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魔豹》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九章
    张家全躲在南关外附近,看到关内的市民慌张情形,同几个出城的人打听,认为情势并不严重,反正他准备今晚好好休息休息,不必急于去找五行堡主讨公道,兵勇的搜查对他并不构成威胁。
    南关的大官道直下泽州,出河南的怀庆府,是往来河南、山西的重要大道,车马行旅络绎于途。
    已经是申牌初,他藏身在路旁的树林内歇息,可从枝叶空隙间,看清道上往来的行人。
    六匹健马驰出南关门,骑士们都是长行打扮,较后有马色、有水囊、有鞘袋。蹄声急骤,从他的歇息处驹过。
    他一征,这些家伙怎么走了?
    前面两骑士,赦然是海山兄妹。
    “奇怪!他们南下做什么?”他盯看逐渐远去的骑影自言自语。
    不用多猜,他知道海山兄妹放弃追捕他的意图了。
    “也好。”他自语:“只要你们不是汉奸,不找我,那就算了。”
    海山兄妹与朱家子孙的仇恨,兴他无关。
    每个人对仇恨的负荷和看法都不一样,他是局外人,最好置身事外,只要对他没有威胁,他宁可让一步。
    这就是他放过海旁的原因,他并不后悔放过海秀的事。海秀的热情大胆,并不牵涉到他放弃报复的感情因素。
    其实,在海旁对他表现热情大胆之前,他已经不冉计较海旁兄妹不择手段对付他的仇恨了。
    海山兄妹一走,他更是放心了。
    健马驰出十里外,迎面驰来两匹枣馏,骑士虽然穿的是平民骑装,但一位骑士背上的特殊公文袋,卸不属于平民所有。
    装上,插了一根鸡毛。
    鸡毛报,十万火急的急报。
    海山在三十步外使举左手打出手式,这手式只有自己人才能了解其中含义。如果对方不是自己人,就不会有所表示。
    两骑士是自己人,所以立即同了手式,坐骑一慢。
    双方接近,同时勒住了。
    “怎么啦?”海山间。
    “续报,请马上过目。”骑士先在马上行礼,取下公文袋奉过。
    海山验了封,拔掉鸡毛,取出一封公文再验封,相当细心。
    展阅片刻,他眉心紧锁。
    “如果人从彭德南下,应该在郑州过河。”他向骑士说:“为何要转走怀庆?”
    “属下不知道,是卫辉那边的人传来的急报。那边的人一定办事不力,让老儿冲出封锁一。可能老儿不敢从郑州偷渡,所以转往怀庆来了。”骑士欠身答。
    “发现小孩子没有?”
    “发现了,由一双浪人夫妇带看跟在后面。”
    “他们的身分?”
    “属下不知道,属下只负责传讯。”
    “好,你到府城歇息,顺便招呼后面的赶上来,必须昼夜兼程。”
    “遵命!”
    天一黑,人宅便鬼气冲天。
    街道、瓦面,皆有人潜伏,监视往来的人。而三个鬼鬼祟祟的人,从后面的破烂废屋堆中钻入,许久方悄然从原路退出。
    街道、瓦面的人,立即撤走。
    对面有一座民宅,两层,留了一个人躲在楼上,监视大宅的动静。
    三更天,张家全出现在衔尾。
    他是很小心的,在街前街后走了一圈,看出附近一如往昔,家家闭户,没有陌生人游荡,这才放了心,从右邻的后院跳人名人轶事大宅,消失在黑暗的宅院里。
    对面在楼上监视的人,立即以灯火传讯。
    片刻,大批人手赶到,立即形成合围。
    张家全很小心,但还不够小心。
    在荒野,他比猛兽聪明,因为猛兽没有智慧。
    在城镇,比起那些老江湖来,他就逊色多多。
    幸好,他有比一般平常人锐利百倍的嗅觉,简直可以媲美猎犬的鼻。
    这是他在山区里狩猎,常年累月训练出来的,几乎已经成为本能的一部分,灵敏的程度连他自己也感到惊异。
    刚进入经过巧妙布置的密窝,便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味。
    他轻嗅了几次,并不介意。这地方荒废已久,什么气味都有,偶或飘来一丝异味,平常得很。
    他确实知道不曾有人来过,他所布置的防兽小巧机关丝毫不曾破坏。
    摸索看走了几步,脚下突然踏中一件他陌生的物件,俯身一摸,摸到一根六寸长的金属佳筒。
    接看,嗅到先前那种怪味,怪味浓了些。
    这怪筒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丢进来的工一阵心悸,一阵寒颤通过全身,然后是眼前更黑,晕眩感无情地向他袭来。
    一声兽性的怒吼,他向唯一的小窗飞撞,轰隆大震中,他摔倒在外面的荒草萋萋院子里天下间决无人鼻卸倒的迷名人轶事药。倒,一定早已嗅入了不少,药力自血液侵入经脉,需要一段时间。
    他嗅入不少迷香,那种平常人认为无色无味的药物,他却能嗅得出异味来。
    天幸发觉得早,得感谢那位太过小心的朋友,把喷香管丢进来,而不是放置在不易发现的地方。
    受迷不深,他的野性发作了。
    运人带窗摔出院子,一阵晕眩,头重脚轻,手脚一阵软麻。
    但他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又一声怒吼,一滚而起,手居然搭上了刀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人影纷纷下跳,铁拳巨擘及体,凶猛的打击力将他打倒,接看靴尖光临躯体。
    晕眩中,他捞到一只扣他肩井的手,一声怒吼,奋身,滚。
    “啊……”有人惨叫,有骨折声传出。
    他爬起,又被击倒。
    没有人敢出手抓他,因为先后已经有三个人被他抓住不但手被他折断,有位仁兄几乎被他抓裂撕烂了。
    沉重凶猛的打击绵绵不绝,点穴的手指也不时落在背口的穴道上,卸制不了他的穴道,他的身躯时软时硬,不易受到制命的打击。!
    “找木棍来敲昏他。”有人名人轶事大叫。
    “打死了你负责?你负得了吗?”反对的人也大叫。
    他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揍他,反正四面八方全是人,拳打、掌劈、脚踢……。
    他像个疯子,手舞足蹈吼叫,跌倒、滚动、蹦起,又被击倒。
    他成了练功的沙袋,能支持得了多久?
    眼前已不能见物,精力以可怕的速度消退。每一条肌肉都在崩散,每一条筋皆在抽搐,本能运功护身,作用发挥不了二成威力的两仪相成大买力,正在慢慢消散,药力的威力相反地愈来愈强烈。
    “用绳子来套他。”有人名人轶事大叫。
    这位仁兄正在他身右,被他循声凉到,一把抱住双脚一扳一扭一滚,这位仁兄狂叫着与他跌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双足齐折,在他兽性的怒吼中痛昏了。
    人影一闪即至,一脚踢向他的耳门。
    一声尖厉的怪啸震耳欲聋,然后是风吼雷鸣,砖石木料漫天呼啸而至,有如狂风暴雨。
    人影来势如电,啪一声暴响,踢他的人被震出丈外。
    他感到脑门一震,被人一把抱起,便失去知觉。
    一个在战乱中生长的人,在荒野中猎食成长的人,他的生命力极为坚韧,求生的欲名人轶事望更为强烈。
    他一定知道要怎样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克服外界所加的苦难。他知道,要活,就得靠口己。
    坚强的体魄,加上激烈的打斗,血液循环的速度剧烈,迷香的药力也因此而消失得快。
    人名人轶事体本来就有排斥异物的本能,不论是迷名人轶事药或毒名人轶事药,每个人的排斥体质都不同,有些人甚至能免疫。
    张家全生长在荒野里,他的体质比常人坚韧得多。
    不片刻,他使神智渐清。
    他又嗅到了些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
    檬陇中,他感觉出被人抱在胸前,抱他的人力气不小,竟然能掠走如飞。
    后面,人影渐近。
    “我知道你是谁,快把人放下。”在后面狂追的人怪叫:“既往不究,不然……”
    抱他的人可能有点不胜负何,将入抱在臂弯里奔跑,那是难以想像的苦差事,普通人跑,了十步,就会气喘如牛,缓慢走也只能支持百十步。
    他被放下了,传出拔剑的震鸣。
    他一咬牙,挣扎看、忍受看晕眩感和疼痛感,要爬起来,岂知三两下挣扎,重心突然失去,人向下滚坠。
    一声水响,他滚人清凉的河水里。
    不远处便是金桥,他曾经把五行堡的爪牙打落桥下,现在他也下了河。
    清凉的河水一浸,他完全清醒了,但却又被抢昏啦!
    睁开眼,他看到火光。
    “这是什么地方?”他呻吟看问。
    一堆篝火,两个花子,围坐在火旁烤鸡。
    烤的不是花子鸡,好香,两个木枝困成约三脚架搭在火两边,中间木条串看一只鸡,一凹烤一面转动木条,鸡在火上转动,香味四溢。
    一旁,还放了一葫芦酒,两只碗。
    那位不负责烤鸡的花子,正在火旁察看他的刀,指叩刀身,发出清越的龙吟。
    “好刀!”花子脱口称赞:“虽然不是吹毛可断的宝刀,但一刀砍断脑袋一定不拖泥带水。”
    “这里是南关外市何勇,前面就是流入山水河的河口。”负责烤鸡的花子睥睨看他:
    “你大概是城关里流出来的,死死抱住一根漂木,昏迷了居然不放手,所以我们把你拖起来。
    呵呵!你真的没死吧?”
    “我……我不是在说话吗?”
    “对,能说话就证明没有死,你糊涂了。”看刀的花子接口,是向同伴说的,又转向他:“你像一头泡死了大半天的猫,真惨。老天爷!你怎么啦?瞧你那一身伤,他娘的工好像受了零刀碎刮刑,你犯了什么罪啦?”
    “多管闲事罪。”他说,吃力地挣扎坐起。
    真是遍体青肿,体无完肤,头青面肿不成名人轶事人形,痛得他龇牙咧嘴,全身好像快要崩溃了。
    “哗!这可极为严重哪!”烤着鸡的花子怪腔怪调地说:“管闲事就是破人买卖。江湖朋友说:破人买卖,有如杀人父母,你看严重不严重?还好还保住命在,算你祖宗有德。”
    “我看你像个鬼,能吃吗?能吃就死不了。”拿刀的花子将刀替他归鞘,放在他身旁:
    “不管怎么说,咱们软了你,总不能让你饿死。先喝口酒,活活血。”
    “谢谢。”他接过酒葫芦,拔开塞喝了两口酒:“什么时候了?”
    “四更过啦!”烤鸡的花子将鸡离火:“三更天伦得一只鸡,辛苦了一夜,只弄到一只鸡,真他娘的辛苦。天杀的,真该改行做强盗了。
    这年头,做强盗没人管,做贼偷鸡随时得准备被人把骨头拆散掉,真冤。来,小兄弟,撕一块,见者有份。”
    “你们先用,我得先服药。”百宝囊仍在,湿淋淋地,幸好里面的药瓶药盒不进水。
    有药,有酒,他一点也不欺心伤势,更严重的伤他也经历过。
    有-年,他十四岁,彷佛是昨天发生的事。他不慎摔落在崖下的半乾河床里,整整一天爬不起来。
    “两位老哥贵姓大名?”他服了药问。
    “张三李四,就是这么一同事。”正在吃鸡的花子说:“家破人亡,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行乞、偷窃、讹诈……只要龙活下去,什么都干,谁还提名道姓?免得替亲戚朋友丢人。”
    “如果足张三,咱们是同宗,我吃定你们了。”他撕了一支鸡翅,好香:“我叫张大,六亲俱无,不大也大,我也怕提名道姓。”
    “来,为不敢提名道姓的人乾一口。”另一花子递过酒葫芦:“张大,你一定比我们强,至少你这把刀,挥起来甚有分量。”
    喝了不少酒,他在草地上睡看了。
    他想起来了,救他的人是尹香君。
    那用木石掷击的人,一定是姑娘的随从。
    她,目下怎样了?
    追它的人,没错,是五行堡主指断魂冯威,这无名人轶事耻的恶贼,汉奸。
    朦胧中,他睡看了。
    有不少人沿河找体。河两岸的居民,接到官府的通知,发现浮必须立即报官,不得私自掩埋。
    那年头,无名体经常可以发现,百姓们不愿惹麻烦,大都悄悄掩埋了事。
    一天,两天。
    没发现浮,没发现可疑的人。
    长治老店中,五行堡的人准备动身,并非动身北上返摩天岭五行堡,而是南下遨游江湖。
    守备府中,这天傍晚,有几位满官校尉,设宴替伊尔根觉罗阿林一群游骑兵送行,他们要返回太原原来的驻地。
    对外,他们已经不是太原来的游骑兵,而是调防北上的普通官军。
    一个黑影像幽灵,深入戒备森严的守备府。
    军人是豪勇的,能吃能喝,吃喝同样豪勇,酒酣耳热,整座厅喧闹声震耳。
    黑影潜伏在堂奥里,不久便离开了。
    他是张家全,满语他一句也听不懂,偏偏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汉人,他只好悄然离去。
    不算是自来,他总算知道这些人即将动身返回太原。
    他也要返回沁州,正好回路。
    在动身之前,他必须把末了的事办妥。
    地出现在长治老店,首先便发现尹香君姑娘已经迁走了,得找人打听。
    他内心深处,希望那天晚上姑娘能平安脱身。
    冯堡主的暗器可怕,绰号叫指断魂,那种怪异的肩指环真可以断魂,防不胜防可怕极了,姑娘能逃得过此劫吗?
    五行堡的人包了一座院子,所以只要派人守住院门,便可以有效地阻止闲人乱闯。
    三更初,把守院门的两名大汉开始换冈。
    “小心魔豹。”下冈的人向接班的人叮咛。
    高升客栈内有豹子噬人的事,早已传遍全城。
    死了的人抬出店,也是有目共睹的事。
    海秀知道豹是张家全,但她不说。
    “乌鸦嘴!”接班的人拍了那人一掌。
    “什么魔豹?见鬼。”另一名同伴嗤之以鼻:“兄弟我不碰上则已,碰上了……咦!
    瞧!”
    右厢的屋顶上,的确有一头豹在走动。
    “鹰豹!”那位下班的人尖叫。
    他真是乌鸦嘴,福不灵祸灵。
    “嗷……”豹吼声惊心动魄,黑豹轻灵地沿看屋脊跳到邻屋上去了。
    吹牛的那位仁兄一声长啸,急走两步飞跃而上,人登屋剑已出鞘,胆气很壮。
    豹并不被长啸声吓倒,从容不迫矫捷地轻轻一跳,又到了另一座屋顶上。
    那人再次飞跃而起,凌空猛扑,剑发似奔电,要一剑劈开豹子的头。
    降下的刹那间,隐隐星光中,这才看清下面不是豹,是个黑衣人扮的,但已经来不及了,豹形人一闪,一爪抓出,背部立即挨了一击,发出一声惨叫,摔落瓦面,在断瓦纷坠中骨碌碌向下滚。
    黑豹一闪不见,第二名大汉来晚了一步。
    全店大乱,五行堡的人纷纷四面搜索。
    冯秀秀仍然是一身黑衣,侍女小春跟在后面,也是一身黑。两人从东面搜至客店的几座独院,渐渐远离宿处,在屋顶上飞跃,轻灵敏捷高明极了。
    “下面怎么样?”她向下面问。
    两个大汉正在下面搜索每一处黑暗角落,用剑不住探索煞有分享,似乎在赶猫而不是赶豹,用剑赶豹是相当危险的事。
    “藏不住的,小姐。”一名大汉向上回答:“这里没有,连猫都没有。”
    “小心了。”她叮咛:“不是豹,是人。郝五确是背部被爪所袭,但用的不是兽爪。”
    她跃向另一座独院的院墙,刚飘落墙头,便看到下面黑影贴地窜跳,窜向独院后面栽了花木的小院。
    确是豹,至少像豹。
    她心中一急,忘了她先前她说不是豹的警告,惟恐豹从后院逃走,迫不及待飞纵而起,全力狂追,快极。
    刚掠出墙角,突然感到后脑一震,便失去知觉,人向前一栽,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
    侍女小春轻功差了许多,随后追出,后院空空,什么都没看见,小姐不知追到何处去了。
    这是北郊的一座古老大园林古宅,位于柏谷山的中途,破败的半塌宅院,建在古木森森的园子里,亭台花树仅剩下破瓦颓垣。
    前院又宽又广,地面砌着厚实的大方砖,砖长满了青苔,野草从细小的砖隙里茁长而出,生命坚韧可见一斑。
    院阶也长满了野草荆棘,倒塌了的巨型大厅,已成了杂草丛生的瓦砾场,往昔旦宅主人的风貌,尚可从这废墟中看出一些逝去的遗痕。
    四周,燃起四堆簧火,火光熊熊,枯树爆裂的响声此起彼落。
    中间,足有十丈见方的活动空间,砖缝中生长的衰弱小草,毫不妨砖活动。
    一刀一剑分插在东西,中间相距约六尺。谁能够先一步拔出自己的兵刃,轨可以踢飞或没收另一把。
    台阶距插兵刃处约有二十步,约八丈左右。
    轻功佳的人,第三次落点必可到达。
    张家全站在阶上的东面,一身黑的冯秀秀躺在西端,正张开有点迷惘神情的大眼,突然快速地挺身跃起。
    “你可以先调息养力,恢复精力后再告诉我。”张家全冷冷地说。
    她大吃一惊,神智倏清。
    “你……”她悚然惊呼。
    “张家全,你不会忘怀的,是吗?”
    她看清了四周,火光熊熊,一览无遗。
    “这里是……”她感到自己的咽喉有点梗塞。
    “决斗场。这里,今晚,你我之间,只许一个人活看离开。我想,你不会拒绝的。”
    “假使……”
    “没有假使。”张家全语气坚决:“你如果拒绝,我可以用所有的手段杀你。你现在有一双手,有暗器,但不会有剑。
    你是江湖名女人,死时手中没有剑,是十分遗憾的事,我不希望你遗憾,所以要求你决斗,以武林道义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
    “你……”
    “对付汉奸,我已经情至义尽了。”
    她曾经亲眼看见张家全挥刀,在刹那间刀劈伊尔根觉罗阿约三名勇士,那里奔雷似的狂野气势,虽在远处观看,仍然感觉得出雷霆万钧的压力,她怎敢拼刀剑?
    “家父也是不得已。”她打一冷战:“海山兄妹坚持要活捉你……”
    “与海山兄妹无关,我曾经目击你们与挞于伊尔根觉罗阿林合作,诱杀我和河东三杰,你不要强辩,那没有用,因为这是事实。”
    她突然一掌吐出,左手随即跟进虚空一抓,澈骨寒流像寒涛,同张家全涌去。
    “我不会和你决斗!”她同时尖叫。
    阴煞潜能与拘魂爪,猝然攻击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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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张家全身形一晃,出现在侧方八尺外。
    寒涛汹涌,动气丝丝异啸,却劳而无功。
    黑影向废墟中疾射,反手打出一枚扁针。
    窜入废墟,闪在一堆残砖断壁下,定神回望。
    不见张家全追来,扁针也没将张家全击倒。
    “嗷……”豹吼声超自右后方,吓了她一大跳,贴地一窜,反手又打出一枚扁针,如飞而通。
    窜入一处好像跨院的半场破屋,刚打算隐起身形,左前方的木堆中人影一闪,豹吼声迎面震耳。
    “得得得”三声暴响,她向闪动的人影连发三枚扁针,人影已经不见了。
    除了逃,她完全丧失拼的勇气。
    “你还有五枚扁针。”语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反正她已无暇分辨,飞窜而走。
    天老爷保佑,连窜三座废屋,已经接近广场的西端,后面不见有人追来。
    火光熊熊中,插在砖缝中的刀剑光芒闪烁。
    略一探索,她吸口气突然雷射而出,冲入广场,冲向自己的剑。
    真妙,她摆脱了张家全,剑与刀全是它的了。
    手伸向剑靶,快要抓住了,她兴奋得发狂。
    “我知道你会决斗的。”张家全的语音超自前面,直贯耳膜。
    她的手搭住了剑靶,但僵住了,不敢拔出。
    张家全就站在她对面,手也搭上了刀靶。
    左手向前一挥,暗藏约三枚扁针必可中的,相距仅六尺,大罗天仙也无法闪避致命一击。
    手肘一麻,然后无力地摆动,三枚扁针翩然坠地,掉落在青砖上其声清脆悦耳。
    是张家全理出的一小片碎瓦,先一刹那击中她的曲池穴,难怪手膀突然脱力。
    假使张家全用飞刀对付她,她早就完了。
    “拔剑吧!”张家全冷冷地说。
    她的脸色在火光下,突然变得苍白。
    打一寒颤,她缓缓收回打算拔剑的手。
    “我……我认栽……”她几乎语不成声。
    “我在你父女手中,共死了两次。”张家全语气阴森极了:“我有权处置你。”
    “饶我……”
    “你曾经饶过我吗?”
    “我求你……”她开始哭泣:“故我一马,我……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招出你老爹与伊尔根觉罗阿林勾结的内情,放你一马。”
    “这……我不能……”她掩面尖叫:“再说,我也不知道,真的不……不知道……”
    “你要我相信吗?”
    “请你相信……”信孚语音末歇,最后两枚扁针射向对方的心坎。
    张家全身形侧转,针贴胸飞越,身形续进,伸左手闪电似的一抓。
    她正向后飞返,嗤一声裂帛响,胸衣被抓裂,胸围子也破了,酥胸暴露,肉帛相见。
    身形还在飞返,张家全的身影如附骨之姐紧随而来。
    一声厉呻,她双爪齐出,寒涛怒涌。
    双手被抓住了,衣袖不见了。她的肌肤柔若无骨,阴柔的怪劲可以保护身体,却保护不了衣物。
    “砰!”她摔倒背部着地,一口匹耸的乳房暴露在张家全提起的快靴下。
    这一脚如果踏下,它的酥胸将被踏扁。
    “饶我……”她发狂般哭叫。
    脚踏在它的酥胸上,力道不重。
    张家全俯视片刻,眼中突然涌现奇怪的光芒。
    “饶我……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她绝望她哭叫,死的恐怖令她崩溃了。
    脚离开她的胸膛,张家全缓缓地在她身旁蹲下,缓慢地、缓慢地伸出手,缓慢地落在她裸露的玉乳上,似乎在摸索一件古怪的物件,也像是抚摸猎获物的美丽毛皮,眼中有奇异的光芒和困惑的神情流露。
    她先是颤抖,最后平静下来了。
    她知道,可能性命已经保住了。
    她对自己的美丽相当自负,对自己美妙的胴体有信心,男人如果能平静下来,是不会毁弃它的,她相信自己有吸引男人的本钱。
    张家全突然摇摇头,手不自觉地五指一收。
    “咬……”她忍不住娇叫。
    “你叫什么?”张家全急急缩手,像是被人咬了一口,脸色怪怪地。
    “我愿跟你,仇恨两勾消……”
    “什么?跟我!”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嫁给你。”
    “你……”
    “不愿意,你随时可以打发我走。”
    张家全的手,突然落在她的裤腰上。
    “带我找地方安顿,我是你的人了。”她含泪的眸子出现了笑意,挑逗性的扭了扭小腰肢。
    火光熊熊中,月白色的人影飘然而来。
    “对啊!带她走,你就有一个汉奸岳父了。”月白色的人影停在三丈外,背对着这一面说。
    张家全呼出一口长气,眼中的奇怪光芒消失了。
    “我好耽心你,谢谢天!”他如释重负地说:“我该怎办!我又不能迫她,她什么都不说。”
    “让我来。”芳香君仍然背向着他:“找件破衣给她遮羞,我有几件事问她。”
    他拾起一幅破布帛,掩住了裸露的酥胸。
    “好了。”他说,随时准备出手制止冯秀秀反抗。
    尹香君盈盈走近,偎近他俏巧地蹲下。
    “冯姑娘,你可知道燕山三剑客的事?”尹香君柔声问。
    “这……”
    “我不希望用刑,你的阴煞潜能,我一个指头就可以勾消,你得实情实说。”
    “我……我听家父说过,但不认识这三个人,家父也没见过。”
    “是怎样的人!”
    “年轻,武功高强,神秘万分。”
    “伊尔根觉罗阿林是不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但他们之中,满名没有叫伊尔根的人。”
    “叫什么!”
    “我想想看,很拗口。对了,瓜尔佳索翁科罗、瓜尔佳尼楚和、纳拉费扬古,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废墟中,踱出飞熊熊海和摘星手罗维。
    “是海山兄妹,和那个姓费的人。”飞熊亮声说:“他们是从太原跟来暗中保护车队的人,原来他们就是燕山三剑客,我还以为他们混在游骑兵里面呢。”
    “熊叔,怎见得?”芳香君问。
    “愚叔略谙满语。”飞熊说:“瓜尔佳是姓,是贵族八姓之一。索翁科罗,是长白猛禽海东青,满人通常以山水禽物为名。
    海山兄妹把海东青的海字作姓,将名作姓掩人耳目。尼楚和,意思是珍珠,海秀该称瓜尔佳珍珠。纳拉,也是贵族八姓之一。费扬古,意思是老么;姓费的也就是三剑客的老三。
    “不对。”张家全说:“海山兄妹的剑术,确是天绝狂叟的不传之秘天绝三剑,天绝狂叟那会有三个挞子外孙?说不通嘛!”
    “谁知道天绝狂叟的家世呀?”飞熊笑笑。
    “再怎么说,天绝狂叟决不会把不传之秘传给外人呀!”张家全仍然坚持己见。
    “我告诉你一件平凡而又真实的道理,小兄弟。”飞能以长辈的口吻说:“真正所谓不传之秘,是靠不住的,会有许许多多的方法和手段让他传。
    死、并不是可怕的事。天绝狂叟也许真的不怕死,但他一定对那些方法和手段产生恐惧。他并不是真的狂,狂可能就是他的弱点,只要针对他的弱点下方法用手段,天绝三剑怎能不传?”
    “唔!有一个方法,可以发现真象。”张家全说,他开始用心机。
    “什么方法?”尹姑娘问。
    他瞥了可可怜怜的冯秀秀一眼,一把将人拖起。
    “你差吧!”他向外一指:“下一次,我不会活捉你,你唯一可做的事,是拼到死为止。走!”
    冯秀秀注视他片刻,举步走向自己的剑。
    “你应该识时务。”纤手拔起剑,面向着他神情冷肃:“天下已是满人的天下,要活,必须按满人的方式活,别无抉择。
    熊前辈说得对,死,并不可怕。
    有许许多多的治人方法和手段,比死更令人恐惧;满人就有许许多多的方法和手段令人恐惧。我不愿日后面对你的刀,但我别无选择,再见。”
    她走了,脚下居然沉稳踏实,真不愧称丧门女霸,与她先前哭泣求饶,愿做任何事的可怜神态,迥然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放了她。”芳香君的目光投名人轶事注在大踏步而去的背影上:“纵虎归山,日后,你可能栽在她手中。张兄,我……我真不该出来。”
    “我做事,从不后悔。”他沉静地说:“我已经知道她是一个如此可怕的女人,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在心理上就有了准备。我会好好提防着她的。尹姑娘,就算你不现身,我也不会杀她。”
    “我知道。”
    “也不会带她……哦!谢谢你临危援手,还有两位前辈……”
    “我叫飞熊熊海。”飞熊笑笑说:“那位是摘星手罗维。我们都是行空天马尹老哥的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我们以长随身分保护香君侄女遨游天下,看看天下大局,不时管些闲事。你说有方法可以发现真象,其实无此必要。”
    “为何无此必要!”他有点不解。
    “今天,敌友分明,对方的身分家世,已无追究的必要。”飞熊叹了一口气:“而敌友两字,很难因人因事而界限分明。
    燕山三剑客出身长春门下,中原武林对迁基关外甚久的长春门所知有限,谈不上敌友。
    天绝狂叟却是中原武林颇为尊崇的前辈,很难将他列为敌人。
    双方面面相对,各为自己的目的而刀剑相见生死相决,你根本无须在敌友方面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对不对?”
    “但我要弄清楚。”他语气坚决:“天绝三剑与长春门的绝学是不同的,不知己知彼,会送命的。
    海秀的天绝三剑火候已经不错了,海山自然比她高明多多。
    那个费扬古可能是最可怕的一个,在天绝三剑中突出长春门的杀着,我岂不佳他们宰割吗?”
    “你只要认定他们具有两门绝学,不就可以应付吗?”尹香君接口说。
    “话是不错,但心中如果先入为主,自己的威力就有所保留,大打折扣缚手缚脚了。”
    “那你打算……”
    “伊尔根觉罗阿林。”
    “他会告诉你?”
    “用方法出手段呀!”
    “也好,我们……”
    “不是我们,是我。”他喟然:“如果我所料不差,我沁洲的家一定完了。两你们,公然与官方军方为敌,结果将极为悲惨的。天下已是满人的天下,已经不容置疑,你们毕竟是有根底的人,千万不可妄动。”
    “可是,你……”
    “我自会小心,诸位,后会有期。”
    “等一等,从长计议……喂!你……这冒失鬼……”尹姑娘顿脚叫,作势要追。
    “追不上了,丫头。”飞熊苦笑:“他像个鬼,轻功之佳,不下于你爹行空天马,更机警绝伦。在长治老店他扮豹诱擒冯秀秀,我在一旁竟然也无法看清他的变化呢!”
    张家全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废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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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十六匹健马,踏上北行的旅程。
    他们不再穿游骑兵的制名人轶事服,而是正式的城守卫军装。
    从太原南下时,共有五十余骑。
    目下北返,除了留置办理善后的人以外,只有三十六骑了,其他的人已经进了土,阵亡在这些人中,是最普通最光荣的事。
    伊尔根觉罗阿林一马当先,雄纠纠气昂昂,英雄气概十足。
    在京都,他是名震京都的巴图鲁(勇士);在太原,他是悍将、屠夫;在袍泽间,他是英雄,最勇敢、最好的长官。
    在太原,他的游骑兵仅在名义上,归太原守备将军管辖,但拥有完全自名人轶事由行动的特权。
    对付那些心怀二志异谋的人,与及可能背叛大清的边外蒙人部众旗主,它的雷霆手段委实令人不寒而栗,闻名丧胆。
    他最大的兴趣是“灭”,遇旗屠旗,遇族屠族,遇村屠村,鸡犬不留,所以称为屠夫。
    因此连太原守备将军也对他头疼,如非必要,不敢劳动他那些有特权的游骑兵,宁可另派兵马执行任务。
    山西巡抚中朝纪是汉人,在伊尔根觉罗阿林这位小校面前,简直就不敢大声说话。
    烈日当顶,已经是近午时光。
    已经把长阳镇抛在身后,距府城已远出四十余里。前面群山起伏,草木葱葱,官道上行旅稀少,车马过处,留下滚滚黄尘。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三两成群策马徐行,口中唱着汉人无法了解约满歌,悲壮激昂颇为动听。
    死神在等候他们,同他们伸出魔手。
    树林边沿,张家全一身猎装,背上有两壶箭,一三发(一发十二枝)。
    他那张弓是从守备府偷来的,两个力的军弓,在他来说,太轻了些,但坚牢管用,携行方便,以全力发射,两个力在二百步外,可贯普通的护身甲。射中铁叶甲的缝隙,同样可以致命。
    这些游骑兵所穿的,仅是极普通的护身短甲,形如背心,护住身躯和腹部,手脚头部却暴露在外。
    头盔挂在鞍前的判官头上,大热天谁肯戴盔活受罪?又不是上战场冲锋陷阵。
    弓徐徐拉满,矢尖的闪光刺目。
    地势选得真理想,距离最恰当。二百步,稍斜的坡,中间杂草与不足丈一口匹的灌木疏疏落落,不妨碍健马驰聘。
    近这一面坡脚,距树林不足五十步,有一道三丈宽陡落的裂沟,下雨时成为小河,不下雨便是旱沟。
    健马冲出,发现山沟便来不及勒了。
    一发十二支箭排放在脚旁,方便顺手。
    二百步,是他这把弓威力最远的距离。
    人马渐近,歌声在天宇下悠扬飘汤,死神也在他们的上空歌唱,歌颂死亡。
    长啸震天,禽鸟惊飞。
    人马并未停止,但所有的骑士,不约而同止住歌声,向啸声传来的山林困惑地眺望。
    “伊尔根觉罗阿林……”叫声传到:“我在等你,张家全……”
    这些人都是勇士,英雄惜英雄,岂能用暗杀的卑劣手段,来对付勇士和英雄?
    伊尔根觉罗阿林心中一跳,迅速戴盔。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一支、两支、三支……
    连珠箭排空而去,鹰翎啸风声如从云天深处传来的隐隐殷雷。
    “啊……”第一名骑士落马。
    第二名、第三名……
    冲锋的长啸与杀声震耳,骑士们拔刀向山林冲。
    第五名……第六名……
    第五匹健马上的伊尔根觉罗阿林,果然不愧称一等巴图鲁,一刀拍飞了迎胸飞来的一箭,脚离镫人离鞍,猛地狂鹰展翼冲飞而起,健马也恰好跃至山沟的中间上空,人离鞍马亦下坠。
    人飘落立即左滚翻,间不容发地避过第二箭,翻腾虎跃,扑向五十涉外的树林。
    张家全挺身而起,离开树后跪射的位置,弓上搭了一支鹰翎,但不打算使用,冷冷地注视了正飞跃而来的伊尔根觉罗阿林,发出一声长啸,扭头便走。
    能平安登上这一面山沟的人,连伊尔根觉罗阿林算上,只有六个,其他三十名勇士,死伤殆尽。
    有备攻无备,不啻狂风吹落叶。
    伊尔根觉罗阿林毕竟是一勇之夫,看到前面奔腾跳纵的张家全,眼都红了,不管自己的部属死活如何,是否跟来,迫不及待地怒吼如雷,奋力狂追。
    六个人中,有三人携有弓箭,但在山林中奔逐,无法发挥满人的骑射绝技,即使有机会发射,也奈何不了窜走如飞闪挪如雷的张家全。
    一阵好追,先后越过三座山头。
    伊尔根觉罗阿林约六名箭手,只剩下三个了。
    四比一,张家全仍居劣势。
    降下一处山鞍,张家全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四人狂奔而下,正感诧异,身形未稳,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暴吼,随即劲矢破空声入耳“呃……”最后一名箭手向前一仆,背上鹰翎人目。
    伊尔根觉罗阿林转身面向强敌,感到心向下沉。二十涉外张家全屹立如天神,而他的部属除了身旁的两个之外,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
    “鼠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他怒吼:“来决一死战。”
    他当然不敢贸然冲上,用肉身去迎箭。
    三人列阵,三把刀结成阵势。
    张家全停了一声,丢掉弓,也解箭壶扔至三丈外,钢刀出鞘,大踏步而进。
    气氛一紧,伊尔根觉罗阿林三个人的气势尤为凌厉,跃然欲动,已达到临界点。
    刚举步进入八尺范围,一声怒吼,三个人同时挥刀进攻,刀山以狂绝伦的声,一一汇聚气涌如山,任何人也挡不住这三刀齐下的雷霆一击。
    “迅雷……”传出张家全震耳的雷吼,钢刀斜掠,刀光从右侧的刀山几微空隙中掠出,刀气迸发中人影乍隐乍现,到了右方那位勇土的左侧背,条然静止。
    右方那位勇土呃了一声,冲进三步身形一晃,再踉跄了两步,左肋下血涌肠流,向前然仆倒。
    伊尔根觉罗阿林来不及策应,大旋身招发大地盘龙,火杂杂贴地狂卷而出。
    刀飞人腾,后空翻夭矫如龙,张家全出其不意从对方的上空倒飞而过,刀光激旋而落。
    “疾风!”他的吼声在刀光迸发时传出,锋刃光临原从左方进击的勇士顶门。
    先是迅雷,现在是疾风,每一击皆狂猛精奇,出刀部位把握得恰到好处,让对方无法反击,更无法自救,神乎其神,真有迅雷疾风似的无比强烈威力,决不浪费丝毫劲道,一击即中。
    勇士的刀挡错了方位,相差不足三寸。三寸,死亡约三寸。刀光疾落,自右肩入左肩出,上半身一至,突然跌落,内脏一迸,下半身才挫倒。
    第三次条然静止,血腥刺鼻。
    这时,伊尔根觉罗阿林刚转过身来,同伴已被劈分两段,来不及抢救了。
    张家全刀势一收,立即旋身。
    “电耀……”他长吼,吼声震天,刀光划出一道令人目眩神移的灼灼电虹,光临对方的身前。
    这是他主动攻击的聚力杀着,石破天惊。
    “铮铮!”伊尔根觉罗阿林连挥两刀,总算半接半闪化解了这雷霆一击,被震出丈外,再运返三步斜掠八尺,险之又险地从死神的指缝中逃出来了。
    张家全跟踪逼进的方向也因此而折偏,未能及时抢攻第二刀,格斗的经验确比张家全丰富,可惜刀法与劲道都差了一大截。
    但仍然难以摆脱张家全的紧迫钉人身法,稳下马步,张家全已到了八尺外,乃势已罩住了他。
    “我要与瓜尔佳索翁科罗决斗。”张家全声色俱厉:“他在那里?”
    化外人对决斗兴趣浓厚,对表现个人英雄主义从不人后。
    如果用汉人逼供的方法逼问,成功的机会不大,勇士宁可决斗而死,绝不曾往胁迫下低头。
    “他追鬼谷老人和小孩去了。”伊尔根觉罗阿林果然上当:“在怀庆府。你,你不配找他,你是什么东西配和他决斗!呸!”
    “我要以一斗二,他,和他的妹妹瓜尔佳尼楚和。”张家全继续放饵:“你能告诉他们,说我等他们吗!”
    “不能,我管不了他们的事,他兄妹一起走了。你,比瓜尔佳尼楚和只强一分半分,决斗你一定死。”
    “我一定要找他们,要他们死。”
    “还有我阻止你,你也追不上他们了。”
    “老二纳拉费扬古呢?在不在府城!我也要找他。”
    “你更不配找纳拉费扬古,本来他要找你,可是你像老鼠一样躲,找不到你。现在他也一起走了……”
    “现在,该你死了……”张家全叫。
    语音摇曳,张家全扑上了。
    “霆击!”两个字像暴雷,刀下也似暴雷,劲发也如暴雷,攻势之猛烈更似暴雷。
    没有感情,没有怜悯,没有意识,刀挥出只有一个目标:杀死对方。这时候,人性已经隐去,兽性抬头,与野兽并无多少不同。
    千万年来,人最终的目的似乎只有诉之于刀,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所以那些带了刀的人,一定自以为高人一等,因为刀可以不需理性便可达到目的。
    “铮!”封住了一刀。
    刀光反折,好快,有如电光一闪,掠过踉跄后退,站立不牢的伊尔根觉罗阿林收不回的右腿。
    “铮!”挫倒的伊尔根觉罗阿林,拼全力架住了第三刀急袭,仰面震倒了。
    “啊……”长啸震天,张家全冲上挥出第四刀。
    雁翎刀双手上抬,但劲道已是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末。
    “铮!”钢刀疾落,雁翎刀下沉,而钢刀的锋尖,首先劈入伊尔根觉罗阿林的胸口。
    张家全虎跳而起,然后鱼龙反跃,倒翻出丈外。
    “嗷……”伊尔根觉罗阿林发出最后一声怪叫,开始挣扎,胸膛已被劈开,护身甲在钢刀下分裂,有如摧枯拉朽。
    擦一声响,张家全收刀入鞘,最后瞥了伊尔根觉罗阿林一眼,上前抬起雁翎刀,插在对方的身旁,跪下一腿抱拳行了一次军礼,呼出一口长气,大踏步走了。
    一个可敬的敌人,值得他行礼。
    伊尔根觉罗阿林是英雄,也曾向杨姑娘、飞虹剑客、八方刀,致最高的英雄敬礼。
    英雄是悲剧性的人物,世间真正成功的英雄没有几人,大多数都是这样悲壮地离开人间。
    张家全一点也没感到兴奋,仅仅为了证实燕山三剑客的身分,他杀了三十六个人。
    在它的敌人中,最不该死的应该是伊尔根觉罗阿林;一个忠实执行命令的军人,本身没有罪。
    相反地,他忧心忡忡。
    燕山三剑客确是海山兄妹,和姓费的年轻人。这三个人,已南下追捕鬼谷老人与六名人轶事合小王子。
    老天爷,鬼谷老人往南方走,南方,仍在烽火连天,朱家皇朝的孤臣孽子们,仍在为救亡图存浴血苦战。往南,该从开封渡河南下,至少也该从郑州渡河,怎么鬼撞墙似的,跑到怀庆来了?
    也许,他们想从孟津到河南府,西出潼关人陕,走栈道入川吧?
    四川日下也在奋战中。
    不管怎样,他必须及时伸出援手,不管力是否能逮。
    国破家亡,他所能替朱家皇朝做的事,恐怕也只有这一点点了;为大明存血脉,如此而已。
    南关外小河旁,被茅屋中酒香四溢。
    张家全带来了一大包菜肴,一高梁烧。
    花子张三李四,也弄来一条烤好了的狗腿。
    三个人席地而坐,兴高采烈大吃大喝。
    “老弟,你的皇帝不差饿兵,办法真不错。”张三口沫横飞地说:“十两银子,那店伙眼珠都快突出眶外了,几乎连他娘的狗屁倒性事全抖出来啦!把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加油加醋全说出来了。”
    “不能加油加醋,三哥。”张家全笑笑喝了半碗酒,他的酒量大得惊人:“我要知道实在的情形。别卖关子,说啦!”
    “分三批走的。”张三说:“有一批人住在鸿宾客栈,一批人借住在南大街的老栈房,彼此不相往来,见面装作不相识,其实是一窝的蛇鼠。冯堡主一批走在最后,共有十六个人,不多。”
    “他的女儿黑牡丹在不在?”
    “在,好像无精打采,也像惊惶失措。”张三的话粗得很:“偷汉子的女人,被捉奸在床之后,就是那种表情,那副德性。听店伙说,以往这女杀手趾高气扬,神气得很,不是这种鬼样子的。”
    “天杀的士”张家全也粗俗地骂:“五行堡在平定州摩天岭,该往北走潞城,为何往南走?”
    “南走可以下河南,可以到处作案呀!”
    “他不作案,做汉奸,三哥。”张家全说:“他娘的混蛋!不死心。”
    “什么不死心?”
    “继续做汉奸呀!可能是卖身投靠,身不由己,去他娘的!两位,敬你们一碗酒。”
    家全一口乾了一大碗酒:“小弟也要离开了。”
    “你往何处去?”张三喝了酒问。
    “往去处丢。乡关一别,相见无期;四海飘零,天涯梦断。三哥,四哥,小弟去了。”
    他投碗而起,脚下踉跄冲出柴门外。
    健马向南,又同南,风尘仆仆向南赶。
    泽州,太行山区最南一座城。
    那时,泽州还没有升为府,人口死剩十分之一,三座城门每天进出的旅客并不多,过往的旅客身分像貌,很难逃过有心人的耳目。
    尹香君姑娘住进东关的凤台老店,店侧不远便是景忠桥,很好找。
    凤台老店的店东,叫太行彪令狐彪,算得上晋南第一霸,住进他的店,等于是打了保票,蛇神牛鬼休想动旅客一根汗毛。
    他不但在东关有店,在南关也开设了一家晋南车行,位于晋南第一桥左首不远处的大街上。
    因此,他是江湖行业中的第一把手。
    尹姑娘一落店,这位晋南第一霸就直了眼。
    怎么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娇娘!他娘的一定是狐仙光临了他这家店,真是全店生辉。
    假使谁把太行彪看成大好人,那一定没有好日子过。
    但他对投店的旅客,确是从不转任何坏念头,兔子不吃窝边草,当然窝里的草更不吃啦三更初,店堂约二楼密室,位于东主的练功房右首。
    太行彪店务繁忙,有时须在店中坐镇,伸展手脚练功不辍,为了方便,所以将练功房设在楼上。
    他约三位手下大将军全来了,他们是地理鬼程龙、铁金刚余虎、赤练蛇郝英。一个是包打听;一个是打名人轶事手;一个是诡计多端的师爷。
    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
    有四个臭皮匠,那还了得?真可以在泽州闹翻天。
    灯火明亮,砌了一壶茶,四个臭皮匠开始出计谋,商量谋害人的勾当。
    “包在兄弟身上。”赤练蛇拍胸膛保证:“他们明天要是不就道,弄些人吵吵闹闹,他们自会结账换店。
    在半路上制造机会,挤散那两个长随,女的还能跑得掉?要是明天他们就道南下,那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老二去办。”
    “没问题。”老三铁金刚也拍拍胸膛:“兄弟准备几个人,安排绊马索,来硬的。两个长随小事一件,不是兄弟吹牛,一手一个就就可以轻易送他们见阎王……”
    话吹得够响亮,话未完灯火摇摇,密室门不知何时悄然而开,微风飒然,室中多了一个人。
    四双大牛眼,瞪得像灯笼一样大,张口结舌,像是四个白痴呆瓜。
    一身白,俏丽如仙,尹姑娘笑吟吟地莲步轻移,同桌旁接近,满室幽香,中人欲醉。
    “四位爷!”她的嗓音俏甜极了,四个土霸真有如聆仙乐的感觉:“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好人。”
    这四个大好人,正在计画如何才能把她弄到手快活快活。
    “小姑娘,你……你你……”太行彪指指密室门,那门本来是上了闩的:“你是怎么进……进来的!”
    “令狐东主,你真健忘。”姑娘就站在他身旁:“你不是向他们说我美如天仙吗?我本来就是仙,仙,房门那能阻挡我呀!是不是?”
    美丽,大胆,谈吐大方,可把四个土鞘弄糊涂了,一时真不敢有所举动。
    “你……”太行彪还没会过意来,笨头笨脑傻呼呼地问:“你到底是……是狐还……还是仙?”
    “当然是个啦!不然怎么知道你们四位爷,鬼鬼祟祟在密室阴谋计算我?”
    下首坐着瞪着大牛眼的铁金刚,巨灵似的身材相当吓人。这家伙粗壮笨拙的外表骗了许多人,都以为他一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浑人,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不但聪明机警,而且反应够快。
    一听口气不对,这位金刚立起反应,铁柱似的巨手一件,急抓姑娘的腰间绣带。
    “劈啪!”耳光声清脆震耳。
    “哎……”铁金刚双手捂住脸,狂叫着仰面使倒,按着大概想起后倒怎能捂着脸?也许是反应的本能恢复了,后脑将撞及楼板时,双手后伸撑住了。
    双颊立即泛白、变红,口中溢血,可能有大牙断了。
    “所以我想,不如先来。”姑娘的笑容丝毫不变,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她也没有揍人:“免得你们多费心,撵我离店会有损凤台老店的声望;派人搬弄绊马索,可能恰好碰上办案的公爷,那会杀头的。”
    她这两掌,把四个土霸打醒了。
    不等铁金刚爬起,老二地理鬼隔桌伸手虚空一点,指风疾射四尺外的姑娘胸口七坎穴,出手相当够功力。
    姑娘纤手微抬,袭来的指风一而散。按着扣指一弹,一无劲风二无气流波动。
    地理鬼感到左耳一震,伸手急摸,摸了一手血,原来耳轮穿透了一个指大的孔,鲜血如泉。
    “老天爷……”地理鬼盯着满手血叫天。
    老四赤练蛇不信邪,大喝一声劈胸来一记毒龙出洞,拳风虎虎动气如潮,桌上的茶具随余劲飞起。
    撼山拳,内家拳中相当可怕的拳功。
    拳风一近姑娘身前,无声而散,而姑娘的纤手,却排气而入。
    “上”一声轻响,她的食、中二指,闪电似的敲在赤练蛇还来不及收回的拳背上。
    “咬唷……哎……”赤练蛇疾退,左手捧着右拳,脸色泛青,痛得颊肉不住抽搐。
    太行彪完全清醒了,拔腿便跑,向室门冲。
    糟糕,下身前冲,上身却往后仰,原来小辫子被姑娘伸两个手指捻住了。
    “饶命……”他崩溃了。
    “你们都坐下。”姑娘仍然媚笑如花:“你们四位爷都是英雄好汉,区区小伤算得了什么?砍掉脑袋的痛楚也承受得了,是吗?”
    谁敢不生!
    四个人抖索着,捧着被打处,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坐回原处。
    “小姑娘,恕……恕咱们有眼……不识泰……泰山……”太行彪几乎要哭了:“你……
    你就高抬贵……贵玉手,放……放咱们一……一马。”
    “你们在阴谋计算我,对不对?”
    “老天爷,你……你是挖……挖好了陷阱,让……让人睁着眼睛往……往下跳。”太行彪叫起屈来。
    “我挖什么陷阱!”
    “一进店,你……你怯怯生生,像……像个弱不禁风的千……千金小姐……”
    “难道我不是!”
    “算我太行彪走……走多了夜……夜路……”
    “你说我是鬼?”
    “不!不!不是这意思……你说吧!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你说怎办?”
    “你们不想再受惩罚吧?”
    “当然,咱们又……又不是白痴。”
    “有条件。”姑娘不笑了。
    “条件?这……”
    “四天前,到了一批人马,一到贵地,人马便平空失了踪。为首的人姓海,是位英俊的公子爷,就在贵店落脚。我要知道这些人的去向。”
    “他们往南走了,我们怎会知道?”太行彪不料索了,这条件根本就不算条件。
    “没有,我是从天井关回头追寻的,人马没过天井关,就在这里到天井关一段路上失踪的。”
    “这……”
    “打听不出来,那就是你们谋财害命计算了他们。”姑娘神色一冷,声色俱厉。
    “老天爷明鉴……”太行彪又叫起来。
    “你叫天也没有用。”姑娘咄咄逼人:“当然你可能不会,但我不能不怀疑,你们有谋财害命的前科。”
    “我……”
    “给你三天工夫,找不到,唯你是问。”
    “好……好吧!”太行彪屈服了.“只要在这段路上失踪,我一定找得到线索。”
    “守口如瓶,任何消息不许透露,消息必须尽快告诉我,走漏了,我挖出你们的招子来,记住没有?”
    “我……我记住了……
    “三天。”
    声落,白影一闪便消失在室门外“我的天!真是见了兜了!”四个人同时叫起苦来。
    天井关,也叫太行关,号称天险。
    有一队八旗兵驻扎,盘查行旅,搜捕罪犯,势难飞渡。
    关上的驻军最近戒备特别森严,不知何时调来了一群七七八八服式怪异的人,昼夜不停满布山区,搜捕一个老人、一个小孩,一对中年夫妇。
    关阻止得了正正当当的行旅,阻挡不了冒死偷渡的亡命。据说,四个人是从南面偷渡过来的,可能仍然在山区潜伏,因为从南面跟踪追来的人来得很快,这四个老少不可能那么快就远走高飞了。
    这一带的山势是向南走的,天井关就是山口,俯瞰着向下逐渐南降的群峰,下面六十里外便是黄河北岸的河谷平原。
    人只要从其他山峰偷渡,官兵是无可奈何的。
    偷渡山区非常危险,翻山越岭举步维艰,在紧迫追捕下,带了一个八岁的小孩,能逃得了多远?
    天罗地网布下了,负责搜索的人愈来愈多。
    两天前,五行堡的人化装商旅,离开泽州便失了踪,与姓海的一群人一样,不明不白形影俱消。
    这天一早,一老一少抵达一处山峰下,老人背上的小孩已经睡着了,老人自己也疲劳得走不动啦。
    前面三十余步,一对中年夫妇在开路,手中各握了一根铁棍,分枝拨草步步急行。
    “天亮了,得趁早找地方藏身。”中年妇人向同伴说:“等公冶前辈赶上来再作打算,你回去帮他们一把吧!这一夜真够他老人家受的。”
    “我还不是一样?”中年人插好铁棍苦笑:“每人背半个时辰,那小鬼似乎重得像条牛!”
    “背久了就重啦!”妇人无可奈何地说。
    不久,他们到了一条小河旁。向西望,双峰并立,小河中贯南北,两山对峙如门。
    四人躲在矮树丛,开始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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