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二十一章英雄末路
    金莎岭在城东,岭脚距城不过里余,官道绕过岭下。那是一座起伏不定,绵豆三百余里的山岭,西起曹县、定陶,东抵色台,绵亘五县,因地异名,各县称呼不同。在本县一段,生长着莎草,映日如金,所以叫金莎山。
    东行四里左右,岭上草木葱茏,建有一座广化寺,占地五六亩,三进大殿倒还像样,供奉着笑弥勒菩萨。三十余间禅房中,住了四十余名和尚,住持大师叫释佰净。由于距城不远,地处幽静香火倒还兴盛。县衙东面的县学舍;入学名额是十名,这十名学员经常到寺中游玩,与在那儿寄读的十余名有钱人家子弟吟诗作对。可是,近两年来,容纳施主寄读的东西两院倒场了,不再接待施主们在内寄读。寺中的僧侣们四处化缘,远走外县筹款,请各地的施主信徒大发善心慷慨解囊,以便早日重建两院。
    住持悟净发下宏愿,要在三年内筹足重建的经费。其实,重建两院要不了多少钱,山中有的是木材,只须筹措工资便可。而且该寺的护法大德,是城中的三位富户,张罗三五百银子可说易如反掌。但悟净大师的看法与众不同,他要建造永不倒塌两院,需要不少础石做建材。这一带哪儿来的石头?必须至兖州运来。光是运费也要三四千两银子,可知他所需的款项数目是如何之巨了。
    距城武,平时夜间极少有香客留宿。这晚也不例外,没有外人逗留。
    禅房的后端,建了一座七层小砖塔。说小真是小,高仅三丈左右,塔下,另有洞天,有一条秘道通向塔右的地底,那儿建了一座深藏地底的秘室,共有八间蜂房般的小室,外人无从得知其中之秘。
    中间那间小室稍宽敞些,约有丈五大见方,陈设华丽,香气满室,雕床绵衾,银纱为帷。这不是出家人应住的地方,但确是住持悟净的秘室住处。
    对外,金乡地的人,皆知悟净方文是个有道高僧,谁也没有料到他却是个酒色财气门门皆沾染的荤和尚。
    室中灯光明亮,脂粉香触鼻,但没有女入,只有八名和尚,其中之一,便是白天向文文慈探问来路的中年僧人c坐在上首的和尚年约半百,中等身材,长相很中看,慈眉善目,红光满脸,头顶光光,戒疤闪亮,不论从哪一方面看,都像个六根清净的有道高僧。
    他就是本寺的住持悟净方丈,宝相庄严地盘坐在床前,静听向艾文慈打听来路的中年和尚发话,不时闭上双目沉思。
    向文文慈探问来路的和尚脸有得色,沉静而滔滔不绝地分析道:“依常理论,那边自称南鸣的人,不可能抢劫兖州车店的长途客货骡车。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趟车发自兖州,车把式是田福春。所载的货物是滋长的文绫,阳谷的阿谷胶。泽县的黑瓷,与尼山的石砚等等,数量都不多。其他的四位旅客,都是曹州的行商,不会带多少金银。南鸣如果是初出道的朋友不知利害,也不会从府城跟至东陵才下手动取。因此,其中有两种可能。”
    说至此,他打住了,脸有得色地扫了众僧侣一眼。
    “师兄,别卖关子了,有哪两种可能?”下首一名和尚问。
    “师弟别急,听我道来。其一,是南鸣与巨无霸卞三有怨,劫车示威泄恨。其二,是适逢其会与田福春冲突,而以第二件事的可能性最大。”
    “其故安在?”悟净方丈含笑问。
    “为何东陵镇商家派人来?显然南鸣劫的不是车,而是东陵镇商家,只不过被田福春看出破绽,因而冲突起来,商家心有不甘,所以派人四出追查,姜定远所得到的消息,虽然不是得自商家,但可断言的是,必定是商家的人透露的消息,用意极为明显,必欲得之而甘心。”
    “你分析得有道理。”俗净方丈点头说,神色间显示出赞许的表情。
    和尚更为得意,接着说:“咱们都知道,商老大在泰山行劫,财宝山积,后来又跟杨寡名人轶事妇流窜,成为响马贼中的一名悍将,也是以专搜罗珍宝古玩闻名,东陵镇他的家中,金银美名人轶事女定然不可胜数,珍玩也极为可观,咱们早就想挖出一个洞分润些儿,可惜那家伙防范过严,打名人轶事手护院众多,控制了全镇,令所有的镇民掩护他为非作歹。南鸣逃出东陵,东陵的人紧跟不舍,显然南鸣已发现了商老大的藏金处,因此商老大不肯放过他。咱们如果将南鸣弄来,威迫利诱兼施,还怕他不顿咱们去找商老大的藏金秘所?"“可是,大牢……”
    “大牢难不倒咱们。”
    佰净方丈谈谈一笑。说:“你的计谋可行,咱们来商量如何下手。”
    “何不立即动身?”
    “太晚了,须从长计议,明晚动手并不晚。”
    和尚不住摇头,说:“如果南呜活不到明晚,岂不两头落空?”
    “他会活到明晚的,罪证尚未确定呢!”
    “那位郭大人自命清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清天大老爷,个贪赃枉法,处治盗贼动用大刑,南鸣熬不住,死定了。”
    “赶不及了,明天再说。”悟净方丈说,接着分派人手,准备明晚行事。
    同一期间,飞骑尉岳珩兄弟与飞霜姑娘,带了两名伴当,投宿在兖州府城的三阳客店。
    他们在昌邑追丢了艾文慈,便向京师赶,到了京师,方知艾文慈并未返回京师,显然尚未到达。同时,济南以西的各地眼线告坚称未发现艾文慈的踪迹。
    他们一想不对,重新回济南府追查,最后得到线索,查出艾文慈寄放金针的地方,追查之下断定艾文慈已经南下,并未西进京师。一群人马不停蹄地向南追查,落脚在兖州府。
    艾文慈在大牢中受苦,被沉重的铁链和脚镣压得喘不过气来。被姜定远所击伤的痛楚,可怕地折磨着他。
    第二天一早,狱卒送来了一个大型的窝窝头,粗粝得难以下咽。倒是那一碗水救了他,聊浇心火。
    食罢,他被四名狱卒连拖带拉的到了监房,由狱吏验明正身,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主簿亲拉,方慎重其事地带往大堂。
    大堂静悄悄、如狼似虎的丁役巡捕分班站立。堂下,左首站着姜定远和五名伙计,地上半躺着被艾文慈打伤的两名伙计;这些人是原告。
    他被安置在签押房,打了手模脚印,方押出堂下,在左首席地坐下.阶下,回避牌已撤,准许县民旁观,仅树立了肃静牌,近百名看审的县民,屏息着静候,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
    蓦地,传呼声悠扬而起:“大人升堂!大人升堂!大人……”
    狱卒将他扶起,屡声橐橐,知县大人从后堂转出,升上公堂。
    这位大人身材修长,颊上无肉,生有一双阴冷锐利的眼睛,留着三绺须,脸色阴沉,不怒而威。
    主簿呈上诉状,县丞呈上罪证,案上摆了艾文慈的包裹行囊氏盒药物。其中最触目的,是那些必要时用来救命的小玩意:可做百合钥的如意针钩,半开锋口的制钱,撬物用的扳手披针,七形小钻。
    唱名、点班、……一阵繁琐架子十足的升堂节仪过后,推官宣读诉状,大意是说姓南名鸣的人胆大包天,白昼公然抢劫兖州车店的长途客货骡车,逃回金乡。竟敢公然侵入站店抢劫伤人,罪证确定,罪不可恕。
    郭大人冷冷地注视着堂下的艾文慈,久久方吐出王个字:“带原告。"“带原告!”一名公人传叫。
    两名公人带上麦定远上堂跪下,县太爷冷冷地说:“报上身世来历,所告何事。”
    姜定远当然一口咬定艾文慈入店抢劫,指证艾文慈在东陵镇抢劫骡车。可是,他说不出骡车的现状,也含糊地不提有谁目击检劫骡车的人证。
    “带犯人。”郭大人叫:大人已看过诉状,不用多问原告了。
    四名狱卒将行走不便的艾文慈连推带拉拖到堂上跪下,郭大人照例问明身份,指着公案上的杂物问:“南鸣,这些物件是你的?"艾文慈根本看不见案上的东西,说:“小民看不见。请大老爷赐给小民看个明白……”
    “啪”一声响,惊堂木第二次暴响,大老爷的叱声惊心动魄:“大胆恶贼,你还敢在公堂放赖?”
    完了,不问青红皂白,大胆恶贼四个字,已加在艾文慈头上了。
    “刚才原告的控诉,你听清了没有?”大人接着追问。
    “回禀大老爷,小民冤枉……”
    惊堂第二次暴响,大人怒叫:“人证物证俱在,犯案时当场被擒获,你还敢叫冤枉?该死的东西。”
    “小民赶来报信的,怎敢……”
    “住口!报信你会伤人?贼骨头不打不招,大刑伺候。拉下去,赏他五十荆条。”
    五十荆条谁也吃不消,公人们不由分说,拖曳他下堂,只打了三十余记,饥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筋疲力尽的艾文慈,便已经半身血污,昏厥了。
    冷水将他泼醒,接着是一声比一声冷厉的叱声如山般压下:“从实招来!从实招来!
    从……实……招……来……”
    最后一声“看夹棍伺候”如天雷狂震,他五内如焚,大叫道:“我……
    招……"声落,他再次昏厥。
    郭大人先入为主,仅凭姜定远的一面之词,便直觉地认定艾文慈是劫匪,不容分说,便用刑迫供,屈打成招。当然,艾文慈身上所带的救命小玩意,确也令人生疑。
    艾文慈本来就受伤甚重,再经大牢的一夜折磨,而且饥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怎受得了大刑?听说要备夹棍伺候,如果双腿受不了断了胫骨,这辈子岂不完了?
    他并不是怕夹棍,而是知道这位县太爷已认定他是劫匪,不取得口供,岂肯罢手?必将有一连串更残忍更痛苦的刑具接踵而来,血肉之躯,怎熬得住重刑?反正到头来是非招不可的,熬不下去不但毁了自己,而且连脱身逃狱的机会也将绝望了,他把心一横,叫出一声“招”,急怒攻心与痛苦的侵袭下,他再次昏厥。
    一桶冷水再次把他浇醒,县太爷的声音凄厉刺耳:“你罪证确实,当场人赃并获,料你也无法抵赖,好好从实招来,如何打劫骡车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何人,前脏何在?招!"他定下神,举目向上映,看清了那郭大人阎王似的脸容上,充溢着得意的神色,涌现着刚愎阴森的光彩,不由浑身通过一阵寒颤,起了一阵可怕的粟动。
    不错,这种人的脸色他看多了,多得令他自己麻木,但牵涉到自己的生死,他不能再麻木了,钢牙一挫,叫道:“青天大老爷,你得了东陵镇商家多少关节?”
    郭大人勃然大怒,这位清官大老爷还没听说过东陵镇有姓商的人呢。
    “掌嘴!”郭大人名人轶事大叱,惊堂木又响,响得令人心惊肉跳。
    行刑的公人取来了嘴板,劈劈啪啪掌了艾文慈十记嘴,只打得他满口流血,大牙几乎被打落,脸颊逐渐成了紫黑色。
    “匪囚你听清了。”郭大人冷厉地说,稍顿又道:“本官正途出身,十载寒窗磨穿铁砚,二甲进土得来不易,不敢上负国恩,为官以来,俯仰之间可对天地鬼神。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乃是君国之福,天下幸甚。
    本官为官三年,两袖清风,自问涩囊无半文不义之财,惩奸邪抑豪强,从不人后,可质天地鬼神,你这厮居然敢在公堂反噬本宫收受关节,掌的嘴算是便宜了你,快招!”
    他再次打量这位县太爷,不由自主连打寒颤。也许这位狗官确是清官,但就事论事,分明是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不通情理的所谓酷吏,举着一块不要钱自命清廉的招牌,存着惩奸邪抑豪强的心念,便任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兴之所至,凭好恶而草营人命。碰上这种人,比碰上贪名人轶事官污吏更可怕。贪名人轶事官污吏贪脏枉法,有时尚感到亏心,也不做得太绝,也许尚有点害怕鬼神报应,而这种酷吏却无所顾忌自然心狠手辣,其可怕的程度,简直可比洪水猛兽。
    他长叹一声,绝望地说:“青天大老爷,要我招什么我都认了,只要写上供状,我画供就是了。”
    “混帐!你不亲口招供,供状如何写法?”郭大人怒叱,再拍那块倒媚的惊堂木。
    “好,我招。小民不该见财起意,在东陵镇抢劫骡车,心犹末足,再到站店行劫。没有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切皆是小民一人所为。”
    “骡车的下落呢?”
    “小民洗劫之后,便前来金乡劫站店,不知下落。”
    “大胆!休想避重就轻卸刑责么?”
    “小民公然行劫,已是死罪,还怕其他刑责么?”
    “你要是不从实招来,岂不显得本官无能么?一追二比,不怕你不吐实,大刑伺候。”
    郭大人怒叫,惊堂木拍得山响。
    “招,我招。骡车已翻入泥淖,车夫旅客不知死活。”
    接着,是一连串的追问,人、时、地、物问不完,看看时光不早,青天大老爷总算还不太糊徐,宣告待行文城武查明下落,回文时再开庭宣判。
    艾文慈心中一宽,尚存有一线希望,希望城武的知县大人是个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希望兖州车行的卞店主赶到城武查明真相。至少,今天没死在大堂上,仍是值得庆贺的事。
    同时,等城武的回文到来,宣判之后,呈文至府谓核加不是判斩立决,便可将刑期拖至秋后,有这许多时日,也许另有变化五行有救哩。
    巳经认了罪,死刑已定,他反而定了心。
    在供状上画了押,他拾起变形的脸,向堂上叫道:“青天大老爷,小民已经认罪,刑也熬了,押也画了,死刑已定,九条牛也拔不了罪状中的半个字。大老爷已心满意足,可否让小民说几句话?”
    郭大人瞥了他一眼,一面查阅画了押的供状,一面信口说:“本官从没见过甘心认罪的死囚,你也不例外,你说吧。”
    "小民有三件事要说。其一,小民死在贵县不打紧,而凶手不但能逍遥法外,同时,更枉送了车夫和四名旅客的性命。其二,大老爷先入为主,并末给小民丝毫申诉分辩的机会,冤屈难伸,屈打成招无以服众。
    他惨然一笑,一字一吐地说:“青大大老爷,你骗得了你自己的良心,骗不了全县数万平民百姓的耳目,但愿你青云直上,封侯入阁一帆风顺,永没有致仕重为庶民的一天:不然的话,日后你会遇上像你一样的酪吏,那时你便不至于如此愚昧刚愎了。”
    “你好大的狗胆!”郭大人气得暴跳如雷,离座厉吼。
    他吐掉一口血,木然地说:“死且不惧,怎不大胆。小民已认命只希望大人扪心自问而已,将一个劫后余生逃得性命赶来通风报信的人当作劫车凶手,大人并不见得聪明……"“押下去。",退堂广郭大人高叫,离开了公座。
    “退堂!”公人名人轶事大声传呼。
    所有的人皆肃立欠身,屡声橐囊,大人扬长而去。
    狱卒拖起艾文慈,公人们开始赶走观审的人。
    他吃力地向对面的原告姜定远咧嘴修笑说:“姜兄,在下死了不打紧,田福春与四位乘客就因为你阁下的愚昧,命在须灾。在下如果不被你送入衙门,东陵镇的商家兄弟尚不敢杀人灭口,你平白送掉他们的性命,不知是何居心?阁下,赶快传侍给卞店主,虽救不了田福春他们五个人,也许可查明根底替他们报仇雪恨,以免他们含恨九泉。”
    姜定远脸色一变,赶忙将一锭银子塞入狱卒的袖中。栗然地问:“那……你真是冤枝的?”
    “世间竟有你这样愚昧的人。在下如果真要动车,怎会等到东陵镇才下手?又怎会登门自投罗网?青天白日闹市之中,公然入店抢劫?
    你也不想想事情是否合情理,害人害己枉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卞东主一代英雄,用了你这种人,可说是倒了八辈子大楣。田福春也真是死得冤往。”
    “那……那你为何招认?为何不表示向提刑按察司上诉?”
    “哼?不招的结果如何?别说向提刑案察司上诉,即使是上京击登闻鼓也是杜然,你没听说过灭门令尹这句话么,我一个外乡人,身在死牢,如何去找有利于我的证据?”
    狱卒与公人不敢再逗留,拖架着他置回死囚车。
    当晚,县太爷亲颁手示,不分昼夜,调集县内所有的巡捕和丁勇,严加防守大牢,而且布下埋伏,严防艾文慈的贼伙反牢劫狱。
    当晚,来了几个夜行人,发现戒备森严,失望而去,避免打草惊蛇。
    按审汛的情形看来,艾文慈的命运已经决定了,无可更改,即使姜定远想撤回诉状,也无可驳回,势不可能。县太爷已命师爷拟好两件文书,一是要求城武县查证东陵镇劫车案的详情,一是里报府城有关动车案的破案经过,拟定的判决是斩立决,专等城武县的回文到来,一并呈府城。
    一般说来。知县大人已判决的案件,可说已成为定案了。虽则死刑的定谳大权并不操在知县大人手中,但官官相护,也不愿多管一下级官吏的事,如果没有死囚亲友奔走抗告,府大人布政使大人不会批驳重审的:甚至经由按察司呈报刑部的案件,刑部也极少批驳。真能获得平反的案狱,可说少之又少。
    如果囚犯的家属掌握了足以雪冤的反证,又向府衙门抗告,如果伸不了冤,再上布政使衙门抗告无效,便得到按察使衙门了。假使仍然无效,便得申请上京的路引,到京师击登闻鼓告御状,但等犯人解送别部会审,因死刑犯例由三法司审讯复核.府州县的权责,只限于枚、流徒、迁徒而已。会审不服,便可击登闻鼓。登闻鼓设于长安右门外,由六科、锦衣卫派人轮值收状,非大冤及机密大事不得去,未必由皇上亲鞠,这就是所谓的告御状。
    像艾文慈这种囚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除了等死之外,可说毫无机会苟全性命。如果熬不了刑,恐怕连解往府城的机会也没有了,死在重刑下那才冤哉枉也。
    第三天,城武县的回文到了,文上说,骡车沉没在东陵镇西面卧龙冈下的泥淖中,货物已空,车夫与四名旅客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已经打捞上岸,忤作验出皆是刀伤致死。之外有一名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显然是劫车时被车夫所击毙,经传讯东陵镇目击凶案发生的三位证人,证明劫车人旅客之一,会合埋伏在该处的一名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共同下手抢劫。因该车曾在东陵镇歇息半个时辰,证人认出该劫车贼是一位自称郎中,胜南名鸣的人。
    第四天,递送文书的人先出发,至府城投文。
    第五天,囚犯上了铐链,打入囚车,由八名公人武装械送府城,囚车走得慢,至府城两百二十里,预定三天方可到达。
    这几天中,岳珩兄弟一群男女,查遍了兖州府城,最后得到线索,一名操京师口音叫南鸣的郎中,搭乘兖州车行的长程骡车,据说去处是曹县。
    他们立即起程,奔向曹县。在他们离开兖州府城的稍后片刻,姜定远派来报讯的人,刚好踏入城门,接着是递送文书的人到达。他们并不知情。失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臂。
    岳珩兄弟、飞霜姑娘,和他们两位朋友贾芳、雷震远,五个人在两天后到了金乡城,沿途毫无所见,入城第一处先到的地方,便是鸿福客栈。
    岳珩极少出京,对江湖门道生疏,因此久走江湖,朋友众多的乃弟岳琳,成了他们事实上的主脑。
    五个人风尘仆仆,踏入鸿福客栈,已是木牌正本之间了。岳琳首先踏入店门,直趋站房的柜台,首先取出京师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所发的勘合(身份及办案的文件),在柜上亮了亮,向柜内的麦定远道:“掌柜的,有事请教。
    姜定远看清了勘合的内容,脸色大变,欠身陷笑道:“大人有何指教,请示下。”
    “贵店在府城的车店,十天前发往曹州的一辆骡车,车把式是田福春。车上有一位姓南名鸣的郎中,掌柜的可认识这个人?”
    “请问大人,那位郎中是大人的朋友么?”姜定远吃了一惊,心向下沉,骇然变色问。
    “也算得上是朋友。”
    "哪……他……他也是锦衣卫的……将爷。”
    “那倒不是。咦!掌柜的,你怎么啦?”
    姜定远双腿发软,不断打冷战,脸色灰败,抽着冷气说:"贵……贵友在十天前,在……在城武东陵镇,打……打劫敝店的骡……车,杀了田师父和所……所有的乘……乘客,又……又来本……”
    “什么?你说他打劫贵店的骡车?”岳琳失望地问。
    “是……是的……”姜定远魂不附体地说,接着心惊肉跳地将所发生的事—一说了。最后又说:“昨天一早起解,这时恐怕已快到济宁州了。”
    岳琳扭头向乃兄道:“大哥,恐怕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不然怎会沦落到劫骡车的地步?
    再说,这位掌柜的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活擒,谁能置信?”
    岳珩深以为然,苦笑道:“二弟所料不差。看来,咱们又得重新再找线索了。”
    飞霜姑娘秀眉深锁,接口道:“这件案子有点蹊跷,琳哥,何不找知县大人问问详情?”
    “问知县?用不着吧?”岳琳不想找知县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论脚程,今悬巳牌初正之间,定可碰下囚车,但并末遇上,是否其中有隐情。既然来了,没看到南郎中,不是很可惜么?如果不找知县,可向驿店找坐骑,咱们住回赶,明早或可赶上囚车,断不可失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臂,看看也好放心。”
    “对,去驿站要坐骑,巳是傍晚时分,咱们连夜赶路,可望在济宁州赶上哩!走。”
    等他们弄到坐骑,已是傍晚时分了,星夜追踪,反奔济宁州。
    他们却不知,囚车根本末出金乡县界。昨天,囚车出了大批漏。
    当囚车出发时,远远地跟来三名钉梢的人。这三位村夫打扮的人,全都是身材魁伟,相貌凶猛的大汉,怀中藏有匕首,胁下挟着以布巾包着的暗器囊。三人后面里余,一名马贩子赶了四匹健马,马有络头,有僵,却没有备鞍镫。
    三大汉之一是个脸色苍暗粗糙,左颧骨旁有一颗大青痞的人,一面走,一面向左右两名同伙说:“咱们得手之后,不必再回东陵镇了。”
    “为什么?”左面下领突出的大汉问。
    “免得引起官府的注意。”
    “死囚与公人一个不留,没有活口,怎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怕万一被人看到,不得不防。得手之后,咱们飞骑赴矩野,先找地方把那些银于花光快活,等风声平静之后再回到东陵倚靠商大哥。”
    “咱们准备在何处动手?”
    “前面是八里庄,八里庄北面三里地,是浊沟桥,桥北便是白狼套,那儿冈阜连绵,古林蔽天,附近前后七八里不见人烟,正好下手。”
    “要不要先绕到前面勘看地势,埋伏相候。”
    “哈哈!你怎么老说些外行话?咱们既不是打闷棍的小贼,又不是收买路钱的地主。咱们不一定要选择时地,又不需洗劫财物,只是杀几个人而已,只消四野无人,杀了便走,用得着已经是已牌末午牌初了,炎阳似火,没有行人的坦荡官道上热气蒸腾,可看到褐黄色的路面,形如波浪般扭动的气流。八名公人穿了青盘领衫,戴平头巾,脚上穿形如靴,但却不是靴的臃肿皮扎翰,带了单刀,铁尺。有一名公人带了公文袋,另一人带了刑架。囚车是粗坚木所造,四尺长三尺宽,高亦四尺,棍设四轮,形如木笼,鸡卵粗的门链,上了一把两斤重的大锁,门与柱加了封条,一人拉,一人推。里面的艾文慈屈坐在车内,像一头被挤在槛内的病虎囚车本来就叫槛车。他身高八尺,上了铐链带了脚链,挤在小小的囚车内。连转身都感到困难。头顶烈日炎炎,他又带伤在身,那情景,委实令人不忍卒赌,望之酸暴。
    只走了半天工夫,他已经奄奄一息,看样子,是否挨得过三天的两百里长程,大成问题。
    大明圣律为太祖皇帝所亲打,对死囚算公平。早年定都南京,建三法司于钟山的北面,命名为贯城,贯索七星如贯珠,环而成象名天牢;这就是天车名称的由来,死囚除特殊原因外,须械送三法司复审。三法司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拿驳正。三法司有所谓三审四讯,尽可能给死囚公平审判辩罪的机会。三国以来,不但刑律在变质,官名人轶事场风气日趋败坏,流弊丛生,死囚是否能活着解送三法司,得看解选送当地官吏是否贪赃枉法,也得看那些解差是否有天良了。如果死囚有家属,有的是钱,可以沿途照顾,用金银塞解差的钱囊,犯人活命的希望要大得多,不然的话,恐怕得劳师半途的地方官吏开发死亡公文了。
    囚车的后柱上,挂着解差的行囊,和一个大皮袋,里面盛着犯人的物品,这些物品须随犯人一并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为证物。
    八名解差大热天赶略,本就一肚子火,再加上艾文慈无亲无故,身上仅有的十余两碎银和数百文制饯,已成为赃物没收作证物,哪有余钱送给解差买命?因此,一路上吃足了苦头,被那些解差虐待,不给他水喝,不许他入睡,饱受折磨。
    过了八里庄,出庄不久,在后面推车的公人便开始抱怨老天爷不作美。咒骂老天爷不公平:“该死的老天,怎么偏偏在咱们出差的日子里晴空如洗万里无云?毒太阳晒得他娘的脑门子发晕,来回六七天,真够受的。”
    走在右面的解差,用刑棍戳戳艾文慈的腰胁,喝道:“该死的贼囚,不许睡,大爷们在太阳下赶路,苦了两条腿,你他娘的有车坐舒服写意,还想享福睡大头觉?小心把福享完了。天杀的贼囚,你可拖累了咱们兄弟快活。咱们可托你的福,替你推车做脚夫哩!你再睡,太爷搞瞎你的狗眼。”
    艾义慈怎能睡了?饥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伤势恶化,已陷入半昏迷境地,并不是真睡了。他被刑棍捣得痛入心脾,哎一声惊叫,浑身一震,领上的肌肉不住抽搐,哑声叫“诸位公爷,请……
    请给我……口水,我……我渴死了。”
    公人冷笑一声,取下水囊拨开水塞,自己咕嘻嘻喝了几大口,将水囊伸至囚车顶,冷笑道:“喏!水来了。”
    水从壶口泻下,泻在囚车顶的木栏上,洒落在艾文慈的头上。
    英雄末路,猛虎在押,只能逆来顺受。他发狂般用口接水,但倒水的人却不向他的口中倒,逐渐后移,水泻范在他的颤顶。囚车太窄,他的头不能再往后仰,无法跟随泻下的水。
    “哈哈哈……”八名公人全都狂笑。
    他嘴唇干裂,需水滋润,费力地吮舔沾湿的肩臂,衣衫上沾了尘土。
    沾上的水成了泥浆,他顾不得污脏,总算获得些水份润唇。
    “身在公门好……好修行,诸位公……公爷,请……”他痛苦地叫。
    公人仰手入内,抓住他的发结向外拉,凶狠地地说:“大爷们倒了八辈子媚,接下你这趟好差事,如果咱们不可怜你,给你带上枷,你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你给我闭上嘴,免得受活罪。”说完,放了发结,粗野地发出几句不堪入耳的臭骂,方消了一口气。
    轮声辘辘,囚车沿官道缓缓东行。
    浊沟桥在望,那是一座长仅两尺的木桥,桥的东北,是起伏不定的丘陵野地,荒林散布其间,前后不见村寨,除了偶有三两樵夫出没之外,罕见人迹。官道上不时可看到三五个匆匆赶路的旅客,走这条路的似乎不多。经过多次大水灾,黄河夺运河时,济宁州一带损失甚重,所以地广人稀,走上二三十里不见田地村落。
    官道通过丘陵地带,两例全是野林,过了浊沟桥,进入第一座树林,轻风徐来,暑气徐消。公人们精神一振,前面挽车的人喜悦地叫:“晦!
    舒服,歇会儿,等会儿赶过白狼套进食。”
    囚车推至路旁的树荫下,八名公人像是得救的死囚,一窝蜂地往树下一躺,吁出一口长气,一名公人取水囊喝水,懒洋洋地说:“咱们不能歇得太久,过白狼套还有六七里才有人家,歇久了,便赶不上午餐了,要不就在此地进食,多歇歇腿。大热天,一天赶七十里真挺不住。”
    “我可不愿在这种荒凉所在多歇,要到徐家庄进食。小店里的徐大嫂烧得一手好菜,我可不愿在此吃那些发下来的硬馒头。”另一名公人说,一面说一面走向囚车。
    囚车内的艾文慈,正扭头打量挂在车后的皮袋,心中不断地想:“老天爷如果给我机会能弄开皮袋,取出精盒的日精剑,五行就有救了。”
    “你看什么?”一名公人叱问。
    他转头收回目光,冷冷地盯视着这位公人。他心中明白,这些公人有一个铁打的心,钢做的肺,冷冰冰的血,人性已泯。向这种人乞怜,一无好处,只有自取其辱,宁可饥渴而死,也不必再乞怜偷生受辱。
    他的双眼由于痛苦的折磨和饥渴疲劳的侵袭,以往清澈有神的光彩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红丝满布,配上红肿的脸面,像是一头病虎,流露着可怕的慑入神情。
    “贼死囚,我在问你。”公人狞笑着叫。
    “看你。”他吐出两个字。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不回答。此时此地,充硬汉只有自己吃亏,说不定会送掉老命。大丈夫能屈能伸。像他这种人,对生命并不太留恋,但却具有无比的坚韧性,能适合环境谋取生存,即使到了绝望关头,仍不放弃希望,环境愈恶劣,争生存的意志愈强烈,只要一息尚存,他是不愿也不肯倒下去。
    "你看我有何用意?”公人凶狠地问。
    他勉强挤出一丝可怖和笑容,说:“小可已看出公爷有一副慈悲的心肠,动了侧隐之心,给小可一口水解渴好么?"“哼!我这种人如果要有慈悲的心肠,妻子儿女恐怕早就饿死了。”
    公人不屑地说,神色柔和了些。
    “公爷跟了一位不要钱的清官,因此……”
    “哼!清官?清个屁,那是个狂徒而已,自以为不要钱,便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妄为,自命清高沽名钓誉,一半狂一半疯,他还以为自己是青天大老爷呢。如果他做了天子,恐怕比秦始皇还要残暴,天下人不死掉一大半,他岂肯甘心?咱们这些人都不用活了。他如果是清官清官会用严刑迫供?会凭一面之词入人于罪?朝廷圣律审人犯只准用荆条,他却用夹棍头箍来对付你,首先他自己就知法犯法,滥用私刑,那还算得是清官?见他娘的大头鬼。”
    公人发了一顿牢骚,然后往树下一躺,不再理会。
    他又乘机瞥了身后的包裹一眼,心说:“但愿午餐时,他们不把包裹拿走。”
    不久,公人们重新上路。本几,前面出现了一处两道冈坡夹路的处所,那就是白狼套。
    野林蔽天,野草及腰,好一处僻静阴森的所在。
    前面转角处出现了车影,三辆双头轻车陆续出现,八匹鞍上有骑士的健马前四后四,保护着车队的前后。
    车马的速度不徐不疾,渐来渐近。喝!好神气,三辆轻车不论车身与驾车的骏马,所有的装饰皆鲜明光亮,每一颗铜钉皆擦得光闪闪,比东陵镇商家的轿车华丽得多。
    八骑上四男四女,四男全是中年人,文绉绉地,脸上经常流露着和蔼的笑容。四女皆是清秀的十四五岁小姑娘,穿了北脚长裤,半统弓鞋,上身是白罗春杉,另加宝蓝色小短袄,一个个眉清目秀,稚容末褪。
    但他们的鞍分插袋内,竟然各插了一把长剑。
    三位车把式的相貌,胆小朋友保证不敢仰望。第一位虬须如戟,脸膛色如淡金,那双怪眼精光四射,熠熠迫人,像是可看穿人的心肺。身高八尺以下,坐在车座上凛如天神。
    第二位车把式狮鼻海口,满脸横肉,眼似铜铃,脸色红中带紫。
    第三位车把式头顶光光,四周留了一圈长发,披在三方长及胸下,像个披头鬼。一字粗浓眉大眼神光四射,脸色如古铜,大八字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两头翘。
    三人的年纪皆在四十上下,一个比一个雄壮,像熊,也像大牛,两条粗大的手臂,怕不有上千斤的神力?一看便知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大概一顿饭难可吃下二三十个慢头和三五斤大肥肉的呢。
    驾车的六匹健马也出奇地雄骏,没有这样的骏马,也就配不上这般出色的车把式,随着车把式的长鞭拂动,六匹马昂首竖耳,塌腰翘尾,精神抖擞地踏起小跑步,步伐、姿态、蹄迹、驾铃声,无不整齐划一,从容有度,器宇轩昂,拉着的轻车平稳如顺水放舟,似乎没有丝毫颠簸。
    轿形的车厢栗木为架,轻桧为壁,天蓝色漆,绘有彩云纹图案,两侧是宝蓝色如意花环,中间有四个篆字:中都汤府。
    本朗立国初年,定都南京,洪武二年九月,太祖高皇帝在故乡濠州建立一座中都城,至洪武三年十二月方行竣工。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朱洪武出身无赖,还能不在故乡神气一番?
    濠州,先改为临濠府。洪府六年,改中立府,七年八月,改凤阳府。
    中都城在凤阳城西,是天下第二大城。第一大城是南京,周九十六里。第三是京师(北京),周四十五里(那时北京外围二十八里重城尚未建筑)。
    中都城,周五十里四百四十三步,有九座门。中间是皇城,周九里三十步。城中没有留守司辖有附近八个卫,一个千户所,人卫是凤阳右卫、凤阳中卫、皇陵卫、凤阳卫、留守左卫、留守中卫、长淮卫、怀远卫、与洪塘千户所。皇陵在凤阳城西南,叫皇陵城。长难关在凤阳城西北。
    东北有洪塘湖,称洪塘湖屯田守彻干户所。如果不是有这五六万名精兵防守,响马贼流窜期间,中都城恐怕早就烟消火灭了。
    中都场府,谁知道轻车的来历?百姓小民也许曾听说过中都,却不知汤府的底细了。官府中的人,大概不会不知。反正这三辆车车柱用云头,车帷用间金饰银璃绣带青慢,熟悉官名人轶事场舆府制度的人,一眼便可看出车主人的官旗,至少也在三品以上一品以下,虽则车上末插着车主人的官旗,主人不在车中,但各府州县的官员,绝对不敢找这种车的麻烦,甚至还得派人护送过境!
    公人们天生有一双势力眼,看到前面的车马,便知来头不小,慌不迭将囚车向路旁靠,四个公人推推拉拉乱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合该有事,艾文慈确是渴得受不了,公人们靠近囚车推拉,恰好一位公人的水囊靠近栏杆附近。栏杆宽约四寸,足以挤过一个水囊。
    他顿忘利害,铐链咋啦啦响,便被他抓住了水囊,咬掉囊塞子,咕噜噜将水猛往肚里灌,干裂的嘴唇获得滋润,他完全忘却了水囊碰击裂唇的痛楚。
    这还得了?公人一声怒叱,伸手猛夺。
    他虽然被折磨得不成名人轶事人形,虚弱委顿,但为了解渴活命,仍用了全力紧抓不放。双方一用劲水囊带拍一声断掉啦。
    四个公人已将囚车推至路旁,同声怒叫,大声咒骂。
    被夺走水褒的公人无名火起,拔出了单刀怒吼道:“该死的贼囚,太爷要割掉你的舌头,砍掉你一支手,狗娘养的!”
    他不加理睬,拼命喝水。
    公人的单刀作势向里戮,危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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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宝相庄严的孝和尚
    领先的四名骑士到了,先头一名留三给长须,四方脸的骑士沉喝道:“住手!不许行凶,怎么回事?”
    车马全停住了,三部轻车的窗帘掀开了一条缝,车内的人悄悄向外瞧。
    公人们真听话,出刀的人停手说:“死囚大胆,竟敢抢夺水囊,在下要教训他。”
    “他为何要夺水囊?”骑士和气地问。
    “他……”他要喝水。
    “你为何不给他水喝?”
    “这……”
    “你们多久没给他水喝了?”
    “阁下不必管咱们的事。”公人恼羞成怒地说,又道:“一个杀人死囚,不能对他太客气。”
    骑上仍然淡淡一笑,平静地说:“未经刑部定案的人,皆不算是死囚,你们是哪一县的解差呢?”
    “金乡县的解差。”
    “送到府城么?”
    “是的。”
    “囚犯姓什,名谁,所犯何案?”
    “姓南名鸣,是劫车杀人犯。”
    “知县大人定了案?”
    “罪证确实,判决不待时。”
    “咦!罪证确实,只须呈文到府,候命处决,为何将人犯解府?”
    死刑犯的判决,有绞、斩、凌迟、杖杀。行刑有立决、秋后决、决不待时。决不待时,意指不必等到秋后,除了规定的停刑月、日,皆可行刑,罪证确切的重犯,可以将审讯经过向上呈报,不必将人解上,由府呈文刑部,候批核准就地正法。这是指偏僻地区而言,在山东地境是不许可的,一听便知对方不熟悉官名人轶事场事。
    公人也糊涂一时,说:“在下奉命解送人犯,不问其他。”
    骑士尚未回答,第二辆轻车的车把式叫道:“施爷,主人有请。”
    骑士应喏一声,兜转坐骑驰抵车旁,马上欠身向车窗低声道:“请姑娘示下。”
    “施叔,保全那人的性命,可好?”车内人也低声说,语音极为悦耳。
    “在下当为其缓颊。”
    “有劳施叔了,保全他到府城便可了。”
    “不敢当,在下当尽力。”微含笑答,兜转马头重回原位。
    听三人的回答,令人摸不清边际。车把式称车内是主人,而主人却是姑娘。施爷神色谦恭身份甚低,却又自称在下。而车中的姑娘,却又称骑士为叔。三人之间的称谓神情,透着邪门。
    骑士瞥了众公人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们请记住,这位犯人如果不好好地解送府城,要是有了一差二错,惟你们是问。”
    “你阁下……”
    “不必问在下是谁,总之,在下可以要你们替这位犯人抵命。”
    “你……”公人愕然叫。
    “在下是当真的说一不二。”
    “你赫唬……”
    “在下不是赫唬你们。请禀明知府罗大人,说在下施俊寄语,请他费神,对犯人的案情慎重推断。”
    “这……小的从命。”公人顺从的答。
    这位施俊竟寄语知府罗大人费神,来头岂同小可?他不敢不顺从。
    “你们该带有详文,给我看看。”
    “这……”
    另一名骑士呵呵大笑,说:“我说,你这位虎狼解差,最好给我这位兄长看看,你听清了没有?”
    公人打一冷战,赶忙去找招文袋,取出详文呈上说:“爷台请过目。”详文内只是犯人的身世资料,与犯案的情由,犯人的审讯供词,皆已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差役先一日呈送府城,自然所有的文句皆对犯人不利。
    施爷将详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说:“不管犯人所犯何罪,他必须受到公平的审判,罪尚未定,你们不可难为他,知道么?”
    公人唯唯称是,车马立即起程。
    囚车也开始移动,艾文慈总算因祸得福,不再受到公人的苛待。
    车马以稳定的速率前进.不久.劈面遇上了迎面而来的三个跟踪人,双方相错而过,各走各路。
    前驶十余丈,第二辆轻车的车把式又亮声叫:“施爷主人有请。”
    施爷勒马相候,等车驶到时同时并进、施俊在马上欠身向车窗问:“请问姑娘有何吩咐?”
    “刚才那三个人施叔认识么?”
    “这个……在下没留意。姑娘认识他们?”
    他们是六安州五虎武家兄弟与九绝判官明义彰。五虎抢劫州南首富林公瑞祥,刀伤事主惨杀妇孺,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九命轰动南京。六安州李巡捕请来了安庆府的名捕神刀王舫,独闯嘉年壮,格杀二虎刀伤九绝判官明贼,武家兄弟逃脱,明贼也幸逃得狗命。从此亡命天涯,四处犯案,被神刀王舫追得几乎无处容身,想不到他们三人都在此地出现,不知有何图谋?”
    “咦!真是他们?”施俊讶然问。
    车内传出轻笑声,问道:“施叔不相信我的眼睛么?”
    “在下怎敢?姑娘之意……”
    “我要跟踪他们!”
    “姑娘,那…哪怎么可以。三两无恶不做的小贼,不配劳动姑娘的大驾,在下转回去,把他们一齐擒来便了。”
    "不,我要看看他们是否一起造孽。看他们行色匆匆。扮成村夫未带行囊,去处当在附近。你保护芝姨和馥姐姐先走,晚间在金乡见面。”
    “姑娘要……要一个人……”
    “一个人够了。但可叫小琴跟着我。”
    “好,今晚在金乡见。”施俊无奈地道。
    车马继续前行,蓦地蓝光一闪.车门倏开即闭,一条奇快无比的蓝影激射而出,闪电似的隐入路旁的深草密林中,一晃不见。
    车后的四名女骑士在车把式示意之后,一名女骑士将缰抛给同伴,拔出长剑迅疾系在背上、飞跃下马。也窜入路侧的密林中,身法也迅速无比。
    车马继续向前驶,不久,赶了四匹光背马的人匆匆而来。
    囚车向前推动,接近了前面一座矮林。刚好是下坡路,矮林从坡路顶延伸至坡底,坡对方是一座松林,两端的坡度都不去。
    三个村夫在离开车马后不久,便加快脚程急奔,赶了里余,囚车在望。
    囚车因未下坡,三村夫大踏步到了。
    “喂!公爷们,等一等。”领先的村夭叫。
    八名公入一证,本能地止步。
    为首的公人转身一看,看清来人是村夫,不悦地问:“你们鬼叫什么?”
    村夫走近,上气不接下气地伸出一个革囊说:“刚才小的拾了一个皮袋,也许是公爷们遗失的,所以赶来……给你!”
    这瞬间,三名村夫同时动手发射暗器,先下手为强,三枚缥,两枚九绝钉,一把飞刀,暴雨似的袭向八名公人。接着,拔出匕首笑着向前猛扑。
    八名公人骤不及防,变生仓卒,想躲避已力不从心。惨叫声乍起,四名公人扭曲着倒地。
    “杀!”三名村夫虎吼,匕首破空刺袭未死的四名公人。
    四名公人三人用刀,一名用刑棍,大喝一声,奋勇迎斗。
    第一名村夫扑向抡刑棍扫来的公人,左手一妙,便抓住了扫腰的一根,探身切入,匕首一闪,刺入公人的胸口。
    另一名公人从侧方抢近,单刀来一记“力劈华山”,全力进击。
    村夫向左一闪,一带之下,把挨了一匕的公人撞向使单刀出招的公人。使刀的公人一怔,收招侧跃。
    糟了!村夫的匕首治好掷出,不偏不倚入公人的右腰胁。
    “啊……”两名公人几乎同时倒地。
    村夫一跃而上,拔回匕首奔向囚车。
    另两名村夫,将两名使刀的公人,迫得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形势非常险恶。
    村夫到了囚车旁,车内的艾文慈喜极大叫:“朋友,找刀来砍开囚车,不然就搜那位背招文袋的解差,锁匙在他身上。”
    村夫哈哈狂笑,亮了亮匕首说:“朋友,咱们不是救你的,而是来要你的命。”
    “怎么?你……”
    “给你一刀,早送你见阎王。”村夫狞笑着叫,一匕插下。
    艾文慈心中叫苦,囚车窄小,怎能躲避?起忙下躺,用拷链挡架匕首。
    墓地,矮林两侧的草丛内,跳出八名戴了青头罩,穿紧身衣的怪人。
    青头罩不但罩住脑袋只露出两只眼睛,而且在脸部、面画了猩红的怪形五官,十分吓人。
    每个人皆带了刀剑,喝声如沉雷:“住手!要杀犯人,得问本大王肯是不肯。”
    不远处,宝蓝色的身影与女骑士已早到一步.在村夫们动手的前片刻先到,因为发现此地有人埋伏.所以并不立即面,要看看结果。
    村夫想再给艾文慈一匕,第一名怪人激射而至,沉重的戒刀倏落。
    “给你!”村夫大喝,脱手将匕首掷出。
    怪人一刀斜振,“得”一声震飞了匕首,可是,村夫的九绝针已经接踵而至,怪人想躲闪已不可能。
    “哎……”怪人狂叫,以手掩住小腹踉跄后退,退了两步上身一晃,丢掉戒刀发出一声厉号掷倒在地。
    村夫存心下毒手,发射九绝钉伤人,却不知第二名怪人也存心要他的命,在他发射九绝钉的同时,打出三枚袖箭,飞簧声与箭夫同到。全射入他的胸腹。
    第二名怪人一把抢起被九绝钉射中的人,向后到的同伴叫:“分头行事,快!不留活口。”
    一名怪人抡刀砍开囚车,叫:“出来,朋友。”
    艾文慈大喜,叫道:“在那位挂招文袋的解差身上有锁匙,没有锁匙我走不了。朋友是谁?”怪人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接住,冷笑道:“先别忙,等咱们杀光活口再说c”
    另一名怪人已取来了招文袋,探出锁匙替他开铐链和脚镇的锁,正持将他拖出,却听娇喝声震耳:“住手!大胆贼人敢劫要犯,该当何罪?’,八名公人全死光了,三名村夫也一死一重伤,只有一名村夫仍和三名怪人苦撑,发发可及。
    八名怪人一死一伤,损失也不小。
    怪人们循声看去,看到路中不知何时,站着两名戴了面具的女人。
    那位浑身穿了宝蓝色衣裙的女人,面具狰狞可怖,朱红色的脸,蓝色的眼眶,黄色的大嘴,金色的牙齿,可怖已极。另一位短打扮的女人,面具却是蓝色的,红色的五官,更为吓人。只有这位带蓝面具的女人背系着剑。
    “杀!”站在最近的一名怪人怒叫,挺剑猛扑、“画龙点睛”劈面击到,身剑合一,来势汹汹。
    蓝面具的女人玉手倏动,长剑出鞘,一剑振出叱道:“你敢无礼?”
    “铮”一声暴响,怪人的剑脱手飞出路心,虎口血出,连退三步,惊得双目失色,狂叫道:“风紧,扯活!”
    “你讲的贼话,走得了?”蓝面具女人叫,疾冲而上。
    怪人扭头奔入林,像兔子般逃命去I。
    囚车向坡下滚,车内的艾文慈叫苦不迭。
    戴红面具的女人,对杀人并不热心,挺剑追击另一名逃得慢的戴头罩怪人,出剑凶猛志在必得的戴蓝面具的女伴叫:“要活的,不许杀人。”
    蓝面具女人的剑已递近怪人的后心,闻声变向,改攻右肩。
    怪人全力飞纵入林,突觉右肩后一震,接着有半身发麻,有臂握不住刀,刀不听掌握脱手坠地。但纵势未止,落入林中,双足点地的刹那间,刚发劲再次纵起,无边的疼痛汹涌地袭来,只觉双腿一软,“蓬”一声冲倒在丈外的树根下。
    刚想爬起逃命,腰背已被沉重的物体所压,颈旁多了一段冷冰冰的剑尖,娇叱入耳:
    “再逞强挣扎,割断你的颈部经脉。”
    他怎敢逞强,“哎唷唷”鬼叫连天,浑身全软了。接着有肩被人拍了一掌,被人抓住后领。拖死狗般拖回路中。
    附近已无人,留下了八具公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和一名村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
    一名村夫已逃了个无影无踪,另一名重伤的村夫奔向金乡方面,恰好遇上带了四匹马的马贩子。马贩于是接应他们的贼伙,救了重伤的同伴,遗下两匹马落荒而逃。
    一具怪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静静地躺在路旁,是被村夫的暗器击毙的。
    蓝面具的女郎拖着怪人到了路中,放倒在红面具女郎的脚下,说:“小姐,为何不让小婢杀这些凶手?”
    “杀,你只知道杀。”小姐用责备口气说。
    蓝面具女郎噗嗤一笑,说:“事实上,小姐尽可阻止这场凶杀而不阻止,却任令他们行凶。”
    “都不是好人,只好让他们互相残杀了。”小姐摇头苦笑道。
    “但……这些公人奉上命所差……”
    “你没看见他们虐待犯人的情形么?这种伤天害理的害民吏役,比强盗土匪还要可恶。
    强盗土匪要冒生死风险,而他们却公然名正言顺地残民以逞,怎不该死?”
    “反正都不是好东西,难怪小姐不加阻止。”蓝面具女郎一面说,一面拉掉怪人的头罩,讶然叫:“咦!是个和尚。”
    红面具小姐也怔住了,说:“怪事!这些人到底………小琴,你到坡下把犯人带来,我们要追查。”
    “小婢遵命。”
    坡下只有一辆被囚车,犯人已不见了。
    囚车滑向坡下时,车内的文文慈铐链刚解,一时尚难恢复名人轶事活动能力,眼看囚车向下滚,急得他直冒冷汗。
    好在坡度不太陡,滚着滚着愈来愈快,他吃力地向车门外挤,要冒险跳出,免得囚车翻覆摔死。
    可是,已来不及了,前轮辗中一个小坑,前面一沉,车尾猛地一扭,车便扭至路侧:接着“蓬”一声大震,撞在路旁的树干上,撞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倒。
    囚车十分结实,车门虽已被怪人砍开锁栅,仍不致于撞毁。他乌天黑地地爬出囚车,仍不忘拾取抛出丈外那具盛赃证的皮囊。
    他找到皮囊抛落处,手刚伸出抓住囊口绳,一把剑尖突然自草丛中伸出,指在他的后心上,低沉的叱声入耳:“不许任意移动任何物品,朋他想转身看看是谁在后面用剑制他,喝声又响:“不许移动。”
    “你们……”
    “咱们是善意的。”
    “善意是指要杀我灭口?”
    “日后自知。”
    当声落,他感到左耳门道了一记重台,立即人事不省。
    这附近也埋伏有十余名戴头军的怪人.等戴蓝面具的姑娘赶到,除了破囚车和公人们的行囊外,空山寂寂。所有的人全部撤走了。
    蓝面具女郎即回原处,将所见禀明小姐。小姐略一沉吟说:“把和尚带走,离开现场,以免惹官司上身,到偏僻处取口供,走!”说走就走,由蓝面具女郎将和尚找上肩,匆匆走了。
    不久,从东面不了一群怪人,将所有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全部弄走,囚车也拖至远处击毁,折树枝清理路面的血迹,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血案。
    艾文慈悠然醒来,首先听到蝉声震耳,发觉自己已置身在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内,房中没有摆设,床像是小客栈统铺,近壁处放置了一排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窗口透进红色的阳光,一看便知是晚霞和余晖,已是申牌未时分了。
    “这是禅房。”他想。
    他想坐起,但头脑昏沉,浑身疼痛,骨头似乎被人拆散了,虚弱得浑身脱力,想挺身坐起也感到十分艰难。幸好手名人轶事铐脚练已打开,这是值得欣慰的事。
    他同时感到疲倦万分,了解自己的处境并不乐观,虽则看情形并不坏,至少目下他安全了,八成儿是怪人带他到此地安顿,此地可能是荒山中的寺院,“他们把我劫来,不知有何用意?”他想。
    一面想,一面打量房间,首先便想到逃离险境。想着想着,一阵倦意袭来,他不再抗拒,慢慢地睡着了。
    一连串的恶梦纠缠着他,但由于疲劳过度,心中安定,并未被恶梦所惊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弄醒了。
    这次又换了地方是另一间尚算洁静的房间,灯光耀目,已是夜间了。
    没有床,他倚靠在壁根下,左右坐着两名壮实的和尚。前面,有八名盘坐在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的老少僧人,全用平静的眼神盯着他,似有所待。
    “这是什么地方?”他突然问,瞥了众僧一眼又道:“那一位大师给小可服下的治伤奇药,定是疗伤圣品。”
    “施主已两次服下疗伤圣药千斤丹,这种丹只消受伤的人有一口气在,定可药到伤除,三五天便可下床了。施主受刑不轻,而且饥渴过度,惊惧与疲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熬,精气神耗损过距,贼去楼空,因此三五天恐怕依然难脱床席。”一名中年僧人说。
    中间安坐的和尚慈眉善目,笑道:“敝寺位于山林深处,且在夜间,施主极为安全,尚请放心。”
    “哦!那么,是大师将小可救来的了,小可尚未向诸位大师道谢呢!”
    “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施主尚挺得住么?”
    “药是圣品,小可已感到痛楚已经消失。小可姓南名鸣,走方行医为业。访问大师如何称呼,此地何名?”
    “这儿是金乡县城东五里金莎岭广化禅寺………”
    “哦!小可记得有一位师父在小可人城时,曾经……”
    “那是敞寺的弟兄。”
    “弟兄?”他讶然问。
    和尚知道失言,淡淡一笑不加解释,往下说:“贫僧释悟净,是本寺住持。有关东陵镇劫车的事.施主可否坦诚相告。”
    他用目光在和尚脸上搜寻可疑的神色,弄不清对方话中的含义,避重就轻地说:“劫车事与小可无关。请问大师,小可冒昧请教,昼间劫囚车救小可的那些戴头罩的人是不是贵寺的大师?”
    “是的,贫僧为了救你,师弟们一死一伤,冒了极大风险。”
    “大师为何救我?”
    “呵呵!就算是出家人动了慈悲之念吧。”
    他淡淡一笑,说:“依那次救小可的情形看来,贵寺的大师们似乎对小可并无好感,不然便不至于将小可击昏方才带走。”
    “有两个女人出头干预,她们的艺业骇人听闻,事已急,为恐施主误会,因此击昏带走。事非得已,施主休怪。”
    “小可不明白,大师为何冒此风险将小可救出,为何?可否见示。”
    “贫僧已经明白表示了施主是冤枉的。”
    “大师是否太过信任小可了。”
    悟净渐渐不耐,神色渐变,说:“施主不嫌问得太多了么?”
    “小可确是糊涂了。当然,小可不是不知感思的人,救命之思,不敢或忘,容困后报。”
    “施主在东陵镇逗留多久,在商家混了多少日子?”
    他心中急感困惑,略一沉吟,问:“大师认为小可是商家的人?”
    “你否认?”
    “大师错了。”
    “哈哈哈……真名人轶事人面前不说假话,咱们别在兜圈子说话了。”悟净大笑着说,接着脸色一沉又道:“”你不是下手劫车的人,但却是商大爷的眼线。““大师这话从何说起?”
    “只因为你失风,所以商大爷不得不派人至金乡放出不利于你的谣言,要假官府之手来口,因为他们知道必须牺牲你方可平安。接着派六安五虎中的三虎,明里劫囚车救你,其实却想乘机奖你置之死地,这就是三虎为何不救你出车的原因。”
    “大师……”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贫僧救你是有用意的。”
    “请教。”他定下心神说,心中已有三分明白。
    “像商大爷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阴险泰山贼,跟着他怎么有好结果?”
    “小可不是商大爷的人?”
    “呵呵,那么,你是想偷商大爷的藏金库的人了,恰好被车把式看出你的底细,三方冲突,商大爷占了上风,对不对?”
    他叫中疑云双起,笑道:“大师似乎在套话哩!何不开门见山谈谈?”
    “但不知施主是否有诚意了。”
    “小可当然是有诚意的,大师到底知道些什么?”
    “商大爷的藏金窟,那就是贫僧将施主请来的原因。”
    “哦!这……”
    “施主不会说不知道吧?”
    “如果小可说不知道呢?”
    “那……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你不是个糊涂人。”悟净的话中含义,昭然若揭,说当然好,不说就麻烦了。
    他心中一动,笑道:“在小可确知能分多少之前,要命你拿去好了,小可不可能供手奉送的。”
    悟净大喜,欣然问:“见者有份,大家均分。
    他为人机警,立即打定主意,要装就装像些,不能透出破绽,摇头道:“大师的办法,不合规定。”
    “依你之见……”
    “三份均分,我一你二。你人多,见者有份我岂不吃亏?”
    悟净用目光向同伴们征询意见,众僧皆阴笑着点头首肯。
    “好,依你。”悟净奸笑着说。
    “一言为定。”
    “藏金窟在何处?”
    他呵呵地笑,说:“大师等几天好不好?三分之一的得主不亲自出马在场,还像话么?”
    悟净也知他不好对付,不再追迫,问道:“那家伙的藏金,到底有多少?”
    他心中冷笑,放出钓饵说:“多少小可不知道,反正仅是镇西南的寨墙下那座………
    懊!据小可所知,仅是珍玩、手饰和珠宝,就有七个五斗橱珍藏盛放。”财迷心窍的悟净心中狂喜,心说:“好小子,不怕你奸似鬼,到底嫩得很,你终于透露口风了吧?慢慢来,你总会吐实的。”
    心中是这样想,口中却说:“我知道那家伙在泰山做贼期间,曾经洗劫过三批香客,珠宝丰盈,金银如山。两年来弟兄们明查暗访,可是,那家伙确是精明,就找不到机会探出他的藏金窟来,目下有你相助,妙极了,你有何神通,居然探出眉目来的?”
    “呵呵!别忘了小可是走方郎中,谁要是不供给一些小可要知道的消息,他的病保证每况愈下。小可倦了,可否让小可安静些?伤养好了之后,小可在金乡还有一些小事料理呢。”
    悟净挺身站起,大笑道:“哈哈!你的小事我明白,放心啦,贫僧保证替你提前办好。
    师弟们,走!”
    说走便走。艾文慈本想问原委,却又忍下了,心说:“见你的鬼,你知道我要办的事是什么吗?”
    其实他所指的小事,是想找机会再去找姜定远,说明在东陵镇所发生的事故,想要姜定远速至完州传信,希望兖州分店速至济南府把巨无霸卞腾蚊找来,查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
    和尚们走了,窗外两个神秘的黑影也悄然隐去。
    中都领府的车马,在金乡逗留不走。
    云都尉岳琳一群男女.在金乡与城武之间往返奔波,在官府的协助下,四出探查逃犯南鸣下落。因为白狼套劫囚的血案,已在三天前被发现了破碎的囚车,并且挖掘出被仓卒掩埋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方知死囚已经脱逃。I血案如山,金乡的郭大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来,他这项乌纱帽摘定了。。
    晃眼便是十天,已经是七月中旬的最后两天了,劫囚血案消息毫无,找不到丝毫线索。
    府城派了同知大人前来坐镇,可苦了那些巡捕差役,三天一比,两天一追,一个个都成了丧家之犬。失了魂的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处乱间碰运气。
    囚犯的下落犹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终于,同知大人走了,临行留给郭大人两字:候参。
    七月二十,距鬼门关闭关之期尚有十天,中元节超度亡魂的馅火未熄。当夜,郭大人弃职潜逃,失了踪。大概是怕府大人参他的罪,革他的官。
    艾文慈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啦!
    广化禅寺曾来了几批公人,少不了搜查一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众僧留意陌生人,留下南鸣的图形,要众憎抓住这位要犯解官领赏。赏银甚高,白银一百两。
    夜间,寺附近经常有鬼影出没无常。但所有的僧众,皆不曾发现鬼影。
    这天人幕时分,文文慈正在秘室中整理他的金针盒,一名僧人匆匆进入,行礼道:“南施主,方丈有请。”
    他收好针盒,笑道:“有劳了,请大师领路。”
    僧人领着他出房,直超寺后的宝塔,一面走一面说:“等会儿施主便可看到奇景,但请勿惊慌。”
    “什么奇景?”他讶然问。
    “天机不可泄漏,届时自知。”和尚笑答。
    “咦!到何处去,这里……”
    “塔旁有秘室,不必多问。”
    塔下闪出三名僧人,将他领入一条外面加草盖的地道,到了一座秘室,对面有两名僧人相迎,不由分说,五个人七手八脚,将他扮成一个头发技散,身穿血衣,脸色灰白的怪人,拥着他进入一座稍宽阔的秘室。
    踏入室门,他证住了。
    上首的长案后,坐着维妙维肖的阎罗王,左判官,右鬼王。下面的牛头马面,还有赤身露体披兽皮裙的十六名鬼卒。案两侧,是刀山、油锅、炮烙柱、刑桩。全室热气蒸腾,没有灯,只有火光,照得每个红蓝恶鬼更为狰狞可怖,火舌摇摇,火光跳动,显得每个鬼的脸部乍明乍暗,益增效果。
    “这……”他骇然叫,立即戒备。
    上面的阎王说话了,是方丈悟净的声音:“老弟,请你来看看阴曹地府,咱们闹着玩,审一审那酷吏郭青天。”
    这一带八间秘室,皆有暗门相通,室内藏春,共有三十余名鸳鸯燕燕。这些女人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外罩秘帘的暗门内向外瞧热闹,外面的人看不到她们,她们却可看到外面的奇景。方丈早已交代过,准看,不准说话嘻笑,其中指定了五六名女人,听招呼发声学鬼叫。
    谁也不知道这些莺燕中,有两个不属于她们这一群的陌生的女人。
    室内不准掌灯,谁也不知有人混入。
    艾文慈心中一定,含笑入室。
    阎王名人轶事爷一拍惊堂木,凄厉地大叫:“带赃官!”
    铁链叮当响,两名鬼卒连拖带拉,拖入衣冠不整、脸色死灰的知县郭大人。
    “赃官带到,跪!”卒怪叫。
    “哎……呀!”郭大人如丧考妣地厉叫,不是跪,而是爬下。
    “带原告苦主。”阎王名人轶事爷的叫声十分刺耳。
    两名鬼卒将艾文慈带人,如果他事先心理上没有准备,真会吓一大跳。
    郭大人狼狈万分地爬起,惶然四顾,脸上涌起无尽的困惑和恐惧;身躯不住战栗,看到了艾文慈,心头一震,脸色大变。
    “哦!郭大人怎么也在此?”艾文慈木无表情地问。
    “你……你是……”
    “大人就不记得草民南鸣了?”
    “你是……是人是鬼?”
    “大人相信鬼神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你问我是人是鬼,分明心中仍有鬼神。”
    “啪”一声响,阎王名人轶事爷拍着惊堂木叫:“狗官,你得了兖州车店多少银子,胆敢贪赃枉法,诬良为盗?”
    郭大人胸膛一挺,强打精神说:“本官为官清正,从不贪赃枉法。”
    “住口,月初你升堂审讯东陵劫车案,一无对证,二无赃物,你竟然一口咬定他是劫犯,酷刑迫供,屈打成招,显然你接受兖州车行的贿赂,因此不惜知法犯法强入人罪。说,你得了多少赃银?”
    “本官顶天立地………”
    “住口!从实招来。”阎王拍着惊堂木厉吼。
    “本官为官心存君国……”
    “拉下去下油锅,先炸他的左手食中二指。”
    三名鬼率拖死狗似的将郭大人拖至油锅旁,捉住他的左手捆住一根木棒上,食中二指前伸,不容他动弹。
    “冤枉!冤枉……”郭大人挣扎着叫。
    “炸!阎王名人轶事爷大喝,惊堂木最响。
    “嗤”一声怪响,焦臭味上冲。
    “啊……”郭大人狂号,突然昏厥。
    “一盆水把他泼醒。”阎王名人轶事爷的喝叫声惊心动魄。
    “招不招?招不招?招……不………招?”
    郭大人威风全失,脸色死灰,干号着叫:“下官确是……”
    “招不招?”
    “且容下官分辨申诉……”
    “你并不曾给南鸣有分辩申诉的机会,本王名人轶事爷一视同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容你分辩申诉。得了多少赃银?招来!”
    “下官……”
    “拉下去炸他的右手。”
    郭大人号啕大哭,声泪俱下地叫:“下官不……不曾收……收任何人的………”
    “炸!”
    鬼年如狼似虎,捆住了他的右手,尚未伸火锅中,郭大人魂飞魄散他叫:“我招!
    我………我招……”声落,昏厥了。
    冷水又将他泼醒,上面的阎王名人轶事爷冷笑道:“狗官!你知道滋味了吧?
    郭大人顶门上已走了三魂,爬伏在地哀声叫:“我……我……招……”
    “哼!不要你招了,你该明白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的意义了吧?”’“不………下官并……并未用………用油锅……”
    “好,不用油锅,我们从头再来,就使用你的刑具。鬼卒们,准备荆条、夹棍、脑箍、挺棍、火链、烙铁、鼠弹筝、燕儿飞、拦马棍、灌鼻椒……”
    郭大人瘫软在地,声泪俱下地叫:“我……我招……招了,我………我招………”
    “啪”一声暴响,阎王名人轶事爷拍惊堂木,吼道:“还未尝到酷刑的滋味,招也不行。等你尝到各种刑具的滋味后,再让你上刀山下油锅,动刑!先上荆条。”
    荆条,据说抽打时伤皮肉而不伤骨。官府审问犯人用刑,并不希望将人打死,因此规定用荆条的用意,一是顾惜民命,二是恐防未获口供而犯人已死。荆条分三种,一是已判决行笞刑的荆条,长三尺五寸,大头粗二分七厘,尾端减一分。二是已判决杖刑的荆条,长度相同,大头三分二厘,尾端也减一分。三是问口供的讯杖,长度也相同,大头粗四分五厘,民端减一分。答、杖两刑,规定只许打臀部。讯杖可打臀与腿。
    可是,酷束们所用的荆条,缠上了牛筋、竹丝、甚至加钉片,一杖抽下,皮开肉绽,甚至可将人打死。
    这也难怪,朝廷中有一种专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贤臣的刑罚,称为“廷杖”,经常打死那些不怕死的忠臣。地方官天高皇帝远,效法皇帝又有何不可?上行下效,失手打死几个平民百姓小事一件。
    鬼卒们大叫一声,将郭大人拖倒,荆条落在肉臀上其声清脆,郭大人的号叫声却惊天动地,凄厉刺耳。
    一名动刑的鬼卒一面打一面数,数至三十二下,郭大人声息仅无,昏厥了。
    一盆冷水将他泼醒,阎王名人轶事爷怪笑着叫:“从实招来,从实招来……““我……招……”
    郭大人虚脱地叫,爬伏在地起不来了。
    “好,夹棍伺候!”阎王名人轶事爷兴高采烈地叫。
    夹棍尚未套上股骨,郭大人已像中箭的哀猿般狂叫起来:“杀了我吧!杀……了……
    我……吧!”
    “没有那么便宜。”阎王名人轶事爷冷冰冰地说。
    艾文慈到底心肠软,叫道:“够了,饶了他吧!”
    阎王名人轶事爷哈哈狂笑,叫道:“活罪虽饶,死罪难免,下油锅炸了他。”
    “算了,这种人不值得跟他计较!”
    “咦!老弟台不是要在金乡办事么?不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狗官的命么?”阎王名人轶事爷讶然地问。
    “在下所要办的事,与狗官无关,放了他算了。”
    “好,依你。”
    鬼卒们放了郭大人,郭大人瘫痪在地鬼叫连天。
    “不许鬼叫!”阎王名人轶事爷大喝,接着厉声道:“狗官你听清了,过去的两年中,你只凭自己的好恶,酷刑迫供为所欲为,不知冤死了多少无辜。
    今天,你可知道酷刑的滋味如何了吧?狗东西,你还未尝遍所有的刑具呢。如果不是苦主替你讲情,今晚你将骨肉横飞。死刑已免,活罪难烧。鬼卒们,割下他的鼻尖,送他回县衙,这辈子他再也不会草营人命刚愎自用了。”
    鬼卒们一拥而上,先把郭大人打昏,割下其尖拾了就走。
    县衙中为了县太爷失踪的事。闹了个满城风雨,乱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多数人以为他弃官潜逃了。岂知第三天一早,公人们发现县太爷浑身湿淋淋,下身血肉模糊,鼻尖不见了,左手两指脱皮红肿而发焦,昏睡在大堂的公案下。
    经过悟净方文自作聪明掳来知县处治的变故,艾文慈反而不好到城中找姜定远传口信了。又休养了两天,不能再拖啦!
    寺中留下十余名和尚看寺,其他的和尚先一日出发,名义上是至各地化缘,离开县境各奔东西,预定五天后在东陵镇南卧龙冈会合。
    悟净带了八名得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在次日晚间动身,带了应用物品,全扮成村夫昼伏夜行,向东陵镇攒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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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云骑尉碰壁
    中都汤府的车马,已先一日抵达城武县,停留不走。
    兖州车行在城武的站店,委托西大街的鸿发客栈经营。客栈本身兼营短程的代步驮骑,只有带货的骡子,和代步的小骡,专走金乡、单县、定陶、曹县。要乘车,须乘坐兖州车店的车。带货的骡子由伙计负责管送,出租的小骡由客人负责,不须伙计驱赶。那些小骡只认得所走的站头,客人付了租金,骑上就走,小骡不须鞭策,不死不活不快不慢往前走,客人心急如果想赶两步,哪怕抽上百十鞭也毫无用处,抽得小骡发火,撒起赖来那就有得瞧了,骡骑不成,只好乖乖走路,小骡到了站头,客人下了鞍各走各路,若欲小骡多走,那是妄想。除了把骡宰了,你无奈它何的哩。
    鸿发客栈是当地颇负盛名的一家老店,也是首屈一指的够水准客栈,本身不但经营驮运,也经营饮食业,酒楼设在店里,一切不待外求,客人只须住在店中,一切不虞疲乏,除了大统辅之外,西院有一排上房。
    上房分三等,第一等设有套间。冬天,每一间上房皆有暖炕,这说明了店的设备相当完善,足以接待达官贵客,事实上也如此,县太爷接待过的上级官员,便是以鸿发客钱做宾馆,小官小吏则安顿在驿馆吃冷饭。
    中都汤府的车马,便是在鸿发客栈落店的,十二间上房,被他们包下了一半。
    他们落店后的第三天,午后不久,三十余匹健马载着三十余名骑士,到了鸿发客栈,他们是来自兖州的好汉,领队的人,是兖州车店的店主铁掌卞纶。
    卞纶是巨无霸卞腾歧的堂侄,是个拳头上可以站人,胳臂上可以跑马的彪形大汉,年约三十出头,古铜色的四方脸,有一双锐利精明的大眼睛,他练的是内家气功,一掌可劈断半尺厚的坚石,可以隔纸碎砖。
    双臂有千斤神力,可以挽奔牛。总之,在兖州附近,他算是第一条好汉,马上马下十八般武艺首屈一指,不作第二人想。
    鸿发客栈的店东姓荆名成排行第二,当地人尊称他为荆二爷,算是地方上的名人仕绅,为人四海,甚得人缘。
    荆二爷治酒,替铁拳卞纷接风,店里的酒楼大有人满之患。
    酒楼分上下二层,下层是一般食客,上层是宴会之所,二楼的食厅宽敞;可容下二十余桌酒席。分为厅廊,厅又分为前后厅。廊在厅的两侧,有墙壁隔住,那是带了内眷的人进食的地方,有专设通道。后厅以屏风隔住,那是专为女眷进食的所在,男女泾渭分明,不相混杂。那年头,女眷上酒楼的少之又少,即使有,也大多数是风尘女人,规矩人家的妇女,都是将酒菜送至房内进食的,极少在大庭广众间抛头露面。掌灯时分,荆二爷肃客登上了二楼,楼上备下了两桌盛筵。客人来了八位,主人这一面也是八名。楼下客人甚多,楼上除了主人所设的两桌外,只有三桌食客,共有十二名老少,都是腰包里银子多多,付得起昂贵酒席钱的爷们。
    有厢内灯火摇摇,可知其中一间有客人。但在食厅的人,如不打开厢房,便无法看到厢内的人,而厢内的人,却可掀开一角窗帘觑看厅内的动静。
    酒菜送上,主客双方似乎皆心情沉重。
    酒过三巡,铁掌卞纶粗眉深锁,向主人荆成沉重地说:“荆二哥既然查不出头绪,那么,咱们只好径自到东陵镇去查了。”
    荆成有点闷闷不乐,苦笑道:“兄弟亲自到东陵勘查十余次,所有的镇民皆众口一词,指称不知劫车案的底细。两位在现场目击的案发生的人,所说与在县衙所供证的经过完全相同,皆说与商大爷无关,委实找不出线索,看不出任何破绽。卞兄即使亲往勘查,恐怕也查不出任何结果来,明查显然无效。”
    “那天县里派人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荆兄是否在场?”
    “在,而是县太爷亲验,兄弟在一旁照料。”
    “可看出有何异处么?”
    荆成点点头,道:“唯一可疑的是,田福春致命的创伤在咽喉,一刀刺破气管,而无撬动拖带的痕迹,如果是面对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似乎不可能顺利一刀致命而无拖带撬动的状况发生。以那位南鸣的身手来说,田福春比金乡姜兄艺业相当,怎能一……”
    “这就是可疑的地方。其他的伤痕像是擦伤,又像鞭伤,很难确定。”
    “是否有暗算的可能少“暗算决不可能伤在喉部,更不可能浑身是伤。”
    “那…”
    “同时,另一名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兄弟也感到奇怪,似乎不是个会武艺动刀打劫的人。”
    “可查出身份了?”
    “没有,身上一无长物,身份不明。”
    “会不会如外间谣言所说,是商大爷家中的打名人轶事手?”
    “这就是可疑的地方。如果是商家的打名人轶事手,犯不着让他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悄然掩埋了事,岂不是不知鬼不觉户卞纶冷哼一声说:“这样看来。这人八成儿是商家的打名人轶事手了,故布疑阵以脱嫌疑,极有可能;那么,南鸣也可能是商家的打名人轶事手了。依常理,恐是南鸣事后反悔,欲至金乡投案,碰上那位郭大人糊涂透顶,也碰上姜兄不明事理,反而成了商家父子的阴谋,中了他父子的诡计。后来起解赴府,商家父子深怕南鸣翻供,所以派人半途截杀灭口。”
    “依卞兄的推断……”
    “兄弟短见,商家父子难脱嫌疑。”
    “卞兄,兄弟另有看法。”
    “荆兄,请说明白。”
    “会不会是商家父子授意南鸣行苦肉计呢?事实证明在本城和金乡南鸣劫车的消息的人,确是来自东陵镇。目下着手之处,可分三途近行。”
    “哦!我明白了,荆兄之意,是查明与八名解差同时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人身份来历,是否这两人与商家有关,再就是查明劫贼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身份,是么?”
    “最迫切需要的是,要查出南鸣是否仍然藏匿在商家。如果是商家所施的苦肉计,南鸣身受重伤,不可能远走高飞,必定藏在商家,咱们只消找到南鸣,一切难题,皆可迎刃而解了。”
    卞纶以掌击桌,兴奋地说:“有道理,只要查出南鸣的下落,便可水落石出了。”
    “不管南鸣是否藏在商家,这人必须弄到手。卞兄,要查此人,必须全面缉拿,广布眼线追搜各地才是。”
    “兄弟也知南鸣关系重大,因此在府城动身前,已派出好友赶至附近四县侦查丝索,只忽略了东陵镇。好,咱们明天到东陵镇落脚,加紧追查线索。”蓦地,左首壁角下的一桌食客中,站起一个年轻英俊的食客,背着手脸色平静,走近桌旁含笑颔首为礼,问:“是兖州车店的卞纶兄么?兄弟岳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幸会了。”卞纶一怔,推椅而起感然道:
    “岳麟?咱们素味平生……”
    “兄弟是京师良乡人氏。”
    “哎呀!”卞纶欣然叫,抱拳为礼道:“我知道了,良乡金翅大鹏岳老英雄,膝下有两位公子一位千金,兄台是……”“兄弟排行第二,冒昧打扰卞兄,家兄岳珩。”
    接着过来另一位老成些的年轻人,抱拳含笑道:“兄弟岳珩,冒昧打扰卞兄,务请海涵。”
    卞纶呵呵笑,说:“在山东,谁不知两位兄弟台已经步入仕途?在下有幸高攀了,请坐,咱们坐下来谈,两位因何这般打扮?”
    岳麟赶忙说:“愚兄弟已经酒足饭饱,改天再行打扰。兄弟奉命查案,刚才无意中听到卞兄与荆店东所谈的事,似与兄弟所办的案件有关,因此不揣冒昧,特向卞兄打个商量。”
    “岳兄之意是……”
    “请卞兄供给有关南鸣的一切消息。”
    “这人是……”
    “很像一位疑犯。”
    “他……”
    “可能是逃犯艾文慈。”
    “艾文慈?”卞纶愕然叫。
    “是的,听说该犯的脸貌极像艾文慈,这是朝廷钦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因此,兄弟冒昧相商,请卞兄供给消息,发现该犯的行踪时务请见告。卞兄已派人遍布四县,人手众多,不难查出该犯的下落。如有所获,请通知兄弟一声,不可匆匆下手,以免打草惊蛇,由愚兄弟亲自下手捕他归案。”凡是稍留心江湖动静的人,应该多少知道艾文慈的事,因为官府所出的赏格太高,十分惹人注意,尤其是赏格高出在逃匪首赵锸兄弟三倍以上,未免有点反常,惹人注意并非不可能。卞纶久走江湖,在山东可说是第一流成名人物,对此地第一名宿金翅大鹏少不了敬仰有加,金翅大鹏的声誉极隆,确也实至名归。但岳麟兄弟在江湖行道为期甚短,老大岳珩更是极少出门,因此认识他兄弟两人的江湖人,为数并不多。卞纶偏处兖州,就不曾见过两位出身名门的年轻人,双方通名,他确是肃然起敬,但听对方说了嫌犯是艾文慈,要亲自下手擒缉,立即引起他的反感。他的反感并非无因,一是认为岳家兄弟瞧不起他卞家的朋友,不配擒捕艾文慈。再就是这两位兄弟贪图重赏,要独吞一千两银子赏格。江湖人在外混饭糊口,有骨气的人讲究自食其力,不抢不偷不诈不骗,大多数的人经常囊空如洗,毫不重视钱财,赚的钱左手来右手去,问心无愧轻财重义,他卞纶就是这种人。
    对方贪图一千两赏银,委实令他不快,先前惶惶相惜所生的肃然起敬感觉,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极端的不快,甚至鄙视反感。他脸上收敛了欣悦的神色,代之而起的是极端的冷漠,径自坐下说:“两位大人所要缉拿的艾文慈,在下一无所知,只知这位南鸣死逃犯,关系敝店的劫车血案,牵涉甚广,在下不才,须查个水落石出。如有消息,在下自当派人禀告两位大人便了。”不但称呼改了,而且神色间明显地透露着冷淡与不快,岳家兄弟怎能看不出蹊跷?目空一切的岳麟藉乃父金翅大鹏的余荫,在外闯荡期间,所遇上的人,无不买他三分脸面,逐渐令他培养出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感觉来。一个极端自负的人,怎容得下对方的冷笑?登时不悦,沉下脸说:“卞兄,兄弟的事,极端重要,务请予以协助。”卞纶冷冷一笑,冷冷地说:“在下的骡车被劫,车把式被杀算不了什么重要,但四名旅客被杀,托运的货物损失一空,除了赔偿人命钱货物价之外,牵涉到本店今后的前途与声誉,却不是等闲视之的事。大人的事极端重要,难道小店的事那么轻松不成?”岳麟的脸色相当难看,阴森森地说:“卞兄之意,是任性而一意孤行了?”
    “在下不敢,也并没有这样表示,只不过强调小店的事也是极端重要而已。”
    岳麟冷哼一声道:“但愿如些。卞兄请记住,这人必须留活口。”
    卞纶一听这两句话不客气,充满威胁的意味,有点按捺不住,也冷笑道:“双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生死须臾,在下可没大人高明。为了自保,必须抱有敌死我生的意念拼个生死存亡,难以逆料谁生谁死,是否能留活口。在下可不敢保证。”“那你就不可妄动,发现线索便……”
    “那是小店的事,大人请勿抬举咱们这些苦哈哈枉送性命。死囚杀差逃亡,官府有示格杀勿论。大人如要活口,何不亲自追缉?”“哼!你拒绝协助在下么?”
    卞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在下从不替官府跑腿,有关客货运自然例外,官府的钱粮,在下决不拒绝协助载运。至于捉拿逃犯。可不是小店份内的事,想协助也力不从心,大人请另找高明。对不起,在下少陪。”说完,推椅而起,便待离桌他去。“慢着!你如不协助,将永远后悔。”岳麟不悦地叫。
    “大人难道要关闭小店不成?”
    “不一定。
    “大人官居何职?’卞纶冷冷地问。
    岳麟将勘合取出,丢在他面前冷笑道:“厂卫与五城兵马司的勘合,够了么?”
    卞纶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一变。即使是亲王公候,也惹不起厂卫哩!他僵在那儿,其他的人全怔住了。蓦地,厢门倏开,银铃似的甜嗓子传来:“卞店主,把那两张勘合拿给我家小姐过目,可好啊?”所有的全都一怔,发话的人吸引了全楼食客的目光。
    出现在厢门的人,是一个俏丽的诗女,一身绿,翠绿罗衫翠绿裙,双丫髻缤了两朵珠花环,年约十三四,身材已经发育完成,脸蛋出奇地秀逸,站在那儿飘飘若仙,不沾一丝人间烟火味。她很大方,在全楼食客的注视下,毫无矫揉做作,桃腮含笑,神韵娴雅。
    荆成荆二爷认得这位侍女,暗叫一声“走眼”。他记得,这位侍女是中都汤府那些贵客的侍女,来头不小。
    最感惊骇的是岳孩,心中暗叫道:“咦!她的身材脸貌怎地好生眼熟。”
    正应了一句话,贵人多忘事,他竟想不起在何处曾见过这位侍女。不由他多想,侍女已莲步轻移,香风人鼻,盈盈走近到了桌旁。他的勘合怎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给人查验?伸手抬起一面收好一面说:“去回复你家姑娘,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冒失?多管闲事惹火烧身,说重两句你也脸上无光下不了台。”绿衣侍女柳眉一轩,脸色一沉,笑容迅速地消失,不屑地说:。你不知在何处拾得厂卫与五城兵马司的勘合,四出讹诈欺压良善,假公济私横行不法,真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哼!凭什么你敢如此欺人?”侍女口气之大,委实令岳麟受不了,怒火骤升,不悦地叫:“你一个侍女竟如此狂妄,那还了得?说,贵主人是谁,你家小姐是什么人?在下找她理论。”
    “先别过问我家小姐是谁。如果你不敢将勘会让我家小姐查验、便乖乖离开,不许过问卞店主的事,听清了没有?”
    “岂有此理!如果在下没听清呢?”
    “你会听清的,不然的话,我撵你下楼。”
    岳麟几乎将胸膛气炸,全楼的酒客皆暗暗替侍女捏一把冷汗。
    “你凭什么?”他愤怒地问。
    侍女淡淡一笑,说:“凭去年在太平府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亭民宅那一夜,你欺压良善向宅主人迫供,敢说话轻薄,却又逃得飞快的情景,谅你今晚也不敢撒野。”
    岳麟大骇,脱口叫:“你……你是侍女小……小绿?”
    ‘不错,正是我。”
    “你……你家小姐是……是逸绿?”
    “逸绿?你是指潜山山樵徐海平的孙女徐逸绿姑娘么?”
    “逸绿是徐海平的孙女儿?”岳麟讶然问。在江湖中,逸绿的真姓名和身世来历,知者不多,对外只称逸绿,人们也叫她逸绿而已。无人知道她的底细。
    小绿轻摇螓首道:“我也不知道,猜想而已,我只知她喜穿绿,与我家姑娘同样喜爱绿色,不知她是不是徐逸绿姑娘。闲话少说,你……”
    “你家小姐现在何处?”
    “你的勘合拿不拿来?”小绿紧迫着问,不予作答。岳麟知道不妙,万一闹僵动起手来,胜固然并不光彩,如果失手,不但贻笑江湖,也无脸逗留下来追查艾文慈的事了。权衡利害,他只好极不情愿地取出勘合递过说:“快去快来,休得耽误。”
    “谢谢你。”小绿含笑说,袅袅娜娜地走了。
    岳麟浑身发燥,脸红耳赤,全楼食客的目光皆向他集中,此情此景真没面子,僵立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有点不知所措。
    不久,小绿重行出厢,走近将勘合递过,微笑道:“勘合倒是真的,厂卫联名发勘合,五城兵马司也攀龙附风加发一纸便宜行事的勘合,真不简单哩!那位艾文慈真是三生有幸。
    我家小姐说,良乡岳家誉满江湖,盛名决非幸致。创业难,守成更难,树大招风,须兢兢业业毋堕乃父门风。凡事须明辨是非,不可任性而为,一错不可再错,抉艺欺人,你到底是官还是匪?因此,希望阁下好自为之。如果碰上一两个对令尊有成见的人,明枪暗箭齐施,凭阁下这身艺业,可能难保首级,何苦?”一旁的岳珩愈听愈不是滋味,冷哼一声,大踏步向厢门走去。
    “不许进去!好没规矩。”小绿不悦地叫。
    岳珩扭头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仍然转头闯向厢门。
    小绿刚想阻止,厢门自开,另一名同样打扮、同样俏丽的侍女已挡在门前,向小绿娇呼:“绿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这位侍女,正是称为小琴的俏丫鬟。
    “大哥……”岳麟急叫,想阻止乃兄。
    岳珩置之不理,到了门口喝道:“让开!”
    小琴淡淡一笑,脾睨着他不言不动。
    小绿却向岳麟道:“阁下快把贵同伴拖回,还来得及。”
    岳麟略一迟疑,机会稍纵即逝,来不及了。
    岳珩怒不可遏,伸手便拨。
    小琴翠袖一扬,纤纤五指从袖口吐出,食中两指闪电似的敲向岳珩的脉门。
    岳珩早有戒备,沉肘翻掌,招出“金丝缠腕”便待擒人。
    小琴一声轻笑。翠袖一振,但见绿影一闪,“啪”一声脆响,岳珩不但未能反擒小琴的腕脉,左额却挨了一记,其声清脆,干净俐落。
    岳珩被打得眼前金星飞舞,侧转两步,不由无名火起,大吼一声,伸手猛扑。
    小琴玉手一指,叱道:“站住!再撒野我掏出你的眼珠子来,不信就试试看?”
    岳珩虽是怒火如焚,但心中雪亮,自己有备而来,一照面便挨了一记不可能挨上的耳光,双方的艺业相去太远,扑上绝讨不好,闻听一凛,僵住了。
    小绿噗嗤一笑,向岳麟大声说:“岳大人,再不把责同伴拉开,今生他便会一辈子见不到春花秋月了。我这位小琴妹妹是个母夜叉雌老虎,言出必行,最会作弄人,平时好说话菩萨心肠。要是惹火了她,除了我家小姐,谁也休想阻止她发威,岂止可怕而已?”
    她的话是说给岳珩听的,当然也在提醒岳麟。岳麟心中有数,栽定了,认啦!赶忙冲上拖回乃兄,向厢内高叫道:“姑娘纵容侍女行凶,岳某认栽,可否请姑娘留下贵姓芳名?”
    厢内有了反应,娇娇滴滴的嫩嗓子清脆地说:“本姑娘姓崔,昼间喜穿蓝,夜间喜穿绿,邀游天下,遍访名山。阁下,你可以去查,本姑娘足迹遍天下,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忝为武林晚辈,少不了也管些人间不平事。阁下,你可以走了。”小琴也冷冷一笑,说:“家小姐目前偕中都汤府的两位姑娘南下,直下中都。在本城或需三五天逗留,也许更久些。你可以去查问,也可以纠集你那些亡命来撒野。如果我是你,便用六百里急足去把金翅大鹏找来找场面。”小绿也笑道:“大鹏鸟全凭一双翅膀,如果断了翅,便成了大鸡啦!
    岳大人,我劝你不要去找官府出头。中部汤府的两位姑娘,在泰山遇贼险遭不测,吉人天相遇上我家小姐,仗义援手杀散百余名悍贼,汤府八名家将死伤四名,两位姑娘正因此事大发雷霆,要找官府的麻烦呢!你如果将官府找来,岂不是火上添油么?害那些小地方官丢掉乌纱帽,岂不太残忍了么?何苦嘛!”岳磷吃了一惊,变色问:“是锦衣卫指挥使汤缙宗么?”
    “两位姑娘一是指挥使的堂妹,一是侄女。当然,一个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算不了什么,但中都汤府的人可不是三五品大员敢于轻视的世家。”岳磷兄弟倒抽一口凉气,急急溜之大吉。
    在所有的开国功臣中,真正能享荣华富贵的人,为数不多,大多数。皆不得善终,被无赖出身的朱洪武杀了个痛痛快快,这叫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信国公汤和,是少数得享天年的功臣之信国公汤和是朱皇帝的同乡,追随朱皇帝打天下,功业彪炳,与徐达同称名将。他曾在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策划防倭,筑城练兵作永久打算,后来东南倭乱,他所筑城卫发挥了最大效能;是本朝先期颇具眼光的名将之一,死后追封东瓯王,享年七十,赐第中都,总算得享天年。他的五个儿子,有两个为国尽忠阵亡军旅,长子鼎,征云南阵亡。次子晟,晟于文瑜,都短命未能袭爵。文瑜于杰,按理该袭爵,但英宗(正统朗)认为汤家已四十余年末袭,予以罢免,从此信国公的爵位不再存在。到了弘治年间,孝宗皇帝录功臣之后,方接汤杰的侄儿给宗为南京锦衣卫世袭指挥使(汤杰无子)。目前汤家虽算不了什么,南京的锦衣卫也没有京师的锦衣卫吃香,但到底是功臣之后,府第在中部,普通的三品以下官吏,自然不敢在汤家的人面前撤野。后来在嘉靖十一年四月,汤缙宗终于授封为灵壁侯,虽比不上公,但已相去不远,说明目前的汤家,仍是不可忽视的功臣世家。岳麟兄弟总算不糊涂,怎敢在此地招惹中都汤府的女眷?乖乖溜之大吉,不再耀武扬威。当然,他们并不甘心放手追查艾文慈的事,改明为暗,暗中留意卞纶与荆成两人的举动。从金莎岭广化禅寺到东陵镇,只需两夜工夫。而悟净住持定在五天后于卧龙冈会合,用意是恐防沿途发生意外,同时也可让绕道远处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能从容赶到,以免仓促。也希望早到两天,利用机会侦察镇中的动静。他们却不知,他们当晚离开广化禅寺时,全乡的县丞大人已得到密报。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入山,要搜查广化禅寺捉拿逃犯南鸣。知县大人已经病倒,目前由县丞代理县务。告密人是谁,连县丞也不清楚,只知是一封无头告密信,平空出现在县笺的公案上。信上说须等到次日午后方可前往,以免逃犯闻风脱逃。县丞大人亲自带了上百名丁勇,如临大敌地赶赴广化掸寺,迅速将禅寺包围,久久不见寺内有人走动,甚至听不到钟鼓声。最后,一声令下,丁勇潮水般杀入寺内。没有什么可杀的,没有人阻挡,仅在大殿上发现一张雪笺,显然已人去寺空。雪笺上没有文字,只有图,绘出了塔旁的地道人口。县丞大人福至心灵,并不以为是受人愚弄,找到了地道口,点起火把亲率了勇进人搜查。没有逃犯南鸣的踪迹,却有十余名被捆牢的和尚,与三十余名妖媚的美娇娘,和数目可观的金银财宝。寺内藏春,消息哄动全县。接着,从那些女人口中,揭开了县太爷失踪的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十余名和尚身人囹圄,有了女人们的口供,哪怕他们不招?不但招出了寺中的不法勾当,也招出了住持与南鸣至东陵商家劫宝的实情。次日,快差急足将信传到城武,信息传到县衙时,已经是二更左右,也正是鸿发酒楼岳家兄弟受辱的时光。岳家兄弟无脸重回县衙向知县大人对消息,耽误了时机。这时,艾文慈与悟净等八名僧人,正接近了郜成亭。
    酒楼闹事,岳家兄弟溜走,荆店主与铁臂卞纶赶忙向厢内的姑娘们道谢,但姑娘们已经走了,回客店安歇,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三个黑影从店后越屋而走,悄然偷渡城关,沿官道向东陵镇赶。
    官道上夜间没有行人,三个黑影展开轻功赶路,冉冉而去,似有大事待办。
    郜成亭安静如恒,一如往昔。但与艾文慈那晚被擒的光景稍有不同,那就是村口栅门已关,在中的大树下,散乱地躺着不少贪凉的村夫。气候炎热,三更无了,仍然感到燥名人轶事热,没有丝毫凉意。艾文慈有他的打算,料想商家父子近来必定寝食不安,朝夕担心兖州车店的人前来调查真相,更怕他前来寻仇报复,东陵镇必是风声鹤泪,草木皆兵。他的想法是必须令全镇人心惶惶,愈乱愈妙,方可令商家父子精神紧张,加重精神上的重压,等到对方的精神崩溃后便容易对付了。他必须让商家父子知道他来了,但八个和尚监视着他,和尚们不可能让他单独行动。到了郜成亭,他心中一动,向悟净说:“悟净方丈,咱们去找些水解喝。天气太热出汗太多,渴得要命呢。”“这……咱们岂能惊动村民?”悟净反对。
    “咱们潜入民宅,怕什么?”他坚持人村,不管八僧肯是不肯,在一阵急促的犬吠声中,他一马当先跃上瓦面,扑奔那天被擒的老村夫住宅。
    在树下睡觉的人被狗吠声所惊醒,有几个胆大的人,跟着厉吠着的狗想着究竟。可是看不见任何形影。有些怕鬼的人首先溜之大吉。艾文慈从瓦面跃下,用小剑撬开大门,毫无顾忌地登堂入室。首先用火折子点亮了神台上的油灯,向随后进入的八名僧人说:“到厨下找茶水,快!”人多脚步声凌乱,惊醒了内室中的人,先奔出一名只穿犊牛裤的壮年人,看了这许多不速之客,大吃一惊,骇然叫:“你……你们……是?艾文慈一闪即至,伸手便抓。
    壮年人名人轶事大概也练了几手,火速伸手拨架,同时斜身迫近准备反击。
    艾文慈手上一沉,扣住了对方的肘部曲池猛地一带,右掌疾劈而下,正中壮年人的须根。壮年人一声未出,立即昏厥。一名僧人恰好抢到,飞脚猛蹴壮年人的腰胁,如被蹴中,腰脊必断性命难保。艾文慈将壮年人拖倒,向僧人低叫:“不可下毒手杀人,走!”
    僧人们都涌入厨下,艾文慈走在最后,猛地一脚踢开内房门,灯光乍现。
    房中有两个小后生,正向床底下爬。曾经用匕首制住艾文慈的杨老,正坐在床前手忙脚乱地穿靴,见有人破门而入,顾不得穿另一只靴子,火速伸手在枕下掏兵刃。艾文慈怎肯再让老家伙撒野?奔近一把扣住对方的肩膀一扳。
    杨老被扳转,一眼便看清了来人是谁,双手急崩,一面狂叫:“南……鸣!救……
    命……救命哪!”
    他崩不开艾文慈的手,反而被艾文慈按倒在床上,“啪啪”两声给了他两耳光,凶狠地说:“我说过的,我会回来收拾你们这些欺负外乡人的狗东西。先给你一次警告,在下转回来时,郜成亭不许有人居住,不然鸡犬不宁,一把火把你们烧光。今晚便宜了你,只给你一次警告。”声落,两劈掌把老家伙劈昏,扭头便走。全村大乱,警锣声狂鸣,但入侵的人早已不知去向。第二天一早,有五六户胆小的村民,牵家带小躲到邻村避难,暂时看看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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