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芳华》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四十八章旅途风波
    七月天,毒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今年开春以后,这一带就没下过一天雨,连清漳河也见了底,今年高粱谷子的收成,大概是完了。
    宽阔的南北大官道黄尘滚滚,路旁的草木一片枯黄,毫无生气。路面积了半尺厚的浮土,一脚踏下去,浮土飞扬。一两个人走无所谓,人一多,走在后面的人那就惨了,尘埃像是浓雾,大太阳下三丈外不见人影。
    车声辚辚,河南彰德府至京师真定府的长程马车,正轰隆隆地驶过小屯镇,进入磁州地境。已经是午牌末未牌初,还有三十里方可到磁州淦阳驿站头。如果沿途不出纰漏,一个半时辰赶到站头应该绰有余裕。
    那时,磁州仍属于河南的彰德府,与京师的广平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从磁州至邯郸,中间是两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处。北行的旅客,在磁州查验路引,南行的旅客,则在邯郸查验。
    官道宽阔,可容六辆大车并行。这是安远车行的大型客车,六匹健骡,大型车厢可乘坐十二名旅客,但通常仅乘十人,以便携带行李以及带一些货物。驾车的由两个人负责,一位大掌鞭,一位小伙计任副手。
    车过小屯,车厢内一名中年旅客拍着车窗叫:“大掌鞭,刚才那座小镇不是小屯么?怎么还不打尖,热得受不了啦!老兄。”
    大掌鞭是个四十来岁大块头,扭头说:“别叫,客官。小屯的水井快见底啦!哪有水供给咱们打尖?忍住些,咱们到前面小漳庄歇歇脚。”
    “叭”一声鞭响,骡车速度加快,车后的尘埃扬得更高,腾升四五丈,整条官道上形成一条滚滚黄龙。
    小漳庄在漳河南岸,距小屯约五里地。庄北是横跨漳河的大木桥,只看到河心的一线浑水影。这条漳河从山西太行山流入州境,上源分为清漳与浊漳两支,经常泛滥成灾,河道经常迁徙,时南时北十分讨厌,形成河北南部平原的灾祸之源。目下这条河是在正德年间南徙而来,经卫县流入卫河。后来在万历十六年北徙,分为两支,一径成安肥乡,一径邯郸广平。以后更是变化莫测,迁徙不定,时涸时滥,令人头痛已极。
    在位于路右,是一座仅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在路侧建了一座长长的歇脚棚,五六株高大的槐树正好避一避灼人的毒太阳。
    距小漳在尚有两里地,车后蹄声如雷,三匹健马冲过蔽天黄尘,并排掠过骡车,最右侧的骑士在超越时,扭头破口大骂道:“兔崽子!干旱天车赶得那么快,不让人走了是不是?
    他娘的该死。”
    骂声未落,三匹马已践起滚滚黄尘,如飞而去。
    滚滚尘埃裹住了骡车。大掌鞭苦笑道:“他们三匹坐骑并辔飞赶,荡起的黄尘并不比咱们少,居然骂起大街来了,真是不讲理。”
    副手小伙计是个十六七岁的雄壮小伙子,与大掌鞭同样打扮。青布无袖大褂,灯笼裤打裹腿,小帘草帽,青帕包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目送远去的坐骑,摇摇头说道:“六叔,他们好像是大赵镇的人。”
    大掌鞭点头道:“谁说不是?马臀上烙着的大字烙记就是活招牌。也只有大赵镇的爷们,才敢那么嚣张。”
    “听说他们的马都是军马,不知是真是假?”
    “只对了一半。他们与盗马贼有往来,与真定卫的将爷也有勾结,将军马的烙记刮掉,敷上特制的补肤膏,落痴时不留痕迹,然后烙上大字烙记,便是大赵镇的马了。你可不要到处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六叔,谁又敢在老虎嘴边拔毛?小侄可惹不起大赵庄的爷们,脑袋还得留着吃饭呢。”
    驿车到达小漳庄的歇脚棚,槐树下拴着先前超越的三匹坐骑,三位骑士已饮马洗漱停当,坐在棚内歇凉。
    骡车缓缓停下了,大掌鞭插好长鞭跳下车座,拉掉掩口巾,亮着大嗓门叫:“客官们,咱们歇歇,一刻时辰后动身。河边掘有水井,诸位可以下去漱洗。请注意,不要进村庄,这里不比小屯,没有小食店打尖,进去找不着吃食不要紧,万一引起口角伤了和气,出了事可不是好玩的。闹旱灾大家火气大,情绪不安,瞟一眼也可能动拳头抄家伙,划不来。好在不久便可到达磁州,不怕有钱没处花。”
    十名旅客纷纷下车,一个个灰头土脸,抢到树荫下劈劈啪啪猛拍身上的尘埃,脚快的已向河边跑,到新挖的水井漱口解渴。
    大掌鞭与小伙计取出水桶,取水饮骡,一阵好忙。
    没有一丝风,树荫下依然闷热,暑气迫人。凉棚四面透风,但毫无凉意,但比起闷热的车厢,却又好得太多了。洗漱毕的旅客,都到树下歇息,只有两名旅客一面用汗巾擦脸,一面向凉棚走来。
    走在左首的中年旅客抬头望天,向同伴叹口气说:“这个老天爷真也坑人,开春以来就没下过一滴雨,麦子的收成少了一半,眼看高粱谷子两头落空,今年日子难过哪!”
    右面的年轻旅客苦笑道:“靠天吃饭,哪能不难过?依我看,这么闷热,三天之内可能有大雨。”
    “这时下雨也没有用了,杜兄。”
    “不无小补,是么?”
    “唉!反正怨天也没有用。”
    “你们生意人,反正不靠天吃饭,还有什么可埋怨的?”杜兄淡淡一笑说。
    “哪能不埋怨?兄弟在磁州有五座窑,陶器行销南北六府,一闹旱灾,谁还买我的陶器?”
    说话间,踏入凉棚。两人瞥了三骑士一眼,避至另一端的木架长凳落坐。
    三骑士相貌凶猛,身材魁梧,上衣已经脱掉搭在凳上,露出毛茸茸的结实胸膛,架起二郎腿,倚柱半躺着以汗巾扇凉,旁若无人。
    接着,进来了另一名高大的旅客,一面走,一面拧干开巾的水。
    一名骑士怪眼一翻,坐正身形欣然叫:“咦!你不是妙手摘星解兄得胜么?”
    妙手摘星呵呵笑,说:“哦!原来是赵兄宣威,好久不见,近来得意么?”
    赵富威拍拍长凳,笑道:“坐下谈,坐下谈。这两年,兄弟在开封附近混了一段日子,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年初方返家吃闲饭,闲得无聊,上月下旬又到卫辉帮朋友几天忙,正要回家抱老婆啃窝窝头。你呢?”
    妙手摘星摇摇头,将汗巾搭在肩上坐下说:“不好混,老兄。兄弟在湖广混了两三年,银子赚了不少,花得也多。上月接到京师怀远局单总镖头的口信,要我到镖局子帮帮忙,因此匆匆北上。”
    赵宣威笑道:“喝!在怀远镖局有份差事,那可神气啦!京师四大镖局,怀远名列第一,专走晋陕,从来没碰过钉子。解兄,这几年都在南方得意,对北地是否生疏了些?怀远走的是关外镖,边疆一带,这几年都不平靖,北虏经常南下牧马,有不少草莽英雄乘机崛起,你老兄倒得小心些才是,责任重着呢。”
    “呵呵!路是人走出来的,小心些就是。兄弟初来乍到,单总镖头不会让兄弟独当一面,多跑两趟不就熟了?这倒不用耽心。”
    “哦!解兄在湖广好些年,有些什么得意事?江湖情势如何?”
    “鬼混而已,乏善可陈。至于江湖情势,还不是老样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老一辈的见机退隐,见好即收,年轻人追求名利,扬名立万,如此而已。记得有个银汉孤星杜弘么?”
    “不错,他……”
    “他这几年来,脱颖而出,倒是混出头来了,这两年简直红透半边天啦!前年在四川巫山大闹四宝擂台,黑风四灵东山再起的大计胎死腹中,搞得有声有色。”
    赵宣威也道:“是不错,这小子真是混出头了。四五年前。他只不过是个三流江湖混混而已,“愈搞愈像那么一回事。三年前,火焚辽州铁岭堡,把一个什么朱堡主赶得像丧家之犬。去年在洛阳,又搞得有声有色,邙山六煞金城四鬼,目下只剩下一个断了腿的鬼家伙。
    将少林十八罗汉从嵩县赶回少林,把大名鼎鼎的玉萧客送上西天。他娘的,运气来了,泰山也挡不住,凭他一个年青小辈·三混两混竟混得家喻户晓,委实令人不甘心,要是碰上他,我赵宣威真要碰他一碰,我不相信他有三头六臂能飞天遁地。”
    妙手摘星摇头道:“老兄,你还是不要碰的好。听说那小子身高一丈像个门神,胳膊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浑身横练,铜筋铁骨。孤星镖号称武林一绝,百步外打你的眉毛,绝对伤不了你的眼睛。呵气成云,吼声似雷。碰上他,你最好走远些。凭良心说,他为人不错,亦正亦邪,不以白道英雄自命,也不以黑道高手称雄,你不惹他,他便不找你,不折不扣的江湖浪子,独来独往天下进游,自名人轶事由自在。不像那些有了些少成就的人,有了三五个人便独霸一方称雄道霸。”
    赵宣威脸色一变,不悦地说:“解兄,你在指着和尚骂秃驴么?”
    妙手摘星赔笑道:“赵兄,你可别多心。令叔神弹子赵武成名号响亮,声誉极隆,坐镇一方理所当然,岂可与那些仅有些少成就的人可比?”
    “你不服气是不是?”赵宣域仍然不肯善了。
    妙手摘星大概也是火气大,大热天都有点肝火过旺,冷笑道:“赵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宣威倏然站起,沉声道:“你说话带骨带刺,我要你道歉。”
    妙手摘星也一跳而起,沉下脸说:“在下没有什么可道歉的。解某并未指明你大赵镇的人横行乡曲,称霸邯郸,扬威广平府。”
    “含沙射影,你……”
    大掌鞭急步入棚,赔笑道:“诸位,天气太热,大家肝火旺,少说两句……”
    “滚开!”赵宣威的一名同伴大喝。
    大掌鞭打了一个冷战,吓得惶然而退。
    另一端姓杜的客人徐徐走近,笑道:“诸位,这都怪天气不好,三句话便会上火。你们不是朋友么?”
    赵宣威气虎虎地道:“在下没有这种嘴上缺德的朋友。”
    杜客人有意无意地走近妙手摘星身侧,仍然含笑道:“算了吧,老兄,一句话翻脸成仇,最好的朋友变成最可恨的仇人,何苦?大家平心静气……”
    话未完,赵宣威的另一名同伴,突然从后面掩近,伸手搭住了他的右肩,中指紧紧压住他的右肩并,冷笑道:“朋友,你说什么?”
    他屹立不动,仍然含笑道:“在下是诚心排解的,说错了么?”
    “你何能何德,敢挺身排解?”
    “排解不需德能,只凭一个理字。”
    “混帐!你这兔崽子活腻了不成?”
    他脸色一变,混帐这句骂人的话,骂得很毒;牵涉到一家男女风化,当然毒。
    “出口伤人,你简直该死。拿开你的狗爪子。”他冷冷地说。
    这位仁兄不识相,怒火上冲,手上加了九成劲,猛地一板,准备将人扳转,飨以老拳。
    杜客人被扳转身了,转得好快,但见掌影疾闪。
    “劈啪!”耳光声暴起。
    赵宣威的同伴暴退四五步,方掩着脸“哎”一声怪叫,吐出一口血水,几乎摔倒。
    赵宣威大惊,不假思索地一腿疾飞,踢向杜客人的臀部,力道奇猛。
    杜客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身形略向左闪,一脚落空,顺势右手一收,恰好扣住对方的脚踝,转身一扭一翻。
    赵宣威狂叫一声,先砰然躺倒背脊着地,然后被扭转,翻身趴下了。
    杜客人不等对方用左足后端解脱,手快脚快欺近,左足一点,便踏住对方的左膝弯。同时右手将扣住的右脚向上抬,冷笑道:“老兄,你想不想被撕成两半?”
    赵宣威双脚一上一下被分开绷紧,怎吃得消?没命地狂叫道:“老兄,放……放手,哎唷……”
    两名同伴一个挨了两耳光,胆都被吓破了。另一个更是胆怯,退至一旁打抖。
    杜客人放手移至一旁,冷冷地说:“大热天肝火旺,打一架可以消消火气。你要是肝火还没退,起来咱们再见个真章。”
    赵宣威狼狈地爬起,铁青着脸说:“在下认栽。阁下贵姓大名?”
    杜客人淡淡一笑,说:“在下姓杜。”
    赵宣威大惊,骇然叫:“姓……姓杜?”
    “不错,姓杜,名天磊,与你刚才所说的银汉孤星杜弘同一个姓,可算是本家。可惜在下身高不足八尺,不像个门神,不然倒可利用这位本家的名号,在江湖上招谣撞骗。过去曾经发现过三位假银汉孤星,可惜皆被人拆穿了纸老虎灰头土脸。”
    赵宣威向外走,咬牙道:“姓杜的,咱们前途见。”
    “好走,不送。”杜天磊含笑挥手叫。
    三人匆匆解缰,跳上坐骑恨恨地走了。
    杜天磊是杜弘的字,他就是如假包换的银汉孤星。去年在洛阳与恨海幽魂仲孙秀分手后,他走许州直下安庆,替紫金凤料理几家栈号的店务,完成了一柱心愿,然后不辞而别,飘然而去。
    那时,赵子玉姑娘已离开芜湖,未留下住处,他也不想找赵子玉姑娘,他发觉赵子玉身世如谜,神秘莫测,不好相处,他不愿与没有诚意的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再就是他发觉赵子玉姑娘似乎对他有情,而他却不愿为情所困。他不否认在他所认识的姑娘中,以尹琴与赵子玉两人最为出色。尹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婉柔顺,琴上的造诣令他肃然起敬。赵子玉在清丽中蕴着英气,胆识与机智也令他心折。可是,他不愿惹情丝,宁可回避她们。
    之后,他到南京附近跑了一趟,凭吊往日他与珮君偕游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宁名胜,不去倒好,去了反而触景伤情,只好哀伤地远走杭州。
    漫游期间,他打听出有人曾经在开封至尉氏途中,曾遇上一伙行踪诡秘的人,无意中泄露这些人的主脑姓朱,是不是朱堡主却无法侦悉。
    他心中一动,会会朱堡主的念头重新涌现。
    朱堡主在摩天岭建堡,那座铁岭堡一看便知不是作为永久居所的地方,那么,附近是不是另有永久性的巢穴?他到江湖上乱碰乱撞,显然失策,他该在摩天岭附近去找。
    以朱堡主的财力与人手众多来说,山西一带太行山山区,不可能容纳这么一位大财主,人多食繁,日用所需极为浩大,怎能掩人耳目?
    他决定至摩天岭以东一带地区碰运气,摩天岭东行至黄泽岭,过黄泽关便是河南彰德府磁州的武安县,这里出产磁石,有不少大财主。从武安东行,是京师广平府的邯郸县。邯郸是春秋战国的都城,汉以前城周数十里,这里的财主世家俯拾即是,古春秋游侠以燕赵男儿自豪,在这一带寻找也许有希望。
    他一无牵挂,说走就走,万里迢迢向北游,风尘扑扑奔向京师。他并不急于赶路,随身带的盘缠尽够花费,到了彰德府,距他上次离开洛阳时节,将届一年了。
    一年,在一个江湖浪子来说,算不了什么。少年子弟江湖老,一个了无牵挂的人,对悠悠岁月从不放在心上。人是健忘的,断魂谷距今已有两年岁月。这期间,他经历了不少风险,加以了无牵挂,游山玩水又可陶冶性情,他对朱堡主的仇恨,已日渐淡薄,他只想会会这位神秘莫测的人。这次前来,与其说他意在报复,不如说他抱着好奇心探索究竟来得恰当些。断魂谷历险,他并没有多少损失,叶郎中的仇已报,而且他还获得几位义薄云天的朋友和红粉知音。
    断魂谷劫后余生的五个人中,恨地无环已在仙人山落草;恨海幽瑰返家疗养心灵的创伤;女判官自从西城一别,从此音讯全无;唯一分手后不曾见面的二娇彩蝶周倩,听说在湘南一带出没,这鬼女人不知是否已经改邪归正了?
    如果没有朱堡主的消息,他打算到京师走走,走遍了大半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就是没到过天子脚下的顺天府,确是遗憾,这次该可得偿心愿了。
    乘车赶路,偏偏碰上这一带闹旱灾,来得不是时候。更没料到大热天火气旺,在小漳在伸手管闲事,与称霸北地的大赵镇赵家子弟结下梁子。
    赵宣威一走,大掌鞭苦笑道:“客官,你这乱子闹大了,大赵镇的人,都是些凶横暴虐的好汉,必定纠众在邯郸找你算帐,依我看,你还是改乘骡车转回彰德吧,往前走可能老命难保。”
    妙手摘星也苦笑道:“杜兄,为了在下的事,害你与赵家结怨,在下心中极感不安。这样吧,咱们俩转回彰德,车钱由在下负担,聊表寸心……”
    他呵呵笑道:“解兄,不是强龙不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下如果害怕,就不敢伸手管闲事,放心啦!
    你如果想转回彰德,还来得及。至于我,谁也挡不住我的路,我不信京师附近天子脚下,有人敢无法无天。大掌鞭,该赶路了吧?”
    妙手摘星却没有他那么豪壮,脸色不正常,失魂落魄似的喃喃地说:“在下抱歉,在下抱歉……”
    旅客们开始上车,妙手摘星却取了自己的行李,脸红耳赤地往回走,徒步回转彰德府,趋吉避凶,这是江湖入最基本的守则。
    磁州,河南最北的一州。下辖两县,武安和涉县。武安,也就是前次朱堡主铁岭堡被焚后撤走的方向。
    磁州,盛产磁石和陶瓷器皿,地控两省咽喉,地位相当重要。有明一代,初期属京师,后改属河南。北至邯郸南至彰德府,皆是一日程,因此自然形成宿站,市面相当繁荣。
    磁州原名淦阳,驿站仍称淦阳驿,位于城南里余,一条大街紧连着南关。车行本身没有栈店,紧邻着驿站。驿车在黄昏降临前驶抵栈店,大掌鞭跳下车座,亮着大嗓门叫:“客官们,明天起个早,起早启程凉快些,卯牌开车,别耽误了。”
    杜弘提了行囊下车,他的目的地是磁州,明天不用赶车,也不必在驿站附近落店,提着行囊,大踏步进了南关,扑奔街右的高升老店。
    江湖人进城投宿的人并不多见,大多数的人皆在满关北关打尖,比较方便些。
    店伙客气地替他提着行囊,领着他进店。前脚踏入店门,后脚便跟上一位虎背熊腰豹头环眼大汉,伸出巨灵之掌将他拨开,神气地往里闯。
    他让在一旁,少不了随口嘀咕:“你这人怎么啦?好重的手脚。”
    大汉闻声止步,扭头怪眼一翻,用打雷似的大嗓门怪叫:“好狗不挡路,诺大的店堂门,你偏偏要走在中间。太爷先落店,当然该我先走,你不服气是不是?”
    他不想出事,摇头苦笑道:“好好,你行,算你霸道,倒是在下的不是了,简直岂有此理。”
    “你再嘀咕一句看看?”大汉怒叫。
    店伙赶忙打圆场,赔笑道:“郑爷,包涵些。哦!朋友找到了没有?”
    大汉哼了一声,气像是消了一半,说:“太爷不想与你计较,只怪他不识相。见他娘的大头鬼,所有的朋友都不在,像死光了似的。平时朋友满天下,酒肉钱财大家花用,但当你真正需要朋友帮忙时,朋友都不见了。他妈的,倒霉透了。”
    杜弘感到好笑,这位郑爷居然对店伙发起牢骚来了,人长相凶猛愣直,说的话却有三五分道理。郑爷发了一顿牢骚,似乎意犹未足,又向他瞪了一眼,哼了一声。
    他呵呵笑,说:“你别瞪着我,我可不是你老兄的朋友。俗语说:‘相识满天下,知己能几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如果寄望朋友临危帮忙,用酒肉银钱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到这种朋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老兄。”
    “你少出馊主意,谁跟你说话啦?”
    “咦!你不是向在下说道理么?”
    郑爷大概找朋友失了望,满肚子火没处发泄,心情恶劣,受不了撩拨,登时气往上冲,吼道:“太爷就跟你说道理。”声落手出,大手一伸,便抓向杜弘的领口。用这种手法对付人,最容易吃亏,任何学了两手的人也可轻易化解反击,除非对方是个从未学过击技的人。
    杜弘向后退,避开一抓,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闹出事来大家不便。”
    店伙一急,赶忙召来两位同伴,打拱作揖赔小心,方将郑爷连劝带技送走了。
    洗漱毕,已是掌灯时分了。客人皆在右邻的食店进膳,店堂十余副座头全挤满了食客。
    热浪逼人,人一多,原来就不大的店堂成了个大火炉,每个人都挥汗如雨,极为辛苦。
    傍晚正是最热闹的时光,每个人都心情烦躁,一肚子火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郑爷与六个中年食客共桌,各吃各的应该相安无事。食物也简单,一盘大饼,或者一盘窝窝头,再来一碗牛肉场,或者两碟小菜,一把蒜头,小食店也只能张罗这些,要想大快朵颐图炮口福,便得进酒楼方可办到。郑爷叫了一碗牛肉汤,一盘熟牛肉,又要南方人难以下咽的窝窝头,敞胸开怀,一脚踏在凳上,左手抓着一只窝窝头,一口咬掉一半。右手抓着蒜粒,技巧地啃出里面的蒜仁,再吐掉蒜皮,抓起一块牛肉往嘴里塞,吃相之恶,委实令人不敢领教。
    他这一桌紧靠着店门。门外,两条长凳上也有不少食客,一旁又有些俭省的苦哈哈,蹲在街边进食。门侧就有两位仁兄,像在练功,姿势是骑马蹲裆,但要矮些,左手是一碗小米粥,五个指头将碗顶得高高地,掌心有十来颗蒜瓣。右手抓着黄黑色的杠子馍,夹了两根大葱。呼咱咱先喝一口小米粥,啃一口杠子馍央大葱,再举起碗,歪着脑袋技巧地咬出掌心中的一颗蒜仁,就这样一口口吃得津津有昧,真令人耽心他能这样蹲得多久?万一吃蒜瓣时,碗中的小米粥不慎倒在脸上,那才真糟。
    食店里里外外都有人,人满为患,偏偏还有不少食客继续前来光顾这家小店。
    杜弘坐在邻桌,他的一桌已有八个。他要的食物也简单,出门人能省即省,十个江湖人中,有八个身上经常囊空如洗。两角算是奢侈品的大饼,一碗牛肉汤,这是他的晚餐。
    郑爷一面进食,一面不断地瞪着他,眼神不友好,显然并未忘怀店堂冲突的过节。但社弘不加理睬,斯斯文文地安坐,慢慢地撕大饼从容进食。
    灯光明亮,一位青袍中年人踏入店门。高身材,鹰目炯炯,留了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右颊拉下一条三寸长光闪闪的刀疤,古铜色的瘦削脸庞没有三两肉。身后,跟着一个长随打扮的年轻人,健壮得像头大粘牛。
    店伙忙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转,根本无法再招呼客人。青袍人鹰目四顾,然后目光回到郑爷这一桌。
    八仙桌可坐八个人,这一桌只有七位食客,郑爷独自占了上首一方,旁若无人踞案大嚼。
    青袍人的目光,最后落在郑爷身上。
    这可对了眼,青袍人的目光本来就够凌厉,加以脸上冷冰冰像是阎王面孔,被盯的人必定感到浑身不自在。郑爷也是个不饶人的货色,立即怪眼一翻,大声问:“你看什么?”
    青袍人的随从粗眉一挑,踏进一步。
    青袍人手一抬,阻止随从发作,仍然盯视着郑爷,脸上涌起令人悚然的笑意,那是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嘴抿得紧紧地不言不动。
    郑爷受不了,气往上冲,猛地放下双手的食物,一双油腻腻的大手,在胸衣上一阵揉擦,怪眼彪圆,怒叫道:“再用这种贼灼灼的目光看人,太爷挖出你的招子来,他妈的!”
    青袍人仍然不动声色,仍然冷然盯视着他,嘴角的阴冷笑意似乎更浓了些,浓得令人打冷战。
    郑爷更是受不了,无名火起,挪下踏在凳上的右脚,正待发作,左手伸出了,五指如钩,想出手抓人。
    杜弘突然呵呵笑,说:“老兄,你找死不成?”
    郑爷伸出的巨爪,距青袍人的胸襟不足五寸,突然停住了,沉声问:“小子,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找死。”
    “他妈的……”
    “这位仁兄复姓西门,名亮,绰号阴魂不散。你那两手鬼画符,不必献宝啦!老兄。”
    郑爷大吃一惊,脸色大变,伸出的手急急收回,打一冷战,像是矮了半截。当一个小鬼突然发现要勾的是个金刚菩萨,就是这种情景。
    郑爷胆都快吓破了,他前面这位阴魂不散西门亮,是字内十大黑道巨魁之一,他有眼不识泰山出口伤人,这不啻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找死可找对门路了。他向后退,向后退,想从后门逃走。
    “你还没给酒食钱吧?”阴魂不散阴笑着说。
    郑爷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取出两吊钱丢在桌上,扭头往店后钻。
    阴魂不散并不追赶,转向杜弘问:“老弟,你认识在下?”
    “认识。”杜弘含笑答。
    “咱们见过面?在下的记性差。”
    “我见过你,但你没见过我,那已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好象是在苏州。”
    “哦!不错,三四年前在下确曾在苏州附近留连。你贵姓?”
    “姓杜,名天磊。”
    “没听说过。”
    “区区江湖末流,阁下怎会听说过我这个小人物?哦!有事么?”
    “在下来找人。”
    “找人?谁?”
    “云中双奇。”
    杜弘呵呵笑道:“云中双奇腰缠万贯,邀游天下,饿死了也不会到这种小食店进食,你不是白费劲么?”
    “他们是化装易容来的,与六指怪丐同来。”
    “哦!这倒是奇闻。”
    “你认识他们?”
    “闻名而已。”
    “你如果碰上他们,告诉他不要躲躲藏藏,光明正大把过节了断,以免贻笑江湖。”
    “好,在下如果碰上,定将话转告他们。”
    “谢谢。”阴魂不散阴笑着说。
    “不敢当。”他客气地答。
    阴魂不散带了从人出店,杜弘暗自哺咕:“怪事,八方风雨会磁州,恐怕要掀起一场风暴,是怎么一回事?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故呢?”
    如果发生事故,对他侦查朱堡主的事可能有利,人多消息的来源也多,他正好浑水摸鱼。朱堡主为了向仇家行刺,豢养死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众多,不可能完全保守秘密,去年在洛阳他便错过了拦下黄泉鬼判的机会。他不相信那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们能守口如瓶,更不相信天下间那许多江湖好汉,没有人知道朱堡主的底细,只要他多加留意,定可找到一些线索,揭开朱堡主之秘。
    正在想东想西,邻桌一位中年食客突向他挥手示意打招呼,似笑非笑地问:“喂!老弟,你不怕阴魂不散缠上你?”
    他摇摇头说:“怪事,我为何要怕他?在下不触地的霉头,他没有缠住在下的理由?”
    “你知道这家伙的绰号叫阴魂不散,骄傲自大,心很手辣,工于心计,阻毗必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挺直脊梁。而你却泰然自若与他针锋相对地谈话,及时阻止他伤害那位租蠢汉子,真是够大胆的。”
    “老兄,你错了,你以为他是个没有理性的人么?在大庭广众之间,任何人也不至于迁怒不相干的人。在下的话不亢不卑,以你老兄来说,在生气发怒之前,也会想想自己是否可以轻易地对付在下,对不对?”
    “哦!你似乎颇为自负呢。”
    “是么?在下还不知道自己颇为自负呢,谢谢你的提醒,哦!老兄,阴魂不散的话,你老兄都听见了?”
    “呵呵!在下一未重听,二没耳背。”
    “哈哈!那就好,用不着在下传活了。”他豪笑着说,继续进食。
    “咱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呵呵!很难说,朋友两字范围甚广,仓卒决定,难免含糊不清。在彼此了解之前最好不要言之过早。看情形,磁州定然是非多,最好是明哲保身为妙。”
    “杜兄在磁州准备逗留多少时日?”
    “刚到,落脚在左邻高升老店,明天可能就要离开;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出门人哪能保证没有意外?”
    “能免即免,是么?在下一个江湖无名小卒,担不起意外和风险,不像你老兄云中双奇树大根深,招些风险也无所谓。”他泰然自若地说完,站起拍拍肚皮,招来伙计结帐,扬长出门而去。
    店门左侧一位蹲着进食的仁兄,突然在他经过时一腿扫出。这一记事先准备的扫堂腿,计算极精,出其不意碎然偷袭,按理断无不中之理。
    可是,居然落空了。他从容一跳,腿贴靴底一掠而过,危极险极。
    扫堂腿这一招,必须整整旋转一圈,以一腿为轴,从何处发即从何处收。偷袭的仁兄一击落空,便知不妙,不等收势,便待跳离原地。
    杜弘更快,伸手一抓,便夺过对方撑在左手五指上方的一碗小米粥,一声长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手法,连粥带碗盖在对方的头顶上。
    这位仁兄做梦也没料到这一记绝招,小米粥淋头,不但未能跳离原地,反而重重地坐下了,“哎”一声怪叫,狂乱地急抹脸面上的粥液。
    杜弘闭在一旁,笑道:“哈哈!你饿昏了是不是?连嘴都不知在何处了,糟蹋粮食,罪过罪过。”
    店中先前与杜弘说话的中年人脸色一变,叫道:“二弟,不可鲁莽。”
    杜弘脸色一沉,冷笑道:“在下闯荡江湖,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既然存心与在下结怨,那就走着瞧。不过,你们云中双奇最好先把与阴魂不散的过节解决掉,两面树敌,那是最愚蠢的举动,明白了么?”说完,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踏入店堂,他突然心生警兆。
    一名店伙脸色苍白地向他一指,说:“就是这位客官。”
    广阔的店堂中,五六名店伙与帐房夫子,皆神色惊煌地瑟缩在柜房,如同大祸临头。大长凳上,坐着一个五短身材的小个儿,年约四十出头,留了鼠须,干瘦熏黑像个病鬼。四周,共有八名打名人轶事手,各在腰带上插了一把匕首,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一名打名人轶事手双手叉腰,劈面拦住冷笑一声问:“小子,你姓杜?”
    他知道是找麻烦的来了,冷笑道:“怎么,姓错了么?”
    “姓杜没错,杜天磊?”打名人轶事手大声说。
    “太爷就叫杜天磊。”
    打名人轶事手怪眼一翻,逼进一步厉声问:“你是谁的太爷?”
    “当然是你的太爷,或者你不妨叫我一声公公。”
    打名人轶事手大怒,大吼一声,来一记“黑虎偷心”,拳风虎虎,颇见功力,先发制人抢先动手。
    杜弘身形略闪,右手一翻,刁住对方的手腕,来一记“带马归槽”,招发一半突然脱手。
    打名人轶事手身不由己,惊叫一声,发疯般向凳上的干瘦矮小中年人撞去,势如奔牛。
    两名打名人轶事手大惊,抢出伸手急扶。但扶不住,三个人全倒了。
    干瘦中年人一蹦而起,喝道:“退下去,不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
    另五名打名人轶事手本已扑出,要倚众群殴,闻声止步,但仍将杜弘围住,跃然欲动,候命随时扑上围攻。
    杜弘背着手,冷冷地注视着干瘦中年人,冷冷地问:“你找我杜天磊,有何贵干?”
    干瘦中年人不住上下打量着他,傲然地反问:“你知道我是谁?”
    杜弘心中好笑,尖酸地说:“你总不会是我的儿子,我还没娶亲呢。”
    干瘦中年人气得几乎发疯,猛地左手一抖,一声崩簧响,寒星从油底飞出,是可怕的袖箭。
    杜弘早有防备,手一抄,抓住了射向心坎的袖箭,身形迅疾无比地欺进,左手一伸,奇准地扣住了对方的脖子,像抓住了一只公鹅的颈脖向上提。
    干瘦中年人双脚离地,手脚拼命挣扎,仅蹬了三五下,但浑身一软,失去了抵抗力,暴眼伸舌快要咽气。
    ---------------------------
   

举报

第四十九章磁州风雨
    八名打名人轶事手大骇,急冲而上抢救主人。
    杜弘虎目怒睁,大喝道:“谁敢上?在下先宰了这位仁兄,他死了,你们得完全负责。”
    八名打名人轶事手谁敢再上?悚然后退。
    杜弘将干瘦中年人放下,让对方双脚着地,手上松了五分劲,右手的袖箭锋尖,在对方的瘦额与嘴下方徐徐划动,冷笑着问:“老兄,你是谁该说了吧?”
    干瘦中年人好半天方回过气来,恐怖万状地叫:“我……我叫云……云里飘山志。”
    “哦!姓山的少见,少见。”
    “放……放手!我……我喘不过气来……”
    “你找我有事么?”
    “你……你打了赵兄……”
    “哦,那位赵宣威?”
    “是的,他……他是我妹……妹夫。”
    “难怪,大舅子替妹夫出头,可以原谅,你给我滚!滚得愈远愈妙。”
    手一扔,云里飘跌跌撞撞退出房门,被门限一挡,跃出门外去了。
    “下次别来,知道么?”杜弘叫。
    八名打名人轶事手拥着云里飘,狼狈而遁,急急似漏网之鱼。
    杜弘目送打名人轶事手们去远,摇头道:“这些地头蛇真是无法无天。委实令人不敢领教,真要碰上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不丢掉脑袋才怪。”
    掌柜的愁眉苦脸,恐惧地说:“杜爷,行行好,请另外找一家客店投宿吧。”
    他一怔,问:“你是说,要在下搬出去?”
    “杜爷明鉴,小的惹不起山家的人。”
    “让他来找我好了,与你无关。”
    “山爷已留下话,要是小店留你住宿,他会派人拆了小的这间店。”
    “我等他来拆。”
    “杜爷,你早晚是要走的,而山爷却是敝州的地头蛇,谁知道他何时派人来拆店?”
    杜弘心中冒火,冷笑道:“好,在下搬出去就是,反正磁州不止你一家客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山府。”
    掌柜的过意不去,低声道:“爷台最好到偏僻处找地方马虎一夜,在南关,所有的八家客栈,没有人再敢接待你的。除非能进城,可惜城门已闭,进不去了。”
    “哦!姓山的这样霸道?”
    “在南关,他的一句话,比圣旨还要厉害。”
    “有这种事?他住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掌柜的苍白着脸说。
    “你不敢说?”
    “我……我……”
    杜弘含笑举步,说:“不难为你,在下这就进去收拾行李。”
    他的行囊只有一个长包裹,卷着剑与百宝囊,一些换洗衣物,简简单单提了就走。
    出了店,便有人盯梢。
    连投三家客店,都被店家藉口客满而婉言拒绝了。
    恼得他火起,离开灯光明亮的大街,进入一条小巷。
    两个敞开胸襟的泼皮,在十余步后跟来了。
    他到了小巷转角处,附近没有门灯,没有行人,小巷的住宅家家闭户,只有三两头家犬不住吠叫。
    他将包裹丢在巷角,闪在壁角脚下仍然有节拍地踏动,足音逐渐放松,像是仍在走动。
    两泼皮跟到,刚转过壁角,他伸腿一勾,“砰”一声倒了一个。
    另一名泼皮大惊,扭头便跑。
    他抢出两步,一把抓住对方的发结向后拖。
    泼皮大旋身,一肘后攻,但已慢了一刹那,“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先前被勾倒的入已爬起来了,拔匕首奋身而进,他的左肘已无情地撞在对方的鼻梁上。
    泼皮怎受得了?大叫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双目难睁,鼻孔血流如注,昏天黑地挣扎难起。
    先前被拉倒的人尚未爬起,便被他按住了,笑问:“老兄,说说云里飘的住处好不好?”
    泼皮的手被扭转,再被他的脚掌别实,另一脚踏住背脊,想翻转解脱也无能为力,狂叫道:“哎唷!哎……我……我不知道,我……”
    他的脚背向前提,泼皮的手怎吃得消,扳力逐渐增加,再向前移,肋骨非被扭脱不可。
    “你不说无所谓,反正手是你的。”他微笑着说。
    “哎,……饶命,我……我……”
    “你不说不要紧,在下会另找人问。南关有百余间店铺,任何人也会告诉我山府在何处,他们并不知在下与姓山的过节,对么?”
    “我……”
    “在你口中说出,省事些。”
    “好吧,我说……”泼皮终于屈服了。
    南关的正街长仅百步,而横街却长约一里,分为东街与西街。
    沿西街向西走,近城根处便是街尽头,这里已没有店铺,算是住宅区,最后一栋大宅院,便是本城尽人皆知的山府山大爷的住宅。
    本城的人,不叫他云里飘,而叫他为干猴,颇为不雅,毫无尊敬的意思。
    院门半掩,两头大黄犬狂吠迎客。
    他提着包裹,大踏步走向大院门。
    大院门高而广,一看便知可供车轿进入,十分气派。
    两头大黄犬狺狺狂吠,凶猛地向他扑来,张牙舞爪声势汹汹。
    第一头跃起,意欲咬他的咽喉。
    另一头贴地窜到,咬他的双脚。
    “有狗肉吃了,哈哈!”他大笑着说。
    “噗!”跃起扑来的猛犬,鼻梁骨挨了他一击。
    咬脚的狗,被他一脚踢翻了。
    院门内抢出两名大汉,大喝道:“住手!干什么的?”
    他向前闯,笑道:“怎么?连找你都不认识了?”
    门灯明亮,看得真切。
    一名大汉一怔,惑然问:“咦!你……你是……”
    “大赵镇亲家来的人,来了好几次了,你居然把我给忘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面发牢骚,一面排开大汉进入院门。
    两大汉真被他唬住了,一愣之下,他已踏上至大厅的花径,似乎对宅中的一切相当熟悉。
    两大汉当然不是傻瓜,如果是亲家方面来的人,怎会不客气地把两头看门猛犬打得落花流水?
    一名大汉飞步急赶,大叫道:“站住!你……”
    他不再客气,突然转身捣出一记短冲拳,“噗”一声正中小腹。
    大汉嗯了一声,抱着小腹向下蹲。
    他一不做二不休,伸脚一挑。
    大汉终于受不了,仰面砰然倒地。
    另一名大汉吃了一惊,拔出匕首冲上叫:“来人哪!有人上门找岔……”
    匕首在叫声中凶猛地递出,划向杜弘的腰腹。
    杜弘一声长笑,伸手急抓大汉的手腕。
    大汉颇为高明,匕尖一招,拂向他的大手。
    岂知他这手是虚招,左手的包裹一挥,“噗”一声击中大汉的右胯,大汉向左退,正好被他一脚拨倒,匕首跌出八尺外。
    大汉果然了得,手脚一撑,贴地扑向匕首,伸手急拾,没有匕首便无法行凶。
    伸手抓住匕首,掌背却被杜弘一脚踏住了。
    “哎……”大汉痛得尖声大叫,掌骨碎啦!
    杜弘跳开大笑道:“别叫,快去找伤科郎中。”
    这时,大厅中门拉开了,抢出五六个人。
    两厢也人影闪动,十余名大汉急抢而至。
    到得最快的一名中年大汉健步如飞,挺根花枪冲到,大喝一声,枪花疾吐,刺向他的胸膛。
    他侧跳两步笑道:“海碗大的枪花,平常得很……”
    大汉跟踪来一记“枯树盘根”,攻击极为迅疾凶猛。
    枪是兵中之祖,长短趁手,中含棍招,长打短打无不得心应手,不易对付。
    他不躲不闪,不退反进,突然纵起前扑。
    “噗”一声响,包裹重重地砸在大汉的脑袋上,仰面便倒。
    他及时夺过花枪,一声长笑,扭身来一记回马枪,像是电光一闪,刺中在后面扑上的一名使刀大汉的右肩井,枪一抖,大汉扭身跌出丈外。
    一照面,倒了两个。
    厅阶上的一名中年人名人轶事大喝道:“住手!退!”
    所有的打名人轶事手,应声后退,退出文外圈子,形成合围随时准备围攻。
    杜弘以抢拄地,大笑道:“阁下大开中门相迎,不敢当,不敢当,哈哈……”
    中年人鹰目炯炯,冷冷一笑道:“阁下登门寻衅,胆气不弱。”
    他丢下包裹,说:“说寻衅并不恰当,可以说是登门投宿或许切题。只怪你这些打名人轶事手们不争气,怪我不得。”
    “你是……”
    “你呢?”
    “在下山明。”
    “不是水秀?哦!这里的主人云里飘山志……”
    “那是家兄。”
    “他在家么?”
    “不在,出去办事去了。”
    “哦!猜想他应该不在家,在外面指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爪牙,想绝一位姓杜的路。”
    “你是……”
    “我就是那位姓杜的,杜天磊。”
    山明吃了一惊,颇感震惊地问:“你……你胆子不小,你要……”
    “哈哈!令兄做得太绝,准备叫在下露宿街头。南关的客店背后有尊府的人坐镇,不许在下安逸,想给在下见识下马威。这一来,杜某跑遍南关,大店不收,小店不留,没奈何,老兄,只好到尊府找地方求安逸了。”
    “你……”
    “你放心啦!我这人闯荡江湖,不挑剔宿处,但露宿街头,到底不光彩。再说,我一个外地人,流落在你南关露宿,贤昆仲也不见得光彩,是么?给我一间上房,马虎将就一夜也就算了。再不然,给间有大闺女的房间快活,在下也不枉磁州走一场……”
    “闭嘴,你可恶!”山明怒叫。
    他摆出一脸赖皮相,怪腔怪调地叫:“咦!你叫什么?别生气,生气会短阳寿的。咱们平心静气商量商量,不给有大闺女的房间,有大嫂子的也成,我这人对宿处与女人都不挑剔……”
    “你……你欺人太甚……”
    他脸一沉,大声抢着说:“闭上你的狗嘴!竖起你的驴耳听清了,我问你,到底谁欺人太甚?你得还我公道……”
    山明身侧一名大汉大概甚有地位,不等主人有所表示,虎跳而下,竹节鞭一指,怒吼道:“该死的小狗!牙尖嘴利,太爷要打掉你满口狗牙。你认命吧,跪地讨饶也来不及了。”
    杜弘仰天狂笑,笑完说:“好,咱们看谁的满口狗牙被打掉,上啦!不要光说不练。”
    大汉疾冲而上,三十二斤的沉重竹节鞭来一记“泰山压卵”,鞭沉力猛势如崩山。
    杜弘冷笑一声,右移一步,枪化灵蛇点向对方的肋骨,急如星火。
    大汉一招落空,转身顺势来一记“力划鸿沟”化招,硬碰花枪,想震偏花枪,抢入进击。
    杜弘的枪上功夫出神入化。
    练武的基本功夫就是枪,枪是兵中之祖,枪练不好一切枉然。
    他下过苦功,一枪在手得心应手。
    但见枪影闪电似的收回,再吐、中晌,奇快地刺入大汉的右肋,轻轻一点,虎跳而退。
    这一枪刺伤皮肉,大汉受得了,竟然不肯服输,大吼一声,冲上来一记“雷震三山”,以千斤力道全力下砸,志在必得。
    杜弘斜迎而上,枪杆轻轻一拨,拨在对方的手腕上,轻轻地植枪于地。
    “当!”竹节鞭坠地。
    大汉跟跄而退,人影贴身了,“劈啪!”耳光声暴起,是正反阴阳耳光。
    大汉口中血出,大吼一声,一掌掏出。
    “噗!”捣在杜弘的胸口。
    杜弘浑如未觉,右掌再扬。
    “劈啪!”又是两耳光,掴耳光的手法,快得令人目眩。
    厅外的廊柱下共有四盏灯笼,光亮如昼,但看清他掴耳光手法的人少之又少。
    大汉终于不支,连退五六步仰面便倒,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血中有几枚大牙。
    杜弘虎跳而回,拔回枪重新跳近,笑道:“站起来,你的狗牙还没全掉,太爷替你撬出来,一颗也不留。”
    “住手!”山明大叫。
    扑近抢救的八名打名人轶事手应声暴跳,巴不得主人下这种命令,看了杜弘的神勇,所有的打名人轶事手无不心惊胆跳,正好乘机退下,以免拼掉老命。
    杜弘呵呵笑,拂着花枪说:“山二爷,咱们的事还没完,叫他们上吧,在下替你调名人轶事教调名人轶事教你的打名人轶事手,以他们的身手来说,对付三流江湖人或可派用场,对付杜某,算了吧,杜某是第一流的,知道么?第一流的?”
    “姓杜的……”
    “哦!你要和杜某讲理?”
    “你想怎样?上门欺人……”
    “且慢!杜某可是被你们逼上门的。”
    “你打了赵宣威……”
    “那是你的妹夫。你知道在下为何打他么?”
    “这……”
    “他要杀人,而且要杀的是他的好朋友,恰好杜某在场。他甚至狗眼看人低,连我也要杀,你说他该不该打?说呀?”
    “你……”
    “你就别管了,让姓赵的找杜某算帐好啦!目下杜某没有宿处,你说怎办吧!”杜弘轻松地说。
    山明鹰目一惊,向一名打名人轶事手叫:“去,把客人请至西厢客室安顿。”
    “是。”打名人轶事手恭顺地答。
    杜弘丢掉花枪,拾起包裹笑道:“这才像话,早些答应,岂不免了不少是非?”
    “吩咐下去,替客人准备酒食。”山明向另一人叫。
    杜弘歪着脑袋笑,笑得邪邪地,问:“有酒食,有粉头陪酒么?”
    “你……依你……”山明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怒极很极,却又无可奈何。
    “没有粉头相陪,酒食可以免了。”杜弘轻松地说。
    山明几乎发疯,跳脚道:“姓杜的,不可欺人太甚。”说完,恨恨地入厅走了,钢牙挫得咯吱吱地响。
    “哈哈哈哈……”杜弘以狂笑声相送。
    山宅占地甚广,庭广院大,六栋楼房,住了不少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有三四十名之多,像是钟鸣鼎食之家。
    西厢客院有数间雅室,足以安顿三二十名宾客。
    杜弘被领至一间雅室,领他的打名人轶事手在门外说:“杜爷如果有何需要,请叫一声,门外咱们有人照料。”
    “不必了,在下乏得很,早睡早起,明早还要赶路呢。不要叫人来打扰,免滋误会,杜某是十分小心的。”他挥手赶人。
    这一夜他睡得十分香甜,一宿无语。次日一早,小童送来汤水洗盥用具,传话说:“杜爷洗嗽毕,请至堂上见,家主人在堂上相候,务清光临。”
    他哼了一声,说:“这是什么话?你去告诉贯主人,这不是待客之道,至少他该等早膳毕,再亲自前来相请去!叫人快送早膳来。”
    小童真也怕他,唯唯应略慌张地走了。
    早膳毕,山明果然前来相请至厅堂一叙,态度颇为友好,反而令他心中迷惑,也提高警觉。
    厅中山二爷山明仍有点畏缩,陪同的两位中年人却神色安祥,不像怀有恶意。宾主双方客气一番,主人山志替双方引见。
    两位中年人来头不小,在京师附近赫赫有名。一个是保定府的名武师摩云手姜桓。另一位是长春门俗家门人电剑贺云,曾任威远镖局的镖头。
    杜弘对这两位北地的风云人物,所知有限,只知他们是白道人,但出现在土豪之家,颇令他感到意外。
    姜、贺两人走了半辈子江湖,从没听说杜天磊其人,因此在神色上颇为矜待,并未将他放在眼下,虽则他击败了云里飘山志,也胆敢闯山府把打名人轶事手们打得落花流水。
    同时,两人看他年轻,大概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仅凭闯天下创名号的亡命勇气敢斗敢拼而已,击败山府的打名人轶事手也算不了什么,所以神色安祥,完全将他当做后生晚辈看待,心中同情他的处境,年青人闯荡江湖,是应该具有这种挑衅勇气的。
    双方客气一番,杜弘抢先含笑发话道:“二山爷,昨晚上打扰了,是不是今早要找姜、贺两兄找在下算帐?”
    摩云手并不介意,笑道:“杜老弟,请勿误会。山兄昨晚受亲友之托,情面难却,所以与老弟你冲突,说开了也就算了。赵宣威的为人,确也嚣张了些,你与他的过节,就让他赵家的人自行解决好了。”
    杜弘淡淡一笑道:“既然山二爷不见怪,在下怎好意思再闹?那么,在下即迁出尊府,但不知客店是否肯收留我这外地人?”
    摩云手笑道:“老弟又何必急于迁出?至少,在山兄府上住宿,总比客店舒适多了。”
    “姜兄的意思……”
    “不瞒老弟说,咱们想与老弟攀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呵呵!是否有别的意思?”
    “杜老弟,请问这次从何处来?”
    “开封。”
    “能请教老弟此来的用意么?”
    “呵呵!大丈夫四海为家,江湖人天涯闯荡,有一步走一步,随遇而安,途经贵地而已。”
    “不是为宋家抢亲的事?”
    “什么来家抢亲?”
    电剑贺云呵呵大笑道:“杜老弟,不必假惺惺了,这次来磁州的武林人,谁不是为此而来?”
    摩云手接口道:“老弟,有几句话,不知老弟听不听得进耳?”
    他刚到磁州,怎知磁州所发生的事?还没工夫打听,正要摸熟附近的环境呢,沉着地说:“姜兄尽管说,在下听得进任何话,好的坏的都不要紧,江湖人最需要的,就是真诚的忠告。”
    “那么,兄弟就畅所欲言了。磁州宋、乔两家,都是武林中颇有地位的人,也是本地的望族世家。两家因儿女的事结怨,已经够令人头痛了,双方的朋友,也感到不安。因此,希望外地人不要干预,以免不可收拾。这件事其实算不了什么,如果有外人干预,那就无风三尺浪,火上加油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老弟,如果在此地无需逗留,为免卷入漩涡,还是早走为妙。”
    言中之意已极为显明,口气虽婉转,但却含有警告成份,虽不是逐客令,确已简单明了。
    杜弘淡淡一笑道:“姜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件事,在下得好好考虑方能决定行止。哦!在下也有几句话请教。”
    “老弟但清明示。”
    “但不知两位兄台,算不算是外地人?”
    “这……”
    “磁州虽曾属京师管辖,但目下却属河南。”
    摩云手脸色一变,道:“咱们是宋、乔两家的朋友。”
    “哦!原来如此。两位曾经尽力排解么?”
    “咱们乃在尽力而为。”
    “到底错在那一方?宋家还是乔家?”
    “很难说,双方都在意气用事。你知道,牵涉到儿女感情,是很不容易分辨谁是谁非的。”
    “哦!这是说,迄今两位仍然认为是非不清,黑白不明。那么,如果不是两位感情用事,便是有所偏袒了,不错吧。”
    “你……”
    他离座而起,呵呵大笑道:“在下并不是执法人,当然希望置身事外,事不关己不劳心,在下一个外地人,哪有工夫去理会黑白是非?谢谢两位的忠告,在下必须告辞了。”
    他拒绝山二爷的挽留,提了行囊出了山府,径自入城投向鸿安客栈。
    安顿毕,四处走走打听附近的名门望族,希望获得有关朱堡主的消息。
    至于宋、乔二家的事,他还未决定是否插手。
    他已可显明地看出,磁州到了不少江湖人,暴风雨在蕴酝中。
    天也在变,也许在最近可能有暴风雨。
    干旱了这许久,再不下雨真会成大灾啦!
    他十分失望,磁州不少豪门世家,但却没有姓朱的人家。宋、乔两家位于城南郊,虽算是本城的权势人物,但没有朱堡主的声势,决不是他所要找的人。
    仅打听是不够的,他必须花许多工夫,进一步深入调查,因此他希望找地方安顿下来,住客店容易引人注意,行动不便。
    宋、乔两家的事,已成了磁州颇为轰动的消息,成为茶余酒后的笑料。
    这件事,其实极为平常,不幸有了那些太过热心的亲朋干预,星星之火却成燎原。
    宋、乔两家,皆是本朝初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定鼎后,从太行山的流民群迁来落户的,本籍据说是山西大同,天下大乱时避兵太行山,祖上曾在群雄并起时追随过刘福通,后来投效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天下太平,举家迁来磁州落户。
    直至燕王起兵,盛庸召山西兵攻北平,宋、乔两家的先祖,在齐眉山战败时阵亡。
    燕兵南下,以后夺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那些效忠建文皇朝的死难官兵,当然是白死了,宋、乔两家也因此而脱离军籍,成为磁州的大农户,子弟们同时经商,运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土产至太原大同一带,获利颇丰。
    当年两家的先人,皆任职真定卫,因此与京师的武朋友皆有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百余年来,两家本来相安无事,宋庄与乔庄相距仅五六里,鸡犬相闻,交往密切。
    但年深日久,子弟众多,加以田地毗邻,少不了发生些小磨擦,小事化大,终于从面和心不和演变为翻脸成仇,两家的子弟不相往来。
    两家不和,双方的长辈们都得负责,总算尚能相安无事。
    但有些年轻子弟,并不以长辈们的态度为然,依然化除成见暗自往来。
    本来,两家之间通婚每代皆有,要完全切断姻亲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论财势,宋家比乔家要雄厚些,少不了要占些上风,而乔家又不肯委曲求全,死结因而愈结愈大。
    宋家的长房子孙中,目下当家的主人是神刀宋永嘉,在真定至太原道上,曾经多次与太行山的匪寇冲突,三十余年来,可说从无失闪,手中的沉重雁翎刀出神入化,溶刀法剑术于一炉,所向无敌,在京师、山西,可说大名鼎鼎,宋家的运货骡队通行无阻,绿林朋友望而却步。
    神刀宋永嘉的儿子宋佑宗,已是年届弱冠的年轻人,二十岁仍未娶妻,在大户人家来说,那是很不体面的事,要不是天生残废,便是有暗疾见不得了。
    但宋佑宗不但人才一表,而且文才武学皆可算得上是佳子弟,家学渊源,手中的雁翎刀不但不比乃父差,而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十四岁起,便随乃父押贷山西,马上马下皆见功力,是有闺女的人家,争相巴结的好子弟。
    可是,这位宋少爷天生叛逆,磁州府近年轻貌美才德兼备的小美人多的是,他却情有所钟,偏偏要死心塌地爱上仇人乔家的一位小姑娘,惹起了无限风波。
    他拒绝父母亲友所提的任何女郎,非乔姑娘不娶,如果父母强迫他成亲,他扬言离家出走,浪迹天涯闯荡江湖,双肩夹一口,何处不可混饭糊口?
    因此宋永嘉夫妻不无顾忌,抱孙子的念头不得不暂且放下,耿耿于心。
    宋估宗心目中的爱侣芳名叫蕙,附近的年轻子弟戏称她为小乔。
    她姓乔,戏称小乔别有原因,不但人生得美,年方二八娇小玲珑,但她的箭术,却是磁州三年来秋季竞射的冠军,保持三年之久,似乎本年这一届的奖品显然仍是她囊中之物。
    宋、乔两家皆住在城南郊,南郊有曹操死后所建的七十二座疑家,大者如山,小者如丘,从城外往南延伸,占地广袤,谁也不知哪一座是这位一代枭雄的真坟。
    当年三国鼎立,吴大帝孙策与周瑜,分娶美名人轶事女大乔小乔,传为千古美谈。
    曹操兴兵攻吴,建了一座铜雀台,声称要将大乔小乔掳来,安置在铜雀台内。
    后来孙、刘联盟,火烧赤壁,曹操八十三万大军瓦解冰消铜雀台藏娇的好梦成空。要不是那一阵该死的东风,大小乔真可能成为曹操的铜雀台最美丽的俘虏,“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这是唐代大诗人的“赤壁”诗中的后两句,指的便是这件故事
    曹操的疑家在磁州,铜雀台在磁州东南的临漳县。蕙姑娘姓乔,戏称为小乔不伤大雅。
    宋佑宗与小乔从小便一块儿长大,并不因两家结仇而疏远,经常在郊外跑马射箭,也可算是青梅竹马的爱侣。两年前,小乔十四岁,正是该找婆家订亲的年龄。宋永嘉被爱子缠得无可奈何,曾经硬着头皮请人至乔家提亲,被乔家赶出庄子灰头土脸。
    小乔的父亲乔吉龄,绰号叫七星联珠,箭术造诣之高。在附近千里之内可说稳坐第一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百步穿杨根本不算一回事,他能在三百步内连发七箭,后箭中前箭神乎其神,七星联珠的绰号即因此而获。
    七星联珠比神刀宋永嘉更顽固,对宋家的提亲深痛恶绝,少不了在外有许多闲言闲语,双方的裂痕更为加深,势同水火。
    去年岁末,宋家再请人旧事重提,偏巧请的大煤是真定的名武师天狼星车士衡。这位天狼星车爷性如烈火,说话不够婉转,三句话不对,便要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瞪眼睛。这一来弄糟了,不但不欢而散,也几乎拼个死活。
    宋永嘉本不想请天狼星负此重任,而是天狼星不知自量,自告奋勇出头多管闲事。事先,就曾经有人警告天狼星,劝他少管闲事,两人的绰号相冲,那能谈出好结果来?天狼星,自古以来便被认为是凶星,冬春之际现于南方,天狼星出现,灾祸随之,故楚辞上说:
    “举长矢兮射天狼。”有些地方目下仍保持这种风俗,冬日射猎之前,皆举行射天狼祭礼,也是较射的一种竞技。以天狼星向神射手谈亲事,先天上便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天狼星认为七星联珠不够朋友,丢不起这个人,一气之下,七七八八拉了不少朋友前来借故生事,从此化暗斗为明争,宋乔两家皆全力周旋,牵连日广。
    半月前,宋家的几位朋友,居然向外宣称,要不择手段强行抢亲,预定最近便要派人行聘,不管乔家收是不收,行聘后三天之内便要抢亲。
    双方的朋友,皆闻风赶来助阵,朋友更请来朋友的朋友,哪能不糟?风雨满城,眼看要不可收拾。冷静的人,则希望釜底抽薪,劝不相关的人脱身事外,不要扇风拨火助势。山府的两位主人,与宋、乔两家皆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因此也希望能从中劝解,以免发生不幸。摩云手与电剑贺云,皆是宋永嘉的朋友,误认杜弘是乔家请来的人,因此劝杜弘脱身事外。
    杜弘不想过问这件事,他只想乘乱打探朱堡主的底细,来的人多,很可能得到一些线索。
    他向别人打听,别人也打听他。当天,他打了山府打名人轶事手,登门强行借宿的事不胆而走,再加上以讹传讹与有心人的渲染。他成了个被争取的对象。
    当天,摩云手便后悔了,后悔不该轻易放走他。
    他在鸿安客栈一住三天,三天中,鸿安栈住进了不少江湖男女。聊可告慰的是,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不怕泄漏身份。
    他很小心地打听朱堡主的消息,巧妙地绝口不提朱堡主,仅打听附近的武林人底细,以及刺探江湖动静,搜集秘辛珍闻,默默地加以研判分析,不动声色。
    这天辰牌末已牌初,两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挥着折扇踏入了店门,径奔东跨院,在店伙的指点下,向院中的槐树下走去。
    杜弘站在树下,正向一名小店伙打听城外有哪些有名气的大任院。小店伙看到两个人走来,赶忙闪在一旁含笑谦恭地欠身道:“闻爷翟爷早哇!怎不到店堂坐坐?”
    走在上首的闻爷折扇一收,笑道:“刚才已见过赵掌柜。你去办事吧,掌柜的叫你。”
    小店伙赶忙向杜弘告罪,急急走了。杜弘淡淡一笑,额首打招呼说:“一个小店伙居然劳动掌柜的派人叫唤,不简单。”
    闻爷呵呵笑,抱拳为礼说:“小手法,难瞒真名人轶事人法眼,见笑见笑。兄弟闻元毅,这位是翟兄世纲,冒昧造访,杜兄休怪唐突。”
    一岂敢岂敢?在下杜天磊。久仰久仰,但不知两位兄台有何见教?”
    “杜兄有空么?”
    “恰好闲着。”
    “马神庙,在城东北角。三年前,在那儿建了一座据股亭,是郡人宴游与凭吊古迹的名胜区。挹秀居建在庙西端,四周花木扶疏,整理得幽静清雅,登楼四望,全城宛然在目,远眺太行山千峰万峦隐隐青山,令人耳中一新,确是城中的好去处。在这里宴客,都是些有身份的人,酒菜之贵,也在本城首屈一指。”
    杜弘笑笑,客气地说:“素昧平生,怎么好意思?在下……”
    “呵呵!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彼此一见如故,不就是好朋友了?幸勿见外,我相信咱们能成为要好的朋友,是么?”闻元毅朗笑着说。
    对方为人四海,他自然不愿小器,慨然地说:“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深感盛情。”
    “咱们这就走,杜兄请。”
    “两位兄台请。”
    挹秀居是一栋二楼建筑,二楼四周建了露台,外展丈二,宽度刚好摆设一桌,栏杆布置了不少盆景,格局不俗。可惜午前盛暑,昼间无人设席·须至傍晚时分,点起灯烛方有食客光临。
    为避炎阳,三人登楼席设楼内。楼四面有门通向四方露台,一排排花格子明窗,因此楼内明亮,地势高,总算凉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仍嫌暑气蒸人,吹来的风仍是带有热气,仅比其他各地略为凉快些而已。
    楼的面积甚广,可设二十席之多。如有女眷,可临时架设屏风隔间。闻元毅是挹秀居的熟客,占了西南角凭窗一副座头,叫了一席酒菜,吩咐店伙不必伺候张罗,以便谈话。
    酒过三巡,客气一番,闻元毅先从本地的见闻胜迹谈起,上起州政,下迄天气庄稼无所不谈,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就是不提此次约会的主题,只顾劝酒。
    杜弘也不傻,不想自动上钩,也聊些天南地北的江湖见闻。有酒即干,大家凑热闹。
    最后,闻元毅终于忍耐不住,乖乖认输,碰上老江湖,旁敲侧击无所施其技,只好单刀直入谈起正题,敬了杜弘一杯酒,笑道:“杜兄这三天来,足迹未及宋、乔两家,也不曾与双方的朋友会晤,不知有何用意?”
    杜弘心中暗笑,对方快要露出狐狸尾巴啦!笑道:“依闻兄猜测,在下是哪一方罗致的人?”
    “当然是乔家请来的,是么?”闻元毅往圈套里钻。
    “如果不是呢?”
    “呵呵!兄弟是摩云手的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友,你是宋家请来的人,摩云手姜兄自不会秘而不宣的。”
    对方不打自招暴露身份,杜弘也就不再作弄对方,笑道:“云里飘山大爷枉称磁州的地头蛇,连这点事也懒得打听,消息不灵通,列为江湖大忌。说来你老兄可能不会相信,在下这次至贵他与宋、乔两家毫无干连。”
    “哦!真的?”
    “信不信由你。在下有一位朋友,在贵地一位豪绅的庄院中任护院,只听说该豪绅庄院甚大,护院武师皆是江湖道上名号响亮的人物,在下甚望知道敝友的下落,却不知该豪绅的大名。闻兄知道附近这么一位庄院甚大,聘有甚多高手的豪绅?”
    闻元毅沉吟片刻,说:“无名无姓,这就难了。本城论人物,以云里飘山兄极孚名望。
    东北三十里林檀堡的周三爷,只请了三四位武师。四十五里的彭城镇程百韬,虽是武林世家,但从不收留外地人。”
    “宋、乔两家呢?”
    “他们请来的押货伙计甚多,但都不是一流人物……”
    话未完,楼梯响,上来了两男一女,令人眼前一亮。两个中年人其貌不扬,女的年约二十一二岁好美。
    “咦!闻爷,你又在造谁的谣了?”女郎笑问。
    ---------------------------
   

举报

第五十章孤星暴日
    杜弘正在向闻元毅探听消息,两男一女,打断了闻元毅的话,深感可惜,本能地打量三位不速之客,目光落在两个中年人所佩的盘龙护手钩上,不由心中一跳,忖道:“好像是江湖上凶名昭著的南天双霸南天虹兄弟,他们来做什么?如果他们插手宋、乔两家的事,腥风血雨势难避免了。”
    目光一瞥那位年轻美丽的女郎,他的心跳加速了。黛绿春彩翠玉裙,小腰一握,上满下圆,浑身散发着醉人的幽香,优美动人的胭体,真像一只细腰峰。瓜子脸,柳眉杏眼,明亮的眸子灵活万分,也太活了,活得可以拘魂摄魄。琼鼻樱唇,像是巧匠精工镶嵌在那吹弹得破的脸庞上,无不恰到好处,令男人看了心动神摇,流露在外的妖媚神态,正人君子一眼便可看出她不是好路数,太撩人的女入,定会招蜂引蝶掀起无穷风波。
    女郎向闻元毅打招呼,语音甜甜地,柔柔地,令人闻之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乱糟糟,心痒难熬的滋味真不好克制。
    闻元毅脸一红,笑道:“陆姑娘笑话了,朋友们聊聊,平常得很。哦!请坐坐,桌上在下叫人清理。”
    陆姑娘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下,说:“也好,那就打扰啦!来,我替你们引见引见。”
    闻元毅向两个中年人施礼,笑道:“在下闻元毅,这位是敝友翟兄世纲。请教。”
    陆姑娘有点不悦,她先表示要替双方引见,闻元毅即枪先自我介绍,于礼不合。但她并不现于辞色,水汪汪的凤目不住向杜弘打量。
    为首的中年人名人轶事大刺刺地拖长凳坐下,皮笑肉不笑地漠然地说:“在下南天虹,那是舍弟天霓。”
    姑娘向杜弘嫣然一笑,问:“请教这位爷台贵姓大名,咱什见过么?”
    杜弘呵呵笑道:“在下杜天磊,这不是见过了么?”
    “我指的是过去。”
    “过去?过去在下也叫杜天磊,未来嘛!还是叫杜天磊。抱歉,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呢。”他轻松地说。
    “我叫玉姑。”
    “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很响亮呢。”他仍然轻松地说,大有玩世不恭的神情。
    陆玉姑傍着他坐下,媚笑如花地说:“是挖苦呢,抑或是奉承?”
    “也许两者都有。”他耸耸肩说。
    “看不出,你这人道貌岸然,却风趣得很。哦!你听说过我?”陆玉姑软软地问,纤纤玉手搭上了他的右上臂,手又白又嫩,柔若无骨,水葱人儿能有多大力气?
    他不在意地微笑,牌呢着这浪态撩人的荡妇,说:“唷!你以为我是初出道的嫩娃儿么?告诉你,我杜天磊是在江湖长大的。连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解语花陆玉姑都没听说过,还配称江湖人?”
    解语花陆玉姑五指一收,笑道:“你不满意我的名号么?”
    他默运潜劲,抗拒对方手上所加的压力,呵呵一笑,左手徐徐伸向对方的脸颊,说:
    “好姑娘,你的名号与我毫不相干,是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杜某决不是人间贱丈夫。”
    解语花的右手,快速地抓住了他的右手腕门,笑道:“你并不老实,是么?”
    两人斗上了。表面上看,两人侧身相对,他的双手皆被对方所拍制,主动已失,无可挽救。
    众人皆袖手旁观,看他两人动手动脚打情骂俏。南天双霸不住冷笑,似在说:“你小子有苦头吃了。”
    他的左手仍然一分一分地移向解语花的粉颊;解语花的右手虽扣住了他的脉门发劲,但遏止不住他的接近,显然技差一筹。
    终于,他的食中二指,搭上了解语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润腻滑吹弹得破的右颊,泰然地说:“天生尤物,一身媚骨,果然名不虚传。陆姑娘,如果你这粉脸桃腮少了一块肉,多了一块疤,告诉我,那会有什么结果?人家还会称你为解语花么?”
    解语花乖乖地放手,强笑道:“杜爷,你真会拧我一把么?”
    他呵呵笑,反问道:“你认为我会不会?”
    “也许。”
    “你怎么想都好。”他针锋相对地说。
    解语花不得不认栽,媚笑道:“如果你我翻脸,你将是我平生唯一的劲敌。”
    “好说好说。”
    “因此,我认为最聪明的举动,就是不与你翻脸。”解语花似笑非笑地说。
    “但愿如此,在下并不想与一位美丽的姑娘翻脸。”
    “那么,你说吧,你帮谁?”
    “你说的谁又是谁?”
    “不要打哈哈,你知道我说谁。”
    他向闻元毅一指,笑问:“那么,你与闻兄是同一条路的人了?”
    闻元毅笑道:“真名人轶事人面前不说假话,陆姑娘昨晚住在宋家。”
    “难怪,你们是约好了的。如果在下不表示意见,哪会有什么结果?”
    南天虹哈哈怪笑,笑完说:“阁下岂不是明知故问?结果你比咱们清楚。”
    “抱歉,在下不善猜谜。”
    南天虹的食指,几乎点在他的鼻尖上,阴测恻地狞笑说:“阁下,咱们没兴趣打哑谜。
    如果你不识好歹,咱们会好好伺候你。”
    他无动于衷,这些饱含威胁性的恐吓他不在乎,眯着眼怪腔怪调地问:“你恐吓我么?
    你又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伺候我又有什么好处?你如果恭顺些,也许我会赏你一吊钱。”
    南天虹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指出如电闪,点向他的眉心,碎然袭击,相距又近,一发即至,断无落空之理,即使不中眉心,脸面任何一处皆可致命。
    杜弘早有防备,左手一拨护住头面,下面伸脚一勾,也给对方一记出其不意的反击。
    “砰!”南天虹倒了。
    杜弘哈哈大笑说:“老兄,你怎么啦?高山跌好汉,平地跌笨牛,楼板虽不是平地,跌倒了同样不舒服。快起来,快起来。”
    南天霓先是一怔,做梦也没料到乃兄会失手。接着欺进,伸手急拔护手钩,要动家伙了。
    解语花脸一沉,叱道:“退去坐下,你想明火执仗?”
    “陆姑娘……”南天霓怒叫。
    “你没听到我的话?”
    杜弘冷冷一笑,轻蔑地说:“南天双霸在江湖名气不小,原是虚有其表浪得虚名的人。”
    解语花淡淡一笑道:“杜爷,少说两句好不好?激怒他们对你也没有多大好处,在这里闹事引起官府的注意,你会有麻烦的。”
    他泰然倒了一杯酒,仰面一口喝干,傲然一笑道:“如果怕麻烦,乖乖回家扛锄头种庄稼,何必到江湖上来丢入现眼?陆姑娘,你幸好及时喝住了这位仁兄。”
    “你……”
    “你的钩如果拔出,我保证他不丢一条胳膊,也得少一条腿。”
    “你像是很有把握。”解语花悻悻地说。
    “没有把握,在下便不敢随闻兄到挹秀居来送死。”
    “如果咱们不按江湖规矩,五比一你有多少机会?”解语花似笑非笑地问。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你是说……”
    “你们五人发动。”他气吞河岳地说。
    闻元毅赶忙打圆场,笑道:“算了吧,咱们并不是打算在触目处打斗,而是要把盏言欢好好商量的。大家坐下,咱们慢慢谈。伙计,重整杯盘。”
    三四名店伙匆匆收拾残肴,换上新杯盘,酒送来了,桌旁多了一位身材修伟满睑虬髯的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一旁,扫了众人一眼,说:“诸位光顾小店,都是小店的财神爷,小店探感荣幸,谢谢诸位光临。”
    闻元毅不耐地挥手道:“码掌柜,少罗唆好不好?”
    蔺掌柜哼了一声说:“把话说清楚,免滋误会。小店的客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翟世纲沉声问,声色俱厉。
    蔺掌柜不为所动,沉着地说:“诸位如果感到手痒,想松筋骨,可到据胜亭玩玩,请不要在小店动武。”
    解语花挥手不耐地说:“好了好了,你不要少见多怪,这里没有人想松松筋骨,赶快将酒菜备妥才是正经。”
    “那在下就放心了。”蔺掌柜悻悻地说,仍客气地告退。
    新点的酒菜送上,闻元毅首先替杜弘斟酒,客气地双手持壶,一面斟酒一面说:“杜兄,休怪咱们鲁莽,咱们只想劝尊驾不要管来、乔两家的闲事,干预的人愈多,愈不好收拾。敬你一杯,咱们好好商量。”
    解语花也举怀说:“这样吧,咱们席间不谈宋、乔两家的事,可好?社爷,敬你。”
    干为敬,她干了杯中酒,不由杜弘不喝。杜弘已有三分的酒意,干了杯中酒道:“在下已在山大爷家中表明了态度,为何诸位仍然不信?你们这些老江湖,心眼儿确也太多了。”
    闻元毅无端地拍手大笑,问:“杜兄,你是个老江湖么?”
    “至少不是初出道的生手。”他傲然地说。
    “但你却没看出眼前的处境。”
    “呵呵!闻兄……咦!你……”
    他想站起,但已不可能了,一阵昏眩感无情地袭来,瞬间便征服了他。
    “乒乓!”他扫落了酒杯,往桌上一伏,立即人事不省。
    闻元毅一手挽住了他,笑道:“怎么啦?一杯便受不住了?江湖人不能贪杯,贪杯会误事的。”
    醒来时,他感到浑身发软,眼前腾陇,喉干舌燥,热浪逼人,昏聪感像冤魂似的死缠住他,虚弱得像是浑身的骨头皆崩散了。
    “水!我要水。”他喃喃地叫。
    有人走近他,将他的上身扶起,水气一冲,他本能地张嘴狂饮。
    他清醒了,倒回木枕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拍拍额头虚弱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伺候他的是一个青衣大汉,将木制水瓢丢入床头的水桶中,冷笑道:“这里原是一间柴房,但已经废置许久了。”
    “太热,可否开开窗?”
    “柴房哪有窗?休想,忍着些吧,别忘了你是囚犯。”
    “谁把在下弄来的?”
    “敝主人闻大爷。”
    他记起了一切,苦笑道:“好高明的诡计,重整杯盘时动了手脚。哦!拒秀启的蔺掌柜。与令主人是朋友?”
    “是的,你明白了吧?”
    “难怪我会上当。”
    “后悔了吧?”
    “后悔也没有用了,何必后悔?你们要把在下如何处置?”
    门开处,笑声震耳,挹秀居计算他的五个男女不但全在,还多了一个摩云手。闻元毅领先跨入,笑道:“咱们不是小气的人,给你两条路选择。”
    他挺身坐起,泰然自若地说:“当然罗,在下已是笼中之鸟,失水的鱼,哪两条路,你说吧,在下洗耳恭听,但愿能满足阁下的愿望。”
    摩云手接口道:“咱们已经打听清楚,你确是偶然经过敝地的人。”
    “凭你这两句话,大概在下尚有活命的希望。”杜弘仍然毫不激动地说。
    “那就得看你的态度了。”闻元毅狞笑着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咱们江湖人的金科玉律。开门见山,你就说出所指的两条路吧。”杜弘微笑着说。
    闻元毅抱肘而立,仰头打了个哈哈,说:“好,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两条路:其一,是你替咱们办事,咱们给你合理的报酬;其二,你已经知道咱们不少秘密,咱们势必杀你灭口。两条路一生一死,一吉一凶。如果我是你……”
    “你便选择生路,是么?”他似笑非笑地问。
    “当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解语花接口道:“咱们已查出你的来龙去脉。你会在开封逗留两日,乘车动身北上。在此之前,你并未与任何有关乔家的人接触。在小漳庄歇脚,得罪了邯郸大赵镇的赵宣威。你如果聪明,便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凶险。替咱们办事,赵宣威冲山志兄弟的金面,决不计较小漳庄的过节。不然,即使咱们放过你,大赵镇的人也不会对你客气。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不至于傻得拒绝与咱们合作。”
    他吁出一口长气,说:“说来说去,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并不糊涂。”摩云手得意地接口。
    他似已下定决心,问:“能不能将合作的事说来听听?”
    “抱歉,你必须先答应。”闻元毅不假思索地拒绝。
    他摇摇头,冷笑道:“难道说,你们要在下不分青红皂白杀人放火,在下也绝对接受么?没说清楚,在下不能答应。”
    “什么?你愚蠢得拒绝了。”闻元毅沉声问。
    “江湖人并不全是贪生怕死的人,杜某不才,闯了几天江湖,知道些少江湖道义,至少自以为可以明辨是非,分清黑白,知道守江湖本份,要杜某合作,必须让杜某知道是否可以接受。”他夷然无惧地说,语声铿锵有力。
    “你知道自己的处境么?”
    “不需阁下一再提醒,在下明白得很。”
    “哼,你……”
    “不要威胁我,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杜某不是无名人轶事耻匹夫,要杀我但情动手,不必罗唆喋喋不休了。”他神色凛然地说。
    闻元毅劈胸抓起他厉声道:“小辈,放明白些,人要活并不容易,要死却容易得很。我再问你一句,你答不答应?”
    他冷冷一笑,毫不激动地说:“老兄,你并不聪明,江湖人沟死沟埋,路死插牌,无时不与阎王名人轶事爷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如不敢向死神挑战,便不敢在江湖闯,死吓我不倒的……”
    “啪啪啪啪!”闻元毅连抽他四耳光,将他重重地推倒,冷笑道:“好,我不信你真是个视死如归的人,咱们走着瞧,我要你慢慢地死。来人哪!”
    门外进来了两名青衣大汉,欠身道:“小的在,请问大爷有何吩咐?”
    “把他拉到外面去摆平。”
    “是,小的遵命。”
    解语花赶忙说:“且慢,让我劝劝他。”
    杜弘苦笑道:“不必多费唇舌了,在下仍是一句话,未知所办何事决不答应。”
    解语花柔声说:“杜爷,何必那么死心眼?”
    他摇头道:“不是死心眼,而是有此必要。江湖人不能走错一步,错一步便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宋乔两家斗气,抢亲的事原极为平常,如果你们单纯地要杜某助你们抢亲,决不会以死为要挟迫我就范,可知你们要在下答应去办一事,决不是光明正大见得天日的勾当。”
    “咱们要你办的事,与抢亲有关。”
    “只为了抢亲,在下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咱们要你至乔家卧底接应,对付一个人,取一件物事。事成之后,以五百两银子为酬。你已被独门手法制了软穴,只要你答应,便解了你的穴道,不但保住性命,且有五百两银子奖金,何乐而不为?”
    他脸色一变,虎目怒睁,沉声道:“要杜某去卧底?简直欺人太甚。你不要说了,免得我骂你。”
    “你……”
    “日后即使杜某幸而仍能苟活,有何面目见天下人?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一旦留下污名,还不如死了的好。”
    “你不想想……”
    “没有什么可想的,不要再说了。”
    “命可是你的……”
    “杜某从不为自己的命担心。”
    解语花长叹一声说:“好吧,我已尽了力。”说完,退至一旁。
    闻无毅怒叫道:“把他拖出去,看他能强硬多久。”
    两名青衣大汉应带一声,将杜弘拖下床,一人拉住一只手,拖出门外。
    这是城郊的一座农庄,不远处便是种了谷子的旱田,小米因天旱而毫无生气,眼看收成无望。两大汉将他摆平在田间的小路中,先打下四根木桩,分别将他的手脚四仰八叉绑在木桩上。再弄来一根树枝,叉住他的脖子钉入地中,他的头便不能抬起了,也不能移动。
    所有的人,皆站在一旁大笑。
    一名大汉将一碗水徐徐倒在他的脸上,狞笑道:“喝吧,这是你临死前所喝的最后一口水了。”
    他不能不喝,但仅喝了一两口,水溅入口中微乎其微,皆从脸两侧流走了。
    闻元毅狂笑道:“姓杜的,也许你可以支持一天,或者两天;三天后,咱们再来替你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所有的人都走了,两大汉最后离开,一个说:“阁下,你可以叫救命,但不会有人听见。大爷的在院虽然有人可以听得到,但不会来救你。附近的田地,全是大爷的,最近的邻居,也在三里以外,任何人也不敢擅入大爷的田地,所以你只有等候勾你的魂,好好等着啦!哈哈哈哈……”
    近午的炎阳热得令人发晕,没有一丝风,天宇中没有半朵云。
    他拼命闭上眼睛,避免刺目的如火酷阳。
    好热,四肢百骸像是快烤焦了。
    慢慢地,汗快要蒸干,身上需要水补充,喉中似乎塞入一根烙铁,像要喷出火来。
    痛苦像凶猛的怒潮,可饰地掩没了他。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真想死,但他不愿死,求生的意念,帮助他忍受着无边痛苦,克服了只求速死的念头。
    暴露在外的双手和头脸,开始红肿、充血,嘴唇首先干裂。
    他不敢挣扎,忍受着痛苦,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压抑绝望、激怒、仇恨等等恶劣的情绪,以便支持得久些。
    他发觉气门穴末被制住,带给他一丝希望。
    人身的穴道虽多,真正重要的有三十六大穴。这三十六大穴主宰全身的经脉,可以用轻重不同的手法,任意控制死、麻、软、晕、哑。他被制脊心,这里不易用真气冲穴术自解穴道。说不易,并非不可能。
    可是,痛苦令他无法定下心神,更难凝聚真气。
    独门手法所制,以真气冲穴术恐怕也无能为力,稍受惊扰甚至可以致命,错一分厘也将抱恨终身。
    夜来了,他已脸目全非,奄奄一息,去死不远。
    午夜过后,暑热开始消退。
    无数虫蚁在他全身上下爬行、咬螫。大群的蚊纳,向他的全身进攻,虽隔了衣服,仍然难逃蚊口。一夜,没有片刻安宁。
    好残忍恶毒的酷刑,真够他受的。
    他几次意图凝聚真气,皆失败了。
    第二天,如火炎阳从东天升起,他又掩入炎阳炼狱,毒太阳似乎比昨天更毒,更热。
    没有人来看他,毒太阳静静地肆虐。
    好漫长的一天,一秒时辰像是一百年,一千年,无边的痛苦,令他难以忍受。张开口,端出的气像是火,龟裂流血的双唇锥心奇痛,发焦的脸颊像干旱了百十年的水田。
    终于,在未牌左右,他第一次昏厥。
    片刻后,猛烈的炎阳又晒得他痛醒了。
    第二次昏厥是在申牌正,这次他整整昏了一个时辰,醒后神智仍然模糊,双目难睁,陷入半昏迷境界,不住发出绝望的呻吟。
    午夜的凉风,终于令他完全苏醒。
    “我得定下心神冒险凝聚真气。”他心中在狂叫。
    要命的虫蚊迫得他不住扭动,谈何容易?
    蓦地,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他们要来收我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他绝望地想。
    脚步声从头顶方向传来,人怎么像是从外面来的?脚的方向对着闻元毅的庄院,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人不该从外面来。
    脚步声更近,对方不徐不疾地接近了。
    他心中一动,嘎声叫:“朋友,我还没死呢。”
    脚步声倏止,像是蹲下了,相距约有十余步,久久一无动静。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叫道:“朋友,帮帮忙好不好?”
    久久,仍无声息。他又叫:“我快死了,拉我一把。”
    “你是什么人?”对方发话了。
    “我被仇家钉在地上晒太阳,已经两天了。”
    脚步声急响,一个黑衣人到了他身旁,蹲下骇然叫:“老天爷!你……你怎么了?”
    “明天有人来替我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你……”
    “救我,朋友。”
    “你……你是闻家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
    “我……”
    “你如果告诉我闻大爷的金银放在何处,我救你。”
    “你是……”
    “我绰号叫梁上狐,发誓要偷光这为富不仁的恶霸,你能帮我?”
    原来是个偷儿,他心中一宽,说:“朋友,你偷不了姓闻的半文钱……”
    “你小看我了。”
    “你知道姓闻的底细么?”
    “当然知道,他是磁州有名的首富。”
    “但你不知他的武艺高强。”
    “在下是偷,不是抢。”
    “这几天他正在计算人,家中到了不少武林高手和江湖好汉,戒备森严,你接近不了他的住宅。”
    “鬼话!他只养了五六个护院,我不怕。”
    “朋友,听我的劝告,我被他整得这样惨,难道还会袒护他么?”
    “可是……”
    “把我救走,我保证替你打开闻家的金仓银库。”
    “真的?”
    “一言为定。”
    “不过,最好能打开他的粮仓?”
    “为何?”
    “闹旱灾,有许多人缺粮,打开粮仓救人,比偷金银好多了。”
    “你想偷粮救人?”
    “当然,可惜我不会抢。”
    “快救我走,我会帮助你完成心愿。”
    梁上孤用一把小刀,割断了捆手脚的绳,拔掉叉喉的木棒,说:“老天爷,你像个鬼。”
    他确是像个鬼,不但面目全非,而且浑身臭味不可闻,身上身下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糟,大小便的积臭令人作呕。
    他无法动弹,说:“劳驾,找地方把我藏好。你能进城么?”
    “哪一座城拦得住我梁上狐?”
    “好,你进城去,到城南鸿安客栈东跨院乙字第五号房,把我的大包裹偷来。”
    “天色还早……”
    “梁上狐怕天色还早?”
    梁上狐哼了一声,拍拍胸膛说:“笑话,你把在下看扁了么?”
    “那就快走好不好?”
    天亮了,他们在城南的疑冢安顿下来。七十二座疑冢占地极广,林深草茂,极易藏匿。
    他们藏身在一座大冢旁的树林内,左近有一座大池塘,只有池心尚有数寸泥水,塘底的淤泥皆干裂了。
    梁上狐不但已将他的包裹偷来,而且带了两葫芦水,一些食物,一盆小米粥。
    梁上狐一面替他在头脸与双手上襟上白獭膏,一面直摇头说:“老兄,你这晒伤,最少也得医治一个月,真惨。晤!你这瓶药膏,是不是真有效?要不要我替你请个郎中看看?”
    他淡淡一笑,说:“你放心,三天之后,咱们到闻家讨公道。”
    “三天你能动?”
    “不错,三天。”
    “我看,你少吹牛。你包裹里有剑,你定然是落在闻家的护院手上了,是么?”
    “不错。”
    “我可不能帮你去讨公道,咱们做贼的只偷不抢,不与人动手。”
    “我不要你动手,你只要找车运粮。”
    “我看,你就少说两句吧,天知道你哪一天才能好?哦!你贵姓大名?”
    “在下姓杜,名天磊。老兄,你呢?”
    “在下姓司,名君实。”
    “哦!空空儿司君平,是你的……”
    “那是家兄。咦!你认识他?”
    “曾有一面之缘,他目下在扬州附近。”
    “不错,咱们兄弟一南一北,偷遍天下。”
    “令兄是有名的义贼,大概你不至于太滥。”
    梁上狐大笑道:“在下如果滥,早就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做富家翁啦!在下专偷大户,每次到手总有不少金银,要不是用来救济穷朋友,便是周济孤儿寡名人轶事妇,所以至今仍是两手空空。”
    “可敬,咱们可以做好朋友。”
    “我可不知你的底细。”
    “你听说过银汉孤星其人?”
    “笑话!在下又不是聋子,哪有不知之理?不错,好汉子。咦!你姓杜,你与他……”
    “正是区区在下。”
    “老天!你?你……”
    “银汉孤星杜弘。你干万不可泄露出去。”
    “杜兄,咱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朋友,不嫌高攀吧?”梁上狐兴奋地叫。
    “我已经说过,咱们是好朋友。”
    “呵呵!我好高兴。你……你怎会落在他们手上的?怪事。”
    杜弘将中计的经过说了,最后说:“我不是个气量小的人,但他们这样对待我,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他们必须受报。哦!你既然专偷大户,大概对附近州县的大户不陌生。”
    “当然,不知道怎能下手?”
    “这附近可有一位姓朱的大户?”
    梁上狐沉思良久,摇头道:“没听说过有姓朱的大户。南面的彰德姓朱的不少,但有财有势的数不出一个。北面的邯郸,也有姓朱的,但论财势,以姓赵、姓商、姓程、姓公孙的四姓为首。”
    “咱们以后慢慢谈,我需要你的帮助。这里不必要你照顾,请替我进城,打听宋、乔两家的事。”
    “哦!你是指抢亲的事?这件事闹得风雨满城呢。”
    “我就是受害者之一,城门失火,殃及地鱼,我需要知道动静。”
    “好,我去跑一趟。”
    当晚,梁上狐替他护法,他冒险凝真气打通被制的穴道,整整花了一个更次,终于被他打通了脊心穴,他成功了。
    第二天,梁上狐回来将打听的消息告诉他。宋家决定后天黄道吉日下聘,三天后抢新娘子。乔家已准备停当,要阻止送聘的人进门,看来必有一场出人命的恶斗。
    白獭膏不愧称为人间至宝,上一次药便脱一层皮,第三天一早,头面与双手已出现了淡红色的新肌肤,令梁上狐佩服得五体投地。
    杜弘久走江湖,脸上已因风吹日晒,变成了古铜色。这一来,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梁上狐打趣他说:“杜兄,你成了个大闺女啦!男人哪有这种肌肤?大概所谓潘安子都的美男子,都是掉了一层皮的人。”
    他咬牙切齿地说:“司兄,你知道我掉这一层皮,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么?要不是吉人天相遇上你,我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已经喂了蛆虫了,他们怎能因此而逍遥法外不受报应?”
    梁上孤颇感困惑地说:“杜兄,这件事确是奇怪,令人狐疑。闻元毅为何要不惜杀你以逼你卧底?”
    他也十分困惑地说:“是呀!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通。宋乔两家抢亲事属平常,何需杀人?又何需用阴谋诡计派人卧底相图?闻元毅与好些心根手辣的江湖人在外活动,是不是宋家的人所授意?今晚咱们去搬闻家的粮食。然后再好好打听,我已经卷入这场是非,就得搞他个水落石出。”
    两人一阵商量,然后分头行事。
    闻家这几天忙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于杜弘的神奇失踪,出动了不少人,大索城东郊搜寻杜弘的下落,枉费心机,闻元毅并不太紧张,猜想杜弘定然是被人救走的,对方如果实力雄厚,岂肯仅仅救人一走了之?可知必定是不足为患的小人物。杜弘本人虽然可怕,但在如火炎阳下晒了两天,又被独门手法制了软穴,即使留得命在,也将是个无害的残废,何足道哉?
    但摩云手却看得十分严重,怕杜弘的朋友前来寻仇报复,因此力主穷搜,并在城南的住宅严加戒备,高手齐集,如临大敌。
    南关山府,也是戒备森严。
    午后不久,一位小顽童将一封书信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山府的门子,丢了就跑。信上的收信人,是山志与山明。
    信笺上写得简单,只有两行字。
    “拭颈以待,必取汝头。”具名是:“知名不具。”
    同一期间,摩云手也接到同样的恐吓信。投信人被捉住了,是街尾的一个顽童,声称是一个年轻人,以一百文钱的代价雇他去投信的,其他一概不知。
    闻元毅城中的住宅,在未牌初正之间接到了同样的恐吓信,但收信人加列了解语花与南天双霸的大名。
    翟世纲的家中,也接到了恐吓信,加画了一把滴血的刀,和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三家人都接到恐吓信,却不知送信人是谁,知名不具四个字,令所有的人猜昏了头。绝大多数的人,均断定是乔家的人所发。
    三家的人开始紧张,召集了所有的人全力戒备。闻元毅并将在院内的打名人轶事手护院调来警戒,庄中只留下三名护院,其他全是老少名人轶事妇孺和长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
    日落闭城,城内城外断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
    二更初,天色尚早,但杜弘已经轻而易举地混入了闻家的庄院。三更初,他逐屋将屋内的人弄昏,再对付三个护院,毫不费劲地弄昏了全在四五十名的妇孺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
    距庄院里余,十余部大车与百十名粗壮的村夫,看到了楼顶杜弘打出的灯号,便在梁上狐的率领下,堂而皇之地乘夜色驶入闻家的在院。
    闻元毅中了调虎离山计,在城内的宅第中穷紧张了一整夜,毫无动静。
    三座仓房的麦子,装上了十四部大车,另一车的是金银,足有六大箱之多。
    装运粮米的大车后,拖了几株小树,不但掩盖了车迹蹄痕,也扫灭了人的脚印。
    装载金银的车,绕城走城南大官道,故意留下显明的车迹蹄痕,一上官道,车迹蹄痕便混入道上的车迹蹄痕中了,但岔入处仍可看出南行的轨迹。官道上因久旱不雨,尘埃厚及足径,车过后,尘埃便掩住了车迹蹄痕,不易分辨了。
    另一辆车早在等候接应,金银易车绕城北而去。
    ---------------------------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6 23:48 , Processed in 0.46875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