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魔豹》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十五章
    三天后,潞州府城仍然风雨满城,沁州知府被杀州库被劫的事,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一早,起舞凤拉了张家全,到后出练功去了。
    人,最容易原谅自己的错误,张家全也不例外,虽然他知道与起舞凤鬼混是错误的,但他原谅了自己。
    三天的相处双宿双飞,他已经不再感到内疚了。
    而内听中,老大白日鼠与其他的人,抓住机会聚在一起商量要事。
    “你说,那个庞巡检没有死?”白日鼠向老七天福星千里马问。
    “千真万确。”千里马说:“搜捕十二星相的十万火急命令已经发出,不知风声是从何处走漏的。咱们韧州库时,该灭口的都灭掉了。”
    “这不难估计。”天艺星哮天犬说:“官府中确有不少人才,鹰该可以从咱们作案的来琮去迹,不难估计出咱们的去向。老大,这一来,咱们在潞州的行动,必须赶快的进行,不然就来不及了。”
    “对,真该加紧进行了。老九,消息如何?”
    “人的确囚禁在守备府死囚牢,也就是往昔飞霞老道被囚的那一间。”老尢天孤星多臂猴说:“警卫森严,那一队负责警戒的,是属于蒙古八旗的勇士,骁勇骠悍不易对付。”
    “有老二在,应付得了。老五,府库方面,准备得怎样了?”
    “内已经就位,只等时机。”老五天奸星九变龙说:“府库的三道门钥匙,大后天就可以完全制妥。”
    “能不能提前一天制妥?”
    “这……只好赶工了。”
    “那就赶吧!”白日鼠下了决定:“老四,接应的快马,也要提前一天备妥。”
    “好的。”老四天破星房日免信心十足:“银鞘袋早已备妥,管坐骑的人不会出毛病。”
    “那就好。”
    “老大的意思,后天就动手?”天奸星问。
    “是的,必须提前。老八,这两天,告诉起凤舞,决不可让老二接近镇里的人。”
    “我知道。”老八追风羚说:“镇上的人,其实不太理会官方的事,沁州知州被杀他们也懒得打听,更不知道州库同时被劫的事。老二也不会向人打听,他不是一个多话多问的人。”
    “他早晚会知道的。老大。”大肚皮像富翁,更像猪八戒的天寿星天蓬帅苦笑。
    “等他知道了,木已成舟啦!他只有死心塌地跟咱们走。”白日鼠得意地狞笑:“所以庞巡检不死,我反而高兴,求之不得,让他们知道咱们十二星相作的案,老二永远洗脱不了,还能不死心塌地跟咱们走?老六。”
    “老大有何吩咐?”天文星双头蛇问。
    “这次行动,透露一些口风。”白日鼠狞笑。
    “老三?”
    “不错。”
    “好的。”
    “要不着痕迹。”白日鼠叮咛。
    “一定。”双头蛇肯定地说。
    官方如果获得民众的合作,就可以防止大半重大刑案的发生,破案也容易些。
    久乱思治,难怪百姓们不会理会皇朝的主人是谁。山西、陕西是流寇的老家,卅年来十室九空,民穷财尽,好不容易出现升平气象,百姓们获得喘息的机会,而要求他们与新皇朝作对反抗,那是近乎不可能的奢求。
    神钩董杰一出面,四方豪杰纷纷打磨他们的刀剑。
    健马良驹开始集中,强劲有力的快速骑勇组成了。
    就在庞巡检造访董大爷的次日,午后申牌左右,卅余匹健马在武乡以东的山径上飞驰。
    神钩董杰不但带了他威震武林的护手钩,也带了骑士必备的弓箭。三名武功了得的朋友,一马当先以比正常脚程快一倍的速度急赶。
    绕过一处山脚,树林中驰出一匹健马。
    “前面片刻,廿匹马,仅八名骑士。”马上的骑士匆匆说:“绕道越野,在前面笔架山抄出,迎头截住他们,跟我来。”
    这一带的山,几乎全是土岭,马匹上下方便。健马都受过训练,冲越树林时,只要骑士留心些,就不会把骑士擦翻落马。有些山,甚至有草无木,人群马匹也可以尽量冲刺,无碍于驰骋。
    八名骑士共牵了十二匹驮马,每匹驮马有两只大鞘袋,外面用草袋盛装一些山区的日用百货,掩盖住鞘袋伪装得很好。
    他们是活跃在太行山区的小商队,主事人本身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必须与各地的绿林好汉有良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才能吃这碗刀口上的饭。当然,光靠武功是不够的,绝对无法与大股的强盗拼老命。
    但假使没有防身的武功,万一碰上流窜的小股不按规矩,吃过界飞象过河的强盗,岂不完了?
    所以这些人几乎都是不安份的亡命,看得开不把生死当作一回事的好汉,玩命的强人。
    必要时,他们也客串客串强盗。
    八名骑士似乎急于赶路,沿小径驱着驮马急走。
    前面是飞凤岭,岭巅居然有一座巨石,像一头振翅欲飞的大鸟,这座石真不知来自何方,足有一栋两层楼房大小。
    右后方,就是三峰并立的笔架山。
    一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哨长鸣,然后是鹰翎破空而至,箭带有小哨,飞行时候发出刺耳的锐鸣。
    是警告性的响鸣,太行山的强盗喜欢用这种玩意。
    八骑士一怔,勒住坐骑惑然四顾。
    前面山坡上,驰出五匹健马,神钩一马当先,驰下小径迎面而来。
    左右山坡的树林中,传出数声呼哨,随即每面出现十名骑士,勒马林外冷然注视,气氛一紧。
    “那一寨的朋友?亮万。”八骑士的首领是个虬髯大汉,不认识这些不像是强盗的人。
    神钩在十涉外勒住,仔细打量八骑士,有点失望。
    “在下要与白日鼠谈谈,那一位是?”他沉声间。
    “在下夜游鹰。”大汉说:“很抱歉,阁下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白日鼠。”
    “好,人可以认错;货,错不了。”
    “阁下的意思……”
    “在下要检查这些货物。”
    大汉转头四顾,脸色微变。
    可以看到的已经有廿五个人,每个人鞍旁有弓,腰间有刀剑,三面包围,即便能冲出丢,货物也完了。
    “你们要什么?”大汉强行镇定:“请教尊驾贵姓大名,有何用意?”
    “在下沁州董杰,够明白了吗?”
    “在下不明白。”
    “检查过之后,阁下就明白了。”
    “慢看,必须把话说明……”
    “好,阁下的货品中,如果没有在下要找的物品,在下向你赔不是,一百两银子赔偿阁下的损失,够公平吗?”神钩是个讲理的人,一百两银于可是相当大的数目。
    “这……董兄,你到底……”
    “阁下心中明白。”神钩脸色一沉:“你必须有担当,是吗?”
    “你们这是无理取闹,行径比绿林好汉们更恶劣。”夜游鹰昌火地呷:“我夜游鹰做山裹的生意,已陉不是三两天的事……”
    “哈哈!不错,你已经干了好几年。”神钩的朋友快活一刀禹雄在鞍上大笑:“据在下所知,你走的山路是辽州以东,好像不该走到西南来,你已经吃过界飞象过河。
    如果阁下不想来文的,那咱们就把武的搬上场,阁下,你必须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限你立即退至一旁,咱们的人好检查。”神钩不再客气,声色俱厉:“要不,一切后果责任,自行负责。”
    “咱们拼了!”夜游鹰身右的骑士大叫,手一抖,一柄小飞叉破空向神钩飞去,同时拔刀出鞘,策马前卫。
    “不可……”夜游鹰狂叫,但已经来不及了。
    神钩冷哼一声,左手一伸,两个指头夹住了电射而来的小飞叉。
    “班门弄斧。”他冷冷地说,信手一抖,小飞叉调转头,速度增加了一倍,向举刀冲来的骑士飞丢。
    不愧称王府卫军教头,小飞叉恰好从起伏不定的健马额上飞过,穿过鬃毛,贯入骑士的胸口,奇准无比。
    “哎呀……”骑士狂叫看落马,健马也立即止蹄,恰好停在神钩的马前。一声长啸,廿五名骑士随看啸声撤兵刃。
    “不关我的事。”夜游鹰狂叫:“在下只是一个承运的人,这……这位叫杜林的人就是货主……”,两位骑士跃下马,到了在地上挣扎的杜林身旁,一刀一剑归鞘,用手擒人。
    “货物是什么?往何处去?”神钩沉声间。
    “我真的不知道。”夜游鹰说:“共有八个扁鞘囊,运费二百两银子,按规矩我不能察看是什么。运往辽洲的盘蛇岭,在峻极关北面卅里。八个扁鞘囊很容易带,也不重,所以……
    “二百两运费,未免太便宜了。”神钩冷冷一笑:“劳驾,卸下来看看。”
    八只扁鞘囊,藏在八匹驮马的货物袋下,费了好些工夫,总算一一取出。
    当第一只鞘囊取出打开时,夜游鹰也楞住了。
    共有五十锭银子,每锭十两,一点不错,有沁洲的官银铸印。
    那年头,银子进出有所谓改铸折色银,最高的折色可达一成,那是公定改铸的消耗。
    州府具备有铸局,税收的碎银官银一律改铸,解往布政司衙门之后,布政司衙再改铸以明责任。
    收银一两,只算九钱。县以下,不须改铸。
    改铸后发出的,所谓官银或纹银。民间改铸的,一律称碎银。用碎银缴公库的税捐,一两只算九钱或加一折色。
    十二星相得手之后,来不及改铸,算是人脏俱获,夜游鹰脱不了身。
    三千五百两官银俱在,多了百余两金饰和二百余两碎银。
    杜林中叉伤势并不重,神钩出手有分寸,留活口是捉人的金科玉律,人如果打死了,可就麻烦啦二禁不起二一盘两间,杜林招了供。
    他只是十二星相的外围运脏人之一,事先受命到某地等候,取得赃物使自行运走或雇人承运。
    至于十二星相要做些什么案,他们毫无所知,也不可能参予其事。十二星相在各地到底布有多少这种人,杜林也毫无所知。
    盘蛇岭有一处秘窟,杜林只知把脏物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秘密的人,便没有他的事了。秘窟中到底有些什么人,他不敢间,当然不可能知道。
    夜游鹰确是无辜的,他透露一件令人振奋的消息,说是行走林虑山南北的另一伙运货人,首领恨天无把贾河,悄悄率领驮队往潞安府一带走动,很可能与十二星相的运脏人搭上了线。
    神钩大喜过望,连夜兼程赶返州城。
    这天傍晚,西方天际残留看一抹夕阳。
    起舞凤今天穿得特别惹火,宽松的春衫,色的薄薄长裙,云鬓堆绿,云髻上插了一支凤头钗。
    由于里面不穿胸围子,那光景真够瞧的,走起路来简直就像是存心勾名人轶事引艮家父老,跳荡看无限风情。
    两人坐在山下的小溪边,她半躺在张家全怀内,捉牢那双坚强有力的手,按在自己的胸怀中。
    当然,张家全那双手已经不再坚强,虽然依然有力。
    “家全。”她半抬起头,粉颊呈现在张家全的颔下,笑得媚极了:“今晚准备出动,你知道吗?”
    “我还会知道?”他笑笑:“老大那些人昼夜不停跑来跑去,没有我的事……”
    “你是熟面孔呀!府城多危险呀!当然不能让你去跑。”她腻声说,伸起一手,俏巧地轻抚张家全的脸颊,情绵绵,意绵绵。
    “这几天像是一跤跌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乡里,跑也跑不出什么头绪来。你说,出动什么?”
    “你到过蒲州吗?”
    “那不是六名人轶事合王的封邑吗?我没往西走过。”
    “蒲州有位真正的英雄人物,叫翻天雕狄承先。多年前,领了一群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友,专门抢劫满人往来的军需粮饷,会被八旗兵穷追。他逃过河西,在陕西也曾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来。两年前,他又过河西回到蒲州。
    可是,官府放不过他,直至今年五月间,他才不得不在友散援绝下,亡命泽州怀庆一带藏身。”
    “他该重同河西的,这一带藏不住。”张家全苦笑:“太行王屋一带的绿林都招安了,山里的豪霸们也与官府合作。我这次下泽州,差一点就没命了。”
    “是藏不住,所以被逮住了。”
    “糟!凡是袭击过八旗兵的人,死路一条。”
    “还没死,目下囚禁在府城守备府的死囚牢内,等候太原方面派人来,押解到太原或蒲州原籍受审,也可能在这里等决。”
    “恐怕不会解往太原或回籍。”张家全并非对官府无知:“这里的城守卫守备,好像足什么副都统,官阶不小,可算得是方面大员,有权立决人犯。
    目下道路并不完全通畅安靖,犯不看千里迢迢把人犯起解,在这里砍下脑袋示众岂不省事?”
    “对呀!太行三仙的飞霞老道,就是这样被砍掉脑袋示众的。”
    “与你们有关系吗?”
    “翻天雕是咱们的朋友。”她郑重地说:“朋友有急难而袖手,要朋友来做什么?不瞒你说,我们这次从真定府来,主要的目的,就是相机把他救走。就为了先办你的事,而耽搁了好些日子。”
    “老天爷!你是说,要到守备府……”
    “救人,救朋友。”她坐正身躯:“负责死囚牢守卫的,是蒙古八旗鞑子,你怕吗?”
    “这……”
    “那么,你可以在外面把风。”她用上了激将法:「办任何事,都必须讲求配合得宜,一击即走不能延误分秒。你新来不久,老大也怕你不能配合,所以……”
    「杀鞑子,我不落人后。”张家全站起整衣:「那些鞑子是察哈尔左翼正蓝旗的骁勇,你们……”
    他摇摇头:「只要被缠住片刻,你们谁也走不了。”
    「你……你像是知道呢!”她喜形于色。
    「知道一点。”
    「那可好,老大正担心不知死囚牢的布置呢。”
    「去见老大吧!他会用得看我的。”
    她脸上有飘忽的笑意,眼中同时也有关切的神情流露。
    「你千万要小心哦!”她紧挽看他的臂膀幽幽地说。
    「为什么?”。
    「我……我不愿失去你。”她突然倒入张家全怀中。
    十二个人,分为三拨。两个负责救人,一个担任扰乱和牵制。
    天黑后不久,他们到达西关外。
    白日鼠带了九变龙,先偷越城关进城看看风色,青布大褂往身上一披,除掉头罩,便不再是穿夜行表的贼了。
    不久,两人纵出城同到潜伏处。
    「一切如恒,按计行事。”九变龙向众人宣布。
    白日鼠则拉了第三组的指挥老九天孤星,绕至护城河向下一伏。
    「府衙来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是近午时分到达的。”他向天孤星多臂猴叮咛:「恨天无把的人已准备停当。咱们的眼线曾经设法打听那些人的来路,可惜毫无所获,因此你们必须特别小心。”
    「我只担心你们那一组人手不够。”多臂猴说:「还是去两组吧!老三不一定能挡得住那些鞑子。”
    「绝对不能临时改变计画。”白日鼠说:「第二组必须在进城之后,立即转往你那一面「好吧!”
    「哼!救翻天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府库里的银子,你知道吗?”白日鼠阴笑:「翻天雕的婆娘小气鬼,只答应给一千两银子。道义,哼!能值多少?你们八个人,每人所携的最少也该有一千两银子。
    我又没发疯,犯得看拼老命把大部分人手,去把翻天雕弄出来?弄得不好,说不定两头落空呢?”
    「好吧!这就走吗?”
    「该走了,接应的人恐怕等急啦!”
    预定是三组人分开走的,所以当张家全发现其他的人都不在时,并没感到意外。
    他却不知道,另两组人走的是另一条路。白日鼠向他说另一组四个人负责接应,那是骗他的。
    在沁州杀知州,他不知道其他的人同时劫州库。
    这次进守备府救人,他也不知道其他的人也同时劫府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笨得可以。
    守备府很好找,那是以往的渖王府。
    在承平时期,纠结一些真正不怕死,真正勇悍的人,抢劫官库并不难,那些吃惯了太平饭的丁役胥吏,平时一无准备,出了事保自己的命要紧,那敢强出头多管闲事?恐怕一看见刀剑就逃光了,守库的丁役其实也没有几个人。
    但如果事先得到风声,有所准备,十几个人想明火执仗打劫,简直是开玩笑。
    死囚牢也是以往王府的囚室,本身并不怎么坚固。
    以往王府的人犯罪或过失,假使不牵涉到百姓或者罪名不大,通常回王府自行审理,地方官无权过问。罪行重大的,则移至卫城羁押,卫城的牢房坚固多了。
    囚室虽然并不怎么坚固,但把守的人却坚固得出人意料之外,由蒙古兵正蓝旗的一位佐领负责,正屋厅厢共有二百名精锐居住,警卫森严,闲人严禁走近。
    以四个人的力量,想攻开囚室救人,有如痴人说梦。唯一寄望的是,看守、警卫、巡逻等等,都睡看了。
    白日鼠并不寄以厚望,所以他的计画是以闪电似的快速行动,一击即走,能将人救出当然好,救不及也必须立即撤走。
    张家全并不知道白日鼠志不在救人,而在劫府库。他认为既然要救人,就得勇往直前尽力而为,所以他的打算,与白日鼠有了冲突。
    一个志在声东击西;一个傻呼呼地志在救出与鞑子作对的英雄翻天雕。
    志在声东击西的人,是一身轻装,以便脱身容易。
    傻呼呼志在救人的帐家全,多带了一把沉重的巨斧,准备用来破门砍锁。
    三更将尽,寒气渐浓。守备府的灯笼,似乎光芒也逐渐幽黯,守卫的士兵,也走动显得懒洋洋提不起精神。
    四个夜行人鬼魅似的接近了正屋,自后面潜入通向四室的走道,两个跃登厢廊。
    院子里有两个警卫,中堂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景况,但右侧的签押房小窗有灯光出。
    里面,才是狱门,不进去便无法救人。
    厢外侧,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是巡逻,一行共有五个人。不久,便出现在东院的角门,进入后与警卫间了几句话,然后从西角门走了。
    四个人两上两下,屏息以待。
    张家全伏在风火墙下,身旁的白日鼠一打名人轶事手式,猛地闪至他身旁,向下一伏。
    「警卫不易接近。”白日鼠附再说:「三丈余空间,不易一击便中,你负责右面最远的一个,如何?”
    「没问题。”他肯定地说。
    狩猎期间,他曾经在大白天,在四丈外向一头猛虎冲去,刀挥出猛虎的爪还只是刚抬起来。
    「真有四丈,你能?”
    「我能,你呢?”
    「我用飞爪。三匹丈内,我的飞爪一定可以无声无息,勒断一个人的脖子。”
    「那就好,千万不要发出声息。哦!老五他们应该就定位,把信号传来了,是吗?”
    「这……他们一定已经到达南面了,一定碰上了巡逻的人,不便把信号发过来。”
    「老九的人,是不是应该到达中堂,监视那面约两个警卫?我好像没见到人影呢!”张家全一直就在用目光搜索另两批接应的人,若他们是否已经到达预定的策应位置了。
    假使他知道只有他们四个人,一定不会同意发动的。
    「天大黑,你怎能看得见?”白日鼠心中有鬼,含糊地应付:「放心啦!不会误事的。
    你看吧!老二老四两个人在上面潜伏,你能看得见吗?准备,是时候了。”
    白日鼠老鼠般窜同原位,小心地探进,一寸寸前移,猛地举手一拂,发出发动袭击的信号,右手在长身时飞爪已奔电似的抡出,飞爪横空,子缠住了一名警卫的脖子。
    可是,警卫手中的刀,突然掉落在方砖地上,发出可怕的响声。
    张家全更快,他的流光遁影绝世轻功,与鬼影功揉合参研之后,便成了可快可慢的移影换形绝技,一动一静之下,像是玄门弟子的遁术,对方看到人影,人已近身了。
    一斧砸在另一名警卫的头部,头盔内陷,人也颅裂,身砰然倒地,警卫的刀却到了他手中。
    「糟!”他低叫,乃响声在黑夜中可以远传。
    这时,白日鼠刚将警卫拖倒。
    果然糟了,前面的中堂传出呼喝声。
    张家全不再顾忌,一斧砍毁签押房的小窗,涌身跳入,压止潜伏的人下来了,紧跟而入。
    冲出签押房,灯笼下,狱门前约两个守卫刚看清人影,死神已经光临,巨斧如天雷下劈,刀光如匹练横空。
    跟上的天厄星莽金牛那把泼风刀,威力也不比他的巨斧差,一刀便把守卫的脖子砍断了。
    一阵轰鸣,巨斧发挥了威力,十余斧猛挥之下,铁叶门轰然而开。
    裹面仅有一座刑室,四周囚房。
    一位禁子心惊胆跳地在里面呼叫,门一破抡刀相阻。
    巨斧一挥,禁子连人带刀滚跌在壁根下,被跟上的老四天破星房日兔一剑搠死在壁根下。
    「翻天鹘!”白日鼠急叫。
    四周四室挤得满满地,每室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蓬头垢面的人,有些刑伤沉重,闻变也爬不起来。
    「这里……”第三四室有人敲着铁栅大叫:「我是狄承先。”
    张家全抡起巨斧,两三斧便连锁带砍开了。他再砍其他三间四室的锁,想释放其他的犯人。
    「不能拖延。”白日鼠拉了翻天便走:「人多出去不易,快走!”
    「给他们机会。”张家全一面砍锁一面说:「打破了兔笼,你最多只能提回一只兔。”
    打开牢门,人群涌出。
    前面,兵士们已呐喊看往院子里涌。

举报

第十六章
    张家全丢掉斧,猎名人轶事刀出鞘,一声虎吼,连人带刀首先冲入人丛,刀起处风雪骤发,血雨纷飞。
    白日鼠经验丰富,透风镖先击灭了两盏灯笼。
    「上屋!”后面的莽金牛劈翻了一名兵士,飞跃登屋。
    张家全断后,杀开一条血路到达廊下。一跃而上。
    糟了,四面八方都有兵士,屋顶上也有。
    第一个往下跳的也是莽金牛,刚砍倒一个人,便被一名使军名人轶事刀的人拦住了,一连三刀,把莽金牛迫得返抵壁根下,竟然封架不住军名人轶事刀凶猛的砍劈。
    张家全冒险往下跳,一声虎吼,猎名人轶事刀自天而降,一刀劈开了那人的脑袋。
    「跟我来!”他大叫,压下了兵士们的呐喊声。
    四个人把翻天雕夹在当中。翻天雕受了刑,举步维艰,得由他们连推带拉护着走,真不妙。
    张家全领先杀出,他的猎名人轶事刀有如阎王令,刀下无一招之敌,这得感谢兵士们太过混乱,还难分敌我,有些糊糊涂涂便被砍倒了。
    冲抵东面的一排房舍前,其他各处的兵士已潮水似的赶来了,灯球火把通明,走不了啦「糟了!老五他们为何还不见现身?”他愤然叫。
    「左面,从屋上按计画脱身。”白日鼠顾左右而言他,自己却不敢先往左面的房舍冲,紧跟在他身后叫嚷。
    五个人,连被拖着走的翻天雕也浑身浴血。
    右面,是雕梁画栋连绵不绝的王府主宅,那一带上屋困难,而且事先设计及轻功超人的翻天雕成了病鸟,怎能再从王府正宅脱身?
    所以白日鼠要往左走。
    一声虎吼,张家全挥动沾满血的猎名人轶事刀向左冲,一口气砍翻七名兵士,冲到房舍下。
    兵士合围,潮涌而至,呐喊声响遍全城。
    十余名衣衫不整的赤膊蒙兵,挥看弯刀迎面截住了。
    张家全首先无畏地冲上,铮铮铮荡开刀山,直撞而入,一刀反击便劈倒了两个,再狂风似的侧卷,乃头舐血,立即有两个蒙兵头裂腹空。
    杀出一条血路,他快疯了。
    白日鼠三个人,仅摆平了两个,便被缠住了。
    猎名人轶事刀回卷,虎入羊群。
    白日鼠乘隙冲出,发出急撤的信号,用尽余力飞跃登屋,而且把翻天雕推至墙下不顾,自己先走了。
    莽金牛与房日兔也不慢,跟踪跃登。
    「拉我一……把……”翻天雕狂叫。
    这一叫,引来两名蒙兵,双刃齐至。
    张家全及时赶到,猎名人轶事刀一挥,双刃飞蹦而起,刀光再闪,左右分张,两名蒙兵狂叫着摔倒。
    屋上,白日鼠三个人已经不见了。
    「该死:“张家全发出一声咒骂,收了刀,拖起惊惶过度的翻天雕,匆匆背上飞跃登屋。
    精力将竭,他仍然不顾一切救人。
    一阵箭雨到达,他已经消失在屋背后。
    牵看坐骑,进入柏谷山中途的古宅。
    天快亮了,城内的兵马即将涌出向四郊搜索,这里距城太近,必须尽快离开。
    这是他掳来冯秀秀决斗的地方,有一条山径进入丛山。这里,是他们的预定会合点,人一到齐便动身入山,快马加鞭远走高飞。
    他来晚了些,不是他的错。
    他简直愤怒得咬牙切齿,十二个人,只剩下他一个人最后逃出城,其他的人呢?
    连白日鼠三个人都先行匆匆溜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假使事急便各自逃命,这算什么玩意?
    他带看吓软了也快要吓昏了的翻天雕,跳城而下游过护城河,在城外却找不到预先安置的坐骑。
    西进北出,这是预定的进出路线。
    事先白日鼠告诉他,另有地棍朋友预置坐骑接应撤退。大概白日鼠那些人一看风声不对,出来之后不等他便逃掉了。
    也该留下坐骑呀!这算什么玩意?
    他只好潜入民宅,偷了一匹光背马,驮了半死不活的翻天雕,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所以迟到了。
    古宅中鬼影俱无,那些怕死鬼逃了个无影无琮。
    第二处集合点,在柏谷山北面的小隘口。
    过了柏谷山,已经日上三竿,幸好已经进入丛山,这一带安全了。他那一身血迹,落在山民眼中,准有大麻烦,所以他尽量赶快进入山区。
    小隘口还有廿里,得花一个时辰。
    看地上的痕迹,不错,白日鼠这些怕死鬼已经过去了,应该在第二集合点等候他的。
    愈想愈胃火,白日鼠这些家伙满口仁义,怎么却是这种货色?
    「慢点走好……好不好?”坐在光背马上的翻天雕,却有点受不了啦!
    「你还抱怨?”他扭头气冲冲地说,拉看马脚下更快了些:「苦的可是我的两条腿。等追兵赶到,你再说这种话,才算你有种。”
    「何必生气呢?”翻天雕苦看脸:「我知道你们冒了万千风险,这种事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亡命活计。有许多人,为了十两银子都肯拼命呢!喂!我那婆娘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你说什么?”他突然停下来,虎目怒睁。
    「我并不是心疼。”翻天雕会错了意,叹了一口气:「这毕竟是卖命的事,比我所干的买卖凶险一万倍。
    俗语说,有钱可使鬼推磨,世间每样事都要付出代价的,酒肉不会平空从天上掉下来,而又恰好掉在你嘴裹。
    他娘的!有人吃多了撑看了,说钱不能买命,真是他娘的自己骗自己活见鬼!至坐生了病,有钱请郎中的人,就比没钱请郎中的人死得慢一点,我这条命,就是花大钱买来的。”
    这番半牢骚半讽刺的话,张家全听得一头雾水,对这位敢向满人军方挑战的英雄形象,好感大打折扣。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他又好气又好笑:「他娘的!你像个下三滥的滥污,怨天恨地的窝囊废。老天爷!我怎么这样倒楣,拼死拼活碰上了你这种货色?”
    「你……”
    上面隘口,突然传来一声短啸。
    「天杀的!”张家全重新拉了向上走:「他们总算没有溜掉。”
    是招呼的信号,表示白日鼠那些人并没溜之大吉。
    隘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但往裹走两里地,却是一处平坦的山谷,溪流一,小径沿溪上行,两侧山势陡升,草木笼,一座真的只有三家的三家村,住了七八个种山的山民。
    村前的大树下,系了四匹坐骑,只有莽金牛那粗壮的身影,焦灼地目迎渐来渐近的两人一骑,直等到两人接近至五十涉外,屋裹面才抢出白日鼠和房日兔。
    张家全像一头怒豹,丢下马匹飞步冲进。
    “你们三个浑球!”他一面冲上一面怒吼:“比兔子逃得还要快,不揍死你们此恨难消……”
    “老二,听我说。”白日鼠急叫。
    “砰砰!”张家全两拳头把白日鼠打倒在地。
    “你们……”他再向莽金牛冲丢。
    “人都没来,你打我也没有用。”莽金牛居然流下眼泪:“我们……恐怕是一败涂地了,他……他们……他们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一……一定凶多吉少……”
    这么一个又粗又壮的大汉,哭起来真令人不忍卒睹。张家全的拳头,真挥不出丢。
    “他们根本就没现身。”张家全愤愤地收回大拳头:“自始至终,只有咱们四个人在死撑,什么凶多吉少?哼!恐怕都像你们一样,风色不对就贪生怕死溜掉了。你们几个老大老二如此,他们为何不能?呸!”
    “说来说去都怪我。”白日鼠狼狈地爬起,自怨自艾:“本来杀警卫是十拿九稳的,偏偏就有一不稳出了纰漏,过早发出声响,功败垂成,真是……真是天意……”
    “狗屁天意:败在人谋不臧。”张家全余恨未消:“你们说过必须讲求配合得宜,不能延误分秒,事先演练得个个信心十足,人人保证可以配合完满,事实如何?”
    仅提早片刻被发觉,就完全走了样,简直就岂有此理!现在该怎办?其他的人会赶来会合吗?”
    “只好再等一等吧!”莽金牛用袖拭泪:“希望……希望他……他们……”
    “不能再等了。”白日鼠似乎打一冷战:“我似乎感到有点不太对劲,无端感到毛骨悚然……咱们的弟兄赶不及前来,或者情有可原,但派在这里接应的朋友却也踪迹不见,确是令人不安。”
    “你在这里也派有人接应?”张家全问,举目四顾,警觉地、本能地挪了挪猎名人轶事刀。
    两侧的山脚,远在里外,但树林向中伸展,最近的浓林相距不足五十步。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他像一头发现强敌入侵,刚毛根根竖立的豹。
    “是几个准备接走狄老哥的人。”白日鼠指指坐在树下喘息的翻天雕:“他们应该一早就在此地等候的。可是现在……现在已经是巳牌初了……”
    “该死!”张家全大骂:“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重漏的危险。糟!这里不安全,准备走……”
    他冲向一匹坐骑,神色紧张。
    “快走!”白日鼠醒悟地叫。
    狂笑震天,蹄声入耳,两面的树林中,出现四五十匹健马,驰出林便勒住坐骑,五十余名骑士冷然拔刀撤剑。
    “冲不出丢的!”白日鼠骇然叫,扭头奔入一栋土瓦屋,掩上门准备死守。
    只有张家全不向屋里退,发出一声兽性的豹吼而非虎吼,猎名人轶事刀出鞘。
    五十匹健马,以三家村为中心,徐徐小驰而进,徐徐形成合围。
    神钩董杰神色庄严,高举左手,人马在廿涉外停止,骑士们纷纷下马列阵。
    神钩董杰举手一挥,领了四名大汉向前接近。
    “张小哥,真是你!”神钩在十步外止步,不住苦笑:“老天!为何?”
    “你是……”张家全一怔。
    “不记得董家大院的董大叔了?”
    “哦!神钩董大爷。”他恍然。
    由于他很少在家,可说是在山林里长大的,对地方的名流多少有些耳闻和模糊的印象,只是不认识罢了。
    “张小哥,你……你怎么做出这种可怕的事?”
    “住口!什么可怕的事?”他大声抗议:“满人非我族类,本来就是生死仇敌……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知州不是满人。”
    “他是汉奸,他没有理由烧我的家,他……”
    “你错了,张小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知州正在全力侦查纵火焚烧你家的罪魁祸首,你却不问情由杀了“什么?”他吃了一惊。
    神钩举手一挥,左面山林中驰出两匹坐骑,后面拖看一个人。
    是老九天孤星多臂猴,双手被困住踉跄被拖看走。
    “他,若尢天孤星多臂猴,才是真正的纵火犯。”神钩沉声说:“这种嫁祸逼反的诡计平常得很,你上了他们的当了,张小哥。”
    “这……”他如遭雷殛。
    “他们激你入伙杀官,另一批人却去劫州库,劫走三千五百两库银,已经人赃俱获。昨晚,你们杀入守备府劫囚,其他的人去劫府库。八个人三死五被擒,在外面接应的三批同谋犯十二名,全部死的死擒的擒。在这里接应的人共有五名,首脑是恨天无把贾河,一到此地便一一就擒,就等你们了。”
    “白日鼠,你给我滚出来说个明白。”张家全火冒三千丈,同屋门大叫:“你告诉他们,他们说的是谎话,是胡说八道,是……”
    门闭得紧紧地,没有人出来。
    “他们不会出来,因为我说的是实话,有人证物证,千真万确。”神钩沉声说:“张小哥,你上当不足为奇,他们都是无恶不作的滥匪诡盗,被他们利用的人太多大多了。”
    “你代表官府吗?”张家全沉声说。
    “不,我代表地方上的善良百姓,要求安和乐利的生活,不需要杀戮,不需要血腥。卅年,一世,这一世我们过得太苦了。”
    “做汉奸?做顺民?”
    “这不是我们的错。所以,我们不管守备衙门的死活,我们只保护治理我们的府衙,以免府衙中我们自己的同胞被屠名人轶事杀。”
    “我也不后悔我所做的事,毕竟我是为了救一个抗清的英雄而尽力……”
    “哈哈哈哈……”神钩仰天狂笑。
    “你笑什么?”
    “你救抗清的英雄?”
    “对!”
    “谁?”
    “翻天雕狄承先。”
    “张小哥,为何不叫他出来,说说他的抗清英雄事迹是如何轰烈伟大?”
    “翻天雕,你出来。”
    当然,没有人出来。
    “十二星相在京师山西,烧杀劫掠无所不用其极,目下富户已经不多,所以他们转向州县的公库下手,盘蛇岭秘窟金银堆积如山,他们还不满足。
    他们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群名人轶事发国难财,残害自己同胞的刽子手,他们要救的人,会是什么抗清英雄吗?”
    “这……”
    “只要你到过蒲州,就知道这位姓狄的是什么货色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一个人人皆日可杀的贱种。”
    “他……他是……”
    “他是最近十年来,最强悍最无名人轶事耻的百十名悍贼的首脑,专门向难民肆虐,奸淫烧杀,残害无辜的贱贼。
    他曾经一度参加流寇,后来又溜回去继续抢劫烧杀。清兵曾经七度围剿,他见了清兵就逃,最后贼伙溃散,他逃到玉峡关才被捉住的。你问问他,他这一辈子除了在死囚牢见过清兵之外,曾经见过几个清兵?”
    “我……我是……是一无是处了?”他几乎崩溃了。
    “不丁昨晚,你替咱们同胞扬眉吐气,鞑子们把你看我了不起的英雄,认为他们碰上了唯一的悍将。”
    “这……”
    “张小哥……”
    “我要走了。”他向后退:“这一生,我做错了这件事,但我不后悔,错了我认错。但我不会受你们制裁,不要试图拦阻我,除非你们想要死掉一半以上的人。”
    “我们不会拦阻你。”
    “谢谢。有件事请教。”
    “请说。”
    “起舞凤她……”
    “很抱歉,她中箭死了。”
    “她……她……”
    “她临死,要我向你说,她对不起你。她……她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
    张家全呆立片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他发出一声撕裂人心的长号,泪水飞洒中,一跃三匹丈,刹那间便消失在右面的浓林深处。
    张家全在山区活动的消息,官府以急足快报传至各地。
    官兵一队队裹粮入山搜索,潜伏在太行山区避风头的牛鬼蛇神,纷纷作最坏的打算,往穷山绝岭里逃窜,有些乾脆逃出山区亡命去了。
    已陉到了大河北岸,全力追踪的海山兄妹得到消息,果然认为张家全在泽州带了鬼谷老人与小王子,潜返潞安重归老巢图谋发展啦!立即率人飞马往回赶。
    一天天过去了,穷搜山区的官兵陆续返防,各回汛地。他们捉不到张家全,但小有所获,清点结果,四川两府出动的上万官兵丁勇乡兵,共捕获了一百廿二名有案的强盗、土匪、杀人犯、逃犯……
    另一批人,随即陆续进入山区。
    同巢的牛鬼蛇神,也悄然出现在山林深处。
    数百年来,周围数千里的太行王屋山区,从来就没安静过,是亡命者的避风港,化外之民的安乐窝,逃犯的逃捕薮。
    他们与官兵不断地捉迷藏,与当政者作对,每一座城镇的外围,都是他们的活动地盘,到底那些人是贼是匪,大家心照不宣,也无法弄清,捉不胜捉。
    山中无岁月,有些地方的人,一辈子不知道山外事,世世代代不曾与外人接触,你要和他谈起唐宋元明清,他还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天外天的事。尽管这里是中原的心脏地区,无可否认的,仍有许多地区仍是政令无法施行的化外之地。
    深山大泽,必隐龙蛟!
    潜入的人,就是一些龙蛟。
    张家全景龙蛇;但更正确的说,应该是最具危险性的魔豹。
    魔豹,这是潞安人给他的绰号。
    他走得好还好远,向南又向北。
    他要远离这处令他悔恨,令他感伤的地方。如果可能,他打算今生今世,再也不回来了。
    一头猛兽,一旦决定放弃它的旧巢,就不会再回来了,它会为所开辟的新地盘而活下去。
    恒山与五台山,是连在一起约两大山区。
    恒山,是大大有名约九岳。五台,只是北岳南面的佛教名山。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元朝,这里的佛教徒开始南迁,佛教的另一支密宗喇嘛,成了这里的主宰。
    蒙古人是十分奇特的民族,有先天的尖锐两极性格,也有坚忍骠悍的体格。
    可是,我们很难澈底了解蒙古人。
    他们被汉武帝往西赶,征服了东欧,被西力的色目人(西方人的总称)称之为东方蛮族,然后又回头重返东方;然后又南下牧马;然后又与汉人连年战争;然后又往西进兵……
    元朝大帝国分裂,分为东西两部分。
    西方,重人欧洲,在中东重建大帝国,政信了回教。在东方,经过一段回光返照式的挣扎时期,反而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隶满清所征服。
    东方这批人,成了佛教徒,崇奉密宗喇嘛为国教,这些人变得懒惰、肮脏,民族性格丕西方的一部分,由帖木儿汗(皇帝)下令改信同教,变得勤奋、清洁。东西两部分人,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同样是蒙古人。
    满清入关,蒙古人出尽了死力。所以,蒙古八旗的地位,就比汉军八旗高一等。
    蒙古人可以封王。
    汉人自从吴三桂一群汉奸惹起三藩之乱后,皇帝明令规定绝对不可封王,认为汉人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功劳再大也不可以封王。
    即使满清快完蛋的时候,此令不改。曾国藩一力回天,平定了太平天国,功劳高得快上天了,也不配封王。
    那些把民族自尊挂在脸上,把满清人看成“自家人”的兖兖诸公,开口闭口歌功颂德,把乾隆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看成满人的德政宏恩的人,员该去国史馆看看掳来的大清档案,若那些满人把咱们汉人到底看成什么东西?
    或者,该听听慈禧太后在列强压迫下,咬牙切齿声嘶力竭所呼叫的两句话:“宁给鬼子,不给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满清人与蒙古人一样尊奉喇嘛,五台山便成了喇嘛最坚强的据点,黄教红教(或称黑教)平分秋色,各画势力范围,信徒们各信各的,谁高兴信什么就是什么。
    严格说来,恒山与五台,都该算是太行山的脉络。
    由于元、明、清三代皇朝,喇嘛都有特殊的地位。所以自京师至山西朝五台的王公贵胄们,甚至皇帝本人,都从京都出怀来,经宣府,先到大同,然后再南下游山礼佛,或者偷偷摸摸参欢喜之禅。
    因此大同至恒山的大道,经常可以看到王公贵人们的车驾骑队往来。游罢恒山之后,照例南游五台,再高高兴兴北返。
    张家全不是来游五台、恒山的,他在逃避自己。
    自己是无法逃避的,心病必须心药医。
    他杀富劫库,而这个官却正在替他追查纵火犯。
    尽管这个官不是他杀的,但我杀他杀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他是罪魁祸首,这就够了。
    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甚至曾经爱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曾经使他成为一个员的男人。
    可是,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这个女人,临死留下的话,要他坚强地活下去。
    他一点也不坚强,他在逃避自己。
    他以为已经逃离太行山了,已经把那个逞血气之勇,分不清青红皂白、容易上当的张家全,埋葬在太行山了。
    其实不曾,他不可能把自己埋葬掉。
    这里是坪头镇北面十余里的大道旁,至五台山还有五十余里。香客通常在坪头镇打尖中伏,赶一程便可抵达五台。
    大道宽阔,不时可看到成群的香客往来。
    已经是八月杪,大道不时被大风刮起漫天尘埃。
    道旁的松林内,张家全坐在一株松树下,脚边放了一只豹皮大革囊,那是他的包裹,穿一身青,外加一件豹皮背心。猎名人轶事刀插在腰带上,真像个猎人。
    他眼神有点疲态,神情显得懒散。
    午膳已毕,他将一根山鸡的腿骨,百无聊赖地引诱那些纷扰的蚂蚁,拉过来,拖过去,搞得遍地都是乱窜的蚁群,似乎乐此不疲,而又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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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也许,他认为自己就是这根骨头,蚂蚁是追逐他的人,虽然咬住了他,围住了他,却又无奈他何。
    想着想着,他傻呼呼她笑起来了。
    他早已发觉身旁来了人,但毫不在意。
    这位仁兄大概也童心未泯,颇感兴趣地在旁看他逗弄那些可怜的蚂蚁。
    “你也是个笨蛋”“那人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而且格格笑,显明地笑他是笨蛋。
    “天下人都是笨蛋。”他头也不拾,拖动鸡骨。
    “怎么说?”那人间。
    “你不笨,为何在此看笨蛋?”
    “喝!你小子嘴上带刺呢!你以为蚂蚁搬不了骨上的肉,其实它们一丁点一丁点早就到口了,所以……”
    “所以,你也是笨蛋。”他仍没抬头:“没有一丁点肉,怎能引来成千上万的蚂蚁?除非你比蚂蚁更笨。”。
    “唔!有道理。”那人点头同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财没有食……”
    “人与鸟同样会死亡。”
    “唔!也有道理……”
    “笨蛋道理。”
    “喂!你小子话中有玄机,你是干什么的?”
    “你管我干什么的?”他仍没抬头。
    “小子,和我说话,眼睛要看看我。”。
    “滚你娘的蛋!”
    那是一条黑凛凛的大汉,背上系了一根沉重的霸王鞭。虬须一抽动,大汉冒火地飞脚便踢。
    他向后仰身,手中鸡骨飞向大汉的大海口,一脚落空。
    大汉眼急手快,百忙中伸手一抄。
    大汉还真笨,不该用手接骨头,骨头入手,一顿之下,骨上的无数蚂蚁被震飞,飞入烂窝似的虬须内,鼻子眼睛也遭殃。
    “哎呀呀……”大汉丢掉鸡骨狂叫,发风以的猛揉脸面,吃足了苦头。发怒的蚂蚁咬住了须根的内,即使死了也不会松口,这滋味真令人受不了。
    受不了就更冒火,冒火就要解霸王鞭。
    张家全像一头豹,一声豹吼,扑上了。
    “砰噗噗……”铁拳如雷,在大汉约两颊、小腹开花,一连七八拳,把大汉打得退了十余步,一双大手拼命封架,却无法封住长驱直入的大铁拳。
    但大汉受得了,体型本来就像金刚,像铁塔,皮坚肉厚,内外功都到家,挨了七八拳仍然挺得住。
    拳头无效,张家全立即改变方法,变拳用爪,豹爪,一搭对方的脖子,一声豹吼,大汉便被扭摔出丈外。
    一抓一摔,豹猎食就是这付德行。
    当然无冤无仇,他不能向大汉的要害下手,人摔出爪亦放开。
    大汉居然十分了得。高大的人通常又楞又笨,但如果修为到家,必定超越通常的境界,甚至比矮个子更灵活,更矫捷。
    虬须大汉就到了这种境界,虽然有时也会显得笨头笨脑,比方说接鸡骨,就笨得可以。
    人凌空倒翻,大汉竟然能扭身倒翻腾,吸腹收肩再来一记扑地大翻腾,落地虽然狼狈,总算没被摔倒。背上有那么一根沉重有廿斤以上的霸王鞭,翻腾时居然灵活得像鹞子,真了不起。
    人影电射而来,香风扑鼻。
    张家全一跃而上,手脚齐来。
    大汉身形末稳,眼看要大吃苦头。
    “住手!”娇叱声震耳,人影已近。
    另一个人影,也电射而至。
    纤纤玉手伸到,从中插入。
    砰一声响,虬须大汉不得不坐倒避招。
    张家全的右手,一搭从中插入的纤手便飞跃而起,前翻跃从大汉的上空超越,在两丈外飘然落地,倏然转过身来。
    他面前,一个青衫飘飘的中年人,刚好稳下马步作势发掌攻击,却因他的倏然转身,所流露出来的狂野表情,似乎失惊而蓄劲末发。
    他真像一头发威的豹,喉部抽动要咆哮扑出。
    一位明眸皓齿的蓝衣女郎,也止住身形,拉开马步跃然欲动,正是那位伸手阻他的美丽姑娘。
    “有话好说,好吗?”蓝衣女郎惊疑不定,提高警觉的神情说明心中颇为紧张。
    虬须大汉挺身而起,怪眼中惊骇的神色也十分明显。
    “你的掌力十分诡奇。”张家全向蓝衣女郎沉声说,眼中阴森的冷电像利镞:“在下有再接你几掌的打算,你们是否准备三人一起上?”
    中年人与蓝衣女郎皆佩了剑,加上虬须大汉的霸王鞭,真要三人联手,威力可能十分惊他已经试过女郎的掌劲,知道这三个人都不易对付。但不易对付并不表示不能对付,他敢向任何高手挑战。
    “你也未免太狂了。”中年人眼中也有戒意:“年轻人狂并不是坏事,但总该有节制,对不对?你真以为你可以向我们三个人挑战?”
    “何不试试?”张家全的野性消退了些,那位蓝衣女郎正冲他嫣然一笑,也许是觉得他这种野性勃发的神情有点好笑。
    “算了算了。”虬须大汉上前排解,不住揉死须根的残余蚂蚁:“你小于捉弄人也太过缺德,你以为我是什么?穿山甲吗?可恶。”
    穿山甲吃蚂蚁十分有趣,张开鳞甲,让蚂蚁闻腥而入猛咬它皮肤的分沁物,等蚁量可观时,鳞甲一合,再跑到水边把蚁放出浮在水上,逐一吞噬乾净俐落。
    “是你惹我的,没错吧?”张家全也忍不住笑了:“你皮粗肉厚,还真挺得住,下次,哼!打不散你的骨头,算在下栽了。”
    “你小子很不错,你行。”虬须大汉毫不脸红地说:“在京都,我虬须虎几乎罕逢对手,今天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捞到,你小子快得简直像个鬼,不知拳脚是那一门派的家数?”
    “猎兽的家数。”
    “你……胡说!贵姓?”
    “太行山的豹人。”他向松树下走,取自己的豹皮革囊:“下次不要惹我,知道吗?”
    他向松林深处走,绕出林扬长而去。
    三人目送他的背影去远,眼中皆有疑云。
    “李大哥,能看出他的路数吗?”蓝衣女郎向中年人问,中年人的年纪,比她似乎要大上一倍。
    “看不出来。”中年人摇头苦笑:“我对中原的武学,可说陌生得很。我家四代久居辽阳,我在关外成长,仅往来京都两次。要不是辽阳失守,我怎会内迁蓟州安身立命?你是中原人,该看出一些底细。”
    “看不出来。”蓝衣女郎摇头:“手一接触,刚化去他的浑雄劲道,另一股更强韧的怪劲突然迸发,几乎被他震得真气回流。大哥,假使他是内务府的密谍……”
    “内务府不养密谍。”中年人用权威性的口吻说:“内务府仅负责大内的衣食住行日常度支。不错,有钱,养有各式各样的人,但不养对外的密谋,那是军机处的事。
    墨勒根亲王的三大法宝之一,那就是飞龙秘队,或称龙飞秘队。他这一套,完全是套袭大明的两厂制度而组成,整整活动了三十年。”
    “这人……”
    “不像是飞龙秘队的人,据我所知,飞龙秘队遍天下,甚至已远派至大漠以西,远及西南万里外。
    在山西,有著名的燕山三剑客,长春门的出色子弟。再就是长白龙与天池三怪的门人子弟四五人,他们负责监视九边外的蒙人叛乱。
    按理,这位无所事事,大权旁落,乐得清闲的小皇帝,一时兴之所至,前来五台看活佛,不会把山西地区飞龙秘队的人召来扈驾。京都出来的人,已经够用了,八猛兽五丁力士三国师,抵得上万精兵。
    墨勒根亲王的十二家将,足以构成铁壁铜墙。一千二百骁骑,足以阻挡上万山贼,还用得看再惊动山西的人?何况小皇帝是临时出的花招,说走就走,连一天都没耽搁,那来得及通知山西的人准备?”
    “可别忘了他们八百里飞传的快报。”虬须大汉说:“总之,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我就看这小子举动奇特,所以才有意挑的,没想到反而被他摆了一道。”
    “豹人,豹……人……”蓝衣女郎不住低念:“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八猛兽中有一位飞天豹黄标,出身汉军旗。”中年人说:“碰上那头豹,你们千万不要让他沾身,免得身上的肉被他撕碎抓掉,他那骇人听闻的爪功,决不是一般正宗气功所能抗拒得了的。走吧“不能再在这附近游荡了,须防赶先出京布置的密谍注意上我们。”
    张家全并没远走,他像蹑踪的豹,蛰伏在不远处,留意这三个男女的举动,颇感困惑。
    这三个人为何不走大道,在道旁附近越野走动有何用意?
    等三人向南去远,他不再理会,走上了大道向北行,漫无目的地信步北上。
    北面,是恒山山区,他不管前面是什么地方,见路便往北走,到底要走到何处,他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他却不知道,恒山已成了戒严区。
    大清的第一位皇帝,小皇帝顺治带领一群儿时玩伴,浩浩荡荡出京,要往五台山看活佛,沿途游山玩水,车驾正缓缓向恒山进发,那些负责保驾的人,已经赶到前面布置,戒严当然空前的森严。
    这里距恒山还有两百余里,所以还没嗅出紧张的气氛。山林一切如恒,仅能从北面来的旅客们,脸上凝重的神色中,偶或可猜出前面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寻常事故。
    山势是向下走的,滹沱河在恒山与五台山之间奔流,河谷是两山的分界线。
    愈往北走,似乎愈显得荒凉,童山濯濯的山巅也愈来愈多,果真是地广人稀,山多林少,走了老半天见不到河流小溪,视界所及处看不到村影。
    也许这里的人喜欢住窑洞,所以看不见村影。
    大道在丛山中缓降,不时可以看到下降的乾涸河床。
    深秋了,所有的河流都乾啦!
    前面传来急骤的蹄声,可以看到掀起的黄尘。
    坡度虽然不大,车马可以从容上下,但赶长途而策马奔驰却是少见,一定是附近有急事待办的人,快马加鞭向上赶。
    后面半里地,一部搭了半蓬的大车,由一马三骡拖曳,正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向下放,一看便知是车行的长途客车。
    他将豹皮大革囊搭在肩后,悠哉游哉信步而行,不理会前途后路的旅客,在烈日炎炎下赶路悠然自得其乐。一个人无忧无虑,随遇而安,的确是十分写意的事,彷佛他是个世外人两匹马急驰而至,骑士是两个穿骑装的大汉,手中的马鞭很名贵,红丝绦相当抢眼,但不是装饰鞭,是结结实实用来揍马兼揍人的皮马鞭。
    马急驰,鬃毛飞扬;骑士背后的猪尾巴小辫子,也随风飘扬。镫是名贵的响镫,跑起来像金铃般悦耳。
    腰间佩剑的剑穗,也随风飘扬。
    骑士看到了他,绳渐松。
    后面,大车将近。
    他那身装束并不起眼,村夫穷汉平常得很,抢眼的是他那件敞开胸襟的豹皮背心,和插在腰带上的猎名人轶事刀。
    假使掀起衣尾,就可以看到藏有十二把回风柳叶刀的宽皮护腰。
    捞起裤管,可以看到他左脚靴统旁暗藏的尺二匕首。
    总之,他身上有许多可以杀人的家伙。他的身材和像貌,一看也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危险人物。
    但两位骑士是不怕任何危险的人物,只知道用自己的手段办事,任何不怕的人物。
    大道宽涧,他是走在道左的,不妨碍往来的车马。两匹健马勒住了,恰好停在他旁边,假使再挤偏一尺半尺,就可以把他挤落路沟了。
    他心中在冒火,但忍住了,冷然昂首屹立,一双冷电四射的虎目,不友好地狠盯看挤得最近的骑士。
    大眼瞪小眼,双方僵住了。
    两骑士据鞍高坐,神气极了,不可一世的神态极易引人反感。也许,他们觉得自己鲜衣怒马,是个有身分的人,别人就应该卑躬屈节奉承,必须先向他们请安问好再言其他。
    “你!”骑士冒火了,用马鞭向他一指:“我有话问你。”
    “呸!”他向地下吐了一泡口水。
    一声破风声传出,马鞭迎头抽落。
    手一抄,抓住了皮鞭,右肘一转,霸王肘重重地撞在骑士的膝盖上。接看一声冷叱,一脚踢在马腿上。
    马用脚踢人不是奇事,人踢马脚却是少见。
    骑士惊叫,健马负痛向前一蹦。
    骑士在狂叫声中,脚离镫摔落马下。
    另一骑士大吃一惊,怒喝一声,纵马急冲而来,黑虎偷心一拳排空直入,先下手为强。
    他冷哼一声,伸左手架开儿心捣来的大拳头,右手的豹皮革囊噗一声痛击在对方的顶门上,扭身再加上一脚,打击之快,无与伦比。
    “哎唷……”骑士苦头吃大了,被一脚扫飞出丈外,飞越路沟,砰一声摔倒在路旁的衰草堆里挣扎。
    前一名落马的骑士站不起来了,大概膝盖痛得受不了啦,刚屈一腿站起,张家全已逼近三尺内。
    “狗东西!你也真像个混帐贼王八。”张家全粗野地破口大骂:“大爷我不知道你是老几,你为何气势汹汹找我的晦气?呸!我要挖出你的眼珠子来,免得你日后惹上杀身之祸。
    大车停下了,车厢内抢出两个乡妇打扮的女人,徐娘半老,手脚却是快捷俐落。
    “住手!有话好说。”抢到的第一个女人急叫。
    又是有话好说,打了再说。
    “怎么一回事?”另一个女人间。
    “叫他说。”张家全揪住骑士的领口往上提,语气凶狠余恨未消。
    “顾姑娘,先……先揍他……”骑士竟然顽强地叫:“他……他他……哎……”
    一耳光打得结结实实,骑士满口流血仰面便倒。
    顾姑娘怎能先揍人?她连想出手阻止张家全抽耳光都力不从心。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张家全背起豹皮革囊空出双手:“打了再说并无不可,文的武的太爷奉陪,不揍扁你们这些贼王八此恨难消。”
    另一个女人可就忍不住动手了,纤手突然扣指向他疾弹,劲气破风,一缕罡风射向他的胸口七坎大穴。
    张家全自从上了五行堡主偷袭的当以后,变得聪明了,决不会对近身的人的小动作掉以轻心,包括对方抬手动脚。
    在他的观念裹,自卫的本能就是以牙还牙。
    对方抬手扣指的动作固然快得令人目眩,而他的自卫反应更是快逾电闪,身形略扭便移开正面,手疾伸来一记金豹露爪。
    “嗤!”裂帛响刺耳,女人骤不及防,出手攻击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忽略了自身的防护。
    张家全避招反击,的确太快了,女人即使事先早有防备,也无法闪避他的利爪反击。
    女人惊叫一声,双手掩住暴露出来的硕大乳峰,花容失色疾退。外衣与胸围子全被抓破撕裂,春名人轶事光外露,胴体一露,那还敢再逞强?
    顾姑娘总算有眼光,再闹下去可就不可收拾啦。
    “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粉脸一沉,同两个心惊胆跳相扶后退的骑士喝问:“丢人现眼嫌不够,想丢掉脑袋才舒服是不是?我老远就看到了,这位旅客并没有惹你们。”
    “顾姑娘,在……在下只……只是向……向他打……打听前面的事……”那位口中溢血,右膝伸不直的骑士哭丧看脸:“岂知他……他他……”
    “你还敢说你有理?”顾姑娘声色俱厉。
    “这……”骑士勉强地闭嘴。
    顾姑娘的目光,移注在张家全脸上。
    “你们这些人都很霸道,会遭祸的。”张家全怒火渐消:“到此为止,我放过你们,下次碰头,最好离开我远一点,不然,哼!”
    他举步便走,昂首阔步。
    “你也要小心。”顾姑娘在他身后说:“我们是大同来的人,你……”
    “大同来的人又怎样?”他止步回身问。
    “追查逃犯,缉捕奸宄。”
    “怪事,捕快中有女人?”
    “我们是应官府召请的人。”
    张家全哼了一声,他想起神钩董杰。
    “就算你们是公门人,也不能如此嚣张。”他冷冷地说:“假使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也可以点灯。理字当头,在下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就算你们是当今皇帝,在下也不会任由你们欺凌。”
    “你……”
    “你可以假公济私,咬定在下是奸宄逃犯,但你绝对得不到好处,在下要一下子就层光你们,你信是不信?”他凶狠地说:“在下对你们这种人,讨厌极了。”
    “那表示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顾姑娘羞恼地说。
    “完全对。”
    “你贵姓大名?”
    “豹人。”
    “什么?豹人?”
    “不错。”
    “有姓豹的?”
    “有人姓牛姓马,难道不许人姓豹?少见多怪。”他的气消了,转身便走。
    “发信号,留意这个人。”顾姑娘向骑士低声说,同大车走去。
    张家全尊敬神钩杰的侠义英雄行为,那是欺人之谈。真要说讨厌,却又不太正确总之,他是在山野里长大,血气方刚野性十足的年轻人,虽然知道与十二星相一群鼠辈在一起是错误的,但神钩董杰替官府跑腿,而这所谓官府又是他所不愿承认的,多少会抵销一些他内心的错误感。
    假使神钩董杰当时不放他走,而下令捉他,他必定毫不迟疑,把那些人杀得落花流水。
    有很多是非,是很难正确说得分明的。
    在他来说,凡是影响到他生存的是非,都不成为是非,世俗的比较与认定,他都不会承认。
    正如同猛兽一样,对威胁生命的强敌唯一的反应,是挥出利爪锐牙。假使对方的威胁不至于太严重,是会掉头曳尾走掉算了的。
    顾姑娘四个男女假使再不知趣,后果将极为严重,他决不会掉头曳尾走掉算了的。
    他是有一点讨厌这种人,幸好还没转变为憎恨这种人。
    顾姑娘就不够聪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弃。
    他并不急于赶路,本来就没有一定的目标,洒开大步信步北行,悠然自得,不久便忘了这大半天,所碰上的两件不愉快事故。
    看看晚霞满天,即将降下滹沱河谷。看对面群山连绵起伏,牛山多而丛林坐,不由感慨系之。
    这里,比太行山区的生活要艰苦多了,牛山多禽名人轶事兽一定少,猎食就不太容易,不是他可以愉快生活的地方。
    牛山多,猛兽活动容易,所以恒山山区虎豹比太行多,这是事实。所生长的狼,也比太行山区的狼凶猛。
    生存空间环境愈艰苦,人和兽的性情也愈凶猛冷酷。
    道上早就行旅绝迹。
    在这一带行走,申牌初便人马渐稀,如果有人错过宿头,那就麻烦大了,不但强盗毛贼可怕,虎豹狼群更是令人魂飞魄散。
    据说,还有厉鬼妖怪作祟。
    总算不错,前面山坡居然出现了一座小村,大概不少于三家,比三家村略大些。
    原来是一处中途歇息站而非宿站,路旁虽然没有车行的歇息棚屋,却容纳不下旅客住宿。
    第一家土瓦屋前,站看一位粗壮的大汉,目迎这位风尘仆仆的单身旅客,似乎感到极为意外。
    “喂!你怎么啦?”大汉叫:“虽然你带了刀,但一把刀有屁用,怎么这时还在赶路,嫌命长了是不是?胆子可真不小。”
    “怎么啦?”他笑吟吟地说:“是不是你这条路上有恶鬼不成?我赶了一辈子夜路,似乎从来没有碰上鬼,还真想碰上几个呢!女鬼更妙。”
    “别充好汉了,老兄!”大汉苦笑:“就在我这里睡柴房吧!我这里供茶水,也供些吃的,今天还没卖完,还可以找些食物填肚子凑合凑合,但钱得照付。”
    “谢谢你老哥的好心,可是我没有睡柴房的习惯。这样好吧!卖给我一些吃的喝的,我带看上路。”
    盘缠已经不太充裕,摸一摸,腰囊中还有四锭纹银,几块碎银,马马虎虎还可以支持十天半月。
    他掏出一块三两座的碎银递给大汉,想想应该可以买到一大堆食物。
    “你还要赶路?”大汉接过银子,大牛眼瞪得大大地:“往鬼门关赶?”
    “早晚要往那地方赶的,是不是?”他可不在乎对方说话触霉头:“往北,是什么地方?”
    “错过了我这家村,前面三十里没有店。”大汉说:“四十里,过了河,才是泥沟集。
    日影一斜,虎豹出没,豺狼成群,有强盗呼啸来去,有毛贼打闷棍背娘舅,你受得了?”
    “呵呵!他们就不怕虎狼?”
    “他们有藏身的窝呀!”
    “总该有人走夜路,不然他们岂不饿死?没有人走夜路让他们打劫,他们早就散伙啦!
    对不对?”
    “他们就是靠你们这些错过了宿头,或者自以为胆大不怕;或者发生意外落了单;或者犯了案不得不走夜路的人,供给他们衣食才能勉强活下来的。”
    “原来如此,不要紧。”
    “你是那一种人?”
    “猎人。”
    “难怪。进去喝口水,我替你准备吃的。”大汉收了他的银子。
    重新上路时,他多提了一只酒葫芦,一草袋明早填肚子的粗糙食物。
    走看走看,他往路右的松林一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不走了。
    虎啸猿啼,鸟鸣狼嗥,各种声音以及飒飒风吼,令人听得心惊胆跳,这种晚秋季节在山林露宿,真需要超人的胆量。
    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急骤下降,一阵冷风,一阵枯枝折断声,皆会令人惊跳起来。
    但睡在草窝里的张家全,即睡得安安稳稳。
    在他来说,这种天气最适合露宿的季节,也是猎物最多的季节。禽鸟们吃得肥肥的准备长途南飞,野兽们吃得壮壮的准备迎接严冬的皓寒,谁挨不挨得过这个冰封的冬天,就看这季节吃得够不够强壮。
    如果怕危险,可以把自己绑在树上睡,但冷得让人睡不稳,也不舒服。他不怕危险,他选择草窝,在四周布了一些必要的零碎,猛兽接近会给他提出警告。小动物是和平胆小的,不会打扰他。
    半夜裹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各种稀奇古怪的声浪,似乎突然增加了一倍,终于把他从甜睡中惊醒过来。
    枯枝簌簌怪响,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将豹皮革囊抓住蹲伏起来,手按上刀靶,耳目的灵敏度加强了十倍。
    有脚步声,从十余步外经过。
    听到或看到,不测的意外凶险性已减少了一半。他悄然将裹身的豹皮卷妥放进革囊背好,略加整理衣龀,幽灵似的消失在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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