怎么不弄掉牠?”
    小鱼儿苦着脸道:“我若能弄得掉牠们就好了!”
    铁心兰失色道:“你……你自己也弄不掉牠?”
    小鱼儿叹道:“碧蛇神君一死,现在只怕谁也弄不掉牠们了,无论谁只要一碰牠们,牠们立刻就会给我来上一口。”
    铁心兰着急道:“那……那怎么办呢?你难道永远带着牠们跑?!”
    小鱼儿愁眉苦脸,呆了半晌,突然做了个鬼脸,笑道:“这样也好,身上纒着蛇,女孩子就不会来纒我了。”
    铁心兰跺脚道:“人家说正经的,你却还要开玩笑。”
    她又赌气背转脸,但瞬卽又回了过来,笑道:“我有法子了。”
    小鱼儿喜道:“你有什么法子?”
    铁心兰道:“你不给牠们东西吃,等牠们饿死,牠们一死,自己就掉下来了。”
    小鱼儿像是想了想,点头道:“是极是极,这法子简直妙不可言。”
    铁心兰嫣然笑道:“多谢多谢。”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只是还有一样你忘了。”
    铁心兰道:“还有什么?”
    小鱼儿道:“这些蛇虽是光头,却不是和尚。”
    铁心兰呆了半晌,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鱼儿忍住笑,道:“不是和尚,就吃荤的。”
    铁心兰又呆了呆,突然跳了起来,惊呼道:“牠……牠们若是真的饿了,岂非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你真是天才儿童,到现在才想到。”
    铁心兰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跺脚道:“这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看只有……只有……”
    到底“只有”怎样,她却说不出,急得在那里直转圈子,转了七八个圈子,突听有人语声传了过来。
    只听一人道:“那丫头怎会突然失踪,倒真奇怪。”
    另一人冷冷道:“她跑得了今天,还跑得了明天么?”
    这两人语声一入耳,小鱼儿,铁心兰又面色变了。
    铁心兰哑声道:“小仙女!”
    小鱼儿道:“还有慕容九妹!”
    铁心兰道:“咱……咱们快走吧。”
    但直到这时,他们才发觉这竟是条死路,三面俱是直壁削立,唯一的道路,正是小仙女她们要走过来的。
    铁心兰手脚都已冰冷,道:“这……这……”
    小鱼儿道:“咱们先躲一躲再说。”
    两人身子刚躲好,小仙女与慕容九妹已走过来了。
    小仙女道:“峨嵋山倒真是邪门,偌大的一片山上,除了猴子住的洞外,就只有这里是可以避风的地方。”
    慕容九妹道:“我看满山乱找也没用,咱们不如先在这里歇歇,等天亮再说。”
    小仙女早已坐了下来,她坐的正是小鱼儿方才坐的那块石头,两人懒懒的坐下,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鱼儿和铁心兰不觉暗暗叫苦,这一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可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仙女张开了眼睛,道:“你冷不冷?”
    慕容九妹冷笑道:“你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样就算冷么?就算在冰天雪地之中,我都不会喊冷的。”
    小仙女耸了耸肩,又闭起了眼睛。
    小鱼儿却在暗中撇了撇嘴,暗道:“你自然不怕冷,你也不想想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光着屁股睡在冰上都没关系,别人可没练过你那鬼功夫呀。”
    又过了半晌,小仙女突然站起来,道:“你不怕冷,你有本事,我可受不了啦。”
    慕容九妹道:“受不了也得受。”
    小仙女笑道:“九姑娘,好姐姐,陪我去找些柴来生堆火好么?”
    慕容九妹终于慢吞吞站了起来,两人东瞧瞧,西望望,竟向小鱼儿与铁心兰藏身之处走了过来。
    小鱼儿暗道:“该死该死,我怎么偏偏选了这地方来躲,这地方怎会偏偏有柴火,当真是倒了穷霉了!”须知他们要躲,自然就躲在枯籐木叶后,枯籐木叶自然是最好的引火之物,百般巧合,小鱼儿可像是要倒霉了。
    铁心兰掌心早已流满冷汗,身子也发起抖来。
    只见小仙女与慕容九越走越近,铁心兰也越抖越厉害,抖得四下枯籐木叶簌簌的直响。
    小仙女突然停住脚,道:“你……你听,那是什么在响?”
    慕容九冷冷道:“你放心,不会有鬼的。”
    小鱼儿心念一闪,眼珠子一转,突然将头发扯散,自己居然偷偷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什么!
    铁心兰见他在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简直要气破肚子,急断肠子,只见小仙女又在往前走,口中喃喃道:“就算没有鬼,钻条蛇出来,也够要命的了。”
    慕容九冷冷道:“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必怕。”
    她话未说完,突见一个怪物从黑暗中跳了出来。
    小仙女吓了一跳,冷汗立刻流出。
    慕容九冷叱道:“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只听这怪物鬼叫道:“慕容九……慕容九,你害我死得好苦,我做了淹死鬼,还要做烫死鬼……慕容九,慕容九,你还我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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