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印珮》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第六章杀机四伏
    吼声像石洞里响起一连串焦雷,打名人轶事手们一听印三在此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有些人本来认为印三已杀至后堡放火,正好藉机离开避免与印三碰头,到城内放火又可乘机捞上一笔油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可是,印三却在山下当路拦截,再不转向山上跑,岂不太傻?因此,军师柳成无法约束,打名人轶事手们重新向山上逃,一哄而散。
    印三在山下等了两刻工夫,方大踏步回城而去。
    廖家院门大开,每个人皆喜气洋洋。
    街上的人,在他经过时皆兴奋地指指点点。一大群不怕事的小娃娃,跟在他身后不住呼叫:“印三,好汉子,好汉子印三。”
    刚从街道折入廖家的广场,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青袍人拦住去路,抱拳施礼道:“印兄,借一步说话。”
    他一怔,回了一礼说:“有何指教?说吧。”“这儿人多耳杂……”
    “但说不妨,在下相信尊驾不至于说出见不得人的话,印某正洗耳恭听。”他一面说,一面不住打量对方。
    “这……好吧,在下特来向印兄讨取彭姑娘。”
    “你是她的什么人?”
    “这……在下只是为印兄着想。”
    “不见得吧?你是……”
    “那玉芙蓉的爱侣是谁,印兄可有耳闻?”
    “没听说过。”
    “宇内四大剑客……”
    “彭驹便是四大剑客中的第二号人物。”
    “第一位剑客……”
    “是毒剑雷奇峰。”
    “印兄可知雷少堡主的底细?”
    “知道,他是西安府南五台山武林第一堡,雷家堡的少堡主。”
    “你惹得起他?”
    印三冷哼一声,冷笑道:“印某游踪天下,浪迹江湖;我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雷奇峰他做他的武林第一堡的少堡主,他犯了我我也不饶他。哼!你是雷奇峰的走狗?
    彭姑娘难道是雷奇峰的爱侣?”
    青袍人淡谈一笑,毫不在乎地说:“在下与雷家堡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只想替印兄解决困难。玉芙蓉确是雷奇峰的爱侣。”
    “哼!话倒是很动听,请教。”
    “好说好说。印兄将彭姑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在下带走,雷奇峰便不会找你了。”
    “办不到,冤有头债有主,彭容若打了在下一银花,她必须受到惩罚。雷奇峰他凭什么找我?再见。”
    青袍人伸手虚拦,笑道:“印兄,尚请三思。”
    印佩哼了一声,向前走。走了五六步,突又扭头问:“尊驾贵姓大名,是大荒毒望的第几位门下?”
    “在下令狐楚,后会有期。”青袍人答,转身扬长而去。
    令狐楚敢公然索取玉芙蓉彭姑娘,大出印佩意料之外。对这个不速之客,印佩不敢不深怀戒心。
    对方既然知道彭容若的底细,仍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要求索取,那么,此中该有两种可能。
    一是令狐楚与彭家有怨,而且是不畏彭家寨与雷家堡报复的人。
    二是令狐楚是彭家或者是雷家的爪牙,也可能是两家的朋友,急于援救姑娘,不惜软硬兼施逼他放人。
    令狐楚只通名,对师门出身不予置答,察言观色,印佩有点恍然,叫道:“慢走,阁下。”
    令狐楚已走出六七步,闻声止步脚下迟疑,但最后依言缓缓转身,淡淡一笑问:“印兄有何见教?”
    他也淡淡一笑,泰然地问:“令狐兄,你还没有完全答复在下的话。”
    令狐楚神色不变,抬头望天悠闲地说:“该回答的,在下皆已回答了。”
    “其他的事……”
    “无可奉告。”
    印佩不再多问,探手囊中取出三枚淬毒透骨钉,抛在令狐楚脚下说:“物归原主,这玩意在下不希望再见到。你走吧,替印某问候令师。”
    说完,他转身向大院门走。
    令狐楚拾起透骨钉,脸色微变,叫道:“印兄,不听在下良言,今后在江湖道上,你将寸步难行,危机四伏凶险无穷。”
    “承告了,谢谢。”他朗声笑,跨入了大院门。
    令狐楚冷冷一笑,也转身走了。
    不久,印佩重行外出,佩剑挂囊穿了一身青缎紧身,也像是摇身一变,换了一个人,容光焕发,英伟照人,不再是只会傻笑的傻子印三,也不是老态龙钟的老酒疯,而是气概不凡的英俊少年郎,人是衣装半点不假。
    先走近街右,街上的人远远地躲开低声指指点点,有人意似不信地说:“这就是傻小子印三?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他到了一处屋角,前面是一条小巷,他突然哼一声,向下一挫。
    快!人影疾闪,寒星从小巷中射出,射向他的背心。但见人影下挫。飞旋、反扑、出手……好快!
    暗器从他的头顶上空飞越,三枝袖箭全部落空。
    “砰!”有人摔倒。
    “啊……”摔倒的青衣大汉滚地狂号。
    他一脚将大汉踏住小腹,扣住大汉的右手,“嗤”一声撕掉大汉的衣袖,摘下了袖箭筒。冷笑道:“你的袖箭筒可以装三枝,多而力分,反而没有大用,用来偷袭,一枚便够了。我不杀你,老兄。”
    大汉脸无人色,狂叫道:“饶命,在下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印爷……请……请放我一马,请高……高抬贵手……”
    “在下不是说过不杀你么?”
    “谢谢印爷饶命之恩……”
    “但死罪已免,活罪难饶。”
    “印爷…”
    “喀勒!”怪响乍起,大汉的右臂骨被他一脚踏折,骨折而皮肉不伤。
    “哎!唷……”大汉厉叫。
    他两指夹住大汉的左手大拇指,冷冷地说:“老兄,你看过猴子么?猴子具有灵性,像人一般聪明但就是不能解结。也不能握物作武器相斗,主要是因为大拇指没有人灵活。在下去掉你的大拇指,你这条左臂虽然保全但已派不上多大用场了,快滚!”
    大拇指断落在地,大汉狂叫一声,喝醉酒似的爬起,号叫着发疯似的逃命去了。
    他在街前街后走了一圈,把程家派来的监视走狗赶得一干二净。
    之后,他到了南大街程家,在屋前屋后走了一圈,把里面的人吓得魂飞天外,关门闭窗惊但失措。
    离开程家,他折回北大街出城而去,大踏步迳奔白河废堡程家的城外宅院。
    山上的旧白河堡戒备森严,外围的暗椿与眼线皆已撤除。堡墙上刀枪如林,堡门紧闭。
    他从容绕堡走了一圈,在众目睽睽下独自泰然而行,竟然没有人敢出来找他决战,让他从容而来从容而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程家虽少了彭家兄妹,丢掉几个人,被印佩所震慑,但实力仍然雄厚,白河堡人多势众。不可轻侮。
    印佩看了白河堡的形势,知道要逼程家就范仍非其时,不可操之过急,因此暂时不作入堡的打算。
    回到廖家,他将所见告知廖树仁与教师方扬,说出自己的打算,然后着手准备。
    廖家开设的店面,纷纷准备重新择日开张。
    玉芙蓉彭容若被囚禁在一间斗室中,坚韧的牛筋索捆住了手脚,她像是失水的鱼,完全绝了望。
    她不甘心做待决之囚,不断下工夫要挣脱手腕上的束缚,唯一的办法是在光滑的砖地上磨擦,磨了好半天,连一股牛筋也无法磨断。
    四周的墙皆是光滑的木板,根本不能磨擦。房中没有其他的家具,无法加以利用。
    总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脱身逃走。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瓷制烛台,心中一动,猛地挺身而起,用口咬住了烛台,运劲向地面扔出。“乒乓!”烛台发出响声,但并未破裂。
    她不死心,躺倒用并捆着的脚猛地一挑,烛台飞起,“啪”一声撞在板壁上。
    糟,又白费工夫,烛台仍然完好无损。
    她再次用脚拨出烛台,准备再次挑出,运足脚劲,猛地急拨。
    脚距烛台不足半寸,烛台突然上升,被一只伸下的大手拾走了。
    她吃了一惊,火速扭头。
    印佩站在一旁,微笑着不住打量烛台,笑道:“百密一疏,这座烛台几乎被你利用了,如果是砖墙,你定可将烛台打碎,用碎片来切割手脚的牛筋索了,必须取走。”
    她心中大为不甘,却又无可如何,挺身坐起问道:“印三,你打算把我怎样?
    印佩在她身旁蹲下,笑问:“玉芙蓉,你想我能怎样?”
    “你如果不释放我……”
    “在下不放。”
    “彭家寨高手齐至,你将被千刀万剐。”
    “真的?”
    “家父决不会饶你。”
    “哈哈!如果在下怕你彭家寨,便不会插手了,对不对?我看在下要替你打算打算。”
    “你最好乖乖放我走。”
    印佩虎目一转,突然在她的粉颊上掏了一把,笑道:“有了,想起来了我真傻。”
    “你想起什么?你……你毛手毛脚……”
    “玉芙蓉,你不是很美丽?”
    “你……”
    “同时,你不是心狠手辣么?”
    “你想怎样?”
    “同时,你眼高于顶,美丽,任性,骄傲,自以为是含笑杀人,不留余地。”
    “你配教训我么?”她愠怒地叫。
    印佩不加理会,继续往下说:“不过,彭家寨威震江湖,狂风剑客跺一下脚,天动地摇,论威望,武林无出其右。”
    “你知道就好。”
    “在下初出江湖,是个江湖无名小卒。”
    “你知道就好。”她模仿着印佩的口音说。
    “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持,又道是英雄是捧出来的。如果有象令尊这种江湖名宿提携一二,在下不难在江湖上占一席地,对不对?”
    玉芙蓉冷笑道:“如果你脱身事外,放我平安离开,也许本姑娘可以在家父面前,替你美言一二。”
    他鼓掌大笑道:“妙哉!如果令尊是在下的岳父,如何?”
    玉芙蓉大吃一惊,粉面变色,叫道:“什么?你……你昏了头不成?”
    “哈哈,在下清醒得很。”
    “你……你这鬼念头……”
    “我这念头十全十美,是成名的捷径,是登龙的妙方……”
    “你少做梦,家父不将你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段才怪。”
    “哈哈!他再狠,也不至于将女婿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段,这点我可以保证,你也可以保证。”
    “你并不是家父的女婿。”
    “当然是,咱们俩郎才女貌,珠联壁合,今天就双宿双飞鸳鸯比翼,令尊难道就不承认是在下的泰山丈人?哈哈!他不承认也不行,生米已煮成熟饭,你想他敢不认?哈哈……”
    怪笑声中,他抱住了玉芙蓉。
    玉芙蓉挣扎,狂叫道:“放手!你……你……”
    他轻狂地亲了一吻,两手捧住了玉芙蓉的双颊向后推,啧了一声说:“丽质天生,我见犹怜,真想喝口水把你咽下。你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说完,将她抱上床,轻薄地替她宽衣解带。
    玉芙蓉这一生中,第一次遭遇这种无助的绝境,竟然吓糊涂了,不知如何是好,居然听由他的摆布。
    外裳解开,酥胸半露。
    手接触她娇嫩的胸肌,她方如遭电殛,往昔的气焰完全消失无踪,惊惶地,泪光闪闪地低叫:“印三,你……你不要如此侮辱我……”
    印佩的手在发抖,这是他破天荒第一次触摸到少女凝脂似的肌肤,第一次看到少女半露的酥胸,先前的有意作弄念头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勇气也化为乌有,放手扭转头,喃喃地说:“老天!我……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他在替一个美丽的少女宽衣解带。
    他脸红耳赤,心跳如擂鼓,像是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斗。
    他转身走开,说:“抱歉,彭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玉芙蓉反而愣住了,嗫嚅着说:“你……你可恶……”
    “在下本想吓唬你,磨一磨你的骄气。”
    “你……”
    “你一生没饶过谁,我真想……”
    “你……”
    “你用毒银花伤我,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想,我有权向你报复。”
    “但……你不能……”“我不侮辱你,我要杀死你。”他一字一吐地说。
    玉芙蓉突然崩溃了,死的恐惧,比受辱更令她害怕,虚弱地说:“印佩,我……我不想死。”
    “你不死,你会再去杀别人。”
    “我……”
    他回身,拔剑出鞘向床接近。
    玉芙蓉打一冷战,脸色死灰。
    剑尖徐伸,伸向暴露在外的白嫩胸颈。
    玉芙蓉闭上了凤目,流下了两行清泪。
    剑尖停在她的胸喉之间,冷气彻骨。
    玉芙蓉浑身发抖,泪下如雨。
    他突然收了剑,翻转玉芙蓉的娇躯,解开捆手的牛筋索,转身便走,在房门口转头沉声道:“你走吧,从后门出去,希望你不要再回来。”
    说完,大踏步走了。
    玉芙蓉好半天动弹不得,像是僵了。
    她只感到浑身脱力,身上腻腻地冷汗仍在流,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似乎感到胸口的剑尖仍然存在,空茫死寂的感觉涌上心头。
    久久,她方惶然而起,像是做了一场恶梦,艰难地解开脚上的牛筋索,幽灵似的踱出门外。
    没有人拦阻他,廖勋站在天井中,冷冷地向她说:“印兄弟要你从后门出去,前门街上有个叫令狐楚的人等你,敌友不明,因此印兄弟不放心,这是你的剑与百宝囊,物归原主。”
    她默默地接回剑与囊,一言不发走了。
    入暮时分,印佩在廖家附近巡视一番,前街后街走了一圈,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他已有了妥善安排,有意让程家的人明白,今晚他在廖家候敌,等前来骚扰袭击的人送死。
    其实,他已准备三更天到白河堡走走探虚实。
    巡至后街,街角踱出令狐楚,拦住去路抱拳施礼,笑道:“印兄,借一步说话。”
    他回了礼,也笑道:“令狐兄是为了彭容若来的,恐怕你老兄仍然失望,当仁不让,人不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
    令狐楚淡淡一笑,摇头道:“在下认为,玉芙蓉留在你老兄手中,并无不可。”
    “令狐兄明白就好。”
    “用来做人质,程家投鼠忌器……”
    “对,他们不敢前来自讨没趣。”
    “因此,在下特地前来邀请印兄。”
    “请我?”
    “不错,请你至白河堡一行。”
    “哦!令狐兄的意思是……”
    “他们既然不敢来,咱们为何不敢去?”
    “咱们?你……”
    “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令狐楚语气肯定地说。
    印佩冷静地打量着对方,希望能找出对方话中有多少分诚意。可惜令狐楚面目阴沉,是属于喜怒不现词色,深藏不露的人。
    但他已可肯定地猜出,令狐楚决不是彭容若的同伴,这点已可认定,不然该知道彭容若已经不在廖家。
    至于彭容若的去向,他却无从猜测。
    久久,他沉着地问:“令狐兄,在下能信任你么?”
    “在下希望能获得印兄的信任。”
    他神色一转,笑道:“好,在下愿冒这点风险。”
    令狐楚呵呵怪笑道:“办事那能没有风险?愿冒风险的人必是勇敢的人,我想,咱们必能合作得圆满愉快。”
    “对,希望咱们合作得圆满愉快。令狐兄,打算何时动身?”
    “立即动身,如何?”
    “太早了。”
    “早些不好么?咱们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准备。”
    “可是……”
    “呵呵!你老兄是不是打算与彭姑娘亲热一番,再有劲办事?”
    他也呵呵笑,说:“印某顶天立地,不是好色之徒。呵呵!彭客若确是人间绝色,但还不至于今印某神魂颠倒,做出那种犯江湖大忌的事。”
    “哦!印兄,食色性也……”
    “是男人,除非他是天阉或是白痴,不然自然好色,但好有好之道,怎能乱来?咱们二更天,在此见面,令狐兄认为如何?”
    “好,一言为定。”
    “二更天,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告辞。”
    目送令狐楚去远,他心中嘀咕:“这家伙到底有何用意,是何来路?令人费解,晤!我得防他一着。”
    两人皆依时会面,悄然从城西北角越城而出。两人皆沉默地赶路,彼此皆不问对方的底细。
    走了半里地,令狐楚说:“咱们绕道堡北,越荒野而行,赶两步。”
    “好,令狐兄定然地头熟,请。”
    “在下领路。“令狐楚毫不谦让地说,声落,身形倏动,势如劲矢离弦,飞掠而走。
    印佩心中国嘀咕:“好家伙,这是豹窜术,看你能支持多久?咱们较上了。”
    令狐楚掠走如飞,穿林人伏迅捷无比,远出里外,没听到身后有声息,扭头一看,身后鬼影俱无,夜黑如墨,树林下视界有限,看不见人影并非奇事,但为何听不到声息?心说:
    “不到一里,便把他扔脱了,这小子他的轻功有限得很。”
    既然印佩尚未跟来,便得出声招呼停下来等候。
    刚停下脚步,尚未发声息招呼,前面三丈的一株大树后,闯出印佩的身影,低声叫:
    “令狐兄,不能停下来,快三更了,时候不早,得赶两步。”
    令狐楚大惊,暗中倒抽一口凉气,说:“印兄,高明,高明。”
    “令狐兄客气,这一带在下不陌生。”
    令狐楚脸上发热,讪讪地说:“那么,印兄先请。”
    “咱们并肩赶。”印佩大方地说。
    令狐楚心中仍然不服,脚下又用了八成劲。
    这次是走,不是奔。走比奔要困难得多,讲究的是身形不摇,脚下如行云流水,速度不但要求快,更注重神定气闲,意态从容,脚下要点尘不惊,不能奔跑,跳跃。窜掠,如想“走”得好,得下苦功。
    一阵紧走,令狐楚额上见汗,两里地不算近,但始终未能超越印佩半步。
    优劣已判,令狐楚不得不认输。
    后堡在望,丈余高的堡墙上鬼影俱无。
    令狐楚向左面一指,说:“在下要从那面进人,印兄是否并肩进去?”
    印识相度四周的形势,笑道:“敌众我寡,咱们两个人,分与合并无不同。依在下看来,分头行事不受拘束,反正咱们各行其是,两人如果同行,总得有一个人必须放弃自己的事来迁就对别人进人好些,令狐兄意下如何?”
    令狐楚点头同意,说:“好,咱们这就分手,在下先走一步。”“祝顺利。”印佩说,拱手相送。
    令弧楚到了墙根下,自语道:“好小子,不怕你不跟来。”
    他一跃上墙,蓦地大喝一声,把一名坐在墙堞后的警哨蹋倒,再将人抓起向下丢。
    这一声大喝,是用特殊的口音向印佩叫的,堡内的人无法听到。
    印佩果然上当,心说:“这位仁兄不象是程家的人,鲁莽得很,我得跟上去照顾,既同行便该有照顾的道义。”
    令狐楚跳入堡内,快速接近最近的一栋房屋,在墙角下一伏,先不向前用目光搜寻敌踪,却扭头察看印佩是否已经跟来。
    他失望了,不见有人跟未。
    脚步声起自右前方的小巷回,他像一头灵猫,向脚步声传来处窜去。
    伏在屋角旁等候猎物,看到两个巡更的人。白河废堡地方不大,建了一座树了旗竿的敌楼,由楼上的人以钟鼓传更,因此巡更的更夫不用打鼓敲梆,也不带灯笼,带了刀剑象是巡哨的人。
    令狐楚幽灵似的潜至后面那人身后,左手掩住了对方的口,右手五指箕张,抓住对方的脖子五指一收。
    那人仅挣扎了两下,便昏迷不醒。
    令狐楚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抱至一旁塞入墙角,然后跟上另一人,左手一勾,便勒住了对方的咽喉向下撇,低喝道:“不许挣扎,除非你不要命。”
    那人仅挣扎了几下,想挣扎也无能为力了。
    他将人拖至一旁,问:“老兄,你是巡更么?”
    “是……是的”巡更人恐惧地答。
    “现在,在下要口供。”
    “尊驾……你是……”
    “不许反问,说!程老狗一家子今晚躲在那一栋房屋?”
    “这……”
    “从实招来!”
    后面的一堵矮墙后,突传来一声阴恻侧的怪笑,有人接口道:“阁下何不问我?”
    令狐楚吃了一惊,丢下更夫倏然转身。
    矮墙下,站着一个灰影,相距仅两支左右,看不清面貌,仅看出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人。
    “阁下不象是堡中的人。”令狐楚说。
    “你以为在下是何来路?”灰影反问。
    “在下无暇与你打哑谜。”
    “你是否完全知道堡中的动静?”
    “哼!”
    “可惜,你却不知人暮后到达的人。”
    令狐楚一惊,不假思索地问:“你是提前赶到的幽魂于禄?”
    “不错,你真的消息灵通,程彪贤侄昏庸糊涂,却不知堡中有卧底的奸细。”幽魂于禄冷冷地说。
    令狐楚只感到脊梁发冷,徐徐后移。
    幽魂于禄冷笑道:“阁下,你已身人牢笼,退已无及,你扭头看看。”
    身后,草丛中升起六个黑影,退路已绝。
    幽魂于禄像个真的无形质幽灵,轻飘飘地向前滑,无声无息地一晃即至,欺近至八尺左右,阴笑道:“老夫知道曾经有人白昼侵入堡中放火,而堡中数百男女无一曾经围堵其人,岂不可怪?而近三五晚午夜时分,曾多次发现轻功奇佳的人飘忽不定,来无影去无踪,如不是熟悉堡中一切的人,不可能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幸而程彪贤侄为人总算小心,每晚皆迁移住处,即使亲如父子,也不透露住处的详情。如不是如此小心秘密,阁下恐怕早就行刺得手了,是么?”
    “废话!”
    幽魂于禄嘿嘿笑,又道:“今晚这一面的警哨最为薄弱,老夫猜想奸细的接应人,可能从此地潜入,果然被老夫猜中了,你来不及接获老夫光临消息,盲人瞎马硬往天罗地网里钻,你没有机会了。”
    令狐楚拔剑出鞘,冷笑道:“姓于的,你吓不倒区区在下,虽则你是名震天下的一代魔头。”
    “嘿嘿!说这几句话,已将你心怯的意念表露无遗,你的口气明白表示出恐惧胆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了。”
    “哼!”
    “不要哼,小辈。老夫有两件事问你。其一,你的名号与师门底细。其二,负责内应的人是谁。”
    “姓于的,你……”
    “还有,那叫印三的人,是不是你的同谋?”
    “你的废话说完了么?”
    “你何必急于进枉死城投到?”
    “哼!”
    “你乖乖招来,老夫也许可以网开一面。”
    令狐楚挺剑逼进,喝道:“老魔头,拔剑。”
    幽魂于禄暴怒地叫:“小畜生该死,贱骨头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夫捉住你之后,要取你的活心肝下酒,打!”
    打字语音未落,人已一闪即至,大袖一抖,罡风发如山洪,可裂石开碑的内家劲气,以排山倒海似的声势迎面袭到。
    令狐楚连振三剑,侧退八尺,方避过袖风猛烈的一击,剑无法震散袭来的无穷劲道,退出八尺仍难以定下马步,不由大骇。
    双方的艺业相差甚远,这一仗凶多吉少。
    幽魂于禄一声狂笑,第二怕再次光临。
    令狐楚这次不敢硬接,向侧急闪,斜身抢人一剑急攻左肋,反击了。
    左袖反抽,啪一声响,剑突然向外反奔。
    令狐楚只感到凶猛的震撼力从剑上传来,虎口被震裂,整条右膀发麻,身不由己飞退丈外。
    一名黑影恰好站在这一方,一剑抢攻下盘叫:“卸你的狗腿……哎……”
    令狐楚的左手向后一抖,一枚透骨钉奇准地射入黑影的右胸。再大旋身一剑反挥,“嚓”一声将黑影的脑袋砍下来了。
    幽魂于禄大怒,冲到叫:“小畜生你该死一万次……”
    令狐楚怎敢接招?向前一跃两丈,落荒而逃。
    “你走得了?”幽魂于禄怪叫,三两闪之下,便追了个首尾相连,大袖挥出了。
    可破内家气劲的透骨钉接二连三向后飞,令孤楚只好发暗器相阻。
    袖风对付不了透骨钉,但大袖却将三枚透骨钉—一卷住。幽魂仅略为迟滞,然后追得更急。
    令狐楚怎逃得掉?“啪”一声响,袖风击在背部,暴响震耳,他只感到气血翻腾,有液体涌出咽喉,甜甜地,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向前一栽。
    “老夫要活擒你!”幽魂于禄的叫声极为刺耳,鸟爪似的手伸出了,已贴近身后了。
    “我完了”他恐惧地想,人向地面仆跌。
    斜刺里闪出一个黑影,贴地掠出。
    “噗!”他扑倒在黑影的背上,真巧。
    黑影背着他,贴地斜窜丈外,方挺身而起。向堡墙方向急射,宛如星跳丸掷,快极。
    “咦!”幽魂于禄讶然叫,全力狂追。
    黑影背着令狐楚,跃上堡墙转身向下叫:“免送,明天见。”\幽魂于禄不敢大意,从侧方飞跃登墙。
    夜空寂寂,墙上鬼影俱无。
    幽魂于禄失惊地自语:“咦!这人的轻功可怕极了,最少也该有半甲子火候,为何口音却像是年轻人?是谁?”
    在北门的城根草丛中,印识与令狐楚相对而坐。令狐楚长叹一声,苦笑道:“两世为人,印兄,谢谢你。”
    印佩笑道:“令狐兄,对付这种功臻化境的老魔头,你怎能向外逃。”
    “印兄,不向外逃怎办,在下的剑根本递不近身,袖风将剑……”
    “在下的意思是,该向内逃。”
    “向内逃?”
    “利用房舍脱身,安全得多。”
    “但……如果钻入无路可出的房舍……”
    “不可能的,这一带皆是木制的房舍。你既然已完全摸清内部,脱身该无困难。”
    令狐楚拍拍脑袋,说:“对呀!我真是急昏了头,反而往空旷的地方跑,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么?那老魔的轻功自诩天下无双,我怎逃得脱他的追袭?真该死。印兄,看来,你比那老魔要高明些,他追不上你,而且你还背了在下呢。”
    印佩摇摇头,虚谦地说:“其实在下并不比老魔高明,而是老魔不知折向掠走的奥妙。
    他总是追错方向,无法预测在下折向的巧妙身法步,因此只好眼睁睁送在下出堡。”
    “总之,印兄,在下心服口服。”
    “好说好说。”
    “大德不言谢,兄弟记得就是。”
    “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再说,咱们一同入堡,理该互相照应,算不了什么。令狐兄,你打算……”
    “既然老魔已提前来了,兄弟只好早些离开。”
    “哦!令狐兄这次前来……”
    “印兄,你听到老魔与兄弟所说的话了?”
    “听到了。”
    “兄弟受人之托,前来收拾程家父子的。”
    “这位托你的人……”
    “抱歉,恕兄弟不能说。”
    “是堡内的人?”
    “是的,兄弟收了他一百两金子定金。”
    “哦!你……”
    “不瞒你说,兄弟并非全为了金子,而是……而是为了……不说也罢。”
    “为了彭容若?”
    令狐楚脸上发热,讪讪地说:“兄弟从汉中追踪她,一直就没机会向她表示爱意。印兄,她不是很美很美么?”
    印佩呵呵笑,说:“令狐兄,你的眼光不错。说实话,你向她表示爱意,不怕毒剑雷奇峰找你的麻烦?你不说她是雷奇峰的爱侣么?”
    “男女间事,不可勉强,如果兄弟与彭姑娘两情相悦,我就不怕雷奇峰找麻烦。一家有女百家求,雷奇峰凭什么能把她视同禁脔脔?”
    “你胜得了雷奇峰?”
    令狐楚沉吟片刻,迟疑地说:“不是兄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那小子确是剑道通玄,而且心狠手辣,出手极毒,剑出鞘必定见血,兄弟不是他的敌手。”
    “但你……”
    “这位雷家堡的少堡主艺业虽了得,但粗眉大眼满脸横肉,只要兄弟能获得彭姑娘的欢心,我就不怕他。他父亲雷振声与狂风剑客彭世杰是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好友,彭姑娘决不允许他撒野的。”
    印佩不住摇头。说:“令狐兄,这件事恐怕你前途黯淡得很。人家彭、雷两家既然是通家至友,结儿女亲家乃是顺理成章的事,你插上一腿,不会有好结果的。”
    令狐楚笑道:“这你可以放心,狂风剑客一向不过问儿女的终身大事,他开明得很。印兄,这件事还得请你帮忙。”
    “我帮忙?”
    “是的。”
    “我帮得上手?”
    “帮兄弟做摄合山……”
    “什么?你要我做你的的月下老人?”
    “对。”
    “见鬼,我……我自己还是光杆一个……”
    “你只要把彭姑娘给我带走,放了她……”
    “办不到。”
    “印兄,务请成全兄弟这桩事,兄弟救了她,她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以身相报极为可能,何况兄弟一表人才,英俊潇洒,那个女郎不爱俏?她……”
    “在不下能答应你。”印佩斩钉截铁地说。
    “印兄……”
    “她已经走了,可能仍在程家。”
    “真的?她……”
    “她午间走的。”
    “你……”
    “她已经走了。”
    令狐楚一蹦而起,举步便走。
    印佩一怔,问道:“令孤兄,你走错方向了。”
    “没错。”
    “你是……”
    “到白河堡程家。”
    印佩一惊,急叫道:“老天!去不得,那老魔仍在……”
    “在下这次听你的话,往里走。”令狐楚颇有把握地说,快步走了。
    印佩冲令狐楚的背影直摇头,苦笑道:“这位仁见真是痴得可怜,色胆包天,当仁不让,为了追求一个女人,竟然将生死置于度外。勇气可嘉,只是太过不知自量,我看他定然昏了头。”
    他本想回城,接着心中一动,心说:“他定然是去找堡内收买他的人,可能另有打算,我何不跟着他,看看那个人是谁?”
    跟到山灵祠附近,他心中一动,猛想起那天在山灵祠遇上的蒙面人,忖道:“是了,就是那位仁兄,他要我赶快离开,召集大批人手再来,这人颇不简单。”
    果然不错,令狐楚是沿着那晚蒙面人所走的路线走的。他心中暗喜,心说:“好啊!这次我不让你在眼下溜走了。”
    进人树林,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自河堡传来的更鼓声,听声源便知相距不远。
    他脚下一紧,更为小心地分枝拨草而行,前后相距六七丈,不能跟得太紧,以免被对方听到可疑的声息。
    幸而令狐楚并不想隐起身形,大胆地穿枝人伏毫不在乎发出声息,因此他用不着太过小心。
    在一株大树后,令狐楚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原来秘道的出人口在此。”他恍然地说。
    一座黑暗的地底密室中,令狐楚的嗓音微泛怒意:“姓印的是个老实人,他不会撒谎。”
    黑暗中,传来另一人的低沉嗓音:“令狐兄,彭姑娘的确不曾返回,彭少寨主不辞而别,她如果真被姓印的释放了,未必肯回来让人耻笑。兄弟决不骗你,请相信我。”
    “你要知道,在下接受聘请,主要的是为了彭姑娘,目下她失了踪……”
    “令狐兄,这件事大有可疑,姓印的话未必可靠,江湖人尔虞我诈,也许他将彭姑娘藏起来了……晤!且慢,今天兄弟大半天不曾至前面走动,也许彭姑娘已经回来过,可能被程堡主把她遣走了呢。”
    “我看,你的耳目不足……”
    “令狐兄,兄弟只有两个人,这种事知道的人愈少,便多一分安全,耳目不足乃是实情。这样吧,兄弟好好打听,得到确实的消息再行奉告,如何?”
    令狐楚哼一声,悻悻地说:“你老兄的所谓确实消息,比泡影更靠不住。”
    “令狐兄……”
    “你说幽魂至少在五天后方可赶到,事实如何?为何不早些通知在下?”
    “令狐兄,事出意外……”
    “告诉你,在下不干了。”
    “令狐兄……”
    令狐楚哼了一声说:“明天如果没有彭姑娘的消息,在下拍拍手走路,休怪在下言而无信。”
    “令狐兄请留步……”
    令狐楚已经走了,脚步声逐渐去远。
    脚步声急促,主人退出叫:“请通知姓印的一声,叫他明天小心幽魂。”
    日上三竿,廖家的后门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个脸色苍黄,花帕包头青衣裙中年村妇,在后门回巡逡两来回,留心附近是否有闲人。
    后门虚掩,有人从门缝中向外监视。
    村姑娘等到四下无人,突然上前叩门。
    门倏然而开,门内站着全神戒备的廖勋与一名健仆,惑然问:“大嫂,有何贵干?”
    村妇闪身进门,低声道:“我要见印爷,请带我去见他。”
    “你是……”
    “此事十万火急,请休问来路。”
    廖勋见她只有一个人,点头道:“好,请随我来。”
    屋中杀机四伏,但看不见人影,静悄悄地,益显得神秘阴森。
    大厅中,只有两个人,主人廖树仁佩刀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神色紧张。
    主宾位上,坐着穿劲装佩了剑的印佩,神色严肃,往昔傻头傻脑笑嘻嘻的神情已经消失无踪,这才像是成熟了的男子汉。
    廖勋领了村妇从后厅门进人,村妇不等招呼,急走两步神色紧张地叫:“印爷,你必须赶快离开。”
    廖勋伸手相拦,不许村妇接近,印佩却脸涌笑意,离座笑道:“先别紧张,慢慢说。程姑娘,请坐。”
    廖树仁父子一怔,同声叫:“程姑娘?”
    印佩笑道:“她就是送万里长风师徒远走高飞的程大小姐,她化装易容,贤父子不认识她了。”
    廖勋一听是程大少姐,眼都红了,猛地伸手拔剑。
    廖树仁毕竟老练得多,赶忙制止道:“勋儿,不可鲁莽。你下去。程姑娘,请坐。”
    程姑娘苦笑道:“我不怪你们,本来彼此皆是生死对头……”
    印佩大笑道:“呵呵!只要令尊肯放廖家一马,生死对头便可能成为亲家,只怪令尊……”
    “印爷,我不是来和你打哈哈的。”程姑娘正色说。
    “那么,定然是严重的事了。程姑娘,我在洗耳恭听。请见示。”
    “你必须在午前离开白河城。”程姑娘神色肃穆地说,语气坚决中有关心。
    “为何?”印佩却轻松地问。
    “家父已请来了几个江湖上的高手名宿。”
    “好家伙,令尊定下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呢。”
    “印爷,这可不是好玩的。”
    “如果我不在午前离开……”
    “他们会在午正找你。”
    “哦!原来如此。”
    “你还是早走为妙,不然凶多吉少。”
    “有这么严重么?”
    “共来了四个人,任何一人皆比彭家兄妹高明。”
    “彭少寨主青衫客彭驹,名列四大剑客,这四个人竟然比他高明?我不信。”
    “彭少寨主固然名列四大剑客,但这仅是指江湖后起之秀中同辈份的人而言,与上一代老一辈的人比较,四大剑客又算得了什么?”
    印佩不在意地笑问:“姑娘是专程做说客而来?”
    “不,上次你宽宏大量放了我,无以为报,因此化装易容前来示警,请相信我的诚意。”
    印佩颇感意外,笑道:“好,谢谢你的好意,但在下不能撒手不管独自贪生逃命,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投桃报李,姑娘总算是知道感恩的人,今后咱们思怨两消,谁也不欠谁的。下次见面,彼此可以不再顾忌了。姑娘请回去,在下有自己的打算。廖勋兄,送客。”
    程姑娘大急,仍然不死心地劝道:“印爷,识时务者为俊杰……”
    印佩脸一沉,沉声道:“程姑娘,印某并不自命是英雄豪杰,但也不自甘菲薄,决不是贪生怕死的贱丈夫。如果我姓印的就此撒手一去了之,日后有何面目见天下人?我还用在江湖上闯道?谢谢你的忠告,你走吧,不然令尊的爪牙发现了你,诸多不便。”
    程姑娘摇头苦笑道:“好一个倔强的男子汉,我祝福你。”
    她黯然告辞,失望地走了。
    印佩等她走后,向廖树仁说:“廖大叔,不管有任何变化,切记不可自乱脚步,置之死地而后生,千万不可灰心丧志。”
    廖树仁神色惨然,长叹一声道:“老朽死不足惜,连累了你……”
    印佩大笑道:“大叔这种话,留待以后再说吧,我走后,大叔仍有些少工夫休息养精蓄锐,现在大家最好宽心养神。”
    廖树仁大惊,变色道:“印爷,你……你要走?”
    印佩点头,说:“不错,我要走。那些江湖成名高手,不会自贬身价打上门来,他们将会邀我外出决斗。在双方胜负未定之前,他们不会命爪牙前来尊府骚扰。”
    “你要应邀?”
    “当然,我如果不去,他们便会来了。”
    “老朽也去。”
    印佩摇头道:“大叔,不是我小看你,贤父子学的是刀枪弓马,那是冲锋陷阵的玩意。
    武林技艺用诡用奇,可任意施展。在兵马如潮中,个人技艺派不上多少用场,但在个人决斗中,刀枪弓马也发挥不了威力。与金狮程彪或与九头鸟程长源父子决战,大叔你足以应付裕如,但与幽魂于禄这些江湖凶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恐怕你接不下他三五招,去是枉然,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何苦?”
    门外急步奔人一位青衣人,呈上一封书信欠身道:“程家派人下书,请印爷过目。”
    印佩接过书信,取出信笺观看片刻,纳人怀中说:“果然不错,这是一封生死帖。”
    青衣人欠身道:“下书人等候回音,请印爷示下。”
    “告诉他,印某按时准到,不见不散死约会。”印佩泰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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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血腥复仇
    城西背角有一座小土山,距城约四里左右,山东面有一座香火颇旺的正化禅守,寺后有座七级浮屠,站在城墙上便可看到塔尖,因所有人称之为塔山。
    山颠平坦,只长了些及膝茅草,据说从前是虎窝,后来建了正化禅守,从此虎迹消失。
    日正当中,时辰已到。
    草场四周松柏参天,西面林缘藏着一个绿衣女郎,是玉芙蓉彭容若,她并未离开白河。
    草场当中,坐着四人,并肩盘膝安坐不动,不住向东面正化寺方向眺望。下面有一条小径,从正化寺向山顶蜿蜒而上。
    四个人面南坐北,左首第一人穿灰袍梳道合,中等身材,鹰目冷电四时,灰髯飘飘,是幽魂于禄,灰脸庞勾鼻尖颔,长相不讨好,一看便知是个阴狠怪僻的人。
    第二人腹大如鼓,是个年约花甲的光头大腹胖子,膝上放着一把大蒲扇,如不是满脸横肉毫无笑意,真像个弥勒佛。
    他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假如来屠成,因为他不是佛门弟子,但秃脑袋一毛不生,像个僧人。
    第三人也是年后花甲的老人,脸上皱纹密布,留下了岁月的遗痕,脸色苍黄,满脸病容,他是以一柄流星锤打遍天下的雷锤谷行。
    第四人是个老太婆,大名鼎鼎的母夜叉奚大娘。
    她的腰带上佩了一把短钢叉,这把叉不知饮了多少人的血,是横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浙一带的独行女飞贼。
    做了四十年飞贼依然两手空空,她的老伴山灵奚绍是个老风名人轶事流,把她劫来的金珠全花在酒色上了。
    她一气之下,从此不回家天涯浪迹。
    草声籁籁,印珮出现在东面的草场边缘。
    四双怪眼一直就紧盯住他,四个人不言不动。
    印珮的出现,未引起任何骚动,一个乳臭未干的江湖小辈,在四个江湖前辈的眼中,份量太轻了。
    他在百步外打量四个老魔片刻,不动声色,先察看四周的动静,背着手泰然地四处浏览,久久方扬声叫:“客人如约而至,主人金狮为何仍不露脸?”
    草丛中躲藏的金狮程彪长身而起,点手叫:“这边来,姓印的。”
    这家伙出现在四凶魔的身后,印珮必须向对方接近,在两丈外止步,笑道:“程彪,你只带了四个人?”
    这句话份量甚重,分明末将四凶魔放在眼下。
    第一个无名火起的人是雷锤谷行,苍黄的脸色一变,怪眼怒张,灰须无风自摇,阴森森地问:“小辈,你就是印三?”
    他干咳了一声,说:“不错,我叫印三。老伯是程彪请来对付小可的人?请教老伯尊姓大名。”
    “老夫谷行,小辈,你该听说过老大的名了。”
    “抱歉,小可出道不久,所知有限。”
    “你小子好狂,是谁调名人轶事教出来的弟子?听说你会醉里乾坤步,是真是假?”
    “老伯不必盘根问底了,把小可约来,诸位不知有何见教?”
    “老夫要杀死你。”
    印珮沉声地说:“老伯快人快语。不过,小可认为老伯在江湖声誉极隆。辈高望尊,替凶横霸道的金狮程彪出头,师出无名且有助恶之嫌,未免有损老伯的清望,程彪大有陷老伯于不义的恶毒念头,尚清老伯三思。”
    他这些话,自然说得够客气,把老魔捧上了无。无奈老魔不吃他这一套,向同伴怪笑道:“嘿嘿!朋友们,听见这小子的话么?”
    幽魂于禄哼了一声说:“听见了。”
    “如何?”雷锤谷行再问。
    “这小畜生牙尖嘴利。”假如来冷冷地说。
    “咱们有何打算?”雷锤谷行问。
    母夜叉奚大娘不耐地说:“把他毙了,一了百了。”
    雷锤转向印珮说:“小子,你听到了?”
    印珮知道这些老魔已不可理喻,再说也只是徒费口舌,苦笑道:“听到了,小可仍然请诸位……”
    “你还有话说。”
    “好吧,没有了。”
    雷锤谷行缓缓整衣而起,嘿嘿怪笑道:“小辈,你是自刎呢,抑或要老夫亲自动手?”
    印珮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吁出一口长气说:“在下年轻,对花花世界十分留恋,不会傻得抹脖子自名人轶事杀,尊驾恐怕得亲自动手了。”
    雷锤谷行见他出奇地平静,冷傲之气无形中消去了三分,哼了一声道:“你如想不死,老夫大发慈悲,给你一条生路,不要错过了。”
    “生路如何走法?”印珮问。
    “跪下向咱们每人磕四个响头,老夫废了你一耳一目,然后限你在日落之前离开白河,半天工夫给裹伤该已够了。”
    印珮终于怒火上冲,忍无可忍,激起了冲霄豪气,野性大发地大叫道:“你这老狗未免欺人太甚,老昏老悖你怎么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而不死?你给我磕四个响头,我也不会饶你,你上吧。”
    雷锤谷行几乎气炸了肺,一声历吼,疾冲而上,右手一挥,罡风乍起,以雷霆万钧之威向印珮削去,出手之快,骇人听闻。
    印珮吸腹扭身,从对方的指尖前闪走,危机间不容发,闪避的身法似乎并不迅捷,但却恰到好处地避过老魔快速绝伦的一击。
    雷锤谷行一怔,大喝一声,转身欺进来一记“鬼王拔扇”,这次改攻上盘。
    印珮向下一挫,脚下乱扭,滴溜溜从掌下滑走,上身歪歪斜斜撞向老魔的肋背,怪声怪气大叫一声,以牙还牙一掌反削,“噗”一声削在老魔的肋背上。
    雷锤谷行竟然无法避开这诡异的一击,身不由已向前冲出。
    印珮暗暗心惊,这一掌已用了八成幼,象是击在韧革上,反震力甚是凶猛,老魔的护体气功已修至炉火纯青之境了,不可力敌。
    但他已获得机会,无暇容想,一得手,人随势扭身旋转,大喝一声,双脚已踹在雷锤谷行的腰背上,力道千钧,踹得结结实实。
    雷锤一时大意失机,阴沟里翻船,身不由已向前冲,定不下马步,这两脚委实太重了,身躯不至受伤,但立脚不牢失去反击的机会
    印珮扭身着地,一纵而上,大喝一声,一掌劈在老魔的后脑上,这一掌用了全力。
    他用的全是贴身的搏击术,凶狠如狮,迅捷如豹,抓住机会便给对方一阵快速凶猛的打击,身手灵活变化无穷,剽悍。大胆、骁勇,主宰了全局。
    “蓬!”雷锤谷行终于倒地。
    这瞬间,印珮已巧妙地解开对方的流星锤,一跳八尺,大喝一声,流星锤破空疾飞。
    原来母夜叉奚大嫂恰好扑出抢救,短叉已撤在手中。
    印珮所跳出的方向,正好迎着母夜叉的来路,双方对进,瞬眼间便已近身。
    流星锤射到,势如雷霆。
    母夜叉扭身就是一叉,叉住了锤柄的扣链环,猛地夺手缴锤。
    印珮鬼精灵,对方收叉夺锤,他不但不收链,反而将链索向母夜叉掷击,人化狂风,急撞而入。
    快逾电光石火,在母夜叉的脚前扑倒,凶猛地一腿扫出。
    短叉被锤链所缠住,母夜叉也许是上了年纪,反应未免慢了些,同时也没料到印珮竟然扑倒用腿进攻,大逾常规防不胜防,这一腿力道出奇地沉重,怎受得了?惊叫一声,扭身便倒。
    两个男女老魔先后倒地,前后仅分秒之差。
    幽魂于禄与假如来,皆骇然站起,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印珮发呆。
    印珮一跃而起,拔剑出鞘虎目中神光炯炯,立下门户威风八面地说:“还有谁肯亮兵刃指教,出来。”
    雷锤谷行狼狈地爬起,猛摇着脑袋摸着腰背,脸色死灰地叫:“罢了,老夫一时大意,断送了一生的威名。小子,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舍了心爱的流星锤,头也不回地踉跄走了,苍老的背影令人有点恻然心动。
    母夜叉的右腿受伤甚重,艰难地,一跛一跛地随着雷锤柱行下山。
    印珮的英风豪气,把幽魂和假如来的气焰压下去了。
    幽魂昨晚栽在印珮手中,被印珮救走了令狐楚,但并不知是印珮所为,心中本就有点悚然,对任何人皆怀有三分戒心。”
    目下见印珮一照面间,便放倒了两位老同伴,心中更是吃惊,向假如来说:“屠兄,我先上。”
    假如来轻拂着铁骨大蒲扇,悚然地说:“于兄,你上就上吧。”
    “你呢?”
    “我?”
    “咱们并肩上,如何?”幽魂厚着脸皮说。
    假如来却不上当、摇头道:“并肩上,这件事日后如果传出江湖,咱们就不用混了,对不对?”
    “依屠见之见……”
    “兄弟先走一步,日后再说。”假如来毫不脸红地说,扭头便走。
    幽魂伸手虚拦,凛然地低声道:“屠兄,咱们如此一走,四位江湖元老名宿栽在印珮辈子下的事传出江湖,咱们一切都完了,而这件事无法不传出去的。”
    假如来也冷静地低声说:“咱们栽在酒狂的门人手中,算不得丢人现眼。”
    “但屠兄,咱们……”
    “于兄,声誉重要呢,还是命重要?”
    “这……当然是命重要。”
    “因此,我得走。”
    幽魂于禄一咬牙,也说:“好,我也走。”
    说走便走,两人向山下飞掠。
    金狮程彪大骇,拔腿急追狂叫:“两位老前辈等我一等……”
    “你不用走了。”印珮叫,衔尾追人
    幸而金狮相距甚远,奋力狂奔居然快速无比,印珮想快速追及也不是易事。
    两位老前辈置之不理,不但不等,反而走得更快,哪管他的死活?
    有救了,逃至树林啦!
    印珮已接近身后,是否有救难以逆料。
    “快拦住他!”金狮声嘶力竭地狂叫。
    林内抢出十余名大汉,九头鸟程长源领先冲出接应,一剑挥出叫:“爹,快走。”
    八大金刚的鹰爪惊天张永旭,曾经吃过印珮的苦头,这时居然奋不顾身抢出,猛扑飞掠而至的印珮。
    首先接触的是九头鸟程长源,“铮”一声暴响,双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接上了。
    九头鸟的剑突然反向外荡,空门大开。
    印珮放弃用剑取敌,架开剑斜身切入,“噗”一声一脚踹在九头鸟的右膝上,再将九头鸟挑翻。
    冲上的鹰爪惊天尚来不及递兵刃,突觉银芒刺目,剑气迫体,印珮的剑尖已指向他的咽喉。
    他已来不及招架,眼看要眼睁睁向剑尖上凑。
    鹰爪惊天大骇,总算幸运,距剑尖不足半寸,刹住了脚步,只惊得浑身发软,心胆俱寒。
    印珮却不杀他,剑尖上抬,电虹一闪,鼻尖被划破,鲜血泉涌。
    “滚!”印珮喝声似乍雷,剑光如电。
    鹰爪惊天尚未不及转念,“叭”一声右颊被剑身拍中,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仰面摔倒。
    其他的人眼明脚快,谁还敢上前送死?脚底下抹油,一哄而散。
    九头鸟右膝象是碎了,连滚带爬挣扎而逃。只逃出七八步,左膝弯突被踏住了,叱声震耳:“你认命吧。”
    “饶命!”九头鸟如狼嚎般狂叫。
    “饶你不得。”
    剑锋冷似冰,贴在颈侧。
    九头鸟魂飞魄散,伏在地上尖叫:“我叫你爷爷,饶命,饶……命……”
    “叫爷爷也不饶你。”
    “叫你祖宗!……”
    “叫祖宗也不饶你。”
    “饶……命……”
    “我有话问你,你得从实回答。”
    “我死也不敢不从实回答。”
    “好,如有一字虚言,印某活剥了你。”
    “决不敢有一字虚言,我以性命保证。”
    “贵地有一个叫癞头龙姓卓的人么?”
    “你是说卓大爷卓号?”
    “不错,就是这个人,他是八年前领贼兵第一个杀入谷城的人。”
    “就是他,就是他。”
    “目下他住在何处?”
    “住在城南青岭下,距城约十里左右,一条小路可直达他的万竹山庄,路通一百六十里外的竹山县境,很好找,只消看到山上山下都是精竹,便是青岭了。
    “他这几天在不在城里?”
    “他经常入城,至于这几天在不在,我不知道,他卓家与我程家并无往来,青山以南一带,全是他的地盘,严禁外人进入山区开垦。”
    “他养了多少打名人轶事手?”
    “不知道,反正不少。”
    印珮收了剑,挪开腿,又问:“能不能在城内找到他?”
    九头鸟仍不敢爬起,仍然伏在地上说:“你找不到他的,这人不易亲近。”
    “只要他在城中,在下便可找他。”
    “但他目下不叫卓均,你怎能找到他?”
    “哦,他改了名?”
    “连姓也改了,叫张文通。”
    印珮哼了一声,冷笑道:“九头鸟,你该死。”
    “大老爷!饶命!”九头鸟如丧考妣地叫。
    “你说你程家与他卓家并无往来?”
    “这……这……”
    “说!”
    “印爷,这是实话,两年前确曾有往来,但后来为了争地盘,两家翻了脸……”
    “胡说!”
    “天老爷,我……我不敢胡说。”
    “两家翻了脸,刚才你却称他为卓大爷,为何?”
    “这……叫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你该叫他为张大爷。”
    “印爷有所不知,当年他与家父曾经合兵攻打襄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薄,虽则他改了姓名,但在当年的伙伴中,仍然彼此以真姓名称呼。”
    “好了,你给我滚!”
    “是,我滚!我滚!”
    九头鸟连滚带爬地走了,印珮也打道回城。
    接近城门口,突见北门外的白河废堡方向火光冲天。
    他心中一动,忖道:“程家出了乱子。咦!会不会是令狐楚趁火打劫打落水狗?我得前往看看。”
    金狮程彪随四老魔到塔山邀印珮前来决斗,九头鸟也带了人埋伏策应,想等到四老魔杀了印珮,便率领爪牙入城杀入廖家斩草除根。
    因此,白河废堡程家,便显得有点空虚了。
    恰好程家的两位姑娘也不在家,仍在城中逗留,只有一个武艺平常的军师柳成主持大局,庄院中毫无戒备。塔山上四老魔见机溜走的同时,庄院的大厅出现了令狐楚的身影,出现得极为突然,谁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堡墙四周的警哨根本就不见有人走近堡墙,更不可能有人从堡门堂而皇之地进入。
    他是从后堂门进入大厅的,厅中的两名健仆吃了一惊,一个健仆惊问:“咦!你是什么人?”
    令狐楚呵呵大笑,背着手走近说:“你这人真健忘,在下是随幽魂于禄同来的人,你怎么忘了?”
    “怪事,四位老前辈来时,并不见有随从……”
    “你不是看见了么?”
    “我看见了?”
    “噗”一声响,健仆的心坎挨了一记重拳,胸骨折断内陷,身躯倒飞,“砰”一声跌出丈外,这一拳重如山岳,出其不意袭击,实难闪避。
    另一健仆大骇,向外狂奔叫道:“有奸细……啊……”
    令狐楚追出,一剑从健仆的背心刺入,笑道:“高手皆不在家,在下要杀个痛痛快快。”
    狂叫声引来了两院中的人,首先抢入四名大汉。
    “打!”令狐楚沉叱,双手齐扬。
    六枚淬毒透骨钉势如骤雨,全射在四大汉身上,狂叫声刺耳,撒豆似的倒了一地。
    令狐楚拔剑出鞘,一声狂笑,人化狂风剑似龙腾,冲入从东院涌入的大汉丛中,一冲之下,便刺倒了三名大汉,惨号声惊天动地。
    全堡大乱,惨叫声从各处传出。
    后堡出现了葛奇,他象一头疯虎,手中的厚背单刀像是阎王令,见人便杀形如疯狂。这位曾受酷刑,而又被一个蒙面人救走的好汉,竟神奇地出现在后堡。
    在他身后,另有四个咬牙切齿的中年人,皆带了单刀,五个人同向前堡冲,赶杀那些四面奔窜的爪牙。
    全堡大乱中,却不见军师柳成出面主持大局。
    葛奇恨重如山,杀入一座大楼,劈翻了两名打名人轶事手,举刀大吼道:“朋友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放火!放火!”
    后堂的秘室中,金狮程彪的老妻,偕同儿媳与两名仆妇,紧闭了室门,各提了钢刀戒备。
    这是一座特制的石砌秘室,四面再加复壁。不怕水淹火攻,闭上了沉重的铁叶门,谁也休想进入,是预防万一的应变避难所,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叮当!”小金铃发出清鸣,这是外面与室内的秘密汛号。
    老太婆拉开铁叶门上的一个掩眼孔向外张望,看到门外站着的军师柳成,心中一宽,问道:“柳军师,外面怎样了?”
    军师柳成笑道:“进来了两个人,已被困在前院,主母请出去讯问他们的来历。”
    “不是印三?”老太婆问。
    “不是。”
    “老爷回来了没有?”
    “该快了,已经是午牌末啦!”
    铁叶门拉开了,婆媳俩跨出门外,两个仆妇则留在室内,她们是老太婆的心腹,也是看管秘室的人。
    军师柳成闪在一旁,欠身道:“请主母启程。”
    老太婆领先便走,手中的刀并未放下,媳妇后跟,也提着刀。
    军师柳成在后跟随,猛地一掌劈在媳妇的后脑上,摘下媳妇的刀。
    “砰!”媳妇倒下了。
    老太婆闻声转身,不由大骇,尖叫道:“柳军师,你怎么了?”
    柳成一声狂笑,手起刀落,“喀嚓!”媳妇的脑袋分家。
    老太婆太骇,大叫一声,一刀挥出,居然刀风虎虎扑面生寒,颇见功力。
    “铮!”柳成架开一刀,立还颜色,回敬一招“青龙人海”,攻向老太婆的下盘。
    走道狭窄,施展不开,力大者胜,双方必须硬攻硬接,丝毫不能取巧。
    “铮!铮铮铮……”硬封硬架,双方接触火星直冒,两人的刀皆出现不少缺口。
    “铮!”老太婆架住一刀,狂叫道:“来人哪!军师柳成是卧底的奸细。”
    柳成连攻三刀,把老太婆逼退五六步,狂笑道:“老贼婆,你叫吧,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前来了。在下将你程家的死对头,养在地底另一座秘室中,就等这一天到来,目下他们已把内堂的人全部加以清除,这里已没有人了。”
    老太婆目眦欲裂厉声问:“柳成,我程家待你不薄,八年来将你倚为心腹,没将你看成外人。你为何如此寡情绝义?”
    柳成发出一阵比哭更凄厉刺耳的笑声,笑完,咬牙切齿地说:“你两个满手血腥的恶贼,也有今天。不错,在下有幸成为你们的心腹,八年来替你们策划创建基业,献计替你们巧取豪夺获得金银山积,为你们争地盘与你们的朋友反目孤立你们,处处结仇树敌,就为的是今天。”
    “为什么?你为什么?”
    “贼婆,记得十二年前的事么?”
    “十二年?谁还记得十二年前的事?你……”
    “你该记得的,那时,你夫妇带了六千喽罗”
    “这……不错,好像是在荆门州一带……”
    “那天你们攻打荆门州,第三次失败退至双河口。”
    “对,咱们攻了三天劳而无功。”
    “你夫妇的贼营设在双河口镇中,先已洗劫一空,然后住在镇中的油坊内。
    “不错,老身记起来了。”
    柳成一声厉叫,泪下如雨,狂叫道:“贼婆,你们在油坊做了些什么大人共愤的事?”
    “这……”
    “说呀!说呀!你说呀!”柳成凄厉地叫号。
    老太婆脸色大变,吁出一口长气,双目涌现出恐怖的光芒,用不稳定的声音说:“第二天开拔,我记起来了,拙夫命手下将油坊主人一家九口,除了带走两个年轻女人之外,全部砍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吊在镇口,脑袋丢在路上任由人马践踏。”
    “你们为什么?”柳成可怖地厉声司。
    老太婆颊肉一阵抽搐,打一冷战说:“好象是那位大闺女,咬了拙夫一口。”
    “她为何咬你那该死的贼丈夫?”
    “这……拙夫要她陪宿……”
    “你呢?”
    “我夫妇各寻乐趣,谁也不管谁的事。”
    “你知道油坊地窖下藏了一个人么?”
    “好像已搜过地窖,不见有人……”
    “人藏在盛芝麻的竹篓内,以竹管伸出透气,所以未被发现。
    “你……”
    “油坊主人姓柳。”
    “哎呀!你……”
    “我也姓柳,是藏匿在竹箩内唯一生还的人。父母兄弟子侄皆被你们杀光,妻与妹被你们掳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赤裸裸地暴露在五十里外的河滩上。你看我,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变成可以杀人放火的复仇者。我花了四年工夫,方设法投入你们的贼伙。本来想找机会擒你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官府凌迟碎剐,可是我武艺有限,无法可施,只好忍痛待机。八年,八年来,我尽量唆使你们作恶,尽量让你们与人结仇,希望有一天大批仇人上门,眼看你们受报。你们已受到朝廷宽恕不究既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官府治罪的计谋落空,我只好寄望于江湖豪杰身上,果然被我等到这一天了。”
    老太婆大喝一声,一刀劈出奋勇夺路。
    “铮!”柳成架开一刀,贴身抢入,丢掉刀将老太婆扑倒,一手叉住老太婆的咽喉,一手扣入老太婆的双目,历叫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老太婆一声历叫,反转刀锋向他的后颈一拉。
    但斜刺里飞来一条腿,“噗”一声将刀踢掉了。是葛奇,叫道:“柳兄,火快烧到了,快走吧。”
    柳成一蹦而起,一双手全是血,左手握住老太婆被掏出的一颗眼珠,形如疯狂地抓起刀,一阵狂砍,砍一刀叫一声,老太婆被大分八块,惨极。
    葛奇于心不忍,拖开他大叫道:“算了,这十二年你够受的,但你不能太过残忍,走吧,快回荆门州重整家园,我带你去搬些金珠上路。”
    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十二年来志切复仇,八年漫漫岁月留在不共戴天的仇人家中,这种日子真不易熬,刻骨铭心将痛苦隐藏在心底,还得替仇人卖命。这位军师柳成,终于天从人愿等到这天来临。
    他怎肯走?程彪父子还在,他怎肯放手一走了之?真凶是金狮程彪,杀了老贼婆仍不算是报了仇。
    他号叫着,一刀砍下老贼婆的头提在手中,向外狂奔。
    葛奇长叹一声,自语道:“他用心良苦,教唆金狮父子作恶,为了报仇,不知坑了多少人,我可说也是他所害的一个无辜受害者。唉!但是,我仍得帮助他。”
    他跟随在后,候机接应。
    怪,怎么堡门口杀声震天?
    一群各色打扮的老少,正杀入堡内,见人就杀,象是一群出押之虎。向外逃的打名人轶事手们冲不出去,只好转向内逃,情势大乱。
    领先杀人的是十余名中年人,后跟的是万里长风范家昌冯志超师徒,和老仆葛福。
    万里长风被王芙蓉砍掉左小臂,创口未愈,仍绑着伤巾,依然勇悍万分。
    柳成手提着两个人头,右手挥舞着单刀,形如疯狂向外狂奔。
    潮水般退回的打名人轶事手们互不相顾,有人名人轶事大叫:“军师,快来,有人杀入堡内了。”
    叫声中双方接近,柳成大喝一声,一刀砍在打名人轶事手的右肩上,发狂般大叫:“杀!杀……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军师疯了。”有人名人轶事大叫,四面奔窜。
    后到的葛奇没有机会杀人,只好跟在柳成后面。
    人群四散,各找对手。
    远处的万里长风看到了柳成,大叫道:“那就是程老贼的狗头军师柳成,破裂了他!”
    葛奇火速跟上,大叫道:“范叔,放过他,让他走。”
    万里长风大喜欲狂,奔近叫:“葛贤侄,真是你么?”
    葛奇奔上行礼道:“真是小侄,两世为人。”
    “贤侄这些天……”
    “一言难尽,总之,这位狗头军师救了小侄。”
    “怎么回事?程老狗呢?愚叔星夜赶至郧阳,恰好碰上你师叔,他老人家召集了不少朋友,赶来兴问罪之师,却发现堡中……”
    “有位叫印珮的人……”
    “哎呀!他还在?”万里长风兴奋地问。
    “要不是他,咱们那有今天?范叔,先铲除这些贼爪牙,等程老贼回来,而且须安排对付四个魔头,但愿老魔们败在印珮手中,不然咱们将吉凶难料。”
    柳成杀开一条血路,出堡奔向塔山,山风一吹,他神智一清,认准方向急走。
    白河废堡至塔山,不需经过白河城,沿山麓一带的小径,可到达正化禅寺。
    后面远远地,令狐楚背了一大包金珠,远远地跟踪。不知有何阴谋。
    金狮程彪在长子程长源率领金刚与打名人轶事手的掩护下,逃得性命下山,急如漏网之鱼,向白河废堡狂奔。
    这位十余年前率领上万喽罗的剽悍匪首,过了八年悠闲的惬意自在岁月,也许是年事已高,也许是对目前的富裕生活感到留恋。
    因此豪气早消不复当年,对死极为敏感;贪生怕死的念头,已取代了当年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亡命豪气。
    目下,他唯一的念头是快逃,逃回家有无数打名人轶事手保护他,有妻子儿女与他共度难关。
    他后面,大女儿宽心地在后面远远地跟随,老父平安脱险,做女儿的自然感到安心。
    女生外向,确有几分道理。塔山之会,这位程大小姐心中天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战。她对印珮有说不出的感觉,是爱是仇,感觉上极为模糊。
    总之,不管是谁胜谁负,她都觉得心乱不安。现在,她总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深感安慰,上苍对她已够仁慈了。
    她却不知,幸运之神正远远地离她而去。
    她跟在后面,要是万一印珮追及,无论如何,她得设法阻止印珮对乃父下毒手。
    金狮程彪狂奔了两里地,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已令他髀肉复生,显然发福甚且有点臃肿,练功的苦事早就搁下了,能一口气狂奔两里地,已是难能可贵啦!如果不是为了逃命,他决难奔跑一里半里。
    终于,他气喘如牛地在路旁的树下坐倒,一口气缓不过来,虚脱昏眩的感觉无情地袭到,脸色泛青,往树杆上一靠,苦笑道:“到底是老了,跑不动啦!不行,我得继续练功,不然就垮了,明天就开始。”
    这些年来,他不知下了多少次决心重新练功,不知说了多少次明天就开始。可是,决心不消片刻便云散烟消,明天还有明天,他所说的明天永远不会到来。
    不见有人追来,他心神一懈,人便整个崩溃了,无边倦意涌上心头,再也不想移动,闭上眼假寐,不再管身外事啦!似已朦胧入梦。
    他休息的地方是一处山洼,草木葱笼,看不见半里外的景物。
    白河废堡的冲霄浓烟,他无法看到。
    不久,他听到下面传来了嚎亮的歌声:“人生本是梦一场,富贵荣华瓦上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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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癞龙出洞
    他一惊而醒,向下望。一个肩了木扁担,担上有草绳,腰带上插上了樵斧的老樵夫,正怡然自得唱着向上走,相距不足三十步了。
    向上走的人,除非山路平坦,不然很少抬头挺胸,必定俯身低头而行,樵子戴了草笠,低头走路,因此无法看到面孔。
    他这时已是个惊弓之鸟,见了人就心中发毛,疑神疑鬼往坏处想。
    “印三来了,不然一定是仇家。”他心中暗叫。
    他一跳而起,撒腿便跑,手按在刀把上戒备,惶然狂奔。
    转出山脚,前面视野辽阔,一眼便看到东北方天际浓烟滚滚,天宇变色。
    “咦!什么地方失火?”他止步脱口叫。
    不等他仔细分辨,前面百十步小径转角处,一个人影转过岭脚,飞步而来,右手提着血迹斑斑的钢刀,左手提了两个古怪的球形物。
    他先是吃惊,等看清来人是谁。骇然叫:“柳军师,你怎么啦?你不是留在堡中戒备么?为何独自跑来了?咦!你手中的……”
    来人是柳成,脸色冷厉,直奔至丈内,方大叫道:“东翁,大事不好。”
    “慢慢说,什么大事不妙?”
    “有人白昼入侵,人数甚众,杀人堡中四处放火,大事去矣!”
    “什么?是什么人?”金狮惊骇地追问。
    “全堡已成火海.东翁的人已作鸟兽散。什么人不知道,人太多,属下杀了两个,东翁看看是否认识他们,便可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柳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跨近一步将两个人头递过。
    人头脸色已经改变,全是血,肌肉扭曲,如不仔细察看,不易分辨相貌。
    金狮接过血淋淋的头,提起一看,脸色大变。
    这刹那间,刀光一闪,刀风及体。
    金狮大骇之下,不假思索地举左手急挡,火速后退,本能地出手自卫,反应总算快。
    可是,仍然慢了一刹那,“嚓”一声左臂落地,刀光再划过左胸,胸肌裂了一条大缝,上起左锁骨,下抵左乳下三四寸,胸骨亦伤,鲜血象喷泉般涌流。
    “哎……”金狮厉叫,飞退八尺,人头丢掉了。
    柳成跟踪而进,刀光再闪,“力劈华山”手下绝情,咬牙切齿形如厉鬼。
    金狮侧跳八尺,生死关头,身手居然灵活,但锋尖仍在肩留下一道口子。
    “住手!你疯了么?”金狮凄厉地叫。
    柳成忍辱蛰伏八年,八年随从生活,对主人的呼喝己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一声断喝,令他不由自主地住手,失去继续追袭的好机,一怔之下,突然止步。
    金狮痛得眼前发黑,厉声问:“柳成,你……你疯了不成?你……”
    柳成神智一清,突然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刺耳,令人闻之心惊胆跳。
    “你笑什么?”金狮问。
    “哈哈哈哈……”
    “嚷!你真疯了?”
    柳成突然止笑,厉声道:“我疯?你才疯了呢,你认得这两个人头么?”
    “你……”
    “她们是你的妻子和媳妇,是我把她们砍下来的,大概你已认出来了。”1“天!你……你……”
    “记得十二年前荆门州双河口镇,油坊主人一门老少被你惨杀的事么?我就是唯一逃得性命的油坊少主人柳明义,十二年血海深仇今日得偿,老贼,你认识我么?你再看看我……”
    金狮大叫一声,如见鬼魅般扭头便跑。
    “还我全家的命来!”柳成狂叫,跟踪追出。
    “砰!”金狮失足栽倒。
    刀光一闪,“喀嚓!”砍下了老贼的左足掌。
    金狮一声厉号,奋身一滚。
    柳成跟进,一刀砍下叫:“爹娘在天之灵庇佑孩儿……”
    “铮!”斜刺里挥来一支长剑,架住了单刀,单刀向上扬,几乎脱手崩飞。
    剑光再闪,抵在柳成的胸口上,娇叱声震耳:“柳成!你干什么?”
    来人是程大小姐,她飞掠而至,并未听清柳成的话,因此发问。
    侧方不远人影乍现,狂笑声刺耳。
    金狮躺在地上,凄厉地狂叫:“鬼!鬼!不要缠我,不……不……天哪!”
    笑声吸引了程大小姐的注意,扭头沉声问:“你是谁?”
    柳成单刀疾落,乘程大小姐分心的瞬间自救,“铮”一声砍偏了指在胸口的剑,向后急退叫:“父债女还,你也得死。”
    程大小姐一闪即至,剑吐“灵蛇吐信”。
    刚才发笑的人更快,先一刹那欺近,“铮”一声架住剑狂笑道:“程大小姐,我说给你听。”
    程大小姐感到剑被对方的剑所压住,压力与吸力齐至,无法撤剑,也不敢撤,撤得不好,对方的剑便可乘机锲入,生死须臾。”
    她心中发寒,骇然问:“你要说什么?”
    “哈哈!我姓令狐,名楚。”
    “你……”
    “柳先生以黄金五百两,请在下杀你姓程的全家。”
    “他为什么?”
    “起初在下不知底细,现在总算明白了。令尊在十二年前,杀了他的全家……”
    柳成接口道:“一家九口断头,我妻我妹被奸杀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河滩。大道好还,你程家报应临头。”
    程大小组脸色惨变,骇然间:“你一向忠心耿耿……”
    “为报血海深仇,我必须忠心耿耿谋取今天的机会,这八年来,你知道我是怎样过的?”柳成凄厉地问,挥刀急进。
    “嘎!”令狐楚绞飞了程大小姐的剑,出左手点了她的右期门穴,顺手一剑挥出,“铮”一声震飞了柳成砍来的刀,喝道:“柳成,你快滚!本来我要杀你灭口的,但知道你的底细后,我饶你一命。”
    柳成不敢不听,迟疑地说:“可否让我杀了他父女……”
    “程大小姐我要了。”
    “这……”
    “金狮让你杀,去拾刀。”
    程大小姐倒在地上,尖叫道:“令狐楚,你要我,不能让他杀我爹。”
    令狐楚狂笑道:“程大小姐,你听清了。我这人是铁打的心肠,一生行事一切皆为自己打算,今天放过柳成,可说是在下一生中唯一慈悲的事,这是他的幸运,而你,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你……”
    “在下是为了彭容若而来的,我总不能将你带在身边,让彭姑娘误会。”
    “你说要我……”
    “不错,要你,要你聊解饥渴。你很美,但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看你眉散脖润,虽未开脸,已可看出你不是处子,我令狐楚也不是多挑剔的男人。如果你乖乖地安份,咱们将有一段好日子过,我会好好待你,好来好去。如果不,我会破了你的气门,制了你的经脉废了你,把你卖入青名人轶事楼教坊,以你的资色来说,三五百两银子保证可以找到买主。现在,你跟我走。”
    不远处,柳成发疯似的挥刀,砍一刀叫一声,把金狮砍得稀烂。
    更远处,山上传来了樵子苍凉的歌声:“酒色财气四堵墙,多少贤人在中央。劝君跳出围墙外,便是长生不老方……”
    印珮到了山灵祠,已看出白河废堡程家已不可收拾。他悄然接近,抓到一名最后逃出的打名人轶事手。
    恰好这位打名人轶事手是把守内院的人,当柳成杀老贼婆时,躲在一旁偷名人轶事听不敢出面,知道程彪与柳成之间的仇怨,便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印珮纵走打名人轶事手,不禁凄然长叹,自语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冤冤相报,惨极。我想,也许世间真有鬼神报应之事呢。”
    他回城到了廖家,带了行囊告辞,飘然而去。
    不久,万里长风师徒与葛奇主仆登门请见,可是他已经走了。
    白河城总算安定下来了,廖程二家的械斗,因外来的人卷入而结束。
    万里长风一群人做得干净俐落,带走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悄然加以掩埋,匆匆离境。
    程家的毁灭,官府暗中是高兴的,既然程家没有人出面报官,县太爷落得装聋作哑。在白河,哪一天没有械斗的事发生?
    这些早年的草莽龙蛇,仍然不习惯法治的生活,贼性难改,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谁死谁倒霉,谁也不理会官府的王法。
    有人看到九头鸟程长源向西逃,沿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向汉中走。
    也有人看到程大小姐,她偕同一位青年郎君向东走郧阳。
    白河废堡成为瓦烁场,这座废堡可能真的要成为废墟。至少,程家是永远不会再回来重建家园了。
    表面上,这件事已成过去。暗中,却暗流激荡。
    程家的毁灭,在那些划地称雄的往昔盗群中,象是晴天霹雳,不敢再无端欺负路过的外乡人了。
    三天、五天……白河城安静如恒。
    程廖两家的恩怨,成为市民们茶余酒后的话题,每个人都在问:傻子印三到底是什么人?谁也无法解答。
    出南门南行五六里,山脚下建了四五户人家,路旁建了一座茶亭,人们皆称之为五里亭,虽则距城并不止五里。
    人们对里程的观念总有点模糊不清,多一里少一里从不计较。
    印珮寄居在亭旁的农舍中,他目前是一身土打扮,他说他姓赵,百家姓上第一姓,寄居的理由是来看看这一带的荒山野岭,是否值得开垦。
    农舍主人本来是三年前在此落户的外乡人,待客颇为热诚,劝他不要枉费心机,往南一带山地平野,全是万竹庄张大爷的产业,他来得太晚,山岭荒原全都有了主啦!要找地开垦,必须走远些,往南到竹山或者到平利,或者往西到金州,那带还是上百里不见人烟的洪荒绝域,年轻小伙子去去无妨,但不宜带家小前往。
    他说他没有家,是个浪人,先看看再作打算。他带有银子,也许可买几亩地在此生根。
    主人姓李,一家六口种了五十亩山田,种了半山杉木,欣欣向荣已长得比人还高了。二十年后,半山杉木将是一笔可观的财产。
    一早,他在井边打水洗漱。主人的大闺女小梅,轻盈地捧着盛了衣物的竹篮到了井边,脸红红地打招呼:“赵爷,早。”
    小姑娘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女,脸蛋青秀。修长、健康。爽朗。
    在山区垦荒落户的人,大闺女用不着矫揉造作,要想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不可能。
    在这里,人与人争,与天争,与兽争,衣食足然后知荣辱,妇道四德似乎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健康、能干、能吃苦。
    在家可以入厨治桑麻,上山必须挑一担茶水饭菜。必要时可以用砍柴刀抗拒一两头豺狼,一条扁担须能对付百斤以下的山猪。因此不能裹小脚,裹脚是两百年后的时髦玩意。
    住了五六天,印珮已和李家的人混熟了。他年轻,脸上笑容常挂,心胸开朗,为人随和。
    最重要的是,他健壮得象头猛狮,而且英伟中流露出五七分潇洒,在这一带,他像是鹤立鸡群,是谁都喜爱的年轻男子汉。
    他放下脸巾,笑道:“小梅姑娘,你早,赶早洗衣裳,要上山?”
    小梅放下衣篮,说:“今天是张大爷前来巡山的日子,爹与哥哥得早些前往看看。”
    “哦!哪一位张大爷?”
    “就是万竹庄的张大爷嘛。”
    “咦!你爹种的又不是张大爷的山,为何要去看?”
    “我家的山东西南三面,都是张大爷的产业,如果不前去看看,他们会把界牌移过来的。”
    “哦!有这么一回事?”他打起一桶水递过说。
    小梅说声谢谢,将水倒入木盆,气虎虎地说:“他们曾经移过两次了,说是我家那座山挡了他的风水。”
    他盯着西南角四五里外那座山头,笑道:“你家那座山平坦而高。站在山顶可以看到县城。如果张大爷占有那座山,他就神气了。城在他的脚底下,怎不神气?我看,那座山他早晚会占了你们的。”
    小梅将衣衫往盆里放,叹口气说:“他要真抢,爹会和他拼命的。唉!”
    “你爹能拼得过他?”
    “他家的长工头子,是家嫂的表叔,亲家表叔在世一天,他还不好意思硬抢。可是,听说亲家表叔近来不如意,风湿加重起不了床。唉!日后亲家表叔如有个三长两短,那就难说了。”
    印珮笑笑说:“小梅,去向你爹说.把山卖给我,怎样?我出五百两银子。”
    “什么?五百两银子?”小梅惊问。
    “嫌少么?”他笑问。
    “老天!二十年后,那半山杉木也卖不了五百两银子,赵爷,你别逗我好不好?”
    “小梅,我是当真的。”
    小梅却摇摇头,苦笑道:“可是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当年朝廷开禁之前,家父便冒万险前来占地垦荒,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苗,都是家父以血汗开拓培植出来的,田地是人的根,你想,爹会卖么?”
    “但你们斗不过张大爷。”
    “赵爷,你也斗不过他啊。”
    “我一个无根的浪人,斗不过也就算了。”
    小梅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他,清澈的大眼似要表示些什么,久久,感情地说:“赵爷,谢谢你的好心,你是有意成全我们,但我们不能接受。”
    犬吠声人耳,印珮说:“有人来了,好象有不少人。”
    井在屋后,看不见屋前的景物,他说有不少人,小梅并未留意。说:“大清早,怎么有人来?我去看看。”
    印珮摇手道:“小梅,你最好不要出去。”
    “你是说……”
    “张大爷的人来了。”
    小梅撒腿便跑,小鹿般窜走了。
    印珮收拾洗漱物,自语道:“算算他们也该来了,昨晚那位仁兄。说派三五个人就足以打发李家。看样子,没那么容易,李家父子不是好欺负的呢。”
    堂屋里,李大叔李志强父子俩,正与一个长了一双斗鸡眼的中年人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屋内屋外,另有六名青衣大汉抱肘而立,虎视眈耽。每个人都带了一把匕首,来意不善。
    内堂口,李大嫂婆媳,与次子李志强躲在帘内向外紧张地屏息偷窥。
    小梅奔到,被李大嫂拦住了。
    斗鸡眼中年人一脚踏在长凳上,一手转动着八仙桌上的茶杯,阴笑着说:“李老实,今天我家大爷要亲自上山勘界,你不用去了,你这把老骨头陪咱们满山乱跑,多辛苦?放心啦!我家大爷不会亏待你的。”
    李大叔坚决地摇头道:“山是我的,去不去那是我的事,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请管事上覆张大爷,咱们山上见。”
    管事窃窃笑,说:“李老实,这几天你没听说过山上出了几头大虫?”。
    “这附近有大虫,平常得很。”
    “这几头大虫凶得很,万一你出了意外,你一家大小怎办?你不替儿女想一想?”
    “不劳管事耽心。”
    管事将杯推开,放下腿站起,伸伸懒腰说:“好吧,你真要去,那么是无法勉强的事,反正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瞧着办好啦!弟兄们,咱们走。”
    李大叔气愤地说:“不送了,好走。”
    管事在门口扭头向里叫:“李嫂,你那当家的,山保不住,命也保不住,未免太不值得了,山上猛兽多,恐怕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骨也找不到呢,办丧事也没有着落,想想看所为何来?”
    说完,出门扬长而去,走出百十步,七个人狂笑声依然不绝,而且,有一名大汉怪叫道:“我真不明白,大爷为何不把这一家于赶走?要是我,把当年的手段施展出来,把他一家子连根拔掉,岂不省事?
    李老实狠狠地取过墙角的一根齐眉棍,大踏步出门。
    李大婶抢出,隍然叫:“孩子的爹,你……你真要去?”
    “我为何不去?”李老实咬牙说。
    “你……你斗得他赢?”
    “三年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被他们吞掉,打死他们一个就够本,打死一双赚一个。”
    “你就不顾我们了?”
    李志强大声说:“爹,你就让儿子去一趟吧。”
    小梅踱出凄然地说:“爹,我们斗不过他们的,即使今天他们不移界椿,明天他们也会移的,明白地告诉我们今日巡山,已经表示他们势在必得要用强了,爹去不要紧,娘日后怎办?哥哥弟弟能守得住这个家么?”
    印珮缓缓步入堂屋,笑道:“小梅姑娘说得不错。大叔是一家之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倚靠何人?大叔,把那座烫手的山,卖给我吧,我带了五百两银子,你可以在附近买三四座山。”
    李老实一惊,惑然问:“你……你要买……买山?”
    “对,我不买田了,买山,买你的山,五百两银子买你那座山。”
    李老实叹口气说:“赵爷,我怎能卖给你?即使张家不来霸占,我也不能卖给你,那是我的棺材本,也是我的血汗……唉!明知与张家反抗是鸡蛋碰石头,但我不能不碰,我非走一趟不可。”
    印珮坐下沉静地说:“大叔,你不必去了,他们不久便会回来的。”
    “他们要回来?”
    “是的,他们将把令亲家王长工抬来。”
    “真的?”
    “令亲家熬不过三两天,他们自然会将人送来了。”
    小梅一惊,脸色一变,愤然地说:“赵爷,我明白了,你是张家的人。”
    印珮呵呵笑,说:“小梅姑娘,怎见得我是张家的人?”
    “他们的事你都知道,你在骗我爹将山卖给你。”
    “呵呵!张家肯出五百两银子买你们的山?”
    “这……”小梅语塞。
    印珮含笑而起,说:“大叔,等会儿他们来了,你就说山已卖断给我好啦!当然目前不必立卖契。”
    说完,他含笑回西厢房去了。
    李老实一家不知他有何用意,对他所说的话将信将疑,同时也油然兴起戒心。如果他真的是张家的人,那么,灾祸至矣!
    犬吠声再起,小径南面来了五个人,后面另有两名长工打扮的人,抬了一付担架。
    站在门外眺望的李志强脸色一变,向屋里叫:“爹,他们真抬了一个人。”
    这次来的不是管事,是另一位暴眼大鼻鲶鱼嘴大汉,老远便叫:“李老实,快把你的表亲家接回去。”
    李老实迎门一拦,沉声道:“敝表亲在你们家做了好几年的长工头,他无依无靠,难道你们就不照料他,你们还有良心么?”
    大汉凶睛一翻,厉声道:“把他送到你们家,已是看得起你们了,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抬回去喂野狗好了。”
    印珮已和志强抢出,将王家表亲往屋里抬,人已经陷入弥留状态,去死不远。
    大汉哼了一声,怀中掏出二张字据,大声说:“人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了,这是收据,你在上面盖个指模画个押,在下也好回话。”
    李老实愤然道:“笑话,我收下了人,凭什么我要盖模画押?又不是卖子出妻,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大汉哼了一声,向手下挥手叫:“去把人抬出来,抬回去。”
    李老实大惊,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汉凶睛一翻,大声道:“你不在收据上盖模画押,在下回去如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万一你那表亲有了三长两短,在下岂不是要和你打人命官司?少废话,你不盖模画押,在下要将人抬回去,死活总有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进去把人抬走。”
    李老实无法拒绝,只好让步说:“好吧,我给你盖模画押。”
    大汉将收据递过,另一名大汉立即送上朱砂印泥与朱笔,一切已准备妥当。
    李老实不识字,接过收据往屋里走,将收据往八仙桌上一放,大汉们已左右挟持,朱泥朱笔往桌上一放,大汉指着左下角说:“在这里盖指模,在上面画押。”
    李老实已无话可说,右手大拇指捺下朱泥盒。
    蓦地,印珮出现在桌旁,叫道:“且慢!李大叔,你不看看收据上写些什么?”
    李老实老脸发赤,期期艾艾地说:“我……我不认识字。”
    “那就该叫他念念才是,收据是他写的,他难道也不认识字么?”
    李老实醒悟,说:“对,张四爷,你念给我听听。”
    张四爷怪眼连翻,瞪了印珮一眼,取过收据哼了一声,念道:“兹收到王日升一名。立字据人李老实,年月日。”
    念完,将收据丢回桌面,冷笑道:“听清楚了吧?快捺指模。”
    李老实正想捺上,印珮却伸手拨开,笑道:“李大叔,你不认识字,该会数字吧?”
    “数字?”
    “一个一个数,不会?”
    “这当然会。”
    “那么,你数数看,刚才这位张四爷念了不到二十个字,而这张收据上,最少也有两百个,你数数看。”
    李老实果然开始数字:“一、二、三、四……”
    张四爷脸色一变,怒目而视。
    印珮却不介意,笑问:“张四爷,你认识字么?”
    “废话?”
    “我看你只认识三个字……”
    “什么?你小子……”
    “这三个字是一二三,一横是一,两横是二,三横便是三,最容易记认。”
    张四爷大怒,怒叫道:“小子可恶!你该死。”
    李老实还在数:“四十七、四十八……”
    印珮接口道:“李大叔,不要数了,那是你的卖山契,上面连价银都没写,等于是你将山送给张大爷了。”
    李老实大惊,骇然问:“什么?真的?”
    “你何不问问这位张四爷?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张四爷勃然大怒,厉声问:“小子,你是什么人,敢管咱们的事?”
    印珮笑道:“不要问我是什么人,只问你这张卖契是谁的歹毒主意?”
    “把他揪出去,打他个半死。”张四爷怒叫。
    抢出两名大汉,伸手抓人。
    李老实劈面拦住,怒叫道:“站住!谁敢动我的客人,我给他拼了。”
    张四爷举手一挥,喝道:“擒住他画押盖指模,动手。”
    又上来两名大汉,左右齐上。
    李老实大吼一声,“黑虎偷心”一拳捣向最先扑上了大汉,“砰”一声打个正着,大汉大叫一声向后倒。
    堂屋里大乱,里面抢出李志强,大喝一声,一脚飞踢,“噗”一声踢在张四爷的臀部。
    张四爷竟然毫不躲闲,大叫一声向桌上一扑。
    父子俩大发神威,拳打脚踢势如疯虎,片刻间,七个人跌了一地,全都爬不起来了,躺在地上哼哼哈哈。
    人全倒了,李老实这才神智一清,突然叫:“儿子,怎么回事?”
    李志强摸摸脑袋,大惑不解地反问:“爹,怎么回事?”
    “我们全把他们打倒了。”
    “不错,全倒了,全爬不起来了。”
    “为父一拳也没挨上、”
    “是呀?强儿也没挨上。”
    “张四爷是十个人近不了身的早年狠贼。”
    李志强指着躺在门旁的一名大汉说:“这个家伙外号叫疯狼,一拳可打飞八十斤的沙袋,一只手可倒拉一条大牯牛。”
    “老天!我们却把他们全打倒了。”李老实叫。
    “怎么回事?”李志强拍着自己的脑袋自问。
    印珮背着手站在一旁,笑道:“把他们拖出去吧,我来帮忙。”
    三人七手八脚,将人一个个向外拖。
    印珮将一名大汉向地下一丢,喝道:“还不快滚?”
    大汉真听话,滚了一匝,爬起就跑。
    “噗。”印珮一脚踢在张四爷的腰脊上,喝道:“你再赖着不走,拆了你的贼骨头。”
    张四爷如见鬼魅般一蹦而起,撒腿便跑。
    李老实拖出最后一个人,已有五个人逃之夭夭。
    剩下的两个人,被印珮分别拖起,向外一丢,喝道:“滚!去叫张三爷来。”
    李老实父子盯着逃走的人的背影,不住喃喃地说:“怪事,怪事,我在做梦么?”_小梅姑娘站在门口,叫道:“爹,不是在做梦,是赵爷在用法术相助”
    “真的?丫头,你怎知道?”
    小梅雀跃地走近,笑道:“女儿躲在帘后看到的,赵爷的一双手一拂一弹,便有一个人中魔似的任由爹和哥哥痛打。”
    印珮呵呵大笑道:“小梅姑娘,我如果会法术,便用不着来买田买山落户了,是么?呵呵!”
    小梅嫣然一笑,走近他说:“赵爷,我该想到的,如果你治不了张大爷,你就不会表示要买爹的山,是么?”
    印珮笑道:“小梅姑娘,你很聪明,猜对了一半,李大叔,回去吧,我有些药,令表亲也许用得着,救人要紧。请志强兄在外面留些神,张家的人不久会来的,四五里路他们要不了多久便可赶来,拿不到你们的卖山契,张大爷不罢手。移界椿的事不外耽心,县衙门的人不会让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占田夺产不是容易的事。”
    半个时辰后,志强在门外大叫:“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父子俩在门外绰齐眉棍戒备,印珮在一旁抱肘而立含笑目迎。门内,女眷们提心吊胆向外张望。
    来人渐近,共有十八名之多。
    印珮摇摇头,颇表失望地说:“张大爷没来,来的是他的大总管摇头狮子方中。”
    摇头狮子方中,是个发如飞蓬,脖子有毛病,经常摇着脑袋的中年人,粗壮得象条大牯牛,满脸横肉暴眼虬须,挟了一根竹节鞭,一看就知不是善类。
    张四爷跟在身后,接近至十步间怪叫:“就是他,是他,是他破了咱们的买卖。”
    摇头狮子迫近至丈内,十八个人雁翅排开,刀枪齐举,声势汹汹列阵。
    摇头狮子怪眼凶光暴射,轻蔑地打量着印珮,久久方摇着脑袋问:“四爷,你说是这个大闺女似的小子?”
    “对,就是他。”张四爷犹有余悸地说。
    “他会妖术?”
    “是的。”
    “你知道在下是不信妖术的。”
    “这……”
    “在下找他说话,你们退后些。”
    “小心他的妖术。”
    “即使他真有妖术,邪不胜正,在下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妖术无奈我何。”摇头狮子傲然地说,转向印珮招手叫:“小子,你过来。”
    印珮背着手上前,笑问:“你,有何见教?”
    “你是谁?”
    “我就是我。”
    “你替李老实出头?”
    “我替我自己出头,李大叔的山卖给我了。”
    “住口!你……”
    “你吠什么?”
    “气死我也!你这小狗……”
    “啪”一声暴响,摇头狮子挨了一耳光。
    摇头狮子直退出丈外,一声怒叫,举鞭疾冲而上,来一记“泰山压顶”,以千斤力道迎头猛砸,势如山崩。
    印珮向侧一闪,手一抄,便抓住了鞭梢,笑道:“就凭你这几斤蛮力,也敢自称星宿下凡,你就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不要脸!”
    摇头狮子两手奋力夺鞭,用尽了吃奶力气,宛如蜻蜓撼铁柱,未动分毫,连夺三次,仍不死心,大喝一声,全力猛抽。
    印珮突然放手,笑道:“还给你。”
    “砰!”摇头狮子跌了个手脚朝天,翻了一匝,灰头土脸狼狈万分。
    “再来。”印珮点手叫。
    摇头狮子恼羞成怒,疯狂逼进,鞭起处狂风骤发,“罡风扫云”拦腰便砸。
    印珮不退反进,在鞭刚扫到时身形一闪,便抢入对方的怀中,贴身了。
    “噗!”右肘撞在摇头狮子的左肋下,顺势反掌击出,“啪”一声掌背击在对方的脸部,鼻子向下陷,唇破牙落。
    “哎……”摇头狮子狂叫,闭着眼睛向后退。
    “放手!”印珮叫,抓住了竹节鞭一抖,
    摇头狮子怎敢不放手?虎口裂开了。
    其他十七个人,全吓呆了。
    印珮一声长笑,双手握鞭拉开马步,用劲内收。
    “啪!”寸半粗的竹节钢鞭一折两段。
    他将两截断鞭向右方的石条凳上一丢,“当当”两声大震,火星直冒,拍拍手冷笑道:
    “回去,叫张大爷来,多带几个高于,不要来你们这种脓包,滚!快滚!”
    十八个人潮水般退去,向南狂奔。
    李老实目定口呆,久久方捡起一段鞭身,骇然叫:“老大,赵爷,你至少也有万斤神力。”
    印珮笑道:“万斤神力是假,千斤也许凑合凑合。现在,我们吃早饭,等会儿张大爷不来,我去找他。”
    “天!去找他?”
    “不错,去找他,他总不能用诡计谋夺你的山而不受惩罚。”
    “老天爷!他那万竹山庄象是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不然早晚他还要夺你的山。”
    “你……”
    “他那五十个人,我还没放在心上。”
    李老实突然大笑,说:“张大爷欺害怕恶,我想,如果你留在附近,他的猫爪子决不敢向此伸。”
    印珮指指前面的小径,说:“这条路是万竹山庄进城的唯一要道,张家的人经过,必须留下买路钱,猫爪子伸过来,砍断它。大叔,不要说了,有早饭吃么?”
    门口小梅在叫:“赵爷,早已准备停当,请进来进食。”
    饭桌只有三个男人,志超年纪小不能上桌,妇道人家也不能上桌。早餐很简单,两盘咸菜,一盘花生,一碗爆泥鳅,三个男人吃得津津有味。
    小梅姑娘在一旁管添饭,她一直在笑,目光只在印珮身上转,没来由地粉颊一阵红。
    李老实添至第五碗饭,向小梅说:“丫头,你进去好了。”
    他挥手赶人,印珮说:“一顿饭工夭,他们该到了。”
    李老实呵呵笑,说:“张大爷那群小鬼,动不了你这位大菩萨,我知道你有把握,先别谈他,赵爷,你不是要买我那座山么?”
    “大叔,说来玩的。”印珮笑答。
    “我可是当真的。”
    “大叔,当真不得。”
    李老实失声长叹,无限感慨地说:“不瞒你说,我的故乡在沔阳州,那地方是鱼米之乡,但乡中子弟一天比一大多,祖上留下来的一些田地,传到我这一代五兄弟,每人只分得一亩两分田,不要说吃米,挖田里的土来充饥也不够,因此一家子整年都在闹饥荒,只能帮大户人家作长工谋口饭糊口。田少,税却重,不但要完粮,还得出役派丁夫。粮绅天天上门迫粮,迫得我几乎要上吊。最后,我只好带了家小,纠合几家亲友远走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天下,冒万险偷过封锁线进入禁区,总算在此地扎下了根。直至禁区开放,白河堡改县,这些山田方经过官府核归我的名下,总算过了三年安然日子。”
    印珮笑道:“大叔,这叫做天下是闯出来的,人多了不易过活,生之者寡食之者众,天下哪得不乱?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了上百年的贼,这些人只要有口饭吃。谁又肯冒死铤而走险?大叔,你是闯出头来了,今后……”
    “今后的事,很难说,等到来的人一多?就难免问题重重。以目下来说,弱肉强食的局面,在三五年中决不会改变,因此为了活下去,必须要强起来。”
    “贤父子总算不差,以后会好的。”
    “张大爷这一关,恐怕我过不去。”
    “我会为你尽力,大叔。”
    李老实笑笑,说:“谢谢你,赵爷,萍水相逢,你这份恩情,我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大叔,不要说报答的话,人与人之间,是应该互相帮助的。”
    “赵爷,你认为小女小梅为人如何?”
    “哦!令爱秀外慧中,大叔,你好福气。”
    李老实低下头,怯怯地说:“山野村夫不知礼数,怨我老着脸皮说些不该说的话。如不嫌弃,我希望你留下来,我请隔壁徐老哥出面,那座山,作为小女的嫁妆,希望你……”
    印珮一惊,接口道:“大叔,你听我说。”
    “大叔,你要明白,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人,志在四方天涯飘泊,象是没有根的浮萍,没上缰的野马,游戏风尘爱无拘无束的生涯,沟死沟埋路死插牌,不会在一处地方久耽的。”
    “赵爷,人,怎能没有根?你……”
    “等我厌倦浪子生涯之后,我会想到扎根,但恐怕这一天永不会到来,也许下一刻便会向人间告别呢。大叔,希望你谅解。”
    饭后许久,张家的人仍然不见到来。
    李老实父子已至田中巡水,烈日当头暑气袭人。
    印珮坐在小亭中,目光远远地落在南面的小径转角处,小径绕山脚而过,山脚那一边竹林蔽天。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扭头笑道:“小梅,谢谢你。”
    小梅捧了一盘切成薄片的鲜藕,满怀幽怨地走近,低下螓首幽幽地说:“赵爷,你……
    你在嫌我。”
    “哦!你这是什么话?”
    小梅的头垂得更低,连脖子都红了,用蚊鸣似的声音说:“我……我不怕你笑我痴,我今年十四岁,我……我等你三年,我……”
    他叹口气,沉重地说:“小梅,不要等我,十六岁的大闺女如果还没有婆家,亲友们会笑话的。三年,对我来说,那是太遥远的事了,我从没奢望我还能活三年。”
    “天!赵爷,你……你说得多可怕哪!”
    “真的,不骗你。”
    “赵爷,你不是打算买田地……”
    “那是藉口。”
    “你……你不想生根落叶?”
    “不,男儿志在四方,我有我的抱负,我还没厌倦冒险的江湖生涯。嘿!他们来了,你快进去。记住,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你都不要出来,知道么?”
    “赵爷……”她恐惧地叫。
    “请不要为我担心,进去吧。”他柔声说,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一碟鲜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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