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苏城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十招生死搏一度鸿门宴
    焦逸连连点首道:“不错,经你这一提醒,我也看出一点端倪来啦。”
    潘子丹冷笑一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孟铭长叹一声道:“总算天可见怜,多少年来的疑案,今宵找到线索了。”
    潘子丹又是一声冷笑道:“但愿你们没有找到线索,否则,对你们三个来说,那实在是太不好了!”
    他的话意中,含有浓重的威胁意味,手上的招式,也更为凌厉起来。
    张劲秋故意讶问道:“殿下,此话怎讲啊?”
    “怎讲?”
    潘子丹冷笑着接道:“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们,现在,你们三个可别想活着离开了……”
    张劲秋笑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杀我们灭口?”
    忽然,一声娇哼,来自一旁道:“你还不算太笨。”
    激战中的张劲秋,只能向发话处投过匆匆的一瞥。
    但这匆匆一瞥,已够他看清楚了。
    尤其是一旁的焦孟二将,不但看得更清楚,心中也不由地为之一凛。
    因为,凭他们焦孟二将的身手,有人欺近十丈之内,而不曾察觉,来人身手之高明,不难想见。
    那位悄然欺近,突然发话的神秘人物,是一位年约十七八的红衣女郎。此人肤色白皙,面目姣好,算得上有八成姿色,尤其是眉心中的一粒朱砂痣,配合上那一双大而灵活的美目,更显得格外动人。
    红衣女郎话声一落,潘子丹禁不住欢呼一应道:“长公主来得正好,点子颇为扎手……”就这说话间一阵“飕,飕,”地,有如飞鸟坠地之声过处,现场周围已出现十五个一律颜色劲装的彪形大汉。
    红衣女郎先不答理潘子丹的话,却是娇喝一声道:“住手!”
    语声虽然不大,却有着一股无形的慑人威严,使得恶斗中的张劲秋,潘子丹二人,各自虚晃一招,纵出战圈。
    张劲秋笑问道:“姑娘要杀我们灭口,却为何叫停?”
    红衣女郎冷然接道:“因为,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张劲秋接问道:“是什么原因,居然使长公主大发慈悲起来?”
    红衣女郎冷笑一声道:“我要生擒你们三个作饵,使杨天佑前来上钩。”
    孟铭呵呵一笑道:“神医,老焦,听说幽冥帝君一共有三位公主,咱们也刚好是三位,看情形,咱们都有当驸马爷的希望了哩!”
    红衣女郎俏脸一沉,沉声喝道:“玄衣一号,替我掌嘴!”
    “是!”暴喝声中,只见一道人影,向孟铭疾射而来。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芒,迫着那疾射的人影,闪得一闪,那位奉命去揍耳光的玄衣一号,已被斜肩带背地,斩成两段,横尸孟铭身前。
    孟铭手横长剑,凛若天神地,冷笑一声道:“丫头,你手下那批酒囊饭袋,实在太差劲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红衣女郎俏脸接连数变之后,才发出一声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话落,红影一闪,“劈拍”两声脆响过处,孟铭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刹时之间,双颊青肿,人也不能动弹了。只有双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以穴道被制,不能动弹,却是无可奈何。
    红衣女郎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快得使近在咫尺的张劲秋、焦逸二人,根本连抢救的念头也转不过来。
    等他们两人回过神来,作势飞扑时,红衣女郎却披唇一哂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们两个,如果也想尝尝孟铭的这种滋味,就不妨试试看。”这一说,可使得张劲秋、焦逸二人楞住了。
    是的,人贵自知,张劲秋与焦逸两人之中,焦逸与孟铭是在伯仲之间,张劲秋固然要比焦孟二将高明,但以红衣女郎方才所露的这一手来说,即使是加上一个焦逸,也未必会是红衣女郎的敌手,何况,对方还有一个潘子丹和十几个劲装大汉,虎视眈眈,窥伺在一旁哩!因此,红衣女郎这一说,却使他们趔趄不前起来。
    但武林中人,有时候面子更重于生命,转念一想之下,张劲秋首先正容说道:“也许我们不是姑娘的敌手,但此时此地,我们已没有选择余地。”紧接着,扭头向焦逸喝道:“老焦,咱们上!”
    焦逸显得无比悲壮地,呵呵大笑道:“是啊!咱们一路行来,过关斩将,杀的魔崽也不算少了,今宵纵然埋骨此处,也不算太冤……”
    红衣女郎截口沉叱道:“住口!”
    微顿话锋,又沉声接道:“你们想死,那是简单得很,但我不要你们死,如果自不量力,轻举妄动,得来的必然是同孟铭一样的屈辱。”
    她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张劲秋与焦逸二人心中都明白她说的却都是实情。
    经过这片刻的缓冲,他们二位也冷静下来了,首先由张劲秋注目问道:“那么,依姑娘之见呢?”
    红衣女郎道:“称我为长公主!”
    “是!”张劲秋苦笑一下道:“长公主。”
    红衣女郎这才漫应道:“依本宫之见嘛!你们都自动留下来,我不但不会难为你们,而且还待以贵宾之礼。”
    张劲秋笑问道:“你不怕我们乘机跑掉?”
    红衣女郎冷笑道:“你是聪明人,怎会问出这种笨话来。”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我会暂时封闭你们的功夫,其实,纵然我不加禁制,你们也跑不了的。”
    张劲秋接问道:“长公主为何对我们如此优待?”
    “因为,”红衣女郎笑了笑道:“本宫敬重你们是一条汉子,同时,家父要找的,是‘四海游龙’杨天佑,而你们并非正主儿。”
    张劲秋苦笑道:“一如方才长公主所说的,将我们三人作饵,让杨大侠自动前来上钩?”
    红衣女郎点首接道:“不错。而且,我要提醒你们一声,我知道焦孟二将,本性刚烈,像孟铭方才所受的屈辱,一旦解开穴道,他必然会饮刃自戕,所以,如果二位同意了,还必须先行对孟铭加以特别开导才行。”
    忽然,一个清朗语声笑道:“长公主真是顾虑周到啊!”
    红衣女郎脸色一变之下,倏地转身,只见就在她背后三丈处,傲然挺立着一老一少,两个全身浴血的人。
    这两位不速之客,也就是方才骑小毛驴来,见到幽冥教的骷髅表记后,吓得向原路跑回去的灰衣老者,和青衣少年。
    凭红衣女郎的功力之深,人家到了三丈之外而不曾察觉,何况外围还有她的十四个手下人,这老少两人身手的高明,也就不难想见了。
    这老少两人,衣衫上所溅血渍之多,更远甚至焦孟二将,而且,都是新沾上的鲜血,显然是于片刻之前,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冲杀。
    红衣女郎入目之下,脸色一沉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那青衣少年抢先笑道:“咱们是过路的人。”
    红衣女郎冷哼一声,说道:“少装胡羊!”
    青衣少年笑道:“那么,长公主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就算是什么人吧!”
    红衣女郎注目问道:“你们这一路来,杀了多少人?”
    青衣少年笑了笑,说道:“谁记得那么多……”
    灰衣老者含笑接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凡是企图拦截我们的人,都回姥姥家去了。”
    红衣女郎俏脸一变道:“你们的手段,也算是够残忍的了!”
    青衣少年淡然一笑道:“多承夸奖,其实,比起你们幽冥教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啦!”
    红衣女郎披唇一哂道:“看情形,问是问不出什么名堂,看来必须伸量你们一下才行了。”
    青衣少年笑问道:“如果伸量够标准的话,是否可有作驸马爷的希望?”
    红衣女郎美目中杀机骤涌地,冷笑一声道:“狂徒!只要你能在本宫手下,走过十招而不死,本宫作主,放你们一马,在这‘丰都’境内,不会再有人会拦截你们。”
    青衣少年连忙接口道:“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长公主请!”
    “狂徒接招!”
    话声一落,两个人影,已龙腾虎跃地,缠斗在一起。
    这两位年轻人,使的都是肉掌,但双方掌劲所激起的强烈罡风,却使得地面上砂石飞扬,尘土迷漫,兼以双方身法都是快速绝伦,反而使得旁观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两人的身形来。
    当然,对于两人中,究竟是谁占了优势,那是更加没法分辨了。
    片刻之后,发出“砰”地一声巨震,两条人影分射丈外。那青衣少年抱拳一拱,满脸堆笑地道:“多谢公主手下留情!使小生勉强在公主手下,走过了十招。”
    红衣女郎漠然地接道:“别废话了!本宫手下,并没留情。”
    青衣少年笑问道:“长公主真想制小生于死地?”
    红衣女郎冷冷地一笑道:“本宫言出必践,今宵,到此为止,下次碰上,可得小心你的狗命!”
    青衣少年又是抱拳一拱道:“多谢长公主提醒,小生记下了。”
    红衣女郎冷哼一声,举手一挥道:“咱们走!”
    一阵“飕飕”连响之后,那些幽冥教的人,一齐消逝于累累荒坟之中。
    一直目送对方的人全都撤走之后,青衣少年才向灰衣老者笑道:“爹!那丫头好高明的身手啊!”
    灰衣老者拈须微笑道:“现在,你才知道敌人的厉害了。”
    接着,才向一直在一旁发呆的张劲秋、焦逸二人抱拳一拱道:“二位老弟,老朽接应来迟,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焦逸首先蹙眉问道:“请教这位老丈是——?”
    灰衣老者笑道:“焦老弟,我是朱伯伦,朱家凤父女俩所乔装。”
    焦逸这才“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三爷……”
    朱伯伦扭头向朱家凤笑叱道:“丫头,还不见过诸位叔叔。”
    朱家凤这才向对方三人分别见礼,并含笑说道:“侄女给张叔叔、焦孟二叔叔请安啦……”
    紧接着,却又“咦”了一声道:“怎么还不替孟叔叔解开穴道?”
    张劲秋苦笑一声,说道:“家凤,难道你还不知道焦孟二将的脾气,方才我们又没时间去劝导他,谁敢贸然去解开他的穴道哩!”
    朱伯伦正容接道:“让我来。”
    说着,已走向孟铭身前,满脸歉笑道:“老弟,千错万错,错在老朽父女接应来迟。”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老弟,一切老生常谈的话,我都不说,只请你记住一句话:忍辱负重,向杨大哥看齐。”
    张劲秋插口接道:“是的,孟兄所受的这点屈辱,同杨大侠比,那就算不了什么啦!”
    朱家凤也正容说道:“孟叔叔,你今宵所受的屈辱,总有一天,我们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对!”朱伯伦正容如故地接道:“韩信也曾乞食于漂母,并曾受过胯下之辱,可一点也无损于他的伟大啊!”
    孟铭虽然穴道被制,不能点首,也不能答话,但他那满含愤怒火的虎目中,却涌现两颗晶莹的泪珠。
    朱伯伦知道是时候了,他戒备着,一面替孟铭解开被制的穴道,一面说道:“孟老弟,赶快活动一下筋骨,我们还得立即赶路。”
    孟铭显然已接受了大伙儿的劝导,穴道解开之后,并无什么激烈行动,甚至也没有说一句话,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三爷,方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也都听到了,没想到家凤的身手,已高明到此种程度……”
    朱家凤连忙接道:“哪里,哪里,孟叔叔过奖啦!”
    孟铭苦笑道:“家凤,孟叔叔虽然手底下不行,一双老眼,可并未昏花,所以,我的话,一点也不能算是过奖。”
    一顿话锋,又目注朱伯伦,说道:“三爷,你方才为何不出手,留下那个臭丫头!”
    朱伯伦答非所问地接道:“老弟,咱们住进客栈中再作详谈吧!”
    张劲秋一怔道:“三爷,丰都城,是幽冥教的根本重地,我们住在这儿,可不太妥当吧!”
    朱伯伦笑了笑道:“这叫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方才那丫头,在幽冥教中,地位甚高,她所说的话,我们应该信得过。”
    焦逸接问道:“三爷认为在这丰都地区,果然不会再有事故?”
    朱伯伦点点头道:“这是应该信得过的。”
    朱家凤一挑“剑”眉道:“纵然贼子们胆敢生事,我们也不怕。”
    张劲秋拈须笑道:“贤侄女豪气干云,倒真愧煞我们这些须眉人物了……”
    顿饭工夫过后,他们这行人,已到达丰都城市,首屈一指的“洪记老栈”之前。
    只见一个劲装汉子,由客栈内匆匆的向外走出,向着群侠们抱拳一拱,道:“诸位,这‘洪记老栈’,已经由本教全数包租了……”
    朱伯伦抢先接道:“那不要紧,我们另外去找一家……”
    那劲装汉子连忙截口接道:“不……老爷子误会了。”
    “误会?”朱伯伦笑问道:“难道说贵教包下这客栈正是准备给老夫作行馆的吗?”
    劲装汉子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朱伯伦不由一怔,道:“这是谁的意思?”
    劲装汉子接道:“是咱们长公主的意思。”
    接着,又正容说道:“长公主说,诸位暂时是本教的贵宾,所须一切,都由本教供应,请诸位莫嫌简慢。”
    朱伯伦点点头道:“好,请上覆长公主,这一切盛情,老夫敬领了。”
    劲装汉子笑了笑道:“长公主还说过,待会她会亲来拜候。”
    朱伯伦笑道:“这真是打出来的交情,好!老夫恭候她芳驾就是。”
    那劲装汉子恭诺一声,又是抱拳一礼之后,才匆匆离去。
    由于群侠们都是满身血渍和满身尘土,所以,一经落店,盥洗更衣,可着实忙了一天阵子。
    幸亏客栈中人,倒还真把他们当作贵宾接待,因而获得不少方便。
    当他们一切舒齐之后,丰盛的酒席,也准备好了。
    店中掌柜的并亲自前来,向朱伯伦满脸堆笑地道:“老爷子,酒席已准备好了,长公主正在餐厅中恭候诸位大驾。”
    朱伯伦笑了笑道:“好,请上覆长公主,在下等马上就来。”
    孟铭哼了一声道:“俗语说得好:筵无好筵,我可不愿和那臭丫头同席,诸位也最好小心一点。”
    朱伯伦笑道:“老弟,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弟堂堂七尺之躯,什么事都该拿得起,放得下,何苦跟一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哩!”
    少顷之后,一行人已鱼贯地进入客栈的餐厅中。
    那位长公主,已换上一套浅绿色的宫装,端坐一旁的一张椅子上。
    经过一番客套,朱伯伦,张劲秋二人坐了上首,焦孟二将与朱家凤分坐左右,长公主下首相陪。
    长公主首先娇笑一声道:“诸位,酒菜中绝对未曾下毒,诸位如果不信,不妨请张大神医先行检验一下。”
    张劲秋笑道:“不必了,我们都相信长公主的金诺,同时,请恕我说放肆的话,有我张劲秋在,纵然酒菜中下了穿肠毒药,也发生不了效用。”
    长公主嫣然一笑道:“神医口吻,毕竟不凡。”
    这话,也不知是恭维,还是讥讽。
    张劲秋淡然一笑之间,朱伯伦却含笑举杯道:“长公主,在下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谢谢!”
    两人对饮一杯之后,朱伯伦才正容问道:“长公主如此盛情款待,我想,此中当另有深意吧?”
    长公主娇笑一声,道:“阁下何妨猜猜看?”
    朱伯伦沉思着半晌,接道:“是不是贵教方面,人手还没调齐,先来一个缓兵之计?”
    长公主含笑点首道:“是,可能是原因之一。”
    “还有。”朱伯伦接道:“想借机会探询我们的来历?”
    长公主正容答道:“对了,这才是主因,因为,诸位之中,除焦孟二将之外,其余都不是本来面目。”
    朱伯伦笑道:“长公主好锐利的眼力!”接着,又拈须微笑道:“不过,事实上,长公主可并没完全说对。”
    长公主讶问道:“此话怎讲?”
    朱伯伦含笑接口说道:“不错,老朽和犬子,固然不是本来面目,焦孟二将也的确未曾易容,但在事实上,这两位本来面目的焦孟二将,可并非焦孟二将的本人……”
    长公主不由截口讶问道:“不是焦孟二将本人,那是什么人呢?”
    孟铭这才冷笑一声道:“真正的孟铭,岂能那么轻易被你揍上两记耳光。”
    长公主娇笑道:“阁下,方才咱们是在生死于俄顷的战场上,开罪之处,尚请多多包涵。”
    孟铭冷哼一声道:“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在下学艺不精,怨不了谁。”
    长公主笑了笑,目注朱伯伦问道:“阁下,我虽然不曾见过焦孟二将,但传说中的焦孟二将,似乎的确是这样子的,目前这二位,既然不曾易容,也没有戴人皮面具,难道世间竟有如此酷肖的人吗?”
    朱伯伦笑道:“老实告诉你!长公主,这二位是孟焦二将的同胞弟弟,由于他们一向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而真正的焦孟二将,又已隐迹多年,所以纵然外貌上有点差异,除非是多年老友,可不容易察觉出来。”
    长公主“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方才在那万姓公墓旁边,诸位表演得真逼真呀!”
    朱伯伦含笑接口说道:“明知有大行家在暗中欣赏,不表演逼真一点,怎么行哩!”
    长公主注目假的焦孟二将道:“二位台甫如何称呼?”
    冒充焦逸的一位首先接道:“咱们是以排行为名,我叫焦三,他名孟二。”
    长公主娇笑道:“原来是焦三爷和孟二爷。”
    一顿话锋,美目移注朱伯伦笑问道:“阁下,焦孟二将既然是另有其人,那么,这位张神医,也必然是假的了?”
    张劲秋抢先笑道:“在下么,可是如假包换的‘地狱神医’张劲秋。”
    长公主一呆道:“可是,传说中的张神医,是一介书生,根本不谙武功的。”
    张劲秋笑了笑道:“传说并不一定可靠,而事实上,区区这点防身的三脚猫功夫,更不值识者一哂。”
    “阁下很自负。”
    “区区却觉得我已经是够谦虚啦!”
    长公主笑道:“张神医说的话,虽很谦虚,但行动上却很自负,也很大胆。”
    张劲秋注目含笑问道:“区区愿闻其详?”
    长公主神色一整,说道:“张神医此行,是否准备替苏州陈家的陈红萼治病?”
    张劲秋点首答道:“不错。”
    长公主美目深注地问道:“以往,那些替陈红萼治病的名医的下场,张神医该有过耳闻吧?”
    张劲秋冷笑接道:“是的,那些名医的下场,凡是有耳朵的江湖人,都该听说过。”
    接着,又加以补充道:“过去,没人知道,杀害那些名医的凶手是谁,今宵,这谜底总算揭开了。”
    长公主冷冷地一笑道:“明知会有杀身之祸,而阁下却偏偏要来,这不是自负和大胆吗!”
    张劲秋淡然一笑道:“我自己倒不觉得,我只认为,作为一个医生,应该以济世活人为天职,其他的一切,大可不必顾虑。”
    长公主披唇一哂道:“这世间,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你能救得了那么多?”
    张劲秋正容接道:“我本着尽其在我的精神,求的是心之所安,能救一个,就算一个。”
    长公主笑道:“虽然我已说过,在这丰都地区,不再难为诸位,但此去苏州,迢迢千里,险阻重重,阁下自信能平安通过?”
    张劲秋一轩双眉道:“我自然有这一份自信,更相信大侠有力量可以扫除一切障碍。”
    朱伯伦一直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面脸含微笑,静听张劲秋与长公主二人的对话。
    这时,才抬起衣袖,一抹嘴唇上的油渍,插口笑问道:“长公主,在下可以问你几句话吗?”
    长公主娇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恐怕会使阁下失望。”
    朱伯伦又灌了一大口酒,才含笑接道:“不要紧,不能回答的问题,我不勉强你就是。”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长公主,由于贵教的正式出面,对当年四大世家烟消云散的疑案,应该算是已经揭开谜底了,是也不是?”
    长公主娇笑说道:“这说法,我不同意。”
    朱伯伦注目问道:“为什么?”
    长公主含笑接道:“这问题,张神医与焦三爷,孟二爷等三位,多少也该心中有数。”
    张劲秋笑道:“怎会扯到我们三人头上来了哩!”
    长公主接道:“三位由川西到这儿,沿途拦截的人,包括三堡,两宫,和其他不属任何组织的高手,是吗?”
    张劲秋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
    “这就是了,”长公主目光移注朱伯伦面上,娇笑着又说道:“阁下,到目前为止,可说是整个武林的人都在拦截张神医去替陈红萼治病,阁下奈何如此偏爱本教,而将那幕后主持人的帽子,扣在本教头上呢?”
    朱伯伦笑笑,道:“长公主很有辩才啊!”
    长公主娇笑道:“不敢当,我是就事论事。”
    “好一个就事论事,”朱伯伦含笑接道:“那么,方才在万姓公墓旁,贵方所泄漏的,陈家和白家的武功,又如何解释呢?”
    长公主接道:“阁下该懂得,天下武学,万流同源……”
    朱伯伦苦笑道:“长公主要如此胡扯,咱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长公主娇笑道:“如果我要请教贤娇梓的来历,阁下是否也能坦诚相告呢?”
    朱伯伦“唔”了一声,说道:“长公主词锋之犀利,足可与你那超绝的武功相媲美。”
    长公主抿唇微笑,说道:“阁下谬奖了。”
    美目向朱家凤一瞟,含笑接道:“其实,令郎的身手,才真是对‘武功超绝’四字,当之无愧!”
    朱家凤一挑“剑”眉道:“长公主是否有点不服气?”
    “你说对了!”长公主也一挑秀眉道:“但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在这丰都地区之内,绝对不再找诸位的麻烦,但离开这个范围之后,我一定要找你好好的较量一番。”
    朱家凤含笑接口说:“区区随时恭候。”
    长公主神色一整道:“三更已过,我不便再打扰诸位了,现在,我暂时撇开咱们敌对的立场,说几句由衷的临别赠言,希望诸位莫当作马耳东风。”
    朱伯伦也正容接口道:“老朽正恭聆着?”
    长公主注目接道:“以令郎的身手而言,是我自出道以来所仅见,当然,阁下或者是令郎师尊的武功,是更不难想见其高明。”
    朱伯伦拈须微笑道:“我再说一句,长公主说话的技巧,的确是高明。”
    长公主正容如故地接道:“现在,我敬谨请教一声,诸位目前的实力,比起过去的四大世家来,是否已超过了呢?”
    朱伯伦笑问道:“长公主之意,说是我们有点自不量力?”
    长公主笑了笑道:“如果诸位目前的实力,并未远超过去的四大世家,那么,劝诸位还是急流勇退,早点抽身,才是上上之策。”
    朱伯伦神色一整,说道:“老朽相信长公主是一片诚意,但世间事,有时候,实力并不能决定一切,至于什么真理,正义,邪不胜正等大道理,可更毋须老朽赘述了。”
    长公主正容接道:“我言尽于此,请诸位多多三思,告辞!”
    她刚刚站起身来,忽然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叫嚷声道:“嗨!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只听一个清郎语声笑道:“当然是走进来的呀!”
    店小二的语声苦笑道:“相公,小的已经跟你说过了,小店已被宾客全部包租了……”
    那清朗语声截口接道:“偌大一家客栈,只住了寥寥几个人,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店小二的语声道:“相公,这不是小的所能过问的事。”
    那清朗语声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过问这些?”
    语气中,显然有着太多的不快。
    店小二的语声,惶恐地接道:“小的不敢!”
    那清朗语声说道:“去叫你们掌柜的来!”
    那语气是命令式的。
    店小二的语声苦笑道:“相公,掌柜的已经睡觉了,把他叫起来,也没用,你还是可怜可怜小的,另外去找一家吧!”
    那清朗语声道:“其他客栈都打烊了,只有你们这一家还开着,这半夜三更的,你教我再去投奔那一家呢?”紧接着,也苦笑一声道:“所以啦!还是请小二哥可怜可怜我,行个方便吧!要不然,我今宵只好在街头露宿了哩!”
    “这个……”店小二的语声嗫嚅地道:“小的可没法作主。”
    长公主忽然扬声问道:“小二,是什么人?”
    店小二也扬声答道:“回长公主,是一位读书相公。”
    长公主推开了房门,凝目向外面打量着。
    只见店小二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白色长衫,一手持着一把折扇,一手提着一只藤制的小书箱。
    此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面相清癯,文质彬彬地,一脸的书卷气息。
    当房门开启的刹那,白衫文士也向室内投过匆匆的一瞥。
    一见房门打了开来,店小二连忙向长公主哈腰谄笑道:“就是这位相公。”
    长公主缓缓“唔”了一声,仍在向对方深深地打量着。
    店小二又向那白衫文士歉笑道:“相公,小店就是这位长公主包下的。”
    白衫文士一怔道:“长公主?当今皇上,才不过二十多岁,怎会有这么大的一位公主呢?”
    店小二连忙加以补充道:“相公,这位长公主,不是当今皇上的长公主,却是幽冥教教主,幽冥帝君的长公主。”
    白衫文士笑道:“幽冥帝君,这名称好神气啊!”
    店小二显得眉飞色舞地说道:“相公,咱们这位长公主,实际上,可比当今皇上的公主,更具权威哩!”
    白衫文士“哦”了一声,向着长公主抱拳一拱,含笑说道:“长公主在上,区区这厢有礼了。”
    长公主美目深注地,接问道:“你是什么人?”
    白衫文士笑道:“区区是过路的游学秀士。”
    长公主冷然接口道:“我问你姓什名谁?”
    白衫文士道:“区区于君璧,‘之子于归’的‘于’,‘君临天’的‘君’,‘白璧无瑕’的‘璧’。”
    “好名字!”长公主赞了一句之后,又注目接着问道:“是由哪儿来?到哪去?”
    白衫文士歉笑道:“不瞒公主说,区区孑然一身,算得上是一身如寄,四海为家,所以,区区不知道该说由哪儿来,更不知道将向哪儿去?”
    长公主忽然扭头向朱伯伦笑道:“尊意如何?”
    朱伯伦一怔,说道:“长公主语意何指?”
    “我是说,”长公主含笑接道:“阁下是否有意留这位于相公,在这儿住一宵呢?”
    朱伯伦笑了笑道:“这客栈是长公主包租下来的,此事老朽可未便越权。”
    长公主接道:“不错,这客栈是我包租下来的,但目前,阁下却是这儿的主人,所以理当由阁下作主。”
    朱伯伦正容说道:“既然长公主已经授权,老朽就斗胆作主,让这位于相公在这儿住一宵……”
    于君璧(文士)连忙截口接道:“多谢老丈!”
    说着,并抱拳深深一揖。
    朱伯伦一面还礼,一面笑道:“于相公不必客气,俗语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家都是出门人,能够予人方便时,自当予人方便才是。”
    微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其实,于相公要谢,也该谢这位长公主才对,因为,咱们在这儿的一切开销,都是由长公主会账的哩!”
    于君璧“哦”了一声,又向长公主抱拳长揖道:“多谢长公主,于君璧这厢有礼了。”
    长公主微微颔首,并美目深注地说道:“于相公也成了这儿的贵宾,但我有几句不太好听的话,却必须先说明白,希望于相公不要介意才好?”
    于君璧怔了一下道:“长公主有话请尽管说,即使不太好听,区区也不介意就是。”
    长公主笑了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因这几天情况特殊,而这儿住的,又是我曾经承诺过,在这丰都地区,不再为难他们的贵宾,为了我自己的职责,才不得不对于相公有所唐突。”
    “不要紧,”于君璧含笑接道:“区区正恭聆着。”
    长公主注目接道:“于相公不但是游学秀士,也是武林中人吧?”
    于君璧笑问道:“长公主,怎样的人,才算是武林中人呢?”
    长公主哼了一声,道:“你很会装胡羊。”
    于君璧苦笑道:“长公主,区区可的确是没听懂你的话啊!”
    长公主接道:“那么,你带着宝剑干吗?”
    原来于君璧的腰间,还系着一柄古意盎然的宝剑。
    由于那柄长剑的剑柄和剑鞘的古色斑斓,虽然外表看来并不起眼,但在行家眼中,必然会认为是一柄颇为名贵的宝剑。
    不过,由于那宝剑的位置,偏于腰后而接近臀部,如非是长公主眼明心细,加以点破,其余的人,几乎没有注意到。
    于君璧高然一笑道:“不瞒长公主说,这不过是用来装点门面,吓唬一些存心不良的宵小而已。”接着,又微微一怔道:“长公主,难道说,带着宝剑,就算武林中人?”
    长公主接道:“光是带着宝剑还不行,必须要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才能算是武林中人。”
    于君璧不由目光一亮道:“那么,我也算是武林中人了。”
    长公主蹙眉接道:“此话怎讲?”
    于君璧笑道:“我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而且,家师的名气还大得很哩!”
    这几句话,不但使长公主的秀眉蹙得更紧,连朱伯伦等人,也一齐深感诧讶地,蹙紧了眉峰。
    是的,这位于君璧的话不但前后矛盾,也实在太以不合逻辑。
    因为,他首先说自己带着宝剑,不过是装点门面,吓唬宵小,继则又说自己武功不俗,而且师傅的名气很大。
    试想,真正武功不俗,师傅名气很大的人,会这么说吗?
    长公主微一沉思,忽然凌空一指,点向于君璧的“七坎”要穴,并以快速绝伦的手法,将他的宝剑取了过来。
    长公主的行动,固然出人意外,但于君璧所显示的,却更令人费解。
    他,竟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给长公主制住了,只是显得满脸惊惶地,大声嚷道:“你……你会邪术?”
    长公主苦笑道:“胡说!”
    于君璧飞快地接道:“那么,怎么你凌空那么一点,我就不能动弹了呢?”
    长公主摩裟着手中的宝剑,自顾自地苦笑道:“一个武功不俗的人,会是这样子的……”
    于君璧怒声喝道:“这是我家三代祖传的宝剑,赶快还给我!”
    长公主披唇一哂,道:“放心,我不会要你这枝破剑,不过是称称你的斤两而已。”
    于君璧怒声接道:“长公主欺人太甚,人又不是牲口,怎可以论斤论两的!”
    这几句话,可使得朱家凤,忍俊不住地,“噗嗤”出声。
    长公主美目深注,冷冷地一笑道:“如果你是一位不露相的高人,这一份表演功夫,可真是登峰造极了。”
    于君璧苦笑道:“我生成就是这样子,不论你说我高也好,矮也好,我都不计较,但你必须将宝剑还给我,而且,还得将定身法解除。”
    长公主根本不答理对方的话,只是披唇一哂道:“徒弟如此,我想你的师傅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于君璧截口大喝道:“长公主,你要是辱及家师,我可要骂你了!”
    长公主笑问道:“你且说说看,令师是怎样的高明法?”
    于君璧一听对方提及乃师,顿时忘去了自己已中了“定身法”,也忘去三代祖传的宝剑被人抢走,显得眉飞色舞地接道:“提起家师,可真是一位文武双全,非常了不起的大英雄。”
    长公主“唔”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于君璧接道:“家师人称万博居士,又称为万博老人……”
    长公主截口笑道:“这称谓倒蛮像是一位绝代高人……”
    于君璧连忙接道:“不!家师的个儿并不高。”
    他的话,有时显得颇为世故,有时却是幼稚得令人喷饭,但他本人却是煞有介事地,一本正经因而使得长公主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地冷哼一声道:“可是,我却没有听说过。”
    于君璧也哼了一声,说道:“你又没有顺风耳,怎能听到百多里以外的人和事哩!”
    长公主一怔道:“府上距这儿只有百多里?”
    于君璧接道:“我是这‘丰都’县境的‘高峰场’的人,你说,距这儿有多远呢?”
    长公主微微一怔,然后娇笑道:“原来咱们还是小同乡,真是失敬得很。”
    于君璧笑了笑,说道:“长公主不要客气。”
    长公主注目问道:“令师尊姓如甫,如何称呼?”
    于君璧接道:“徒不言师讳,长公主知道家师是万博老人,不就够了吗!”
    “有理,有理,”长公主苦笑着点点头,又接问道:“那么,令师是怎样的高明呢?”
    于君璧口沫横飞地接道:“说到家师的高明之处,可就多啦!先说文的……”
    光是口沫横飞还不够,很可能还想以手势来加强语气,这才发觉自己所中的“定身法”尚未解除,因而忽然一顿话锋,注目接道:“嗨!你还没解开我的定身法哩!”
    长公主冷冷地一笑,扬手凌空连点了两下,道:“好!说下去。”
    于君璧一个懒腰,色然而喜道:“咦!你这邪门法术,倒真是蛮灵验得很啊!”
    长公主冷然接道:“说你师傅的高明吧!”
    “是!”于君璧冷笑接道:“先由文的说起,家师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至于什么三教九流,星、相、医、卜,等学问,那只能算是雕虫小技了。”
    长公主接问道:“武的方面呢?”
    于君璧接道:“武的方面,马上马下,十八般武艺,无所不精,至于行军布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是不让张良,诸葛,专美于前。”
    长公主冷笑道:“可是,你所表现的,却太差劲了。”
    “是的,”于君璧讪然一笑,道:“区区是读书学剑,两无成就,真是惭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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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剑辣人更刁山险手尤狠
    接着,右手向前一伸道:“宝剑还给我。”
    长公主随手将长剑向前一递,但于君璧刚刚伸手接住,她却又抽了回来,因而使得于君璧张目讶问道:“你怎么又变卦了?”
    长公主披了披樱唇道:“我要仔细瞧瞧之后,再还给你。”
    说着,已“呛”地一声,将长剑由剑鞘中拔了出来。
    长剑一出鞘,长公主不由惊“咦”一声道:“原来这还是先皇帝所钦赐的尚方宝剑。”
    于君璧得意地笑道:“我早就说过,这是我三代祖传的宝剑嘛!”
    长公主笑了笑道:“令祖想必当过很大的官?”
    “是的。”于君璧含笑接道:“先祖父是状元及第,首封八省巡按,以后,逐渐递升至右丞相兼太子太师。”
    长公主接道:“这个家世,可的确是非常显耀,只是……”
    顿住话题,目光在长剑上来回扫视着,并披唇一哂,说道:“这柄剑,却只能吓唬一些官场中人,在江湖上,可派不上用场。”
    她说得不错,这柄尚方宝剑,除了外表上有点古色古香的意味之外,剑叶上,却已有了斑斑锈痕,可委实不能派什么用场。
    当长公主在低头审视剑柄和剑身上的钦赐图案时,朱伯伦却也在一旁仔细地端详着。
    其实,这是一柄与普通长剑一样形式的剑,除了一个钦赐的来历和“尚方宝剑”的名称之外,只不过比一般长剑的尺寸略为宽大,也长上一二寸而已。
    但于君璧却飞快地接过长公主的话锋,道:“谁说的,前几天,我还派过用场哩!”
    长公主笑问道:“那是怎么派上用场的?”
    于君璧含笑接口说道:“是一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想向我打劫,当时,我刚刚将宝剑拔出来,那毛贼就抱头鼠窜地逃掉了。”
    长公主截口笑道:“真是瞎猫子碰着死老鼠。”接着,又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方才,你说你是本县‘高峰场’中的人?”
    于君璧连连点首道:“一点不错。”
    “可是,”长公主美目深注地接道:“据我所知,‘高峰场’可并无像你所说的,这种身世显赫的世家。”
    于君璧笑道:“长公主真够细心,老实告诉你吧!寒家是由别处迁过来的。”
    长公主接问道:“迁到本县,已有多久了?”
    “还不足半年。”
    “你祖籍何处?”
    “北京,”于君璧顺口答了一句之后,又伸出右手接道:“还我宝剑。”
    长公主将宝剑入鞘,还给于君璧,一面却注目接道:“请再答我一问。”
    于君璧一面将宝剑重行系在腰间,一面含笑道:“长公主有话,请尽管问。”
    长公主笑了笑道:“由北京到这儿,算得上是迢迢万里,贵府究竟为了什么事情,不辞跋涉,要迁居到这儿来?”
    “是为了避仇。”于君璧笑了笑道:“家父说过,‘高峰场’与‘丰都’城近在咫尺,算得上就在阎罗王的脚下,再厉害的讨债鬼,也必然不敢上门了。”
    长公主笑问道:“你相信这些?”
    于君璧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区区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自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与阎王啦!”
    长公主回眸美目深注,却是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挥了挥手道:“好,你跟小二去安歇吧!”
    于君璧向长公主抱拳一揖道:“多谢长公主!”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并大声叫道:“嗨!小二哥,给我找一间清静的上房,……”
    长公主也向朱伯伦等人,嫣然一笑道:“已经快天亮了,诸位也乘早歇一会儿吧!”裣衽一礼,转身姗姗地离去。
    直到这时,孟二才长吁一声道:“三爷,有一句话,老早就想问出,却一直没机会一口,闷得我好难过。”
    朱伯伦含笑问道:“老弟台,什么事啊?”
    孟二接道:“就是那个什么长公主的问题,连家凤侄女,都能被她打成平手,以三爷的身手,要擒住她,当不致有问题吧?”
    朱伯伦故意苦笑道:“老弟,你将我估计得太高了。”口中说着,眼中却在连连使着眼色,紧接着,并以真气传音接道:“当心隔墙有耳。”
    孟二也传音接道:“三爷,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朱伯伦传音答道:“要擒下那丫头,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目前,我还不便出手。”
    “为什么?”
    “因为,我一出手,我就没法保持身份的秘密了。”说着,又以普通语声安慰他道:“老弟,君子报仇,三年不为晚,希望你暂时抛开这些不愉快的记忆。”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诸位,我们得争取时间,好好地调息一下,可能今宵还有事故哩!”
    朱家凤接问道:“爹,您说的就是那位于相公?”
    “对了。”朱伯伦正容接道:“此人似顺非顺,言词闪烁,任何人都会对他发生疑问,你们没看到那位长公主,盘问得是多么细心。”
    朱家凤笑道:“可是,她什么名堂也没盘问出来。”
    “这就是那位于相公的高明之处。”朱伯伦正容接道:“所以,我判断长公主必然会不服气,今晚上,可能还会有事故发生。”
    但事实证明,朱伯伦的构想,完全不对,这一夜,竟然是平平安安地渡过。
    不过,那位于相公,却是天刚亮就走了,据小二告诉他们,于相公是向下游的“忠县”方向走的,而且还租了一顶“滑竿”。(滑竿,即为没顶没逢的轿子,便于山径行走,亦为川省所独有。)
    朱伯伦等人,也于辰牌过后,继续行程。
    他们仍然走的是旱道,由于那位长公主曾经说过,在丰都境内,不会有人拦截,因而他们一出丰都县境,立即加强了戒备。
    但出人意外的是,他们经忠县、万县、云阳、一直到达奉节,行程虽走了五天,却一直不曾发生一丝事故。
    这天晚上,他们住在奉节城东面的白帝城。这个白帝城,也就是蜀汉先生刘备,为报盟弟关羽被杀之仇,倾全国之力,讨伐东吴,结果败在东吴统帅陆逊之手,而且是一败涂地之后,召来诸葛武侯,将太子阿斗,托付武侯辅佐的白帝城。
    晚餐桌上,朱家凤首先发问道:“爹!这一路行来,都没发生事故,您看是什么原因呢?”
    焦三抢先笑道:“我想,一定是三爷的无形神威,将贼子们镇慑住了。”
    朱伯伦正容接口道:“老弟,别向我脸上贴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知道我是谁。……”
    张劲秋截口接道:“不过,由于家凤侄女已经和那位长公主交过手,他们对三爷,多少也有一点概念。”
    焦三也立即接道:“是的,他们必然是不敢轻估我们的实力,才在暗中加强部署,以免再弄得灰头土脸地下不了台。”
    朱伯伦点首接道:“有此可能。他们部署的时间越久,前途的险阻也更多,诸位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过了奉节,即进入巫山,巫山十二峰那奇险而漫长的山径,才是他们截击和暗算的最佳所在。”
    朱家凤披唇一哂道:“如果都是像在丰都境内所遇上的那些角色,倒是稀松得很。”
    朱伯伦沉声接道:“这种想法要不得。难道这几天中,沿途所获得的消息,还不够多,姑且撇开对方的首脑人物不论,光是那三位公主,就够我们应付的啦!”
    朱家凤不服地接道:“传说并不一定可靠,纵然那个什么二公主,三公主,真的比长公主的身手还要高明我也不怕。”
    朱伯伦只好苦笑道:“这丫头……”
    朱家凤截口娇嗔道:“爹,莫忘了我现在是小子啊!”
    朱伯伦笑道:“对了,横直也没人认识你,我看,就索性恢复女装吧!”
    朱家凤连忙接道:“那好极了!我正感到,这种装束,别扭得很哩!”
    接着,扭头向张劲秋笑道:“张叔叔,方才您说过,要带我去看刘先主白帝城托孤的古迹的,我这马上就去换装,换好装就走……”说完,放下饭碗,就向房间中走去。
    朱伯伦蹙眉笑道:“什么事都沉不住气,真是一个大娃儿。”
    朱家凤扭头笑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娃儿嘛!”
    XXX
    刘备白帝城托孤的遗址,已只剩下一片断瓦残垣,供人凭吊,但凡是途经白帝城的人,却都不愿放弃一游的机会。
    由于朱伯伦等人,落店时已近旁晚,因而当朱家凤恢复女装,偕同张劲秋到达那个托孤的遗址时,夜幕已经下垂了。
    朱家凤一看那断瓦残垣的荒凉景象,禁不住殊感失望地噘着小嘴道:“早知是这个样子,我就不来看啦!”
    张劲秋拈须微笑道:“所谓名胜古迹,大都是这个样子的啊!”
    忽然,大门外传来一个清朗语声说道:“你们等在这儿,我只瞧一瞧,马上就走。”
    张劲秋一怔道:“这口音好熟啊!”
    朱家凤悄声说道:“张叔叔,这说话的人,就是那位于君璧呀!”
    “不错!”张劲秋含笑接道:“经你这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
    就这说话之间,门口灯光闪动,于君璧已手持一盏灯笼,缓步走了进来。
    由于于君璧自己提着灯笼,由明窥暗,一时之间,自然不会发现里面早已有了游人,只是边走边自语着笑道:“秉烛夜游,倒真是别有一番情调,只是,眼看这一片断瓦残垣,缅怀当年昭烈帝托孤盛况,怎不教人感慨万千……”
    他显得无限感慨地随意浏览着,竟然不曾发现悄立一隅,近在咫尺的张劲秋,朱家凤二人。
    少顷,他又摇头晃脑地,低声吟哦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白发鱼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入目他那一副酸气冲天的模样,朱家凤可再也忍不住地为之“噗嗤”出声。
    于君璧听到这一声娇笑,才大吃一惊地,循声投注,不胜惊喜地一“咦”道:“原采是张先生,二位好雅兴啊!”接着,又是一“咦”道:“其余几位怎么没来,这位姑娘是——?”
    他的目光中,有着异常复杂的表情,令人无法分辨,那究竟是惊喜还是困惑?
    张劲秋淡然一笑道:“这位是舍侄女家凤,是于相公离开客栈之后,才赶上来会合的。”
    “啊!”于君璧含笑接道:“原来是家凤姑娘。”
    张劲秋向朱家凤笑道:“家凤,还不见过于相公。”
    “是!”朱家凤娇应着,并向于君璧裣衽为礼道:“朱家凤见过于相公。”
    于君璧一面还礼,一面“哦”了一声道:“姑娘是姓朱?”
    朱家凤娇笑道:“是啊!我已经连名带姓都报出来了。”
    于君璧接口问道:“朱姑娘,仙乡何处?”
    朱家凤娇笑道:“小女子自幼跟随家父,东飘西荡,四海为家,所以,我也不知道该说是什么地方人。”
    于君璧眉峰一蹙之间,张劲秋却歉笑道:“舍侄女自幼娇纵,可野得很,敬请于相公多多包涵。”
    于君璧连忙接道:“哪里,哪里,张先生言重了。”
    张劲秋笑问道:“于相公外面还有同伴?”
    于君璧接道:“那是区区雇用的两个轿夫。”
    “哦!”张劲秋接问道:“于相公比我们早走半天,怎么反而落在我们的后面呢”?
    于君璧笑了笑道:“区区性喜游山玩水,沿途凡是值得瞧瞧的地方,都要停下来,浏览一番,所以,就落在诸位的后头了。”
    张劲秋注目问道:“于相公没在这儿落店?”
    “是的。”于君璧接道:“我想乘夜晚赶路,凉快一点。”
    张劲秋道:“下一站,就是有名的巫山十二峰了,于相公又可以尽情游览一番啦!”
    “是的,”于君璧接口道:“区区胸无大志,只是希望能够游遍天下的名山大川。”
    张劲秋含笑接道:“于相公是雅人,才有此雅兴……”
    忽然,一个阴冷语声接道:“你张劲秋也可以附庸风雅一番,是也不是?”
    随着话声,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已缓步而入。
    迎着于君璧手中的灯光,只见他面如锅底,满头银发,白髯垂胸,粗粗一瞧,就像是一座铁塔似地。
    张劲秋入目之下,披唇一哂道:“你们真沉得住气,一直到现在才来。”
    黑袍人冷然接道:“这是咱们帝君慈悲,特别容许你们多活几天。”接着,向于君璧沉声喝道:“穷酸,这儿马上就要发生一场大厮杀,你还不快点滚开!”
    于君璧闻言之下,脸色为之一变。只见他显得无限惊恐地,瞧瞧那黑袍人,又瞧瞧张劲秋,却是欲言又止。
    张劲秋也沉声说道:“于相公,你还是快点走吧!如果没有什么紧急事故,最好是在这白帝城中,找家客栈住下,等个三五天再走。”
    于君璧讶问道:“为什么呢?”
    张劲秋笑了笑道:“因为,这一路下去,尤其是巫山十二峰一带,沿途都有厮杀,为免受池鱼之殃,于相公最好是等几天再走。”
    于君璧“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黑袍人怒声喝道:“少噜嗦!快点滚!”
    这两句话,有如仲夏炸雷,震得于君璧身躯一颤,连退了三大步,手中灯笼也被吓得掉落地下而熄灭了。
    沉沉夜色中,只听于君璧语不成声地颤声说道:“大王……我……我马上就走……”
    说完,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跄跄踉踉地奔了出去。
    张劲秋又是披唇一哂道:“阁下好威风啊!”
    那黑袍人冷哼一声道:“我没工夫跟你闲磕牙儿,张劲秋,你如果希望多活几天,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张劲秋笑问道:“是如何一个回头法呢?”
    那黑袍人道:“就像你最近这些年来一样,找个隐蔽所在,韬光隐晦,毋再过问江湖上的恩怨是非。”
    张劲秋冷笑一声道:“这一套,我也不愿再听了,你且报上名来!”
    黑袍人沉声接道:“老夫南宫柏,现任帝君座前五殿阎王。”
    张劲秋笑道:“官位可不算低。”
    朱家凤娇笑问道:“嗨!现在在外围采取包围之势的那些饭桶们,都是你带来的。”
    “不错。我们不过是先遣人员。”接着,又注目问道:“五天之前,在丰都城郊,万姓公墓旁,据说是一个年轻小子,是不是你的化身?”
    朱家凤笑了笑道:“是以怎样?”
    南宫柏注目问道:“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朱家凤含笑反问道:“你说呢?”
    南宫柏一蹙浓眉之间,张劲秋却注目问道:“以往,在伏牛山一带,有一个满身血腥气息的强盗头儿,好像也叫什么南宫柏,是否就是你阁下呢?”
    南宫柏点首答道:“不错。”
    张劲秋笑道:“强盗头儿,居然当上了五殿阎王,怪不得会天下大乱啦!”
    南宫柏冷笑道:“今宵,我要让你知道我这个强盗头儿的厉害……”
    张劲秋却截口向朱家凤笑道:“贤侄女,目前这一场功德,就让给你吧!”
    朱家凤娇笑道:“多谢张叔叔!”
    夜空中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家凤,莫耽搁时间,以重手法处置!”
    语声摇曳夜空,莫知其所自来。
    但朱家凤一听就知道是乃父已赶了来,不由笑一声道:“好的……”
    南宫柏脸色一变,说道:“那是什么人?”
    朱家凤含笑接道:“是我爹……。”
    南宫柏截口接道:“我是问他,姓甚名谁?”
    朱家凤脸色一沉道:“向你的阎王同寅去问吧!”
    话声中,寒芒一闪,一剑当头劈了过去。
    她的动作,快速之至,拔剑出招,算得上是一气呵成。
    南宫柏似乎没料到对方年纪轻轻,手脚上竟然会辛辣快速到如此速度,因而这起手一剑,就几乎受了伤,饶是他临敌经验丰富,身手也的确够高明,临危不乱,闪避及时,胸前衣衫却也被划破一道半尺长的裂缝,只是毫发之差就伤到肌肤了。
    朱家凤得理不饶人,一面如影随形地,挥剑跟踪进逼,一面娇笑道:“能躲过我这一剑,总算有点门道。”
    南宫柏惊魂未定,虽然手忙脚乱,亮了判官笔迎战,但由于功力相差悬殊,兼以先机尽失,因而一上手,就处于险象环生的情况下,而被迫得连连后退。
    朱家凤一面节节进逼一面笑道:“南宫柏立即自行了断可以获得一个全尸。”
    南宫柏羞愤交迸之下,厉声叱道:“放屁!”
    这当口,旁观的张劲秋,一直双眉紧蹙,但精目中却是异彩连闪,他这种表情,可实在令人费解。
    外面院落中,传来一串金铁交鸣之声并传出了一声惊“咦”道:“你是谁?”
    由语声中判断,显然是那位长公主。
    只听朱伯伦的语声笑道:“我就是我呀!”
    长公主的语声一“哦”道:“你就是五天前,在丰都城郊,万姓公墓旁出现过的那个糟老头儿?”
    朱伯伦的语声笑道:“老夫能在长公主的芳心中,占得一席之地,可感到非常荣幸……”
    长公主的语声哼了一声道:“你怎么又改装了?”
    “高兴呀!”朱伯伦的语声笑嚷道:“乖女儿快来帮忙,这位长公主辣手辣脚的,爹已吃不消啦!”
    朱家凤扬声娇笑道:“爹,我马上就来。”
    南宫柏自知不能力敌,竟然形同疯狂似地,接连攻出两招,飞身而起,向院落外逃去。
    朱家凤几乎是以身剑合一之势,跟踪追射,一面娇笑道:“留下人头来!”
    这情形,吓得南宫柏大声惊呼道:“长公主救……”
    那“救命”的“命”字尚未说出,人头已经滚落一旁,而且,那激射而前的无头尸体,也仍然向前射出二丈许,才摔落地面。
    朱家凤娇笑道:“我有心给你一个全尸,是你自己不识相……”
    她的话被一声“呛”然巨响打断了。
    原来那与朱伯伦交手的长公主,已舍朱伯伦而向朱家凤扑了过来。
    长公主一面挥剑抢攻,一面冷笑道:“丫头好狠毒的手段!”
    朱家凤一面从容应战,一面娇笑道:“多承夸奖!其实,杀个把不入流的角色可实在算不了什么。”
    所谓“从容应战”,就是见招拆招,而不反击,也就是只守不攻。
    朱伯伦已由药材商人的“糟老头儿”改装成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怪不得长公主不认识他了。
    此刻,他一面以衣袖揩拭额头冷汗,一面扬声说道:“丫头,这位长公主武功高不可测,你可千万不能大意。”
    朱家凤笑道:“爹!我知道啦!”
    片刻之间,两人已交手二十招。
    但尽管长公主使尽浑身解数,剑势有若长江大河,绵绵不绝地攻出,却都被朱家凤那严密得风雨不透的守势所阻,而无法越雷池一步。
    张劲秋已到了朱伯伦身边,焦三,孟二也由外面快步走进,并向朱伯伦低声说道:“三爷,的确是有高人在暗中帮助我们。”
    张劲秋一怔道:“此话怎讲?”
    孟二问道:“张爷当已察觉到,这儿周围已被敌人的暗桩包围住了?”
    张劲秋苦笑道:“是的,但那是家凤侄女先行察觉,以真气传音告诉我的。”
    孟二含笑接道:“现在,那些暗桩,都已被人点了死穴……”
    张劲秋一怔道:“能够不着一丝痕迹,如此干净俐落地,制死那么多人,可真是不可思议。”
    接着,又向朱伯伦低声问道:“莫非是你们老大赶来了?”
    “不会,”朱伯伦接道:“杨大哥目前没法分身,否则,也不会派我到这边来了。”
    张劲秋蹙眉接口道:“那么,那是谁呢?”
    朱伯伦笑道:“是好朋友就是,目前,我们用不着瞎猜……”
    长公主与朱家凤激战已近百招,朱家凤仍然只守不攻,也仍未分出高下来。
    长公主似乎不耐烦地,厉声问道:“你为何不攻?”
    朱家凤娇笑道:“我只守不攻,你都奈何不了我,我要是反击起来,你能挡得住吗?”
    长公主显然是被激怒了,只见她秀眉一挑,连连冷笑道:“不给点颜色你瞧瞧,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话声中,剑式突然一变,寒芒电制中,激起慑人心魄的锐气,使得一旁的张劲秋,脸色大变地,脱口惊呼道:“‘追魂八式’!”
    一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又被朱家凤从容不迫地化解掉了,而且,朱家凤仍然只守不攻,也仍然是坚守原地,未曾移动分毫。
    朱家伦长叹一声道:“四大世家的武学,却都是视如拱璧,不肯外泄的,‘追魂八式’,为陈家‘追魂剑法’中的精髓,如今居然被幽冥教中的人学去,很显然,四大世家被暗算的疑案中,幽冥教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同一时间,长公主却冷笑道:“‘追魂八式’,出必伤人,你能从容地接过,足证明你必然是三剑客中的传人,方才那人,也十有八九是三剑客中的老三,‘迷糊酒侠’朱伯伦。”
    朱伯伦笑道:“别自作聪明了,‘迷糊酒侠’朱伯伦,岂会如此差劲,连一个邪魔外道中的小丫头,都打不过的……”
    长公主截口一哼道:“方才,你是在故意装胡羊。”
    朱家凤娇笑道:“长公主这一向自己脸上贴金的技巧,算得上是很高明啊!”
    长公主怒声道:“我几时向自己脸上贴金了!”
    朱家凤含笑接道:“故意抬高敌人的身价,那不是向自己脸上贴金吗?”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试想,连名震江湖的三剑客中人物,都给你打败了,那有多光彩呀!”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真聪明!”
    朱家凤娇笑道:“多承夸奖……”
    话没说完,长公主却突然点出一指,并冷笑一声道:“你且尝尝这个!”
    在连绵不绝,辛辣而又奇幻的剑势中,突然攻出这么一指,可着实使朱家凤吃了一惊,因而迫得她不得不闪退一大步,才险煞人地避过那要命的一指。
    只听“嘶”地一声,那强劲的指风,擦着朱家凤的鬓发边而过。
    而且,长公主是得理不饶人地,剑指兼施的展开一串抢攻,居然将朱家凤又迫退了三步。
    朱家凤接连被迫退四步之后,又稳住阵脚了,并且扬声娇笑,道:“长公主,你虽然学会了‘苏州’陈家的‘追魂剑法’与‘长安’洪家的‘洞金指’,但火侯方面,却还差了一大段距离,要想逼得姑娘我施以反击,至少还得下过十年苦功才行。”
    一旁的张劲秋插口朗笑道:“长公主已露出了四大世家中的两家的武学,其余‘洛阳’白家的‘碎玉掌’,和‘衡山’伍家的‘夺命刀’,何不也一并抖将出来哩!……”
    长公主久战无功,又在对方冷潮热讽的情况之下,几乎要发疯了。
    当然,她越是气愤,却越是奈何不了朱家凤。
    而朱家凤却更是捉狭地娇笑道:“哟!长公主,这是要命的场合,可不能生气呀!”
    长公主厉声叱道:“贱婢……你要是算一号人物,就该在手底下一分高下!”
    朱家凤“格格”地娇笑道:“长公主,我不是在舍命奉陪嘛!只因在丰都城中,叨扰过你丰盛的晚餐,所谓吃人的手软,我才不好意思下杀手啊……”
    忽然,远处传来一串凄厉已极,刺耳难闻的“呜呜”之声。
    长公主闻声俏脸一变地大喝一声:“停!”
    “停”字声中,人已倒飞丈外。
    朱家凤一掠鬓发散乱的青丝,淡然一笑道:“停就停吧!本来就是你自己要跟我们过不去……”
    这当口,那凄厉难闻的“呜呜”之声,越来越急促了。
    只见长公主俏脸上阴晴不定,嘴唇牵动着,却是欲言又止。
    朱家凤笑了笑道:“长公主,这是不是你们幽冥教紧急撤退的信号?”
    “不错!”长公主冷然接道:“今宵,暂时便宜了你们。”
    朱家凤向着对方裣衽一礼道:“多谢公主手下留情!”
    长公主哼了一声,接着却发出一声高吭的清啸。
    朱家凤披唇一哂道:“这算是临去秋波?”
    张劲秋插口笑道:“长公主,如果你是招呼你手下人撤退,那可不必多此一举了。”
    长公主冷然问道:“为什么?”
    朱伯伦含笑接道:“他们都已经向森罗殿上报到去了!”
    长公主俏脸一变道:“是你干的?”
    朱伯伦笑道:“长公主这一问,就不够聪明啦!老夫人在这儿没动过,怎能分身去杀人哩!”
    长公主一怔道:“那是谁干的呢?”
    “不知道,”朱伯伦接道:“但你可以将这笔帐,记在我的头上。”
    长公主冷笑一声道:“好!这笔血债,很快就会索还的……”
    朱家凤截口娇笑道:“长公主也未免太过小气了,区区数十条人命,与四大世家的千百条人命比较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哩!”
    长公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冷哼一声道:“告辞!”
    朱家凤连忙接口说道:“长公主慢走,慢走……”
    长公主已长身而起,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孟二呵呵一笑道:“痛快,五天前所受的窝囊气,总算已消去不少了。”
    接着,又目注朱家凤苦笑道:“贤侄女,方才你为甚不宰了那贱婢,也好让孟叔叔出尽这口恶气?”
    朱家凤也苦笑道:“孟叔叔,我要有这么大的本领就好啦!”
    接着,又正容说道:“孟叔叔,您别看我方才外表上打得很轻松,其实,我里面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哩!”
    孟二笑道:“家凤,你这话,恐怕没人会相信。”
    朱家凤笑道:“孟叔叔不信,可以摸摸看。”
    这真是孩子话,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怎可随便让人家摸的,何况摸的又是内衣。
    因此,尽管朱家凤小的时候,给所有的叔叔伯伯们都抱过,但孟二闻言之下,却仍然禁不住窘得发楞,而其余的人,也忍俊不住地,齐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朱伯伦更是蹙眉苦笑道:“真是一个傻丫头!”
    朱家凤一看旁人那种表情,也猛然省悟到自己的话有了语病,但她却仍然故装迷糊地,蹙眉自语道:“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张劲秋却乘机岔开话题,含笑问道:“贤侄女,你这一身武功,可不是家传的吧?”
    朱家凤含笑反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张劲秋含笑接道:“不瞒贤侄女说,方才你一经与那位长公主交手,我就一直在注意你的招式和身法,可是,说来真使我这个张叔叔惭愧煞了,瞧了半天,却没瞧出一点名堂来。”
    朱家凤神秘地一笑道:“张叔叔还是问我爹吧。”
    张劲秋的目光方自移注到朱伯伦的脸上,朱伯伦却也苦笑道:“你老弟要问我,等于是问道于盲。”
    张劲秋蹙眉苦笑道:“你们父女俩在搞什么鬼啊?”
    朱伯伦正容说道:“不瞒诸位说,凤丫头的武功来源,我也不知道。”
    其余诸人,几乎是同时一怔,也同声说道:“会有这种事?”
    朱伯伦接道:“这一点都不假,当然,凤丫头是有师父的,但她那位师父,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和来历。”
    孟二抢口接问道:“三爷见过那位奇人?”
    朱伯伦点点头道:“见过,也谈过多次的话。”
    张劲秋接道:“那是怎样的一位奇人呢?”
    朱伯伦正容接道:“是一位白面无须,长得颇为俊秀的落拓文士。”
    张劲秋蹙眉问道:“真的连家凤都不知道?”
    朱家凤娇笑道:“我为什么要瞒着您哩!”
    张劲秋苦笑道:“令师如此神秘,总该有个原因?”
    朱家凤也苦笑道:“他老人家说过,不必问什么原因,只要我知道有这么个师父就行了。”
    张劲秋问道:“他是打算一辈子都瞒着你?”
    “不!”家凤正容接道:“他老人家也说过,当有一天,有人能一口道破我的武功来历时,也就是他老人家公开身份的时候。”
    张劲秋禁不住长叹一声道:“这就是江湖上不可思议的事,不可思议的人,却到处都是。”
    焦三含笑接口道:“对了,谈到不可思议的人,今宵,我们好像是又碰上了一位。”
    张劲秋一怔道:“谁?”
    焦三笑笑道:“张爷,那位在暗中替我们除掉幽冥教的暗桩的人,还不够神秘吗?”
    “不错。”张劲秋点点头:“看情形,这一路下去,还不知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事发生。”
    朱伯伦忽然一叹道:“走吧!前途多艰,我们快点回客栈去养足精神,明天还得赶路哩!”
    在快要回到客栈时,朱伯伦忽然向朱家凤沉声说道:“丫头,在巫山十二峰中,我势将泄露身份,所以,你必须在这儿将我那命根子准备好来。”
    张劲秋抢先笑问道:“是什么命根子啊?”
    朱家凤娇笑道:“张叔叔,‘迷糊酒侠’的命根子,那当然是酒呀!”
    张劲秋含笑一“哦”之间,朱家凤却向乃父娇笑道:“爹,我离开客栈之前,就吩咐过店小二准备好两大坛大曲,够您在巫山十二峰中消受的啦!”
    朱伯伦捋须微笑道:“唔!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回到客栈,只见于君璧由里面迎了出来,并含笑说道:“原来诸位也住在这儿,那真是好极了。”
    朱家凤娇笑道:“我们住在这儿,对你有什么,好?”
    于君璧接口道:“明天,我可以借诸位的庇护,一起通过巫山十二峰,免得一个人在这客栈中多呆几天。”
    朱家凤道:“你为什么要我们庇护?”
    “为什么?”于君璧接道:“诸位的本领都很大,不是已经将方才那些坏人都打跑了吗!”
    张劲秋插口笑问道:“于相公是怎么知道的?”
    于君璧笑道:“我看诸位,一个个气定神闲,而且也都是满面春风的,这些,都是打胜仗的征候呀!”
    朱伯伦笑了笑道:“于相公很聪明,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带你一块走。”
    于君璧苦笑道:“阁下,出门何处不能予人方便哩!何况,这又是惠而不费的事。”
    朱伯伦也苦笑道:“不是在下不肯予人方便,为的是此去巫山十二峰,坏人一批比一批厉害,我们自己能不能顺利通过,还是问题,到时候,我们自顾不暇,哪还有工夫去照顾你。”
    于君璧不禁一呆道:“阁下说的,倒也是道理,看来,我还是在这儿多呆几天为妙。”
    朱伯伦接道:“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好了,咱们明天见。”
    于君璧歉笑道:“是是……打扰诸位了。”
    抱拳一礼,转身走向他自己的房间而去。
    目送他的身形消失于甬道的拐角处后,朱伯伦才低声自语道:“这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人物。”
    一顿话锋,目光向其余群侠一扫道:“好了,各位都回房安歇吧!”
    朱家凤欲言又止,然后,嫣然一笑,首先钻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XXX
    当群侠回到客栈中后,距白帝城不远处的一座山神庙中,幽冥帝君的那位长公主,却正在主持一项秘密会议。
    山神庙中,并未燃灯,沉沉夜色中,长公主与另一位年纪相若,面目也颇为近似的穿绿衣的女郎,席地并坐,那位右丞相兼一殿阎王的“冷面修罗潘子丹”,和另外四个黑袍人,则显得颇为恭谨地肃立一旁。
    七个人都在沉思着,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大的问题,谁都不曾吭气。
    半晌之后,长公主才摆摆手说道:“诸位都请坐。”
    那另外五个人同声恭谨着:“谢长公主!”
    长公主一直等五个手下人都席地坐下之后,才目注潘子丹问道:“潘丞相,你何以断定那一对父女,就是三剑客中的‘迷糊酒侠’朱伯伦父女呢?”
    潘子丹欠身答道:“回长公主,据卑职所知,三剑客中,只有老大‘四海游龙’杨天佑,老三‘迷糊酒侠’朱伯伦曾娶妻生子,老二‘通天秀士’李致中,迄今仍然是一个老光棍。”
    长公主轻轻“唔”了一声,道:“还有吗?”
    “还有,”潘子丹接道:“朱伯伦有一个女儿,而且,卑职还听到他们的人称那老头为三爷。”
    长公主接道:“可是,我们两次相遇,都不曾闻到那厮身上有一丝酒气。”
    潘子丹苦笑道:“长公主,如果朱伯伦为了隐蔽身份,而暂时戒酒,那不是也很合情理嘛。”
    长公主并未赞同,却也未再加反驳,只是一蹙黛眉,注目接问道:“杨天佑有没有女儿?”
    潘子丹笑笑道:“回长公主,据卑职所知,杨天佑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一个留在自己身边,另一个已过继给陈红萼,也就是现在陈红萼身边的陈继志。”
    长公主“哦”了一声道:“原来陈继志,竟然是杨天佑的儿子?”
    潘子丹讶问道:“长公主连这个都不曾听说过?”
    长公主苦笑道:“我平常所听的,只是一些杨天佑如何对不起陈家的事,其他的可知道得并不多。”
    接着,又淡淡一笑道:“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研究目前的问题吧!”
    潘子丹连声恭喏着:“是,是……”
    长公主扭头向旁边的绿衣女郎笑问道:“二妹对今宵的事,有何高见”
    由这语气中显示,这位绿衣女郎,显然就是所谓二公主了。
    二公主一挑秀眉道:“依我之见,咱们立即集中全力,就在客栈中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不!”长公主连忙接道:“如果那果然是朱伯伦父女,那我们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二公主哼了一声道:“大姊也未免将三剑客中的人,估计得太高了,他们如果真的有了不起的本领,这些年来,却为何不敢出头?”
    长公主笑了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二妹,这一桩公案,可能还有极其复杂的内幕,你我所知道的,可实在太少了。”
    一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这几天来,我们连番失利,已算是失尽了面子,所以,我们必须稳扎稳打,谋定而后动,否则,集中本教大部分的力量,竟然拦截不住对方的三五个人,面子固然不好看,帝君面前,可更没法交代。”
    二公主苦笑道:“既然大姊已拿定主意,那就毋须问我啦!”
    长公主接道:“我拿定的主意,不过是一个原则,细则方面我们还得审慎研究,这也就是所谓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呀!”
    二公主蹙眉接道:“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不干脆将陈红萼宰了,而偏偏要留着她来自找麻烦……”
    一道幽灵似的人影,由山门外飘落他们身前,冷冷地接道:“二公主,这问题,可不是我们所应该讨论的。”
    二公主俏脸一变道:“你这是对谁说话的态度?”
    那幽灵似的人,是一个年约三旬上下的黄衫文士,一脸横肉,没带一丝血色,也不现一丝表情地,冷然一哂,接口道:“我生成就是这个样子,别说是在二位公主面前,即使是在帝君面前,我还是这个态度。”
    二公主也冷然接道:“本宫不能不提醒你,这儿是由本宫姊妹作主。”
    那黄衫人皮笑肉不笑地接道:“我也不得不提醒二位公主,我是监军,统帅指挥三军,但监军却是指挥统帅的。”
    二公主气得娇躯一震之间,却被长公主暗中拉了一下衣袖阻住了。
    长公主娇笑一声道:“二位别抬杠啦!对了,牛监军,方才,你叫我紧急撤退,自己却是话都没说一声,就走开了,那是为了什么呢?”
    牛监军哼了一声道:“难道长公主没看到,我们的暗桩,都给人家杀死了?”
    长公主“哦”了一声道:“牛监军就是追赶那个杀死我们暗桩的人了?”
    牛监军点点头道:“不错。”
    二公主冷冷地一笑道:“监军大人亲自出马,应该已经抓到那厮了吧?”
    牛监军根本不计较二公主的讥讽口吻,只是淡然地接道:“那厮身手甚高,轻功尤绝,我只跟他拚了三掌,他却借最后一掌的反震之力,飞身逃走了。”
    接着,又哼了一声道:“除非他识相一点,不再现身,否则,在巫山十二峰中,绝对逃不过我的掌心。”
    “但愿如此。”长公主注目接道:“牛监军对今后的行动——?”
    牛监军迳自在一旁席地坐下,一面漫应道:“原则上,还是照原定计划进行,但细则上却须重行安排,希望二公主能够和衷共济,莫再闹别扭才好。”
    二公主披唇一哂,说道:“监军大人言重了,我们有几颗脑袋,胆敢跟你闹别扭。”
    牛监军的涵养功夫可真不错,对二公主的冷言冷语,竟然听若未闻,正容说道:“诸位,咱们商谈正事吧……”
    XXX
    住在客栈中的群侠,居然很平安地渡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朱家凤走进乃父房中,悄声说道:“爹,昨宵我们就寝时,分明察觉到屋顶上有身手极高的人隐藏着,后来,怎会又自动悄然走了呢?”
    朱伯伦苦笑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朱家凤不依地道:“人家是问您正经的呀!”
    朱伯伦拈须微笑道:“爹哪一点儿不正经了?”
    接着,又以真气传音说道:“人家知道我朱伯伦有这么一个强爷胜祖的乖女儿,还敢前来轻捋虎须吗?”
    这时,焦三在门外低声说道:“三爷,一切都摒挡好啦!”
    朱伯伦接道:“那么,咱们就立即起程。”
    “是……”当他们一行人走出大门时,那位于君璧于相公,三步并作两步地,由里面赶了出来,一面大声嚷着:“诸位,恕我不送啦!”
    朱伯伦扭头笑道:“于相公,你真是礼多人不怪呀!”
    XXX
    这是一个奇异的行列,也是一个特别惹人注目的行列。
    虽然一共才五骑人马,但五人中,有乡巴佬装束的糟老头,有绮年玉貌的大姑娘,有身材魁伟的彪形大汉,也有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五个人就有四种不同的装束。
    朱伯伦一马当先,以次是焦三,张劲秋,孟二,朱家凤,朱家父女刚好是一个先锋,一个殿后。
    焦三,孟二的马鞍上,各自挂着一个胀鼓鼓的大革囊,那想必就是朱伯伦的命根子——两大坛四川大曲了。
    由晨至暮,一路上都未发生事故,当他们进入巫山十二峰的万壑千峰之中时,已经是暮霁四合,一片苍茫了。
    如所周知,所谓巫山十二峰,即指望霞,翠屏,朝云,松峦,集仙,聚鹤,净坛,上升,起云,飞凤,登龙,聚泉等十二主峰而言。
    尽管这十二峰,都各有各的特色,而迥异于其他山峰,但却必须是识途老马,才能辨别,一般人一经进入群峰之中,连东南西北都不易分辨,更遑论那一座峰叫什么名称了。
    当夜幕逐渐深垂时,紧随朱伯伦背后的焦三低声问道:“三爷,我们是否连夜赶路?”
    朱伯伦“唔”了一声道:“看情形再说吧!”
    接着,扬鞭一指约莫里许外的一个奇险隘道,苦笑了一下道:“如果我的判断不错,前头那隘道中,必然有好朋友在等着我们。”
    忽然,小径旁的密林中,传来一声冷笑道:“朋友,你只猜对了一半,这儿也有好朋友在等着你们哩!”
    山径是蜿蜒于山脚边,左为密林,右为山涧,前头二十来丈处,却有一个亩许大小,而坡度甚小的斜坡。
    朱伯伦策马前行如故,一面扬声笑道:“朋友,你的口音好熟悉!”
    密林中的话声冷笑道:“在下也有同感。”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朋友,这山径上动起手来,可没法施展,咱们就在前头的斜坡上一较雄长吧!”
    话声一落,只见一道人影,由密林中腾射而起,有如天马行空似地,射落前头那一片斜坡之上。
    而且,一个才落,接着又有两人,连续以轻灵而又快速的身法,飘落当场,现出三个年在四至五旬之间的灰衣人来。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怪不得我方才觉得语声那么熟悉,原来是云家堡的三位堡主。”
    云家堡,也就是江湖上所公推的四家,三堡,两宫,一教等十大门派中之一的云家堡。
    云家堡的三位堡主是同胞兄弟,依序是云中鹤,云中雁,云中鹞。
    这三兄弟,不但武功独树一帜,轻功方面,更有特殊造诣,因而获得“云中三鹤”的绰号。
    朱伯伦的话声一落,云氏三兄弟中的老大云中鹤也呵呵一笑道:“我也想起来了,阁下就是三剑客中的朱三侠。”
    朱伯伦接道:“多年不见了,云老头仍能于口音中辨别我朱伯伦,在下可深感荣幸。”
    云中鹤笑道:“三剑客已韬光隐晦多年,今宵,咱们兄弟能与重现侠踪的朱三侠亲自切磋一番,也是深感荣幸,咱们算得上是彼此彼此啦!”
    这当口,朱伯伦等五人也到了斜坡上飘身下马,就在云氏兄弟面前三丈处,一字横排地停了下来。
    朱伯伦神色一整道:“云家堡一向颇负侠名,三位堡主怎会自毁晚节,跟幽冥教同流合污起来。”
    虽然在黑夜,但朱伯伦等人,仍能看到云氏三兄弟的老脸上,浮现一片红潮。
    因此,朱伯伦连忙又沉声接道:“知耻近乎勇,三位云兄能否迷途知返,就此回头?”
    云中鹤苦笑道:“现在回头,已为时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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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一招回环剑两颗血淋头
    朱伯伦截口接道:“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蚀,只要三位云兄,真能够弃暗投明……”
    云中鹤也截口接口道:“难,难,太困难了……”
    他的语音未落,忽然一阵令人心悸的“呜呜”之声,遥遥传来。
    云中鹤闻声色变之下,“呛”然拔出围在腰间的缅刀,并沉声喝道:“老二老三,咱们上!”
    “上!”
    暴喏声中,三道寒闪,一齐向朱伯伦的要害处攻了过来。
    朱伯伦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之间,闹得他手忙脚乱,连连闪避,一面叫嚷道:“诸位好不讲理呀……”
    云中鹤压低语音,促声说道:“朱三侠,我们三兄弟,固然拦不住你们,但前头还有更高明的人物,你们绝难闯过去,依兄弟之见,最好是就此回头……”
    他,口中说得好听,但手底下却是招招都向要命处招呼,显得辛辣之至。
    云中雁也促声接道:“朱三侠最好是将我们击成重伤,否则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朱伯伦低声说道:“三位盛意心领,此刻,我已作了过河卒了,只有前进,不能回头。”
    话声中,已亮剑反击,在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沉声喝叫道:“焦老弟,酒来!”
    焦三恭应着,将一个革囊抛了过来,并深声喝道:“三爷接着。”
    朱伯伦右手长剑挥洒,将对方三柄缅刀,防备得风雨不透,左手却接过盛酒的革囊,淡淡地一笑道:“毕竟是老了,不喝点酒,全身都没一点儿劲力啦!”
    说着,右手长剑挥洒如故,却以口就着左手中的革囊,将木塞拔了出来。然后,却是呵呵一笑道:“三位堡主是认为我朱伯伦不堪承教而藏了私,还是这些年来,闭门纳福,使艺业倒退了……”
    密林中又有人截口接道:“朱伯伦,别说风凉话,云家堡三位堡主的艺业已精进不少,而且我看得出来,他们也尽了全力……”
    朱伯伦也截口笑问道:“那么,他们为何表现得如此差劲呢?”
    密林中语声哼了一声道:“姓朱的,别装胡羊,那是你自己偷窃得太多,功力精进太快了。”
    “多承夸奖!”朱伯伦笑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密林中语声笑道:“暂时不用管我是谁,只要你有本领杀得了云家三位堡主,我自然会出面就是。”
    朱家凤扬声说道:“爹,让我去抓他出来。”
    “不可以。”朱伯伦笑道:“你可得替爹掠阵,爹要喝酒啦!”
    说完,他右手长剑照样挥洒着,左手却送上革囊,“咕都咕都”地牛饮起来。
    妙就妙在这儿,他等于是在盲目地挥着剑,但外围的云氏三兄弟,却仍然是使尽浑身解数,而对他莫可奈何。
    云氏兄弟是武林中所公认的十大家之一的首脑人物。
    至于以“四海游龙”杨天佑为首的三剑客,虽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在以往,顶多也不过是与十大家的首脑人物,具有同等地位而已。
    但目前,朱伯伦以一敌三,居然根本没当作一回事似地,这情形,可就不能不令人感到惊讶了。
    只听地密林中的语声哼了一声道:“你够狂,但愿你能一路狂下去……”
    朱伯伦似乎已过足了酒瘾,抬头呵呵一笑道:“阁下,朱某决不会使你失望就是。”
    也许酒真的能增加他的功力,他这一串狂笑,足能穿云裂石,高亢入云,震惊得密林中宿鸟惊飞,野兽狂吼地,闹成一片。
    那密林中的人,显然是在披唇冷哂着:“好威风,连飞禽走兽都给你吓得屁滚尿流的,真不愧是三剑客中人物呀……”
    朱伯伦却向云氏三兄弟沉声喝道:“三位云兄,朱某已礼让太多,你们兄弟,可得识相一点!”
    云中鹤低声苦笑道:“在下兄弟,已没法识相,朱三侠还是请照方才所说的作吧!”
    紧接着,却是厉声叱道:“姓朱的,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云中三鹤’决不会教你失望就是。”
    忽然,前头那隘道中,传来一串急促语声道:“三位云堡主快退!”
    如响斯应,云氏兄弟暴喏着各自虚晃一招,倒飞丈外,向隘道那边疾射而去。
    由于云氏三兄弟,言行暖昧,似有难言之隐,因而朱伯伦尽管有取胜的力量,和取胜的机会,却迟迟不曾下手。
    目前这一意外的变化,自然使他如释重负地,暗中长吁一声,并故意冷笑道:“三位堡主,可真是识时务的俊杰呀!”
    朱家凤呶着小嘴道:“爹,方才您为什么不让我去将那厮抓出来?”
    朱伯伦一怔道:“抓出来?抓谁?”
    朱家凤跺足娇嗔道:“爹!您还没喝醉,就迷糊起来啦!”
    朱伯伦苦笑道:“爹就是这个毛病呀!你是我的乖女儿,难道还不知道。”
    朱家凤哼了一声,说道:“快将革囊给我!”
    朱伯伦笑道:“那怎么行,酒就是爹的命根子呀!”
    紧接着,却是蹙眉自语道:“哦!我明白了,你说的就是那个躲在树林中,不敢见人的家伙。”
    那密林中语声冷笑道:“装胡羊装够了?”
    朱伯伦又捧着革囊,猛喝了一阵之后,才含笑接道:“酒是喝得差不多了。嗨!那位见不得人的仁兄,你方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密林中语声讶问道:“你指的是那一句话呀?”
    朱伯伦笑道:“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片刻之前,你才说过,只要我能杀得了云氏三兄弟,你就出来……”
    密林中语声截口笑道:“可是你并没有杀死他们呀!”
    朱伯伦哼了一声道:“你又不是没看到,是他们奉命开溜啦!”
    密林中语声接口道:“你为什么不追呢?”
    朱伯伦笑道:“朋友,你不敢出来,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横扯……”
    密林中语声接道:“我说的是正理,怎能算是横扯哩!”
    紧接着,又哼了一声道:“姓朱的,只要你命长,在这巫山十二峰中,咱们总有碰头的机会。”
    朱伯伦一怔道:“这是说,你现在不出来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啊!”那密林中语声突然道:“现在,我要先问你一件事情。”
    朱伯伦“唔”了一声,说道:“我正听着。”
    密林中语声沉声问道:“朱老三,你们三剑客中的老大杨天佑,是否也已经来了?”
    朱伯伦暗地一怔,但表面上却含笑反问道:“就是因为咱们杨大哥来了,所以,方才‘云中三鹤’才奉命开溜?”
    密林中语声接道:“请答我所问!”
    朱伯伦仍然是含笑反问道:“你看到我杨大哥没有?”
    密林中怒声道:“如果我看清楚了人,还用问你!”
    朱伯伦呵呵大笑道:“吃了暗亏,连人家都没看到,那滋味可真有点那个!”
    密林中语声怒声道:“躲在暗中弄鬼,算是什么英雄人物!”
    朱伯伦笑道:“阁下既然自命为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为何不将那暗中弄鬼的人抓出来?”
    密林中语声冷笑道:“朱伯伦,你敢不敢将那暗中弄鬼的人告诉我?”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老实告诉你吧,那位暗中跟你过不去的人,决不是我们三剑客中的人物。”
    密林中语声接道:“那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
    “真的?”
    朱伯伦哼了一声道:“这话就问得太幼稚啦!”
    忽然,那隘道中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启禀牛监军,公主有请!”
    密林中语声扬声说道:“好的,我就来。”
    原来这位密林中的神秘人物,就是那自列有权可以指挥统帅的牛监军。
    当然,朱伯伦等人仍然不知道,这位牛监军是何许人。
    牛监军的语声一落,朱伯伦又呵呵一笑道:“原来阁下姓牛,官拜监军之职,监军这个官儿,说不大大,说小却也的确不小,王命在身,挟天子以令诸侯,倒真是蛮过瘾的啦!”
    牛监军没答话,只发出一声冷哼,而且,这一声冷哼,还是由前头的隘道口传来,显然他已不在原地了。
    因此,朱伯伦一顿话锋,又扬声笑道:“阁下好快速的身法……”
    话声中,人已长身而起,有如匹练横空似地,向隘道口疾射而去。
    那条隘道,事实上是一条两山夹峙的山沟,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右边则为一陡峭而稠密的原始森林,当中通道,仅能容两骑勉强地交错而过,形势端的是奇险无比。
    朱伯伦飘落隘道口,向里面打量之间,后面的朱家凤,张劲秋等人,也相继飘落当场。
    张劲秋一面向里面打量着,一面笑笑道:“奇险天成,倒真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绝好关卡。”
    朱伯伦笑道:“人家劳师动众,费尽心机,为的就是要吃你这一身‘唐僧肉’,你还能显得那么轻松。”
    张劲秋笑了笑道:“我这个‘地狱神医’,可比唐三藏的法力要高明得多,这一路行来,多少妖魔愧怪,都是死的死,逃的逃,我不信凭目前这区区天险,就能拦得住咱们。”
    那隘道中忽然传出一声冷哼。
    由于隘道中特殊地形地回声激荡,也可能是那发出冷哼的人,施展出类似“六合传音”的绝顶功夫,因而凭朱伯伦的功力之高,居然也没听出那冷哼声是发自何处。
    这情形,使得他心间微凛,但外表上却是泰然自若地,扬声笑道:“阁下是不是不服气?”
    这下倒好,连冷哼声都没有了。
    焦三呵呵一笑道:“三爷,那些魔崽子们,准是被三爷的神威吓跑啦!”
    朱家凤一挑秀眉道:“不论他们是否给吓跑了,爹,咱们大大方方的闯!”
    朱伯伦笑道:“傻丫头,要闯,自然是大大方方的去闯,难道还偷偷摸摸的去闯吗?”
    隘道中忽然传出长公主的语声道:“请呀,没人拦着你们!”
    朱伯伦纵声大笑道:“小丫头,不是我过份轻视你,别说是你,纵然是你那个沐猴而冠的父亲,也未必能拦得住我。”接着,却扭头向孟二说道:“孟老弟,请将马匹都赶过来。”
    长公主的语声冷笑道:“何必多赔上几条畜牲的生命哩!”
    那牛监军的语声接道:“朱老三,你瞧瞧这是谁?”
    此时已能辨别出,长公主与牛监军的语声,是发自距隘道口约莫十多丈外,也就是发自隘道右面的密林之中。
    而且牛监军的话声一落,一团黑忽忽的圆形物体,已向朱伯伦疾射而来。
    由牛监军的语声,与眼前的情景一对照,谁都可以认定,这疾射而来的圆形物体,必然是一颗人头。
    朱伯伦顺手一抄,刚好抓住那人头的头发,虽然溅了一身的鲜血,却总算看清楚了那人头的面目,原来赫然是云家堡的大堡主云中鹤的人头。
    朱伯伦将人头抛向一旁,扬声笑问道:“那位什么监军大人,你们怎么又自相残杀起来哩?”
    牛监军的语气冷笑道:“云家三兄弟,心怀怨恨,阳奉阴违,方才那一战,分明未尽全力,而且有通敌之嫌,牛监军职司风宪,有权可以先斩后奏,所以才当机立断,加以处决。”
    朱伯伦蹙眉接道:“你将他们三兄弟都杀掉了?”
    牛监军的怪声一哼道:“不信,你再瞧瞧这个……”
    随着话声,又是两颗人头,向朱伯伦疾射而来。
    这回,朱伯伦不须查验,自然也不再去接取那人头,但他心中却在微感惊凛地,忖念道:“云中三鹤,并非庸手,也不会束手受戮,此人竟能作得如此干净俐落,如果没有别的因素,则其身手之高明,就太以不可思议了。”
    朱伯伦心念电转之间,牛监军的怪声又沉声接道:“幽冥教下的人请听好:谁敢三心二意者,云氏三兄弟,就是一个榜样!”
    朱伯伦扬声问道:“听这语气,阁下不是幽冥教的人?”
    牛监军的怪声一哼道:“这与你不相干。”
    紧接着,又沉声接道:“朱老三,你们都不必进来了,还是在隘道口外,比较宽敞得多。”
    朱伯伦笑道:“这话,我倒是能听得进……”
    牛监军的语声接道:“有请长公主,二公主亲自出场掠阵,凡是心存观望,不全力以赴者,立即格杀,不许徇私!”
    “好的。”长公主的话,虽然答得爽快,但语气中,却显然有着不愉快意味。
    朱伯伦不禁暗自忖念着:“连两位公主,也得受他的支配,这情形,可委实不简单……”
    牛监军又震声喝道:“贺屠二位堡主听令!”
    隘道入口处的密林中,传出一声暴喏:“老朽恭聆。”
    牛监军的语声道:“首先,我要说明我自己的立场,我牛铭君命在身,职责所在,难免对诸位要求过严,这一点,希望二位堡主能多多谅解。”
    那两位堡主的语声,同声说道:“老朽怎敢……”
    “监军言重了。”
    牛监军语气一沉道:“方才,云家堡三位堡主的榜样,二位都看到了?”
    另两位堡主又同声道:“是的……”
    “都看到了。”
    “那么。”牛监军的语声锵锵然作金石鸣地,沉声接道:“本监军命令二位,各率所部,联合出击,务必将‘地狱神医’张劲秋生擒或格杀,否则,二位自己提头来见!”
    那二位堡主的语声接道:“是……”
    “遵命……”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官腔十足,阁下好威风呀!”
    朱家凤却披唇一哂道:“只是,自己不敢出头,却支使一些替死鬼前来送死,未免太猪种了!”
    牛监军的语声哼了一声道:“小丫头,如果你命长,你会见到我的……”
    这当口,一阵“搜,搜,”连响,密林中已飞纵出二十多个夜行怪客,除了为首的两位长衫人之外,一律是玄色劲装,手持各式不同兵刃的彪形大汉。
    至于为首的两位长衫人,年约半百的黄衫老者是贺家堡堡主贺天鹏,显然已六旬以上的灰衫老者,就是屠家堡堡主屠芝贵。
    当这批人员向群侠方面采取包围之势,缓缓逼进时,朱家凤却飘落乃父身前,传音说道:“爹,这批人由我来……”
    朱伯伦传音接道:“可是,你不能轻敌,也不能过露锋芒。”
    朱家凤点首笑道:“我知道。”
    贺、屠两家的人,已在三丈远处停了下来,并由屠芝贵发话说道:“朱大侠请了……”
    朱伯伦含笑接口道:“屠堡主太客气啦!”
    贺天鹏沉声接道:“咱们一切废话都免了,你还是放马过来吧!”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贺堡主真是快人快语,不过,废话虽可免了,正经话却不能不说。”
    贺天鹏哼了一声道:“我却认为没甚可说的了。”
    “有。”朱伯伦正容接道:“方才,云氏三兄弟的下场,难道还不足以使二位寒心?”
    牛监军的语声冷笑道:“朱老三,挑拨离间,没有什么用啦!”
    贺天鹏也冷然接口道:“这与你不相干!”
    朱伯伦笑道:“与我当然不相干,但与你们二位,却是相干得很哩!”
    一顿话锋,精目在对方诸人身上一扫,又沉声接道:“据朱某所知,二位堡主都有一位身手很高的总管,也各有什么‘五虎将’,‘四金刚’的精英人物,像目前这等场合,却为何不将他们带来?”
    贺天鹏冷哼一声道:“对付你们这几个人,哪还用得着那么多人。”
    朱伯伦也哼了一声,道:“别作违心之论,要不要我代你将原因说出来?”
    牛监军的语声厉声叱道:“二位堡主,还不联手齐上!”
    “是!”
    “是”字声中,两人已双双飞身进击,而同时,奉命掠阵的长公主,二公主,也已悄然飘落一旁。
    在一声霹雳大震中,三道人影一触而分,并传出朱伯伦的震声大喝:“停!”
    屠芝贵注目问道:“才一招硬拚,胜负不分,为何叫停?”
    朱伯伦冷然接道:“阎王爷并没限定你们报到的时间,急什么!”
    紧接着,却扬声说道:“姓牛的,如果你们作事光明磊落,还怕人家挑废离间吗?”
    牛监军的语声冷笑道:“好,有屁快放!”
    朱伯伦哼了一声,目注贺天鹏接道:“如果我的判断不错,你们的总管,以及什么‘五虎将’,‘四金刚’之流的人物,已经成了幽冥教的死党,只有你们这些人,可能暗中心怀不愤,人家才想借我朱某之手,将你们除去。”
    贺天鹏冷笑道:“朱伯伦,你太以抬举你自己了!”
    牛监军的语声笑说道:“朱老三,你不觉得你这种挑拨的手法,笨得该打屁股吗!”
    朱伯伦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反驳,已沉声接道:“当今十大家中,四家已烟消云散,三堡主也已去其一,只要消灭了你们这二堡,二宫,武林一统的局面,就算告成了……”
    贺天鹏冷然接问道:“还有吗?”
    “还有。”朱伯伦脸色一沉道:“十大家中,也只有你们屠、贺,两家造孽最多,名气最坏,依理,我大可不必费那么多的唇舌,而心安理得地宰了你们,但我知道碧霞宫与紫灵宫的杜、覃两位仙子,也必然在这儿,才不得不借此机会点醒她们二位一下。”
    牛监军的语音接道:“别以为普天之下,只有你才是聪明人。”
    朱伯伦笑道:“朱某人不敢如此狂妄,但我不能不请教一声,你如果不是存心借刀杀人,为何明知这些人不是我的敌手,却不肯自己出头,而偏要驱使他们前来送死?”
    牛监军的语声冷笑道:“真是大言不惭。”
    朱伯伦笑了笑道:“你不相信不要紧,我会给事实你瞧,而且,要宰目前这些人,绝对不须要我自己出手……”
    牛监军的语声截口接道:“我知道,你还有一位在暗中弄鬼的朋友。”
    朱伯伦摇首笑道:“那真成了杀鸡用上牛刀了,连我自己都不肯出手,怎敢惊动那位暗中的奇人哩!”
    牛监军的语声讶问道:“那你准备叫谁出场?”
    “哟!”朱伯伦抬手一指朱家凤,含笑接道:“就是小女家凤。”
    牛监军哼了一声,才厉声喝道:“贺堡主,屠堡主,上!”
    “是!”一连串暴喏声中,贺天鹏、屠芝贵二人已飞身向朱伯伦扑了过来。
    这三位之间,方才曾以徒手互搏一招,并未分出高下来,此刻,驾天鹏、屠芝贵二人,都亮出了自己的独门兵刃。
    贺天鹏使的是一柄厚背大砍刀,屠芝贵使的却是一柄长约四尺的短戟。
    以这两位的身手之高,这一联手全力进击,其威力自然是非同小可。
    朱家凤算得上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不等对方两人扑近,她已清叱一声,挥剑飞身,迎了上去。
    朱伯伦入目之下,连忙沉声喝道:“家凤当心!”
    一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朱家凤被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丈外,向乃父扮了一个鬼脸道:“爹!这两位堡主,可能是冒牌的啦!”
    她的话没说完,屠芝贵、贺天鹏二人,已双双厉吼一声,跟踪进击,刀戟齐挥地,将她圈入一片绵密的刀光戟影之中。
    尽管方才一招硬拚,朱家凤被震得倒退三丈之外。她尽管目前被对方的联手攻势,圈入绵密的刀光戟影之中,但朱家凤却是显得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将自己防备得风雨不透,一时之间,使那两个名列当今十大家之一的首脑人物,一筹莫展。
    朱伯伦一面凝神注视战况,一面笑问道:“丫头,你怎会知道这两位堡主是假的?”
    朱家凤娇笑道:“因为,他们的艺业太差劲啦!”
    朱伯伦笑道:“我看,他们表现得很不错呀!蛮像个十大家中首脑之一的样子啊!”
    “不像,不像。”朱家凤连忙说道:“简直像两个无赖……”
    朱伯伦笑问道:“何以见得?”
    朱家凤接道:“爹,如果是当今十大家的首脑人物,好意思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吗!”
    朱伯伦“唔”了一声道:“这话,倒有点道理。”
    “不是有点道理,而是很有道理呀!”朱家凤含笑接道:“何况,他们两人联手之下,还表现如此差劲,不是市井无赖,是什么哩!”
    朱家凤在当今十大家的两位首脑人物联手合击之下,除了最初一招,被震得倒飞三丈之外,此刻,却是有攻有守地,谈笑自若。
    由外表上看来,她是已被对方两人的联手攻势困住了,但仔细瞧瞧,却是双方都对对方莫可奈何,而形成胶着状态。
    也因为如此,使得正邪双方,那些明里暗里观战的人,都对朱家凤有着一种莫测高深之感。
    当然,以屠芝贵、贺天鹏二人的身份和地位,联手合击之下,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后生小辈,其内心的难堪,自是意料中事。
    目前,再加上这一对父女那种冷嘲热讽的对话,也自然更使他们羞愤交迸地,要将老命豁出去了。
    一旁掠阵的长公主,已看出了眼前的危机,连忙沉声喝道:“二位堡主,沉住气。”
    朱家凤娇笑道:“除非长公主能下场救下他们,否则,沉住气也不行啦!”
    长公主冷笑道:“朱家凤,你别狂,凭目前这情形,再有五百招,你也奈何不了他们。”
    朱家凤哼了一声道:“我倒是不信邪,明知中了你们的‘借刀杀人’之计,也顾不得了。”
    接着,又扬声向乃父问道:“爹,这两个堡主,该不该杀?”
    朱伯伦扬声接口道:“我早就说过了,在十大家之中,这两个是造孽最多的两个……”
    朱家凤截口笑道:“那我就可以安心的杀他们了?”
    朱家伦接道:“我不反对。”
    朱家凤又向长公主扬声说道:“长公主听好,我不须要什么三百招五百招的,十招之内,我就要他们两个的狗命……”
    朱家凤虽然还是表现得泰然自若,但战况也还是胶着状态。
    所以,她这一句“十招之内,要他们两个的狗命”的话,恐怕难以令人相信。
    果然,她的话声一落,长公主,二公主同声冷笑道:“作梦!”
    屠芝贵、贺天鹏二人,更是厉笑连连,怒叱一声:“丫头躺下!”
    贺天鹏、屠芝贵二人这一招,是羞愤交迸之下,不顾后果的全力一击,也算是豁出老命的惊天一击,其威力之强,自不难想见。
    在一串“呛”然金铁交鸣声中,只听朱家凤发出一声惊呼道:“糟啦……”
    眼光锐利的旁观群豪们,都已看到,朱家凤这一下,可的确是糟了。
    因为,在对方孤注一掷式的联手一击之下,朱家凤手中的长剑,已被震得脱手飞了出去,人也被震得仰身栽倒。
    在此种情况之下,贺天鹏、屠芝贵二人,自然是得理不饶人地,双双刀戟齐挥,向躺在地下的朱家凤疾斩而下。
    试想,此情此景,还有比这更糟的情况吗!
    因此,群侠方面,连朱伯伦在内,莫不脸色为之大变地,齐声惊呼。
    由于情况的急迫,任何人也没法加以抢救,因而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这惨剧的发生。
    就当旁观群豪们惊悸莫名的刹那之间,现场中又有了意外的变化。
    首先是俯身挥刀下劈的贺天鹏,突然发出一声惨号。
    原来朱家凤那一柄被震飞的长剑,于掉落地面时,竟然无巧不巧地,插进贺天鹏背上的“灵台”大穴之中。
    贺天鹏于发出一声惨号的同时,屠芝贵插向朱家凤娇躯上那枝短戟,竟没来由地,被贺天鹏一刀横扫,将其磕飞,而余威所及,也使得屠芝贵的人头,滚落在一旁。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不但太意外,也太以快速了。
    快速得令旁观群豪们眼花撩乱,一时之间,竟然弄不清楚屠、贺二人是怎么死的,只是目瞪口呆地,楞在那儿。
    朱家凤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反手抹去额头的冷汗,然后将插在贺天鹏尸身上的长剑取回,才苦笑道:“真是瞎猫碰着死老鼠,想不到被震飞的长剑,居然还能救我一命……”
    忽然,密林中传出牛监军的语声道:“丫头,屠堡主是怎么死的?”
    朱家凤娇笑道:“反正你那借刀杀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管他们是怎么死的!”
    牛监军话声道:“我必须要知道。”
    朱家凤娇笑道:“难道你没有长眼睛,没看到屠堡主是死在贺堡主的大刀之下吗?”
    牛监军冷笑道:“贺堡主的大刀,怎么会忽然横扫过去的?”
    朱家凤笑了笑道:“这个么,我想,你最好是去问贺堡主,才能得到满意的答覆。”
    牛监军的语声冷笑一声之后,话锋突然转向了二位公主:“长公主,二公主,你们二位距离近,方才的情形,应该已看得很清楚了?”
    长公主漠然地接道:“不错,对贺堡主的死因,我看得很清楚,但他的大刀为何会横扫,却没看出原因来。”
    二公主也接着说道:“我也一样。”
    牛监军的语声长叹一声道:“二位公主,今宵,咱们这个筋斗,可真是栽得够大啦!”
    长公主讶问道:“难道牛监军已看出什么蹊跷?”
    牛监军的语声“唔”了一声道:“我还得找两个人去试试。”
    朱家凤娇笑道:“对了,十大家中,到目前为止,四家、三堡,都已经算是消灭掉了。只要再将两宫消灭之后,就只剩下你们这幽冥教唯我独尊了。”
    牛监军的语声哼了一声道:“你很聪明。”接着,又震声大喝道:“碧霞宫杜仙子,紫云宫覃仙子听令!”
    说来也有点奇怪,牛监军煞有介事地,在呼叫着,却没有一点回音。
    略为顿了一顿之后,牛监军的语声厉声叱道:“杜碧霞,覃紫云,你们两个没听到?”
    只听一个奇异的语音接道:“牛铭,她们听是听到了,却说不出话来。”
    牛监军的语声讶问道:“是你制住了她们?”
    “废话!”
    “你是谁?”
    “一个过路的人。”
    “你为何要制住她们?”
    那奇异的语声道:“因为,我不忍眼看她们去送死。”
    那奇异的声音,不但使的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六合传音”,令人听不出他的藏身之处,而且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而更妙的是,由那语气中,也使牛监军分不出究竟是友还是敌。
    这情形,不但使牛监军一时之间作声不得,连群侠方面的朱伯伦,朱家凤等人,也为之直皱眉头。
    寂静了少顷之后,牛监军的语声才沉声问道:“你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
    那奇异声音道:“我暂时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
    牛监军的语声道:“那你准备将杜仙子、覃仙子二人,如何处置?”
    那奇异声音道:“我不处置她们,人马上交还给你,但她们已暂时失去功力,至于恢复她们功力的手法,也许你们主子会懂得。”
    牛监军的语声中充满了困惑:“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奇异声音哼了一声道:“牛铭,你问得太多了!”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牛铭,两位仙子还给你,接着,告辞!”
    语落,只见两道人影,由牛铭发话处的十丈之外,飞射牛铭的发话处。
    很显然,那必然是那位神秘人物,将已被封闭功力的覃仙子、杜仙子二人扔了过来。
    那奇异声音又换到了另一处所,“哦”了一声道:“监军大人,我忘了该向你提一次忠告。”
    牛监军的语声哼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那奇异语声道:“也许你正准备自己出手,拦截朱大侠等人,是也不是?”
    牛监军的语音道:“不错,在下确有此意。”
    那奇异语声接道:“我看就此算了,还是好好护送两位仙子去见你们主子。”
    牛监军的语声道:“为什么?”
    那奇异语声笑道:“一个筋斗,已经栽得够惨的了,难道还要栽一个更大的筋斗,才过瘾吗?”
    接着,又呵呵一笑道:“人贵自知,在下语尽于此,这回,我是真的告辞啦!”
    牛监军的语声扬声唤道:“二位公主请回来。”
    长公主、二公主娇应着,飞身投入密林之中。
    朱伯伦走近爱女身边,低声说道:“丫头,方才那一手,太冒险了,把我都吓了一大跳。”
    朱家凤却娇笑着接道:“爹,我担心有人看出蹊跷来了。”
    朱伯伦接问道:“你说是那个什么牛监军?”
    朱家凤苦笑道:“那个牛监军,只不过感到怀疑,可并不曾看出什么来。”
    “那么。”朱伯伦蹙眉问道:“那是谁呢?”
    朱家凤娇笑道:“爹,您又迷糊起来啦!”
    朱伯伦哑然失笑道:“哦!我明白了,你说的是那位不曾现身的神秘人物?”
    朱家凤点点头道:“是的,我怀疑他就是在苏州茶馆中,暗中帮助我们的那一位。”
    “对了。”朱伯伦接道:“经你这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方才那语声也很似啊!”
    这父女俩在低声交谈着,另一边,两位公主回到牛铭身边后,也在密商着。
    围在他们身旁的,除了幽冥教的少数高级人员之外,那已被封闭功力的覃紫云,杜碧霞二人,也呆坐一旁。
    覃紫云,杜碧霞二人,算是十大家中最神秘的人物,论姿色,不下于苏州陈家的陈红萼,论武功也与十大家中已经烟消云散的“四家”在伯仲之间,可是,武林中却没人知道她们是何来历。
    所谓两宫,就是以她们的芳名而称呼的。但一般人都不称她们为宫主,而称之为碧霞仙子和紫云仙子,有时也简称为杜仙子、覃仙子。
    当然,二位公主到达之后,也曾向她们问过那神秘人物和受制的情形,但她们两人所看到的,是一位有双眼露在外面的怪人,至于受制的经过,听了更令人泄气,因为,凭她们两人的身手,在那神秘人物的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当两位公主了解这些情况之后,牛铭蹙眉苦笑道:“二位公主,是否曾经于令尊口中,听说过当代武林中,有这么一位神秘人物呢?”
    长公主沉思着接道:“我想,九成九就是杨天佑。”
    牛铭摇头苦笑道:“不可能,如果是杨天佑,没有理由要这么神秘。”
    二公主接道:“那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暂时不必去研究他,要紧的是,目前情况,该如何处理?”
    牛铭沉声接道:“照预定计划进行,下一场由我自己去试探一下……”
    长公主忽然一“哦”道:“我想起来了?”
    牛铭一怔道:“什么啊?”
    长公主却反问道:“牛监军,你对方才屠贺两位堡主的死因,作何想法?”
    牛铭一怔道:“方才,我因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觉得可疑而已。”
    长公主接道:“那么,至少对于贺堡主的死因,该已看清了?”
    牛铭苦笑道:“那是有目共睹的,当然我也看清楚了。”
    长公主蹙眉接道:“一柄被震飞出手的长剑,于掉落时,居然会插上贺堡主背后的‘灵台’大穴,你认为这是巧合?”
    牛铭苦笑道:“难道长公主还有更好的解释?”
    “是的。”长公主轻唤一声道:“但愿我是杞人忧天,否则,那以后的发展,就太可怕了。”
    二公主蹙眉接道:“大姊,究竟是什么事啊?”
    “事情是这样的。”长公主又是一叹道:“约莫是半年之前,帝君正与一位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客人在闲谈着,我无意中闯去……”
    二公主截口娇笑道:“当时,帝君没有骂你冒失鬼?”
    长公主接道:“没有,只是摆摆手,叫我坐在一旁。”
    “那位陌生客人是谁呢?”
    “帝君没有介绍。”
    二公主苦笑道:“那种情况之下,你坐在那儿,有什么意思?”
    长公主笑道:“意思大哩!现在就要说到主题了,你可别再打岔。”
    二公主笑了笑道:“好的,我只听不问就是。”
    长公主沉思着接道:“当时,那位陌生客人,正在述说他自己所经历的一则故事,那情形,就跟方才贺堡主所遭遇的一样。”
    二公主又忍不住地问道:“那是说,他也曾经将敌人的剑震飞,而结果那长剑却插上了他的‘灵台’大穴……”
    紧接着,又自己否定地苦笑道:“不对,那位陌生客人既然还活着,足证明必然不是他本人。”
    “是的。”长公主点首接道:“那位糊里糊涂的死去的,是那位陌生客人的朋友。”
    二公主接问道:“当时,帝君怎么说呢?”
    长公主接道:“当时,帝君认为不是巧合,而是一种借力回飞的杀人手法。”
    牛铭插口接道:“可是,武林中可不曾听说过,哪一门派有此种奇异手法!”
    “有的。”长公主正容接道:“那位陌生客人,当时就提到过。”
    二公主连忙接问道:“那是谁呢?”
    长公主笑了笑道:“是阿尔泰山一位不知来历,也从来不过问江湖恩怨的炼气士。”
    牛铭道:“那位炼气士还活着?”
    “不!”长公主苦笑道:“那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了,如果现在还活着,岂非成了神仙。”
    牛铭苦笑道:“那么,那位陌生客人的朋友,是死在什么人的手中呢?”
    长公主正容接道:“当时,那位陌生客人判断,他的朋友,可能是死于那位炼气土的传人手中。”
    二公主接问道:“那位杀死陌生客人朋友的人,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长公主接道:“据那位陌生客人说,那是一位文士装束的中年人,而且还戴着人皮面具。”
    牛铭注目问道:“那位陌生客人没有同那位中年文士交过手?”
    长公主笑道:“自己朋友被杀死,岂有不交手的道理。”
    一顿话锋,又苦笑着接道:“不过,那交手的结果,可令人泄气。”
    二公主接问道:“是那位陌生客人败了?”
    长公主道:“是的,败了,而且败得很惨,惨到何种程度,那位陌生客人没加说明,帝君也不便追问。”
    牛铭接道:“帝君的朋友,虽然不知其姓名,那必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长公主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牛铭蹙眉接道:“以那样的人物,居然败得惨不敢言,那中年文士的身手之高明,自不难想见。”
    长公主苦笑道:“事实上,还有更值得忧虑的哩!”
    二公主又问道:“此话怎讲?”
    长公主苦笑道:“方才我不是说过,那位神秘的中年文士,是戴着人皮面具嘛!你们想想看,如果那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陌生人,他用得着如此神秘吗?”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所以,如果身怀奇技,莫测高深的人物,那后果是多么严重?”
    二公主、牛铭同时点首道:“这倒的确是令人担忧的一件事。”
    长公主接道:“如果将今宵的情形,加以串联,就更值得担忧了。”
    二公主点点头道:“是的,朱家凤那丫头,很可能就是那位中年文士徒弟。”
    牛铭一挑双眉道:“不过,事情未经证实,我们暂时不用瞎猜……”
    隘道外面的朱伯伦等人,由于对方的出奇沉寂,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首先由焦三扬声笑问道:“三爷,那些幽冥教下的小鬼们,是否吓破狗胆,暗中溜掉了?”
    朱伯伦笑道:“老弟别瞎说,堂堂幽冥教下的一流高手,怎会如此窝囊的。”
    孟二抢先接道:“那可说不定哩!要不然,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朱伯伦接道:“可能是在商量拦截我们的大计吧?”
    焦三笑道:“不!三爷说错了,那些小鬼们,准定是在商量着安排后事。”
    牛铭忍不住地,怒声接道:“对了!咱们正在商量着替你们这些釜底游鱼安排后事。”
    焦三呵呵大笑道:“老孟,咱们哥儿俩都是老光棍,怎么一下子钻出这么多孝子贤孙来,替我们安排后事!”
    孟二笑道:“算啦!像这种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猴种,我情愿绝子绝孙,也不要他们给我当灰孙子……”
    他的语音未落,牛铭已有如天马行空似地,射落他们三丈之外,戟指焦三孟二两人,怒声叱道:“别光吹大气,有种就出来!”
    对于牛铭,群侠可还不曾见过,因此,朱伯伦首先注目,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牛铭沉声接道:“在下幽冥教监军牛铭。”
    其实,群侠们已于语声中,知道目前这人就是牛铭,而朱伯伦也不过是故意作此一问而已。
    因此,牛铭的语声一落,朱伯伦立即“哦”地一声道:“原来阁下就是幽冥教的监军大人,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呀!”
    孟二向焦三笑问道:“老焦,看到了没有?”
    焦三含笑反问道:“就是那个灰孙子吗?”
    “是呀!”孟二笑道:“倒真是一表人才,蛮像个人物哩……”
    牛铭自恃功力高超,又恨透了焦孟二人的刻薄对话,才飞身出场的,此时更是火上加油地,不等孟二说完,立即飞身进击,并怒叱一声:“鼠辈找死!”
    但他身形才起,朱家凤也飞身截击,两个人就以飞射之势,凌空互拚了三招,才各自飘落地面。
    这两位凌空互拚的三招,太精彩了,也太快速了。
    也由于太快速了,群侠这边,除了朱伯伦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看清楚那种精彩激烈的战况。
    至于在三招硬拚中,究竟是谁占了上风,那就恐怕只有两位当事人心中明白。
    也许是基于惺惺相惜的原理吧?
    这两位各自飘落地面之后,都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的迹象,只是双方都以一种令人无法捉摸的表情,凝注对方,默然不语。
    半晌之后,朱家凤才披唇一哂道:“怪不得你狂,比起方才那些人来,你的确是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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