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苏城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神医遭杀害,三剑会苏城
    灰衫文士目睹对方的神勇,禁不住骇然惊呼:“你是谁?”
    车把式呵呵一笑道:“大爷焦逸。”
    灰衫文士一面奋力抢攻,一面冷笑道:“原来是杨天佑身边的焦孟二将之一,怪不得有此等身手。”
    焦逸右剑左鞭,锐不可当,话声中,已将灰衫文士逼退五尺,左手马鞭,也同时将另两个飞扑上来的劲装汉子手中的单刀,击得脱手飞去,双双抱腕而退,呵呵一笑道:“是否有见面不似闻名呢?”
    灰衫文士冷笑道:“你总算有自知之明……”
    他口中很硬,手上却是不争气,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又被迫退了八尺之遥。
    这时,那街道两旁的高手们,也纷纷出动,将车厢包围起来,但他们鉴于焦逸的神勇,又慑于古映红的威名,却只是吆喝着而不敢逼近。
    灰衫文士虽被迫而连连后退,但他身手并不弱,焦逸却也不能于短时间内,将他解决掉。
    两人激战了十来招后,远处有一连串的厉啸声遥遥传来。
    灰衫文士禁不住精神一振,向那些包围着车厢的大汉们沉声喝道:“快点攻上去!咱们的援兵马上就来了。”
    车厢中传出古映红的娇语道:“焦叔叔,手上加点劲,早点打发那厮上路。”
    “是!”
    焦逸恭喏声中,剑法突然一变,精虹暴长中,已将那灰衫文士圈入漫天剑幕之中。
    同时,那些围着车厢的人,也在灰衫文士的督促之下,呐喊一声,一齐冲了上去。
    车厢中突然闪射出两道寒芒,如电掣地闪得几闪,惨号连声中,已倒下了七八个。
    就这当口,一阵急骤蹄声,带着一连串的厉啸,疾驰而来。
    一声惨呼,那灰衫文士,已被焦逸一剑贯胸,惨死当场。
    那些围住车厢的大汉们,在同伴与首领相继惨死的情况之下,一齐脸如死灰地,僵在当场。
    但那急骤的马蹄声与厉啸声,却是越来越近。
    古映红、张劲秋、焦逸等三人,也各自面含冷笑,静立原地。
    由于这是通往苏州的官道,往来商旅,络绎于途,目前这一场大屠杀,吓得两旁商店,纷纷打烊,两头的行旅,也都是满脸惊容地,远远地呆立着,显得进退两难。
    在目前这片刻的沉寂中,少数胆子较大的人由街道的旁边,悄然移动着。
    古映红入目之下,连忙挥手沉声喝道:“诸位赶快走开,待会,不但走不了,可能还有生命之虞……”
    这一说,那些商旅们,顿时胆气一壮,立即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等那些商旅们全部通过之后,古映红才向那批包围着他们,却又不敢进攻的大汉们,沉声喝道:“我不愿多造杀孽,放下兵刃免死!”
    忽然,一道人影泻落当场,接过古映红的话锋说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话声未落,“飕,飕!”连响,他的身旁又捷如飞鸟似地,飘落四个黑衣蒙面人来。
    紧接着,蹄声雷动,至少有三十骑以上的健马,在十丈之外停了下来。
    最初发话的,是幽冥教的监军牛铭。
    四个黑衣蒙面人,显然就是昨宵在竹林中出现过那四位。
    至于那乘马而来的,则都是身着劲装,手执大刀的彪形大汉。
    加上这班人之后,目前包围着这辆马车的人,至少已有五十人以上了。
    但古映红对这种众寡悬殊的局面,似乎根本没当一回事地,美目一转,然后凝注牛铭,淡然一笑道:“都到齐了吗?”
    牛铭正在向原先那批劲装大汉中,一个显然是首领的人,低声询问着,闻言之后,冷笑一声道:“原来是杨夫人侠驾亲临。”紧接着,又注目问道:“这位张神医,敢情又是杨大侠所乔装的吧?”
    古映红漫应道:“那很可能。”
    牛铭淡然一笑道:“杨夫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已经揭穿,历史不会再重演了。”接着,又目注焦逸冷笑道:“你这个焦逸,大概不会假了,只是还有一个与我牛铭同名的孟铭呢?”
    张劲秋抢先接道:“你想先向孟大爷请安?”
    牛铭皱眉接道:“难道你就是?”
    “不错。”张劲秋点着头,抬手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可不赫然就是杨天佑两员护驾双将中的孟铭。
    牛铭入目之下,禁不住脸色一变地,冷笑一声道:“张劲秋是给杨天佑亲自护送走了。”
    孟铭不着边际地漫应道:“也许已经到了苏州,也许还在旅途之中。”
    不等孟铭说完,牛铭立即回身一挥手,沉声大喝道:“走!咱们立即赶往苏州。”
    古映红飞身将其截住,淡然一笑道:“那有这么简单的事。”
    焦孟双将也同时飞扑过来,并由焦逸发话道:“大嫂,有道是笨鸟先飞,还是让小弟们来效劳吧!”
    “不!”古映红接道:“留下那四个,才是你们的事。”
    说着话,抬手向牛铭背后的那四位一指。
    牛铭扭头厉声喝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焦孟双将已双双发动攻势,孟铭并哈哈笑道:“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啦!”
    牛铭冷笑一声:“牛某先收拾你们两个也好……”
    话声中,人已挥剑飞身扑了过去。
    “拍”地一串金铁交鸣声中,却被古映红截住,立即展开一场以快制快抢攻。
    同时,焦孟二将也和那四个黑衣蒙面人交上了手。
    牛铭与古映红二人,一时之间,居然难分轩轾,以一敌二的焦孟二将,也并未占到什么便宜。
    在一连串的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传出牛铭的厉喝道:“你们都先走,本监军随后就来。”
    有他这一声吩咐,那四十多个劲装大汉们,已一齐暴喏着,向苏州城方向载而去。
    牛铭成声喝道:“你们四个,怎么还不走!”
    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几乎是同声接道:“牛爷!你……”
    牛铭截口狂笑道:“放眼当今武林,能拦得住我的人,毕竟不多,你们只管走,我随后就来。”
    “是!”
    四个黑衣蒙面人同声恭应,各自奋力攻出一招,将焦孟二将逼退一步,立即飞身而起,向苏州方向疾射而去。
    焦逸怒喝一声:“留下命来!”古映红连忙接道:“二位叔叔别追了……”
    牛铭呵呵一笑道:“杨夫人,牛某也告辞啦!”
    一招“春云乍展”将古映红的长剑震开尺许,人已飞身而起。
    但古映红却疾如飘风似地,娇躯一闪,又将牛铭截住,并冷笑一声道:“牛铭,你的算盘打得太如意了,先将手下人饬回,然后自己一走了之……”
    牛铭也截口冷笑道:“古映红,我不信凭你们三个能拦得住我!”
    古映红笑道:“对付你这个二流角色,怎能用得上三个,仅仅我古映红一个就行了,而且,我还要将你擒下来。”
    牛铭冷哼一声道:“作梦!”
    牛铭的口中虽够强硬,但在古映红那一招快似一招,也是一招狠似一招的攻势之下,却不得不被逼而节节败退。
    直到此时,牛铭才心中一凛地,禁不住脱口问道:“原来你方才是藏了私?”
    古映红娇笑道:“不错啊!如果方才我不藏私,你怎会那么自信,先将自己四个得力助手遣走。”
    牛铭冷笑一声,说道:“也许我不是你的敌手,但你要想生擒我,却也未必能够如愿!”
    古映红笑了笑道:“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就这对话之间,牛铭又被逼退了丈五左右。
    也就是情急拚命,也可能是古映红那要生擒他的话,给了他什么启示。
    此刻的牛铭,居然一反常态,放弃防守,展开一串与敌偕亡的拚命招势,居然使得古映红的凌历招式为之一滞。
    牛铭这人,不但武功高绝,也善于创造机会和利用机会。
    但古映红是何许人,岂能容许已经煮熟了的鸭子又飞了去。
    因此,牛铭的身形才起,她已后发先至地,超越到了牛铭的前面,并冷笑一声:“乖乖地给我留下。”
    在这一招中,古映红施出了杀手,不但将企图逃走的牛铭逼落原地,而且,也使得牛铭的左肩与背部,受了不算太轻的创伤。
    牛铭再度展开拚命的攻势,一面并怒声叱道:“古映红,你未免欺人太甚!”
    古映红笑问道:“此话怎讲?”
    牛铭接道:“你该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凭你的身手,本可杀我,却为何非要生擒我不可呢!”
    古映红娇笑道:“这道理很简单,因为你的武功很特殊,既非幽冥教,也不是十大家,显然是别有来历,所以,我要生擒你,由你身上追出你的真实来历来。”
    牛铭怒声道:“你的武功,也不是出于当今十大家……”
    古映红截口娇笑道:“你有本领,也可以生擒我,逼问我的武功来源呀!”
    这几句话,可气得牛铭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牛铭的武功,本来就比古映红差了一大截,加上目前又受了伤,再加上这一气,可就更是相形见绌啦!
    古映红语气一沉道:“牛铭,你要识相一点,只要你自动说出真实来历来,我不但不杀你,也不再生擒你,并且让你安全离去!”
    牛铭怒声接道:“办不到!”
    就当此时,一声穿云裂石的龙吟清啸,划空传来。
    一旁的焦孟二将,同声说道:“大嫂,是二爷赶来啦!”
    古映红娇笑道:“可惜这儿已用不着他帮忙了……”
    她的话声未落,一道人影,有若匹练横空似地,疾泻当场。
    而且,足尖一点地面,立即腾身而起,并怒叱一声:“贼子,可饶你不得!”
    寒芒闪处,那本已在古映红的抢攻之下,被逼得连连后退的牛铭,已被他一剑劈掉半边脑袋,惨死当场。
    这情形,使得古映红顿足长叹道:“二叔,你这一帮忙,反而帮出麻烦啦!”
    这一说,使得这位“通天秀士”李致中,为之一呆道:“大嫂此话怎讲?”
    古映红道:“二叔有所不知,此人来历如谜,武功高强,是一位非常神秘人物,所以,你大哥曾一再交代过,要擒活的……”
    李致中截口苦笑道:“大嫂早点打个招呼,不就好了吗!”
    古映红也苦笑道:“二叔的动作太快,我想招呼一声,也来不及啦!”
    李致中双眉一挑道:“其实,这也不要紧,目前,既然双方都已张开来干了,迟早总会教他们现出原形来的。”
    古映红神色一整道:“二叔,过去了的,不必谈了,我们还是快点赶回苏州去吧!”
    李致中讶问道:“难道张神医已经捷道进城去了?”
    古映红点点头道:“正是……”
    这时,焦逸,孟铭二人才向李致中双双躬身施礼道:“焦孟二将参见二爷!”
    李致中笑道:“二位老弟不必多礼,我跟大嫂先走一步,你们二位,也随后跟来吧……”
    “是……”
    焦,孟二将同声恭应中,李致中,古映红二人已长身而起,闪得两闪,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XXX
    当古映红,李致中二人,急急赶往苏州城去时,杨天佑与张劲秋二人,却已改装易容,悄然进入了苏州城中的陈府。
    这两位,也就是当王村的混战进行之前,混杂在一批普通商旅中,混过来的。
    这情形,对陈府中人而言,自然是一天大的喜讯,尤其是陈继志,眼看养母复康有望,生父已经赶来,生母也在来此途中,真算得上是三喜临门。
    也因为这些,使得陈继志比谁都要兴奋。
    杨天佑已在外面与王长亭碰过头,知道陈继志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因此,他一见面立即正容告诉陈继志,心中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行了,称呼方面,仍以叫“杨伯伯”为宜。
    一旁的岑浩然笑道:“杨兄来得正好,这孩子自从他的王表舅告诉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就一直在嘀咕着,说我这个表舅不疼他,明知道他的身世,却一直瞒着他。——”
    陈继志截口笑道:“本来就是嘛!”
    岑浩然含笑接口道:“现在,你的生父还是要你叫‘杨伯伯’,你该没得说了吧!”
    杨天佑神色一整道:“岑兄,咱们说正经的,红萼怎样了?”
    岑浩然苦笑道:“还不是照样那么疯疯颠颠的。”
    杨天估接口问道:“现在,她人在那儿?”
    岑浩然接口答道:“可能是已经人睡了。”
    杨天佑皱眉接道:“那么,有劳岑兄,转请嫂夫人去将红萼叫起来,因为,我们必须争取时间,立即给她治病,否则,消息一经传到敌人耳中,这儿就不会太平啦!”
    陈继志抢先接道:“杨伯伯,还是由我去请我娘吧!”
    杨天佑接道:“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务,现在,你立即到大门外去,听候你王表舅的指挥。”
    这当口,岑浩然已向杨天佑点点头,说道:“好的,小弟马上叫内人去请红萼起来!………”
    陈继志向乃父笑道:“爸,现在这儿,就只有张叔叔在旁边,我可叫你爸吧!”
    杨天佑佯嗔地说道:“傻小子,现在不是叫爸的时候,还是快点去向你王表舅报到吧!”
    陈继志苦笑道:“爸是要我去担任警戒?”
    “不错,”杨天佑点首,道:“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陈继志含笑点首道:“好,我马上就去……”
    陈继志离去之后,室内已只剩下杨天佑和张劲秋二人了。
    杨天佑禁不住如释重负地,长驻一声道:“多年所愿,今宵该可以偿还了,老弟台,待会就看你的啦!”
    张劲秋正容说道:“小弟义不容辞,绝对尽一切力量,使陈夫人能恢复正常就是。”
    这当口,只见岑浩然满脸歉笑道,走了进来,双手一摊道:“很抱歉,红萼不见了。”
    杨天佑禁不住身躯一震地,说道:“该不是出了意外吧?”
    岑浩然正容说道:“这一点,我可以断定,不会有甚意外发生,因为,像她这么疯疯颠颠的,如果贼子们要想杀死她,即使是百个千个陈红萼,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杨天佑神色肃穆地,说道:“但愿如此。”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岑兄,红萼是几时出去的?”
    “不知道。”岑浩然道:“据内人说,天黑之前,还看到她在寝室内,我想,要走,也是不久之前的事。”
    杨天佑接道:“那得赶快将她找回来才是。”
    岑浩然连连点首道:“是是……内人已经去找了,小弟也马上通知继志,立即分头去找。”
    张劲秋插口笑道:“杨兄,你也去帮忙找找吧!”
    “不!”杨天佑笑了笑道:“我还是在这儿陪你聊天为是。”
    岑浩然也附和着接道:“对,杨大侠必须在这儿保护你这位神医,因为,我们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
    张劲秋苦笑道:“诸位把我看成如此不中用……”
    岑浩然截口笑道:“不!话不是这么说,凡事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杨天佑皱眉问道:“岑兄,平时红萼是否也会晚间独自溜出去?”
    岑浩然苦笑道:“她要跑出,是不管什么白天或晚上的。”
    杨天佑长叹一声,没有接腔,岑浩然却又歉笑道:“二位请好好谈谈,小弟已吩咐陈福在东厢给二位准备了两个紧邻着的房间,并准备宵夜点心!”
    杨天佑笑道:“都是自己人,请不必客气,岑兄还是快点去找人吧!”
    岑浩然含笑接道:“小弟不交代清楚怎行,因为,目前这陈府中,就只有红萼母子,小弟夫妇,以及账房,仆人等六个,我们这一全体出去找人,你们这二位贵宾有甚需要时,可怎么办呀!”
    说完,才抱拳一礼,转身疾奔而去。
    半个时辰过后,找人的都没回来,古映红,李致中,却偕同焦孟二将赶回来。
    但他们惊悉陈红萼失踪之后,连坐都不曾坐一下,随即去参加找人的工作了。
    一直到三更过后,虽然找人的人,不断地有人回来探信,而陈红萼的踪迹,却一直是杳无音讯。
    杨天佑虽然内心中有着无比的焦灼,但却不能不顾虑一路上兼程急赶,饱受旅途劳顿的张劲秋的精神,因而向着张劲秋轻轻一叹道:“老弟台,咱们不用枯等了,还是回房间去歇息吧!”
    张劲秋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杨天佑扬声唤道:“陈福,带我们去寝室吧!”
    “是!”陈福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家人,应声恭喏之后,立即出现门口,并含笑说道:“二位爷,请随老奴来。”
    杨天佑,张劲秋二人紧随陈福之后,向东厢走去。陈福虽然年逾半百,但步履矫健,一点也没有老迈的样子。
    张劲秋人目之下,禁不住笑道:“老人家,看情形,你也是练家子呀?”
    陈福谦笑道:“张爷过奖了,老奴不过是年轻时,跟着主人学过一些强身的功夫而已,怎够资格称为练家子呢!”
    张劲秋道:“老人家可真谦虚啊!”
    “老奴是实话实说,”陈福显得无限感慨地,长叹一声道:“以往的陈家,纵然是三尺孩童,普通人十个八个也近不了身边,如今,可真是……唉!”
    那两个房间,豪华中不失淡雅,尤其是窗外,即为花园,夜凉如水,花香袭人,令人感到格外的舒畅。
    陈福将两位贵客安顿好之后,才含笑说道:“二位爷如果需要些什么,只管叫老奴一声就是。”
    杨天佑笑了笑道:“晚上我们不会有什么需要,你也去安歇吧!”
    “是……”陈福恭应着,躬身一礼,才转身离去。
    XXX
    陈红萼是天亮之后,才给找回来的。
    首先发现陈红萼的,是,陈继志。
    说来,可真令啼笑皆非。
    群侠们动员了十来个人,花了一整夜的工夫,几乎找扁了整个苏州城,但事实上,陈红萼却就在陈府紧邻的狮子林中。
    当陈继志找到她时,她正在一个假山洞中,好梦方甜呢!
    病人找回来了,神医也请到了家中,现在,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只等这位“地狱神医”张劲秋施展他的回春妙手,创造奇迹了。
    可是,一直到辰牌过后,独未见张劲秋起床。
    这情形,可不能不令人怀疑了。
    因为,尽管连日的旅途劳顿,昨宵就寝又太迟,但张劲秋武功底子不错,无论如何,不致于睡到辰牌时分,还不知道起床。
    但杨天佑尽管心有所疑,却不便说破,只是闷在心中。
    陈继志毕竟年轻,有点沉不住气地,向杨天佑说道:“杨伯伯,我看还是你去叫一声吧!”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道:“再等一会吧!多年的时间都忍过了,还争这一时半刻的。”
    李致中向陈继志使了一个眼色,以真气传音说道:“小子,我们去张神医门口听听去,看他醒来没有。”
    于是,叔侄两悄然走到东厢,在张劲秋的门口,凝神倾听少顷之后,两人都禁不住脸色为之一变,陈继志并脱口惊呼道:“李叔叔,里面显然是没有人。”
    李致中点点头道:“不错,快去请你父亲来。”
    “好的……”
    陈继志口中恭应着,人已飞奔而去。
    当他回到杨天佑身边时,杨天佑入目他那一份异样的神情,禁不住心头一震地,脱口问道:“继志,发生了什么事?”
    陈继志压低语声,却是急促地说道:“爹,张叔叔房间内没有人。”
    杨天佑注目问道:“你打开房门瞧过了?”
    “没有。”陈继志接道:“但李叔叔和我都默察过,在那房间中,的确是没有人。”
    杨天佑已脸色肃穆地,向东厢走去,一面沉声说道:“孩子,你跟我来。”
    到达张劲秋所住的房间门口,杨天佑也凝神默察了少顷之后,才扭头向李致中问道:“二弟,你叫过门没有?”
    李致中苦笑道:“里面分明没有人,我叫什么门呢!”
    杨天佑推了一下房门,房门却已上了闩。
    他一皱眉峰,只好以手掌贴在门闩部位,以暗劲将门闩震碎,房门应手而启。
    杨天佑当先缓步而入,李致中,陈继志也鱼贯而入,一齐向室内打量着。
    古映红,岑浩然,焦孟二将等人,也闻风赶了过来,但他们却并未进入室内。
    室内,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窗户也是上了闩的,张劲秋所穿的那一袭白色长衫,还搭在床前的椅子上。
    床上,罗帐低垂,被褥枕头等,也都像是有人在安寝似地,可是就是不见人。
    杨天佑皱眉自语道:“连鞋子都还在这儿,人去那儿了呢?”
    陈继志耸了耸鼻子,低声说道:“这是什么怪气味啊?”
    杨天佑,李致中二人也闻到了,同时点点头道:“不错,这气味是有点怪。”
    陈继志接道:“这怪气味,是发自床上。”
    杨天佑一皱眉峰,又随手将被子揭了开来。
    这一揭,饶是杨天佑沉得住气,也不禁脸色为之大变地,掩鼻疾退。
    原来被子下面,张劲秋的内衣服,都宛然在目,就像是蜕腿下来的蛇皮似地,整个人却已骨化形消,只剩下一些毛发和一般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怪气味,此外,床单上还留下一道淡黄色的痕迹。
    杨天佑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禁不住目射寒芒,切齿恨声说道:“鼠辈们好阴险毒辣的手段。”
    古映红,岑浩然等人,也挤了进来,古映红并促声问道:“天佑,发生了什么事?”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张老弟被人暗算了,只落得尸骨无存。”
    话声中,虎目中,已禁不住地热泪盈虎。
    真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古映红挑开罗帐,瞧了一下之后,才颤声说道:“看情形,张叔叔是中了极歹毒的什么化骨丹之类的毒药?”
    杨天佑却苦笑了一下道:“这也算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岑浩然正容接道:“杨兄也不用自责,其实,这是敌人的手段太高明了,任何人也会防不胜防。”
    杨天佑目注那张令人心惊的空床,满脸悲容地,喃喃自语着:“老弟英灵默佑,这笔血债,我一定替你加收十倍的利息索回来的。”
    陈继志皱眉接道:“杨伯伯,你就住在隔壁,难道一点什么声息都没听到?”
    杨天佑说道:“没有,我们分别上床之后,还谈过几句话,不久就听到你张叔叔发出鼾声,约莫是袋烟工夫过后,我也入睡了,以后,就再也不曾的到别的声音了。”
    古映红接道:“张叔叔本身武功不弱,贼子们是怎样下手的呢?”
    杨天佑沉思着说道:“很可能是事先在床上作的手脚……”
    岑浩然截口说道:“杨兄这一判断,恐怕不太可能。”
    杨天佑讶问道:“为什么?”
    “因为。”岑浩然漫应道:“张劲秋是当今数一数二的神医,如果有人事先在他的床上作了手脚,凭他这神医的身份,怎么也会有所觉察才对,何况目前时值非常,他更应该提高警觉……”
    杨天佑点首说道:“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李致中插口问道:“岑兄,目前这陈府中,除了咱们这些人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岑浩然道:“除了咱们这些人之外,就只有一个老家人陈福了。”
    李致中接问道:“这房间也是陈福整理的?”
    “不错,”岑浩然忽有所忆地,扬声唤道:“陈福,陈福……”
    可是,他一连叫了五六声,却没人接腔。
    陈继志蹙眉接道:“我去找他。”
    李致中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去找找也好,不过,如果我的判断不错,陈福早就逃之夭夭啦!”
    陈继志已走到门口,闻言之后,不由住步回身,讶问道:“表舅认为是陈福作的手脚?”
    李致中苦笑道:“除了陈福之外,难道我们这些人中还会有人吃里扒外吗!”
    杨天佑挥挥手道:“继志,你先去找找看。”
    “是……”
    陈继志离去之后,杨天佑又是一声长叹道:“我自信这一次的安排,已经算是十分周密,也算是已经成功的了,却想不到还是一场空。”
    古映红正容接道:“天佑,我们必须改变作风了。”
    杨天佑一怔,道:“如何一个改变法呢?”
    古映红接道:“那就是暂时放弃替红萼治病,集中全力,先行对付敌人!”
    李致中连连点首道:“对!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焦孟二将也同声接道:“我们也赞成。”
    杨天佑轻轻一叹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走这条路了。”
    李致中正容接道:“我们不妨先行解决幽冥教,将那幕后主持人逼出来。”
    “对了。”杨天佑注目接问道:“这些日子来,二弟是否有什么发现?”
    李致中点点头道:“新的发现是有,待会我们再作详谈,现在,该先行处理这儿的善后工作才对。”
    杨天佑正容点首道:“不错。”
    接着,目注岑浩然正容说道:“岑兄,劳驾找人去买一副上好棺木,将张老弟的毛发和衣衫暂时收殓,停棺后花园中,等到抓住仇人,我要亲手挖出那厮的心肝,隆重祭莫之后,再行安葬。”
    岑浩然连连点首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小弟马上派人去买棺木……”
    陈继志像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满脸苦笑道:“陈福果然不见了……”
    室内沉寂了少顷之后,岑浩然才首先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多年的老家人,也靠不住。”
    杨天佑沉思着接道:“岑兄,你可能是冤枉好人了。”
    岑浩然一怔道:“杨兄此话怎讲?”
    杨天佑正容接道:“我断定这个陈福是假的,真的陈福,必然已遭了人家的毒手。”
    李致中也点首附和着道:“对!对!大哥这分析极有可能。”
    岑浩然苦笑道:“可是,我们整日相处,竟然没看出一点什么破绽来。”
    “还有。”岑浩然蹙眉接道:“张劲秋是一位神医,如果敌人在他的床上作过什么手脚,他应当觉察得出才对……”
    李致中淡然一笑道:“岑兄,你能想得到的事情,敌人就想不到吗!”
    岑浩然苦笑道:“我就是想不通,他们是用什么手法,瞒过这位‘地狱神医’的?”
    李致中接道:“很显然,那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药,像这情形,本来就不易被察觉,兼以我们的张老弟以为到了地头,再不会有什么危险,而戒备的心情也随之松懈下来……”
    岑浩然截口接道:“对,对,在此两种情况配合之下,张神医才遭了人家的毒手。”
    李致中苦笑了一下,说道:“照这种忖测,他们那边,必然有擅长用毒的专门人才。”
    “那是必然的。”岑浩然点点头,也苦笑着接道:“还好,他们没有同时向杨兄下手,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一直在一旁沉思着的杨天佑,这才长叹一声道:“我也想到过这一点,但他们没有向我下手,并不是他们特别优待我,而是认为我这只肥羊还不够肥。”
    岑浩然一怔道:“那是什么原因?”
    李致中正容接道:“很可能他们希望在杨大哥身上,获得些什么。”
    岑浩然笑问道:“杨兄身上,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值得他们觊觎的呢?”
    杨天佑蹙眉接道:“我也想不起来,但二弟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沉寂少顷后,杨天佑向李致中正容道:“二弟,你那家药铺,毋须再开了,还是将所有人员,都集中到这儿来。”
    岑浩然也附和着道:“对!李二侠的人调到这儿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免得到外间去找人,找来的人,又不放心。”
    杨天佑眉峰一扬道:“从现在起,我要集中力量,放手跟他们周旋一下。”
    李致中点首接道:“对!我们早就该放手跟他们周旋的了。”
    接着,抱拳一拱道:“小弟告辞,马上回去,将药铺的人,集中到这儿来。”
    XXX
    苏州城南郊,离城约莫二里许,有一座规模宏伟,占地达二十亩以上的农庄,当地人称之为李家庄。
    其实,这个李家庄,就共有一户人家,其主人就是在苏州城大大有名的李公子李明远。
    根据传说,李明远的父亲,是在京城作大官的,这一个农庄,就是准备作为将来致仕退休后,优游林泉,颐养天年之用的。当然,传说归传说,其中真相如何,那就只有李明远自己明白了。
    李明远虽然是花花公子,出手阔绰,又甚为好客,所有苏州城中,三教九流的人物,算得上是没有不认识李公子的,但他的宴会,都在酒楼举行,也从来不将客人带返农庄。因此李家庄虽是苏州城中妇孺皆知的大户,但谈到李家庄内部情形,却是谁也不知道。
    这是“地狱神医”张劲秋在陈府遇难的当天午后,李家庄中陆陆续续地,进去了总有二十名以上,装束各异,也显然都戴着人皮面具的江湖人物。
    这些人,进入李家庄后,都是轻车熟路地,不须有人带领,迳自穿过花木扶疏的前院,绕道后园,到达一个足有五六亩方圆的荷花池旁,随即一个个踏波向池中心走去。
    池中心有一座小巧而精致的凉亭,时为盛夏,满地荷花盛开,摇曳生姿,清香四溢,真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
    这个凉亭,就像是孤立在荷花池中,四周无路可通。
    不过,由于这些江湖人物,都循一定路线,鱼贯地踏波而行,显然是水面下设有蹬道,而并非是他们个个轻功高绝,能踏波如履平地。
    同时,由于他们这种大白天公开在这儿集会的情形判断,足证他们也已化暗为明,与杨天佑一样地,准备公然对抗了。
    小小的凉亭上,一下子集合了二十多个人,可实在显得有点儿拥挤,自然,原有的座位也不够,于是,后来的只好席地而坐了。
    最后登上这凉亭的,是李明远本人,也是这一批人中,唯一没戴上人皮面具的人。
    那些蒙面人一齐站了起来,向着李明远躬身施礼道:“参见公子。”
    李明远显得很随和,笑容可掬地,连连点首道:“诸位请坐,请随便坐。”
    说着,他自己已在石桌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其余群豪也相继就座,其中靠近李明远一个短装汉子注目问道:“公子,主上什么时候来?”
    李明远正容接道:“主上有事不能来了,特别叫我前来主持。”
    其余群豪同声一“哦”,李明远却星目环扫,轻轻一叹道:“首先,我要告诉诸位一件事,‘地狱神医’张劲秋已经死了,但我方的损失,也同样的重大。”
    其余群豪又是同声一“哦”。
    李明远正容接道:“我方最大的损失,是派往幽冥教的监军牛铭,已经光荣殉职,其次是派在陈家卧底,冒充陈福的姜瑜,也已神秘失踪,看情形,显然已遭了敌人的毒手。”
    这消息,使得其余群豪们,禁不住身躯一震地,又发出一声惊“啊”。
    坐在李明远对面的一个灰衫人注目问道:“牛铭与姜瑜,都是主上的得力助手,武功超绝,并富于机智,他们是栽在谁的手中的?”
    李明远接道:“这个主上没有说明,不过,由于杨天佑夫妇已经到了苏州,同时,三剑客中的老二李致中,也在苏州潜伏着,个中道理,也就不难想见了。”
    其余群豪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李明远探怀取出一叠密封的信函,扬了一扬,才正容说道:“这是主上交代的事项,我已将其分项记录在这信函中,不另加说明,各位现在就可以打开瞧瞧,如有疑问,也可以当场提出来。”
    说完,立即将那叠信函分发群豪,每人一份,瞧了一遍之后,又将其纳入信函,揣入怀中,却是没人发问。
    李明远星目环扫,沉声问道:“诸位都懂了?”
    群豪们同声恭应:“是的。”
    李明远接问道:“有什么疑问没有?”
    群豪们异口同声地答道:“没有。”
    李明远沉声接道:“我提醒诸位一声,有疑问现在提出来不要紧,等到执行出了差错时,那后果的严重性,是非常可怕的。”
    群豪们沉寂了少顷之后,才有一个白衫文士注目问道:“启禀公子,如果属下们遇上意外而又紧急情况,须要向上级请示时……”
    李明远截口接道:“可遵照以往的联络办法。”
    “是……”
    白衫文士恭应声中,李明远忽然“哦”了一声道:“有一件额外的事情,须要辛苦你一趟。”
    白衫人谄笑道:“公子尽管吩咐。”
    李明远笑了笑道:“事情很简单,我跟陈继志事先约定的‘虎丘’之约,今夜到期,请顺道去陈家告诉陈公子一声,就说,目前双方都已由暗斗转为明争,那一场约会,已无此必要,免了!”
    白衫人点首道:“属下记下了。”
    李明远微一沉思道:“诸位既然已无疑问,现在就可各自回到自己岗位去。”
    “是!”
    群豪们恭应着,一齐站了起来。
    就当此时,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踏波疾奔而来,一上凉亭,立即向李明远躬身施礼道:“参见公子。”
    李明远注目问道:“什么事?”
    青衣少年恭应道:“回公子,主上有紧急命令传下,须要在座诸位,立即严格执行。”
    李明远注目接道:“你说。”
    青衣少年接道:“据主上所获最新消息,陈府的陈夫人,已经失踪了。”
    李明远一怔道:“你说的是陈红萼那疯子?”
    青衣少年点点头道:“是的。”
    李明远苦笑道:“那疯婆娘几乎每天都要失踪一二次,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不!”青衣少年连忙接道:“主上说,这次失踪决非偶然,而显然是杨天佑有计划的安排。”
    李明远蹙眉接道:“是杨天佑把那疯婆子藏起来了?”
    青衣少年点点头道:“主上就是这么判断。”
    李明远苦笑了一下道:“杨天佑将那疯婆子藏起来,有什么作用呢?”
    “主上说,”青衣少年接道:“其中作用,不易忖测,但有一点,是可以断定的……”
    李明远注目问道:“是那一点?”
    青衣少年接道:“主上说,杨天佑很可能是怕我们会对陈夫人暗下毒手。”
    李明远“唔”了一声道:“他是应该这么想的。”
    接着,又注目问道:“主上要我们立即严格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青衣少年正容接道:“陈夫人是今天天亮时才给找回去的……”
    李明远截口笑道:“对了,主上的这一手,可玩得真绝,如果他昨宵不先行派人将那疯婆娘弄走,那很可能昨天晚上就会给张神医诊断出名堂来了哩!”
    青衣少年含笑接道:“主上所以成为主上呀!”
    李明远笑了笑道:“好!说下去。”
    青衣少年接道:“主上说,由于陈夫人刚给找回去不久又失踪,必然还没脱离苏州城范围之外,所以主上要公子立即督率所属封锁城郊交通要道,严密检查行人,并且,在城内也要加派人手,暗中注意可疑人物的活动。”
    李明远点点头道:“好的,我都记下了。”接着,又注目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交代?”
    青衣少年神秘地一笑道:“有的,高唐院中,今天新到一位清倌人,才十五岁,可美得了不得了哩!”
    李明远佯嗔地瞪了他一眼道:“小鬼讨打!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
    青衣少年向着他扮了一个鬼脸,转身飘落荷花池中,竟然踏着飘浮水面的荷叶,疾奔而去。
    青衣少年这才显出了他的真功夫。
    因为,方才来到凉亭时,是循着群豪们所走的路线,踏波而来,那是不难看出,水面下是设有蹬道的。但目前,他这一踏着荷叶奔驰,情况就不同了,那是必须有最上乘的轻功夫,才可以作得到的。
    尤其难得的是,他年纪又是那么轻。
    也因为如此,这青衣少年显露的这一手,可使得其余群豪们,一齐惊“啊”出声。其中一位灰衫人向李明远注目问道:“公子,这位小哥儿是——?”
    李明远漫应道:“那是主上身边的书僮。”
    一个书僮,已经如此了得,那么,那位什么“主上”的身手之高明,也就不难想见啦!
    那灰衫人呆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李明远精目向群豪们一扫,正容问道:“方才,我跟主上这位书僮所说的话诸位都听清楚了?”
    群豪们同时点首恭应道:“是的。”
    “那么。”李明远正容接道:“诸位立即回去,各按自己职权,执行主上所交下任务。”
    “是……”群豪们恭应声中,李明远挥手接道:“诸位请吧!”
    XXX
    陈红萼是当陈府上下人等,都因张劲秋的惨遭意外,而惊慌忙乱之际失踪的。
    起初,群侠们也一如李明远方才所认定的,对陈红萼的失踪,不算新闻,但经她的表嫂卞青莲(即岑浩然的夫人)去她房中察看过后,才知道她这次的失踪大有蹊跷,因为,连一些随身首饰,和换洗的衣衫,也带走了不少。
    群侠们经过顿饭工夫的研讨,理不出一点头绪来,最后,还是杨天佑苦笑着长叹一声道:“想不通的事,只好暂时搁下,好在看情形,敌人不致于要她的命!”
    李致中也苦笑着接道:“纵然敌人要她的命,我们也无能为力呀!同时,我们也全都尽过自己的全力了。”
    杨天佑正容应道:“当然,我们还得继续尽力,一方面跟贼子们周旋,一方面搜寻红萼的下落。”
    一顿话锋,目注李致中歉笑道:“二弟,本来我是想请你来这儿坐镇的,如今,情况变化得太意外,已用不着了。”
    李致中一怔,道:“大哥另有任务分派?”
    “没有。”杨天佑轻轻一叹道:“此刻我心乱如麻,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怎还能分派你的任务。”顿住话锋,又沉思着接道:“三弟这几天也该赶来了,且等会齐三弟,咱们兄弟们好好磋商一下之后再定方针,不过,原则上我已决定,这巨宅不用有人坐镇,只请岑兄夫妇,代为照料一切,并作为我们的联络处。”
    岑浩然一怔道:“连继志也不留在这儿?”
    杨天佑点点头道:“是的,继志为陈杨两家所共有的独子,我不敢再让他待在这儿,同时,他的武功也还太差,我准备替他找一个清静的所在,深造一番。”
    岑浩然点首接道:“杨兄说得是。”
    李致中接问道:“大哥马上就走?”
    “是的。”杨天佑道:“红萼失踪还不算久,我断定她还没有离开苏州城,所以,不但我得立刻就走,同时,也得烦请二弟,督率所属,立即展开搜查。”
    李致中连连点首道:“是是,小弟马上就进行。”
    杨天佑正容接道:“岑兄是我们的联络中心,不论搜查有无进展,每隔一个时辰,我们各自派人向这儿联络一次。”
    李致中又点点头道:“好的。”
    XXX
    为了陈红萼的失踪,正邪双方,都集中全力在搜索着。
    因此,苏州城外表面上还是一如往昔的平静,但暗中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随时都会有发生正面冲突的可能。
    在暗潮激荡的情况下,过了三天,失踪的陈红萼,仍然是杳无音讯,但三剑客中的老三朱伯伦父女和焦三、孟二等人,却已赶来苏州。
    当然,这一行人于与杨天佑会合,了解情况之后,也立即加入搜索陈红萼行动的行列。
    说来可真令人啼笑皆非。
    正邪双方为了一个失踪的陈红萼,扰扰攘攘了七天,毫无收获,可是,在第八天的傍晚,这位神秘了七天的疯子,又悄然回到了陈府。
    由于她是疯子,当然谁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这七天多的时候中,她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
    更绝的是,她失踪时所带走的换洗衣衫和首饰等物品,也一件不少地带了回来。
    当然,问不出什么名堂来,曾令人纳闷,但人回来了,总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免得大家都提心吊胆地,馈寝难安了。
    为了避免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杨天佑当机立断,立即商请他的夫人古映红,寝食与共地,替陈红萼作伴。
    对古映红而言,这是一件非常艰苦的工作,但他们夫妻情重,为了不使陈红萼再出纰漏,以减轻杨天佑心灵上的负担,她只好毅然决然地将这一副千斤重担挑了下来。
    至于那个神秘的邪派组织方面,他们的消息,也非常灵通,陈红萼回到陈府的当天晚上,所有在苏州城中,查访陈红萼的下落的高手们,全都撤了回去。
    本来杨天佑已决定暂时放开陈红萼的病情,先行向对方采取行动的,但自陈红萼安全归来之后,对于这一决定,也好像忘记了。
    是陈红萼安全归来后的当天晚上,杨天佑与两位盟弟略一磋商之后,随即单独悄然外出。
    杨天佑一走,朱家凤却悄然进入陈红萼与古映红二人所住的房间,向古映红娇笑道:“杨伯母,杨伯伯去哪儿了?”
    古映红笑道:“你杨伯伯临走时,又不曾跟我说,我怎么会知道哩!”
    朱家凤神秘地笑道:“杨伯母,要不要我告诉您?”
    古映红一怔道:“你真的知道?”
    朱家凤特别将语声压低道:“杨伯伯去高唐院了。”
    古映红娇笑道:“你这鬼精灵,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家凤神秘地一笑,说道:“你猜猜看。”
    古映红沉思着接道:“我想,一定是他们兄弟间,在商量时,给你听到了。”
    朱家凤娇笑道:“伯母已成了鬼精灵啦!一猜就着。”
    接着,又注目笑问道:“杨伯母也早就知道了?”
    “是的。”古映红点首接道:“你杨伯伯事先就跟我说过。”
    朱家凤含笑接道:“杨伯母,我也想去瞧瞧热闹,请别让我爹知道了。”
    古映红俏脸一沉道:“不可以,姑娘家怎可以去哪种地方!”
    朱家凤牵着古映红的衣袖,撒起娇来,说道:“杨伯母,我可以改扮成一个公子哥儿呀!”
    古映红飞快地接道:“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一直坐在一旁的陈红萼,忽然幽幽地叹一声,起身向外面走去。
    古映红也连忙起身跟了下去,一面却回头以真气传音,说了些什么,只见朱家凤色然而喜,连连点着头,也立即匆匆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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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技穷狐尾现智胜雪沉冤
    顿饭工夫过后,朱家凤以一位翩翩绝世佳公子的姿态,安详地步出陈府大门。
    前文中已经说过,陈府与“狮子林”是紧邻着的,因此,朱家凤一走出陈府大门,必然经过“狮子林”外围一段围墙。
    就当她顾盼自豪地,自己也忍不住有点儿好笑时,忽然,那沉沉夜色之中,传来一声轻笑道:“哟!倒蛮像回事呀!”
    凭朱家凤的功力,自然语声一入耳,即能断定是来自“狮子林”内。
    但那语音太含糊,没头没脑的,令人不易理解。
    因此,朱家凤微微一怔之下,并未理会地,继续向前走去。
    但她走没三步,“狮子林”中又传出了一声轻笑道:“现在,才上灯不久,去高唐院瞧热闹,不嫌太早了一点吗?”
    这情形,等于已经是在指名向朱家凤说话了。
    朱家凤再度一怔之下,一挑“剑”眉,住步沉声问道:“阁下是冲着本公子而来?”
    围墙内的语声答得很妙:“是的,也不是。”
    朱家凤蹙眉问道:“此话怎讲?”
    围墙内语声道:“在下是冲着你而来,却不是冲着什么‘本公子’而来了。”
    朱家凤苦笑了一下,又是一挑“剑”眉道:“你是谁?”
    围墙内语声笑道:“进来瞧瞧,不就知道了嘛!”
    朱家凤冷哼一声,围墙内语声又飞快地接道:“虽然你已经是易钗而弁了,但毕竟还是一位大姑娘,像这等月黑风高的时节,寂静无人的狮子林中,最好还是不进来为妙。”
    围墙内的语声未落,朱家凤已又是一声冷哼,长身而起,越过围墙,向那发话处飞扑而下。
    但就当她越过围墙,飞扑而下的瞬间,那发话的人已到了二丈外的一株龙柏旁边,并清叱一声:“打!”
    随着这一声“打”,一蓬匆促之间,看不出是什么名堂的暗器,化成一片白点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着朱家凤迎头射来。
    朱家凤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她飞扑而下之势,并未稍滞,但见她双手大袖一挥,一阵罡风,将那迎面射来的白点,震得倒射而回,人也跟着飘落那人身前,并冷笑一声:“还给你两个!”
    纤手一扬,两线白影,破空生啸地,直射那人前胸。
    那是一位身着青衫,以纱巾幛面的神秘人物。
    不过,由语声中判断,此人显然也是一位年轻人。
    他从容地徐伸两指,挟住朱家凤回敬给他的暗器之后,才含笑说道:“高明!高明!佩服!佩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挟着的暗器拨弄着。
    事实上,那根本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些由纸片搓成的纸团儿。
    由一些纸片当成暗器,而能发挥到像方才那种威力,目前这两人的功力之高,也就不难想见了。
    朱家凤冷然注目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突施暗算?”
    蒙面人笑笑道:“在下可没有伤着你呀!”
    朱家凤沉声道:“少废话……快答我所问!”
    蒙面人反问道:“如果在下拒绝回答,你是否要将令尊请出来帮忙呢?”
    朱家凤冷然接道:“用不着!”
    “有种!”蒙面人一伸大拇指道:“真算得上是侠门虎女。”
    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道:“俗语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在下鸡肋难当虎腕,我看还是早点开溜,才是趋吉避凶之道……”
    他的话没说完,朱家凤已截在他的前头冷笑一声道:“想走,没那么简单。”
    蒙面人苦笑道:“在下惹不起,逃也不可以吗?”
    “不错。”朱家凤冷笑着接道:“我要瞧瞧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话声中,欺身扬掌,疾如电闪地,自蒙面人脸上的幛面纱巾抓了过来。
    蒙面人闪退丈外,一面笑道:“朱姑娘,请饶了我吧。”
    朱家凤如影随形地,飞扑而上,一面怒叱一声:“狂徒躺下!”
    蒙面人以毫发之差,避过了朱家凤含愤之下所发出的凌空一指,长身而起,向园外飞射,一面并笑道:“朱姑娘,在下少陪啦!”
    朱家凤卸尾疾追,一面冷笑道:“狂徒,纵然你逃到天边,我也非得抓住你不可……”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两人已在屋顶上飞驰了百丈以上,看情形,蒙面人的轻功,似乎比朱家凤略逊一筹,因而双方的距离,也就越缩越短。
    蒙面人似乎有点心虚地,边逃边笑道:“朱姑娘,在下不能不提醒你一声,前面有我的同伴在等着,到时候,你吃了亏,可别怪我不曾打过招呼。”
    朱家凤笑道:“狂徒,你尽管将你的帮手都叫来,我如果皱一下眉头,就不配姓朱。”
    蒙面人呵呵一笑道:“不姓朱,准备跟谁姓呢?”
    两人口中没闲,脚底下却是越来越快速。
    朱家凤冷笑一声道:“狂徒,你如果自信是一个男子汉,就该停下来,咱们好好的比划一下。”
    蒙面人笑道:“朱姑娘,只要你能赶到我前面来,还怕我不跟你讨教吗?”
    “好!”随着这一声“好”,朱家凤的娇躯,突然腾射而起,疾愈激矢似地,一泻而前,飘落蒙面人前面丈远处,冷笑一声道:“现在,你怎么说?”
    蒙面人呵呵一笑道:“朱姑娘,你上了我的当啦!”
    朱家凤一怔,说道:“上了你是什么当?”
    蒙面人笑了笑道:“我已经由你的轻功身法上,确定你的武功来源了。”
    朱家凤哼了一声道:“我不信!”
    蒙面人漫应道:“当我提出具体事实来时,你就会相信我所言不虚了。”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朱姑娘,这儿非谈话之所,咱们到那株古柏下面去,再作详谈可好?”
    说着,并向城墙外面约莫箭远之遥的一株参天古柏一指。
    原来他们于不自觉间,已奔驰了大半个苏州城,而到达城墙边缘。
    朱家凤向那株参天古柏望了一眼,没有接腔。
    蒙面人含笑接道:“千万放心,到目前为止,你我之间,还是是友非敌。”
    朱家凤哼一声道:“即使是敌,我也不怕。”
    蒙面人笑了笑道:“侠门虎女的芳心中,怎会有‘怕’字哩!好,在下先走一步。”
    话落,长身而起,有若天马行空似地,向那株古柏上疾射而去。
    朱家凤入目对方那轻功身法,竟然与自己的身法极为近似,而火候方面,似犹胜过她一二筹,这情形,不由使她呆住。
    她禁不住心念电转道:“原来,方才他是藏了私,现在所表现的,才是他的本色的……”
    她这里念转未毕,那蒙面人已在古柏之下向她招手,并扬声笑道:“快点过来呀!”
    朱家凤一挫银牙,也飞身泻落那株参天古柏之下,冷然一哂道:“还有什么表演吗?”
    蒙面人笑道:“暂时没有了,现在我们先讲故事。”
    朱家凤注目问道:“我先要知道你是谁?”
    蒙面人这才揭下幛面纱巾,含笑问道:“咱们不算陌生吧?”
    原来这位蒙面人就是于君璧。
    朱家凤微微一愕之下,才披唇一道:“原来是于相公,真是失敬得很。”
    “姑娘还在生我的气?”
    “岂敢!”
    于君璧向着她抱拳长揖,微笑道:“姑娘容禀,在下之所以故意蒙着面,藉机逼出你的轻功身法来,是有其如此的原因。”
    朱家凤漫应道:“是嘛!”
    说着,人已在古柏之下,就地坐了下去。
    于君璧也在她的对面坐下,苦笑了一下道:“姑娘好像不相信。”
    朱家凤“唔”了一声道:“那就要看你所说的理由,够不够充分了。”
    于君璧庄容接口道:“首先,我要向朱姑娘请教一件事,姑娘的师门来历,即使对你们自己人,也仍然是讳莫如深吗?”
    朱家凤点点头道:“不错。”
    于君璧接问道:“令师也曾经向你说过,有一天,有人能一口道出你的武功来历时,你就可以说出自己的师门来?”
    朱家凤“唔”了一声,说道:“不是可以说出,而是不妨说出,这该是有伸缩性的。”
    “这是说。”于君璧含笑,道:“要看当时的情况而定?”
    朱家凤点点头道:“不错。”
    一顿话锋,又注目反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君璧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绝对机密的事,我能知道,也就不足为奇啦!”
    朱家凤淡然一笑,道:“好,请说下去。”
    于君璧笑道:“在下还要问一句话,令师也曾说过,当有人能一口道破你的武功来源时,也就是他公开身份的时候?”
    朱家凤点首,道:“不错。”
    “那么,我现在就要指出你的武功来源了。”
    “我正恭聆着。”
    于君璧目光深注地,道:“姑娘的武功,是源出于‘阿尔泰山’的知机子老前辈。”
    朱家凤一怔道:“你是怎知道的?”
    话已出口,才自觉是多此一问地,又“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也是知机子老前辈的传人?”
    “不错。”于君璧点首接道:“现在,你不再恨我故意逼出你的轻功身法来了吧?”
    朱家凤抿唇一笑道:“对了,你是几时开始,怀疑我的武功,是源出于阿尔泰山的?”
    于君璧含笑接道:“当你在巫山十二峰中,以借力回飞手法,杀死那位贺家堡的贺堡主时,我就开始注意了,不过,由于当时距离太远,看得不太真切,还不敢确定,所以,方才不得不故意使点心机,当你施展出本门的‘天马行空’轻功身法时,才确定我的猜想没有错。”
    朱家凤笑了笑,说道:“确定了以后呢?”
    于君璧正容接道:“确定以后,就该你说出令师的来历了。”
    朱家凤歉笑道:“很抱歉,到目前为止,我也还不知我自己的师傅是谁。”
    于君璧不由一怔,说道:“竟有这种事?”
    朱家凤正容接道:“事实上确是如此,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位师傅,却不知道师傅是什么人。”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你已算是一口道出了我的来历,等我见到他老人家时,将这情形说明,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有个交代的。”
    于君璧苦笑一下道:“令师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男人。”朱家凤接口道:“是一位显然戴着人皮面具,作落拓文士装束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神秘?”于君璧蹙眉道:“对于这么一位神秘的陌生人,你怎会接受他作你师傅呢?”
    朱家凤笑道:“他老人家是那么慈祥,又能够获得极高深的武学,我为何不接受。”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不过,这事情,是经过家父准许的。”
    于君璧接问道:“令尊和令师之间,也见过面?”
    朱家凤点首道:“两位老人家不但见过面,也谈过话,而且还谈得很投机。”
    于君璧笑道:“令尊连令师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还能算是谈得很投机。”
    朱家凤娇笑道:“但事实上,两位老人家,的确是谈得很投机的。”
    于君璧注目问道:“令师之所以这么神秘,是否也曾向你解释过理由?”
    朱家凤点首接道:“有的,他老人家自认一位很平常的人,由于负有替师门清理门户的特殊任务,在师门叛徒不曾查出之前,不愿有人知道他老人家怀有极高深的武功。”
    于君璧笑道:“话是不错,只是,连自己的徒弟也要瞒着,这未免太过份了吧。”
    朱家凤娇笑道:“他老人家说得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漏的机会,所以,还是密一点的好。”
    于君璧沉思着接道:“朱姑娘,见到令师时,请代我问候,并希望他能同我见见面。”
    朱家凤注目接口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于君璧正容接道:“就是为了清理门户的事,两个人各自暗中摸索,总不如两个人商量着作的有效呀!”
    朱家凤点首接道:“好的。”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于相公的武功,也是直接获自知机子老前辈?”
    于君璧点点头道:“不错。”
    朱家凤笑道:“如此说来,我岂非是要叫你师叔才对。”
    于君璧含笑接道:“是啊,还要磕三个响头,才行哩!”
    朱家凤娇哼一声道:“你想占我的便宜,我才不上当哩!”
    “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呀!”
    朱家凤娇嗔道:“我不过是试试你诚实不诚实而已。”
    于君璧笑了笑,问道:“试验的结果如何?”
    “这结果嘛!”朱家凤娇笑道:“不但不够诚实,而且还很滑头。”
    于君璧苦笑道:“我的好姑奶奶,我不再要你磕头,总该可以了吧?”
    朱家凤胜利地一笑道:“我又没有骂你,干吗那么紧张的。”
    于君璧讪然一笑道:“走吧!现在去高唐院瞧热闹,也差不多了。”
    朱家凤笑了笑道:“话还没说完,就想走。”
    于君璧一怔道:“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
    朱家凤漫应道:“如此说,你是怎么获传知机子老前辈的绝艺?所谓清理门户,又是怎么回事?以及你与家师二人,为何都不称知机子老前辈为恩师,而只称前辈……”
    于君璧已站了起来,截口笑道:“这些,且等去高唐院瞧过热闹之后,再向你说吧!”
    朱家凤还是赖在原地没动,一面摇首接道:“不!我要你现在就说。”
    于君璧含笑接道:“姑娘,我不能不提醒你,听故事,迟一点早一点都没有关系,但是瞧热闹,要是去晚了,可就不同啦!”
    朱家凤霍地站了起来,道:“好,带路!”
    忽然,一声清叱遥遥传来:“匹夫留下命来!”
    于君璧连忙低声说道:“姑娘,咱们避一避。”
    话声中,已拉着朱家凤的一只左手,就地腾拔而起,隐入那株古柏的浓密枝叶之中。
    他们两位刚刚藏好身形,只见两道人影,约莫相距十五六丈之遥,风驰电掣似地,向古柏旁疾射而来。
    古柏旁约莫五丈远处,有一片狭长而宽度仅约一二丈的草地。
    而前面那道人影,就在那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
    紧接着,后面的人也跟踪飘落,两人相距丈五左右,默然对峙着。
    于君璧一面向那两人打量着,一面以真气传音向朱家凤说:“快摒住呼吸,这两人功力奇高……”
    前面那位,是一位乡农装束的灰衣老人。
    后面的那位,则是一位身裁婀娜多姿,面幛青纱的青衣妇人。
    那两位对峙少顷之后,那灰衣老人才淡然一笑道:“老夫的命,是现成的,而且,也已经留下来了,怕只怕你没这个胆子来取。”
    青衣妇人那透过幛面纱巾的一双美目中,寒芒一闪地,沉声问道:“你是杨天佑?”
    灰衣老人笑道:“你认为我是谁,就暂时算谁吧!”
    青衣妇人冷笑道:“名震江湖的杨大侠,竟然会藏头露尾地,不敢见人!”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我不以本来面目见你,也就不足为奇啦!”
    青衣妇人哼了一声道:“你这算是已经承认是杨天佑了!”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夫人,何必那么认真哩!”
    青衣妇人忽然冷笑一声:“好!等我揭下你脸上的鬼皮,看你还能不能故弄玄虚,擅闯良民住宅。”
    “良民住宅?”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高唐院的老板娘的住宅,还能算是良民住宅?”
    青衣妇人点首接道:“当然,高唐院虽然人人可去,但老板娘的住宅,却是不容擅闯的。”
    灰衣老人笑道:“但我已经闯过了,而且也已知道,你们这个高唐院,就是最近暗中活动着的,一个极神秘的江湖组织,你又能将我老人家怎么样呢?”
    青衣妇人冷冷地一笑道:“不怎么样,只要你留下命来就行。”
    “呛”地一声,已亮出一枝青钢长剑,沉声接道:“亮兵刃!”
    灰衣老人漫应道:“我老人家的规矩,一向是要等别人进招后,才亮兵刃的,所以,你尽管先请。”
    青衣妇人哼了一声,随即神色一整,右手长剑斜指对方,左手捏诀,缓步围着对方绕起圈子来。
    这时,躲在古柏上偷窥着的于君璧,以真气传音向朱家凤道:“朱姑娘,这灰衣老人,果然是杨大侠的化身吗?”
    朱家凤传音答道:“不对,连口音都一点也不像呀!”
    于君璧含笑接道:“口音是可以临时改变,也可以服变音丸,方才,你又何尝听出我的口音来。”
    朱家凤接问道:“你已服变音丸?”
    于君璧道:“没有,口音变换方面的本领,我是与生俱来的。”
    “是天才?”
    “唔……”
    这两位,口在传音交谈着,但两人的目光,却一直是盯在草地上,那即将展开一场恶斗的神秘人物上。
    于君璧传音所发出的“唔”声未落,草地上的一场恶斗,已经开展序幕。
    只见那青衣妇人,忽然加快速度地,绕场疾奔起来,但那灰衣老人却始终稳如泰山似地,卓立当中,不曾移动分毫。
    青衣妇人长剑一挑,身随剑进,向灰衣老人左侧疾射过去。
    “呛”地一声,金铁交鸣过处,两人的身形,立即被那矫有若游龙的绵密剑式所淹没了。
    只听那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朱家凤目注斗场,口中却向于君璧传音问道:“这位老人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可是,于君璧却似乎听而不闻地,毫无一丝反应。
    朱家凤这才扭头向于君璧瞧去。
    不瞧倒也罢了,这一瞧,可使得朱家凤几乎脱口惊呼出声。
    原来此刻的于君璧,精目中神光连闪,整个身躯,也发出轻微的颤抖。
    她略定心神,才伸手摇着于君璧的肩膀,传音问道:“于相公,你怎么啦?”
    于君璧这才歉然一笑道:“没什么,我太兴奋了。”
    朱家凤白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于君璧含笑接道:“先瞧热闹。”
    那草地上的恶斗,愈来愈激烈,但却没法看出是谁占了上风。
    当朱家凤的目光重新投向斗场时,只听那青衣妇人的语声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灰衣老人笑道:“那自然是表示此行不虚呀!”
    青衣妇人冷笑一声道:“我不相信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灰衣老人接道:“难道你不是知机子的叛徒?”
    青衣妇人忽然虚晃一招,疾退丈外,并沉声喝道:“停!”
    灰衣老人笑问道:“胜负未分,为何叫停?”
    青衣妇人冷然接道:“咱们说明白了再打。”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我倒是想不起来,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青衣妇人那幛面丝巾一扬道:“你怎么断定我是知机子的叛徒?”
    “因为,”灰衣老人漫应道:“你在第一招的抢攻上,就泄了底。”
    青衣妇人接问道:“你认识那一招招式?”
    灰衣老人笑道:“难道那不是知机子所创绝艺,‘分光剑法’中的一式‘浮光掠影’?”
    青衣妇人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你算是知机子的衣钵传人?”
    灰衣老人摇首接道:“不对,你既然是知机子的叛徒,该知道知机子是没有徒弟的。”
    青衣妇人接问道:“那你怎会获传知机子的武功的?”
    灰衣老人神色一整道:“夫人,你问得太多了,这时间,虚耗得多可惜!”
    青衣妇人冷笑一声道:“好,咱们就在艺业上分一个强存弱亡吧!”
    话落手起,“呛”然巨震声中,两人又龙争虎斗地缠斗在一起。
    这时,那藏在古柏上的朱家凤,又以真气传音向于君璧问道:“于相公,你看这二位之间,谁的功力较高?”
    于君璧却反问道:“你说哩!”
    朱家凤娇嗔地说道:“是我先问你的呀!”
    于君璧笑了笑道:“我要先听你的意见。”
    朱家凤哼了一声,说道:“这算是考验我?”
    于君璧占首笑道:“可以这么说。”
    朱家凤一挑“剑”眉,说道:“我偏不说。”
    于君璧笑道:“偏不说,就是表示你看不出他们之间的高下来。”
    朱家凤又哼了一声:“使激将法也没用,不说就是不说。”
    于君璧忽然岔开话头,道:“等一下,又有人来了。”
    朱家凤“唔”了一声道:“我早就看到啦!”
    不远处,三条人影,以风驰电掣之势,往这边疾奔而来。
    于君璧传音笑道:“咱们赌上一赌,看那三个,究竟是帮谁的?”
    朱家凤漫应道:“人家才没兴趣跟你打赌哩!”
    于君璧冷笑接道:“人家没兴趣不要紧,只要你有兴趣就行啦!”
    那三道人影,已在灰衣老人与青衣妇人恶斗处的丈远外停了下来,是一男二女,女的是幽冥教的长公主和二公主,男的则是一位年约二十三四,长得颇为俊美的白衫书生。
    朱家凤入目之下,忍不住传音笑道:“还要打赌吗?”
    于君璧却传音一叹道:“幽冥教的人也到了苏州,这一场热闹,就有得瞧啦!”
    朱家凤也轻叹一声道:“比较起来,我方的实力,似乎略嫌单薄了一点……”
    这时,灰衣老人与青衣妇人的恶斗,已越来越激烈,连双方的身形也不易分辨了。
    那位长公主忽然娇笑一声道:“夫人,要不要我们帮忙?”
    青衣妇人扬声接道:“用不着。”
    接着,又沉声喝道:“你们三个当心一点,别让这老贼乘机开溜就是。”
    “是!”
    那三位同声恭应中,青衣妇人忽然惊呼一声,疾退二丈之外。
    灰衣老人却呵呵一笑,道:“失礼,失礼……”
    这同时,朱家凤也禁不住传音惊“啊”一声道:“原来是她。”
    于君璧传音问道:“她是谁啊?”
    朱家凤接道:“就是岑浩然的夫人卞青莲,也就是陈红萼的表嫂……”
    原来青衣妇人方才发出一声惊呼,是因为那灰衣老人以奇幻绝伦的手法,揭去了她的幛面丝巾。
    这片刻之间,卞青莲已镇定下来,并冷笑一声,说道:“老杀才,你好狡猾的手段?”
    “哪里,哪里,”灰衣老人含笑接道:“比起贤梁孟来,我老人家可够惭愧的啦!”
    卞青莲注目问道:“看情形,你早已对我们夫妇有了疑心?”
    灰衣老人点点头道:“不错,只是,我一直抓不到证据。”
    卞青莲冷然一哂,说道:“现在,你算是称心如意了,该可以表明你的身份了吧?”
    “不忙,”灰衣老人笑了笑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卞青莲冷笑一声,道:“其实,我早就断定你就是杨天佑了,何必还要藏头藏尾的!”
    灰衣老人笑道:“至少你还没证实,是也不是?”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一整神色,说道:“现在,敬请卞夫人回答老朽几个问题。”
    卞青莲“唔”了一声道:“问出来试试看,能回答的,我自然回答,不能回答的,那就只好请多多原谅了。”
    灰衣老人注目问道:“贤梁孟就是幽冥教的幕后主持人?”
    卞青莲淡然一笑道:“我也借用阁下方才说过的一句话,你怎么猜,就怎么算吧!”
    “还有。”灰衣老人接问道:“你们将陈红萼藏到哪儿去了?”
    卞青莲冷哼一声道:“这问题,我正要问你哩!”
    灰衣老人苦笑一声,道:“干吗问起我来?”
    卞青莲冷笑一声道:“人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我不问你问谁!”
    灰衣老人注目接道:“卞夫人且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要将陈夫人藏起来?”
    卞青莲哼了一声道:“咱们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这句话,我倒是深具同感。”灰衣老人沉声接道:“卞夫人,我不能不向你忠告一声,陈夫人是一个无辜的人,她的遭遇,已够可怜的了……”
    卞青莲冷然截口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吗?”
    灰衣老人接口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们好好地伺候她,别让她再受什么折磨。”
    卞青莲淡然一笑道:“别废话了,这些,且等以后的事实来证明吧!”
    灰衣老人点首笑道:“对!老朽也赞成。”
    卞青莲抬手向那后来的三个年轻人一指,冷冷地一笑道:“这三位,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老朽恭聆。”
    卞青莲抬手依次指点道:“覃立,覃玉,覃玫,是幽冥帝君覃逸的太子,和长公主,二公主。”
    灰衣老人笑道:“真是幸会得很!”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这三位都是仙露明珠,人间麟凤,想必已尽获阁下真传了?”
    卞青莲娇笑一声道:“你老儿胡扯到哪儿去了。”
    灰衣老人一怔道:“难道他们不是贤梁孟的徒弟?”
    “当然不是,”卞青莲娇笑道:“你没听到,他们方才称我为夫人吗?”
    灰衣老人“唔”了一声道:“如果阁下所言属实,这事情就未免太以令人费解了。”
    卞青莲含笑反问道:“有什么值得费解的?”
    灰衣老人却将话题岔了开去:“阁下是否还有意再打下去?”
    这时,那卓立一旁的覃立,才抢先说道:“启禀夫人,主上有旨,请夫人立即回驾。”
    卞青莲一怔,道:“为什么?”
    覃立接道:“主上有要事相商。”
    灰衣老人忽然意味深长地,一叹道:“这个,可未免太可惜了。”
    卞青莲抬首注目问道:“有什么可惜的?”
    灰衣老人笑道:“目前,你们是四对一的局面,占尽了优势,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
    卞青莲冷笑一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命令,我可以不接受的。”
    “好,好,”灰衣老人连连点首道:“那么,请!”
    那位长公主覃玉连忙接口说道:“启禀夫人,主上有紧急要事相商,请赶快回去。”
    卞青莲注目问道:“你们知道是什么事么?”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卞夫人这一问,可就不够聪明了!”
    卞青莲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灰衣老人笑道:“你想想看,即是十万火急的事,他们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前说出来呀!”
    卞青莲微一沉思,才冷笑一声道:“好!今宵暂时便宜了你!”
    灰衣老人抱拳一拱,纵声狂笑道:“多谢夫人高抬贵手,使得老朽又可以多活几天……”
    卞青莲截口冷笑道:“现在,你尽管狂,下次碰上时,我不会饶你的。”
    灰衣老人将先前揭下的幛面丝巾掷了过去,并含笑接道:“老朽投桃报李,这个还给你吧!”
    卞青莲接过那丝巾,双手一搓,碎成片片地,随风飘散,扭头向覃立等三人沉声喝道:“走!”
    只见四道人影同时长身而起,闪得两闪,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灰衣老人却目注朱家凤,于君璧二人藏身的古柏,淡然一笑道:“是何方高人,热闹已经看够,可以下来啦!”
    于君璧,朱家凤二人互望一眼,双双飘落地面,于君璧并向灰衣老人抱拳一拱道:“这位老人家,小可这厢有礼了。”
    灰衣老人含笑点首,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原来是于老弟,那就怪不得了啦!”
    于君璧一怔,说道:“老人家认识小可?”
    灰衣老人拈须笑道:“难道你老弟不是于君璧于相公?”
    灰衣老人说这句话时,忽然换了另一种嗓音。
    朱家凤方自闻声一怔之间,灰衣老人却向她裂牙一笑,说道:“凤丫头不认识我了?”
    朱家凤这才恍然大悟地,欢呼一声道:“师傅,原来是您!”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你这疯丫头,准备去哪儿?干吗又换了男装?”
    朱家凤讪然一笑间,于君璧却抢先代答道:“老人家,我们正准备去高唐院瞧热闹哩!”
    灰衣老人佯嗔地道:“真是胡闹,女儿家,怎可以去那种地方。”
    朱家凤却冷笑岔开话题道:“师傅,您知道了于相公是什么人吗?”
    灰衣老人笑道:“于相公就是于相公嘛!这是什么稀奇的。”
    朱家凤娇笑道:“师傅,原来您也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师傅又不是大罗金仙,那能知道那么多哩!”
    朱家凤神秘地一笑道:“师傅,您猜猜看,于相公究竟是什么人?”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丫头,你别由门缝里看人,将师傅给看扁了!”
    朱家凤一楞,说道:“您老已经知道了?”
    灰衣老人“唔”了一声道:“对于别人,师傅不敢吹,但对于这位于相公么!我敢说,不猜则已,一猜就必然是猜个八九不离十。”
    朱家凤娇哼一声,说道:“您且猜猜看?”
    灰衣老人漫应道:“这位于老弟,如果论起师门渊源来,你该叫他一声师叔才对。”
    朱家凤飘近乃师胸前,伸手向他的胡子上拉去,一面却撒娇道:“师傅,您好坏!”
    灰衣老人一闪身,避了开去,并笑嚷道:“使不得,这胡子是假的。”
    朱家凤忽然一“哦”,娇笑着说道:“对了,师傅,现在,是否该显示您的本来了?”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暂时我还不想这么作。”
    “为什么呢?”
    “理由跟从前一样。”
    朱家凤蹙眉接道:“方才,那卞青莲断定您就是杨伯伯,现在我也有这种想法了。”
    灰衣老人笑问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
    朱家凤漫应道:“想当然啦!”
    灰衣老人正容接道:“丫头,师傅不能不提醒你:有一次,我同令尊闲谈时,杨大侠也是同时在座的,你还记得吗?”
    朱家凤不由得苦笑道:“这个,倒是记得的。”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有两个杨大侠?”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的于君璧,忽然插口一笑道:“老人家,你不肯显示本来,小可不便勉强,只是,小可该怎样称呼你才对哩?”
    灰衣老人笑道:“这事情,好办得很,我穿着一身灰衣,叫我灰衣人,最是恰当不过,要不然,随便叫我张三,李四,都行。”
    于君璧蹙眉苦笑间,灰衣老人却向朱家凤沉声说道:“凤丫头,你先回去,我和于相公还有要事相商。”
    朱家凤娇笑道:“师傅,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灰衣老人道:“不是师傅要赶你走,而是你必须回去告诉令尊和你的杨伯伯,李伯伯他们,免得他们遭受岑浩然夫妇的暗算。”
    朱家凤这才点点头道:“好,我走,我走……”
    朱家凤走是走了,但神情之间,却是显得颇为勉强。
    灰衣老人目注朱家凤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才向于君璧笑了笑道:“老弟台,将就一点,就地坐下来吧!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今后的行动方针……”
    XXX
    就当灰衣老人与于君璧二人,在古柏之下密商今后行动方针之同时。
    城内的陈家中,却已进入短兵相接的紧急状态。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三剑客中的老三“迷糊酒侠”朱伯伦,正与杨天佑左右的焦孟二将,在浅酌低斟着。
    正当这三位酒酣耳热之间,岑浩然,卞青莲夫妇却安详地走了进来。
    朱伯伦显得醉态可掬地,含笑说道:“岑兄,岑大嫂来得正好,焦孟二将说,……说我喝……喝醉了,贤梁孟看……看我是不是喝醉了呢?”
    岑浩然呵呵一笑道:“迷糊酒侠如果喝醉了,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卞青莲也附和着娇笑说道:“谁不知道朱三侠是千杯不醉的酒仙,怎么会喝醉哩……”
    “对!对……”朱伯伦结结巴巴地接道:“贤……贤梁孟不愧是……是我朱老三的知己……来……朱老三敬……敬贤梁孟一杯,先……先干为敬……”
    焦逸连忙将他的酒杯夺了过来,道:“三爷,你不能再喝了!”
    朱伯伦瞪了他一眼,说道:“笑话……我不能再喝,都让你们两个喝,是……是么?”
    岑浩然苦笑了一下道:“朱兄,不要再喝了,到我房间聊聊去,我有重要消息奉告。”
    朱伯伦打了一个酒呃道:“重要消息?是……是哪一方面的?”
    岑浩然含笑接道:“自然是有关红萼方面的呀!”
    朱伯伦精目为之一亮道:“你……你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
    岑浩然含笑点首道:“是啊!要是杨大侠在这儿,真会教他高兴得跳起来哩!来,咱们这就去。”
    说着,像要扶他似地,一只右手很自然地,搭向朱伯伦的右肩。
    但就当岑浩然的手掌,即将接触朱伯伦的肩头时,朱伯伦忽然连人带椅地,横飘五尺之外,并淡然一笑道:“岑兄,朱某鸡肋,难当虎腕,你还是饶了我这一遭吧!”
    岑浩然讪然一笑间,朱伯伦又含笑接道:“如果让你的右掌搭上我的肩头,我这条手臂,就算是报废了……”
    岑浩然缓步逼近,一面笑道:“朱兄真是在说醉话……”
    岑浩然截口沉叱道:“站住!”
    接着,却是冷笑一声道:“岑浩然,你以为我真的喝醉了!”
    岑浩然脸色一变道:“朱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伯伦冷笑着接道:“什么意思,咱们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朱伯伦不愧是老江湖了,他口中在说着,一双精目,却一直在注意对方两口子的动静。
    这时,他忽然话锋一截道:“焦孟二将当心暗算!”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寒芒一闪,卞青莲已电疾出剑,一式“分花拂柳”,同时袭击焦孟二将。
    焦孟二将也似乎早已防到这一手,卞青莲长剑一出,他们两人也立即挥剑迎击,“呛”地金铁交鸣声中,三人已展开一场舍死忘生的恶斗。
    卞青莲并娇喝道:“浩然,夜长梦多,你还在等什么!”
    朱伯伦抢先笑道:“是啊……咱们不必虚耗时光了!”
    话落,一口酒箭,向岑浩然猛然喷了过去。
    岑浩然身形微闪,避过朱伯伦的那口酒箭,只听一阵“冬冬”声响过处,他后面的木壁上,已被朱伯伦的酒箭,射成一片有若蜂窝似地小洞。
    岑浩然挥剑进击,一面冷笑道:“好精湛的内家真力!”
    朱伯伦也拔剑相迎,并呵呵一笑道:“多承夸奖!”
    这房间的面积,本来就并不宽敞,有着焦孟双将与卞青莲的恶斗,已占去大部分的空间,因而朱伯伦一经和岑浩然交上手,立即有碍手碍脚之。
    三招一过,岑浩然首先发话道:“朱伯伦,咱们到外面去。”
    朱伯伦扬声冷笑道:“我同意……”
    话声中,人已穿窗而出,岑浩然也立即跟踪而出,两人就在室外的天井中恶斗起来。
    岑浩然边打边扬声问道:“朱伯伦,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伯伦笑道:“你问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啊?”
    岑浩然道:“自然是有关在下与青莲的事。”
    朱伯伦含笑接道:“这原因很简单,我朱伯伦虽有‘迷糊酒侠’之称,其实,我心中可并不迷糊,所以,对于贤梁孟的行动,也特别注意……”
    就这说话之间,两人已交手十招以上,一时之间,居然难分轩轾。
    岑浩然冷然一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朱伯伦笑了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岑浩然全身关节一阵爆响,背上驼峰,立即消失,人也高出了不少。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对呀!既然已露出了狐狸尾马,就该索性将所有的假面具都自然揭开……”
    他的话,被岑浩然的一阵劲急抢攻打断了。
    背上驼峰消失后的岑浩然,人固然高了不少,功力方面,也好像增强了一二成,因而使得朱伯伦不能不更加小心应付。
    二十招一过,岑浩然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朱伯伦已被迫得完全采取守势了。
    岑浩然得意之下,不由呵呵一笑道:“朱老三,‘三剑客’中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
    朱伯伦也呵呵一笑道:“岑浩然,也许你比我要高明一点,但我谅准你五百招之内,绝对奈何不了我。”
    岑浩然冷笑道:“咱们走着瞧吧!”
    朱伯伦说得不错,岑浩然的确是要比他高一点,但五百招之内,他足有能力自保。
    这两位,虽未分出胜负,但高下之分,却已很明显了。
    此时,仍在室内,双战卞青莲的焦孟二将,处境可远比朱伯伦要糟。
    本来,朱伯伦也好,焦孟二将也好,都是难得遇上对手的武林高手,但此刻,他们算是流年不利,一下子跟对方两个幕后主持人碰上,其受窘吃瘪,也就不足为奇啦!
    但焦孟二将,毕竟是老江湖了,在卞青莲的全力抢攻之下,虽然处于劣势之中,却都能临危不乱。
    而且,他们也不约而同地以豁出性命的拚命打法,完全放弃防守,实行了与敌偕亡的招式。
    当然,卞青莲不会和他们拚命,也因为如此,焦孟二将才能在极端劣势之下,勉强支持下去。
    片刻之间,这两组人员,都恶拚了百招以上。
    卞青莲一见自己久战无功,不由声怒叱道:“焦逸,孟铭,你们两个,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角色,干么却使出这种无聊的打法来。”
    焦逸厉吼一声:“焦大爷高兴这么打,你管得着!”
    卞青莲冷笑道:“我虽然管不着,却有力量可以宰了你们两个!”
    孟铭冷哼一声道:“作梦!”
    焦逸沉声喝道:“老孟,咱们退到外面去,才好跟这贼婆娘放手周旋。”
    卞青莲冷笑道:“好,我让你们两个,在外面摆好阵势,再行宰了你们,让你们死得口服心服。”
    焦逸孟铭二人不再答话,却是双双冲到外面的天井中,严阵以待。
    当卞青莲安详地由室内走出时,一道人影疾射当场,娇笑一声道:“好呀!我来得正是时候。”
    来人正是由郊外赶回来的朱家凤。
    由于朱家凤一身男装,却发出娇滴滴的语声,因而使得卞青莲一怔道:“你是谁?”
    朱家凤娇笑道:“我是朱家凤呀!是奉家师之命,赶回来报信的。”
    卞青莲注目道:“你师傅又是谁?”
    朱家凤接道:“就是你方才在郊外见过的那位灰衣老人,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吧?”
    卞青莲一楞道:“原来那就是你的师傅!”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你师傅是谁?”
    朱家凤娇笑道:“师傅就是师傅呀,你这话可问得真有意思。”
    卞青莲冷笑一声道:“擒住小的,不怕老的不来……”
    朱家凤截口娇笑道:“家师马上就会来的,至于你想擒住我嘛!谅你也没这个力量。”
    这时,朱伯伦那边的情况,已越来越严重,被迫而完全采取守势的朱伯伦,已显出撑持不住之势了。
    朱家凤就对这话之间,已了解了目前的情况,此时她不再答话,却是向焦孟二将沉声喝道:“二位叔叔,请去我爹那边帮忙,这贼婆娘由我来对付。”
    焦孟二将暴喏一声,双双飞射朱伯伦那边,并同声说道:“三爷,咱们兄弟来帮您。”
    由于焦孟二将的加入,朱伯伦已算是转危为安了。
    不过,这位平时以驼背老人姿态出现,并完全不会武功的岑浩然,他的武功,可实在是高明得出奇。
    目前,他独战“三剑客”中的朱伯伦,再加上焦孟二将,居然是攻多于守地,将三位对手迫得团团转。
    卞青莲美目向岑浩然那边一扫,然后才向朱家凤冷笑道:“你,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
    朱家凤截口娇笑道:“亏你还敢自认是老虎,据我看来,你连狗都不如啦!”
    卞青莲俏脸一沉,怒叱一声:“丫头找死!”
    “刷”地一剑,拦腰疾扫过来。
    “当”地一声,卞青莲的长剑,却被另外一人接住,并冷笑一声,道:“好意思!”
    这横里插手的,是“三剑客”中的老二“通天秀士”李致中。
    卞青莲娇笑道:“好啊!三剑客中,已到了两个,只差一个杨天佑了。”
    就这说话之间,两人已“呛,呛,呛”地,互拚了三招,显得斤两悉称。
    朱家凤忽然扬声笑道:“好啊!杨伯伯和我师傅也来了。”
    不错,东面屋顶上,已悄立着两人,赫然就是“四海游龙”杨天佑和那位神秘莫测的灰衣老人。
    正在以一对三,犹自占着上风的岑浩然,一看情况不对,不由扬声说道:“青莲,咱们暂时撤退。”
    卞青莲娇应一声:“好的。”
    岑浩然一招“夜战八方”,荡开对方三人的兵刃,腾身而起。
    但他身形才起,却被杨天佑横里截住,沉声喝道:“慢着,我有话说。”
    当杨天佑截住岑浩然的同时,那灰衣老人也将卞青莲截住,并咧嘴一笑道:“卞夫人,咱们真是有缘啊!”
    岑浩然冷笑一声道:“杨天佑,别以为你们人多,真要拚下去,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哩!”
    杨天佑淡然一笑,说道:“这个,我知道,只要你一声长啸,大批援兵,就可赶来。”
    岑浩然接道:“既然知道这些,你还要拦住我,是否准备现在就作一决战?”
    杨天佑淡然笑道:“如果你同意,我并不反对,不过……”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我拦住你的大驾,却是另有原因。”
    “说吧!”岑浩然冷然接道:“我正听着。”
    杨天佑注目接道:“到目前为止,贤梁孟已算是完全显出了本来,现在请坦白答我四个问题,不论你的答覆能不能使我满意,问完之后,都是各走各的路,以后,在哪儿碰上哪儿算。”
    岑浩然“唔”了一声道:“问吧!能够答覆的,我必然坦白答覆的。”
    杨天佑注目接道:“贤梁孟就是幽冥教的幕后主持人?”
    岑浩然点点头道:“不错!”
    杨天佑接问道:“有关四大世家的血案,也都算是贤梁孟的杰作?”
    岑浩然轻轻一“唔”道:“可以这么说。”
    杨天佑沉声接道:“那么,有关陈红萼的事,也是你阁下所为……”
    岑浩然连忙接道:“不!这事情,我要郑重否认。”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别以为所有坏事,都是我作的,杨天佑,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看……”
    杨天佑截口怒叱道:“住口!我的忍耐有限,你再要含血喷人,当心我现在不放过你!”
    岑浩然冷然接道:“只要你问心无愧,又何必怕人家说。”
    杨天佑强忍心头愤怒,沉声接道:“杨某人真金不怕火炼,这疑案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岑浩然冷笑一声道:“岑某人拭目以待。”
    杨天佑正容接道:“这是第四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将陈红萼藏在何处?”
    岑浩然冷然一哂道:“这要问你自己呀!”
    杨天佑一挑双眉,怒声道:“为什么要问我?”
    岑浩然冷然接道:“你自己将陈红萼藏起来了,不问你待问谁来!”
    杨天佑哼了一声道:“这办法可够高明,你将陈红萼藏起来,却反而倒打一把,说是我把她藏起来了。”
    岑浩然漫应道:“究竟是谁将陈红萼藏起来了,咱们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杨天佑苦笑一声道:“就算是我将陈红萼藏起来了吧!你且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要将陈红萼藏起来?”
    岑浩然冷冷地一笑道:“在下为你借箸代筹,这理由可多啦!”
    杨天佑“唔”了一声道:“杨某人洗耳恭聆。”
    “第一,”岑浩然接道:“你将陈红萼藏起,可以避免我方的人向其加害。”
    杨天佑点点头道:“这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岑浩然正容接道:“第二,对你杨大侠而言,陈红萼等于是一个包袱,把她藏起来,甚至于把她暗中杀掉,一方面可以嫁祸于我,另一方面,也解除你的后顾之忧,一举而两得,又何乐而不为哩!”
    杨天佑笑道:“真亏你设想得这么周到。”
    岑浩然冷冷地一哂道:“纸是不能包住火的,你能作得出来,别人也自然能识得破。”
    杨天佑含笑问道:“还有吗?”
    “还有,”岑浩然正容接道:“将陈红萼藏起来,可以转移别人的视线和注意力,使同道们不致再去讲论你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
    杨天佑淡然一笑道:“有理,有理,只是……”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你是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理由,想得起来吗?”
    岑浩然微微一怔,道:“岑某正恭聆着?”
    杨天佑笑了笑道:“如果陈红萼真的是被我藏起来了,最大的理由,当是为了恢复她的健康。”
    岑浩然“哼”了一声道:“这一点,你办不到的,因为,所有能够使陈红萼恢复健康的名医,都已经死了。”
    杨天佑呵呵一笑道:“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回,你算是说溜了嘴,不打自招了吧?”
    岑浩然一怔,说道:“我哪一点说错了?”
    “你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说溜了嘴而已。”杨天佑含笑接道:“岑浩然,你既然认定了污辱陈红萼的是我,那你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杀死那些准备替陈红萼治病的名医,这,难道还不能算是不打自招吗?”
    岑浩然一时之间,呆在那儿,答不上话来。
    杨天佑却扭头向李致中,朱伯伦二人,含笑说道:“二位贤弟,有了岑浩然这一段话,不论陈红萼能否找到,以及能否复康,我这口背了十几年的黑锅,总算是已经卸下来了。”
    李致中点点头道:“不错,岑浩然曾经对陈红萼有过人财两得的企图,以他目前所表现的高明身手而言,要暗算陈红萼加以污辱,那是很容易办到的事。”
    岑浩然脸色铁青,却仍然没接腔。
    倒是卞青莲向着他俏脸一沉道:“浩然,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岑浩然苦笑道:“青莲,连你也不相信我了!”
    卞青莲道:“既然你没作过那种事,却为何不回答他们的话。”
    岑浩然长叹一声之后,才苦笑道:“理由都给他们占尽了,我还能够说些什么哩!”
    卞青莲沉声接道:“那么,陈红萼也真的是被你藏起来了?”
    岑浩然苦笑如故地道:“青莲,怎么你也帮着外人,冤枉起我来。”
    杨天佑冷笑一声道:“贤梁孟别唱戏了,咱们双方都有很多事情待理,今宵,暂时到此为止,贤梁孟可以请啦!”
    李致中连忙接道:“不!大哥,今宵机会难得,至少也该叫他们交出陈红萼来才行。”
    杨天佑淡然一笑,道:“二弟,我们不能落一个倚多为胜的骂名,且让他们走吧!”
    李致中道:“可是,失去这机会,再想将红萼救出来,就不容易了。”
    杨天佑轻叹一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接着,又一挑双眉道:“不过,我谅他们也不敢将红萼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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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孤身犯虎穴独臂挽狂澜
    一顿话锋,才向岑浩然夫妇挥了挥手道:“贤梁孟可以走了,但我不能不郑重提醒二位一声,希望善待红萼,如果红萼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杨天佑作得太绝情!”
    岑浩然,卞青莲二人都没接腔,只是同时冷笑一声,双双长身而起,越过天阶,消失于深沉夜色之中。
    朱家凤一直在旁边看看杨天佑,又看看那灰衣老人,美目中充满着一片困惑之色。一直等岑浩然夫妇离去后,才苦笑着自语道:“奇怪……?”
    她,口中说着“奇怪”,一双美目,却一直盯着她的师傅——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眦牙一笑道:“有什么奇怪的,你不认识师父了?”
    朱家凤讪然一笑道:“师父,方才卞青莲一口咬定你就是杨伯伯的化身……”
    灰衣老人笑道:“傻丫头,你也认为师父就是你杨伯伯的化身?”
    朱家凤点首答道:“是的,凤儿的确也有这种想法。”
    灰衣老人笑道:“可是,现在,师父与你杨伯伯都在这儿,难道你杨伯伯有分身术不成!”
    “是呀!”朱家凤娇笑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
    杨天佑这才含笑说道:“凤丫头,如果杨伯伯我能有你师父一半的成就,我会高兴得连生辰八字都给忘记呢!”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弟台,你这一捧,可捧得我要飞起来了呢!”
    李致中却向杨天佑笑问道:“大哥,继志和大嫂,怎么还没回来?”
    杨天佑笑了笑道:“他们母子两另有任务,已不在苏州城内了。”
    李致中“哦”了一声,朱家凤却向乃师问道:“师父,那位于相公呢?”
    灰衣老人漫应道:“于相公也另有任务,走了。”
    略为一顿话锋,又神秘地一笑道:“对了,那位于相公要我带个口信给你,他说……”
    下面的话,是用真气传音说出,因而除了朱家凤外,别人都没法听到。
    只见朱家凤点点头道:“好的,凤儿记下了。”
    李致中目注杨天佑问道:“大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法?”
    杨天佑沉思着说道:“且让我多考虑一下,明天再集会研商,现在,诸位都可以歇息了……”
    XXX
    由于岑浩然,卞青莲夫妇的假面具已被揭开,同时也因幽冥教中的主力的大批涌入,表面上平静还没几天的苏州城,又显得热闹起来了。
    这也就是说,魔长道消,使得以杨天佑为首的群侠方面,不论是就人数上,或实力上,都显得相形见绌,而不得不暂时化明为暗地,转向暗中活动,因而那座暂时作为根据地的陈家巨宅,也只好让它空下来。
    当然,所谓空下来,并不是完全没有一个人,人是有的,不过是一个临时请来照应门户的老苍头而已。
    这是岑浩然夫妇的假面具揭穿后的第二天黄昏时分。
    一位商家学徒装束的小伙子,沿着一条水港信步踟蹰着,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精目,不经意地四周一扫,确定附近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注意他时,立即纵身飘落在水港中徐徐划行着的一艘乌篷小艇中。
    那操舟的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的斑发老人,当那小伙子飘落小艇中时,不由皱眉笑道:“我的姑奶奶,怎么现在才来?”
    那小伙子也苦笑道:“你没看到我,只来了一个人嘛!”
    由语声中可以肯定,那船老大是于君璧所乔装,而那年轻小伙子却是朱家凤。
    朱家凤微顿话锋,又立即说道:“如非是怕你等急了,我还不会来的!”
    于君璧皱眉,道:“对了,陈公子怎么没来,我们要不要等他?”
    朱家凤说道:“当然要等,咱们暂时停下来吧!”
    于君璧含笑说道:“遵命。”
    说话间,刚好小艇已驶到一座拱桥下面,立即在桥下停了下来。
    苏州是一个有名的水都,它的六个城门中,除了城门外,都有水门,城内水港纵横,四通八达,因而小桥也特别多,共计三百九十座,而且,为了便于船舶的通行,所有的桥梁,都是拱桥。
    对于苏州城,杜牧曾有一首写实的诗:
    君到姑苏儿,
    人家尽枕河,
    故宫闲地少,
    水港小桥多。
    看着于君璧将小艇系好之后,朱家凤才含笑问道:“我该怎样称呼你,才比较合适呢?”
    于君璧微笑地说道:“这个随便,叫我于叔叔,于大哥,于相公,于君璧,都可以。”
    朱家凤娇笑道:“别想占我便宜,叫于叔叔我决不考虑,直叫于君璧又太不客气了?”
    于君璧截口笑道:“那么,你是打算叫我于大哥了?”
    “不!”朱家凤含笑道:“你所拟的称呼,我都不用。”
    于君璧一怔道:“那你准备叫我什么呢?”
    朱家凤嫣然一笑道:“暂时叫你于公子吧!”
    于君璧“唔”了一声道:“那么,投桃报李,我也只好叫你朱姑娘了。”
    一顿话锋,却是神色一整道:“怎么陈公子还没来,莫非出了什么事不成?”
    朱家凤皱眉道:“谁知道呢!”
    只见暮色苍茫中,一个商人装束的中年人,匆匆地走了过来。
    于君璧连忙将小艇驶出桥下。
    那中年人一个箭步,飘落小艇中,并急促地低声道:“二位,出了纰漏啦!”
    这位中年商人装束的人就是陈继志。
    于君璧朱家凤二人,几乎是同声问道:“什么事啊?”
    陈继志苦笑道:“家母已中了贼人暗算,被人家劫持了。”
    于君璧“哦”了一声道:“这是正式证实,陈夫人已被人家劫持?”
    “不!”陈继志苦笑如故地道:“我说的是生母。”
    陈继志的生母,就是杨天佑的夫人古映红,凭古映红的身手之高,居然被人劫持住了,这实在算得上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意外消息。
    因此,于君璧朱家凤二人闻言之后,又是同声惊“啊”
    道:“真的?”
    陈继志长叹一声道:“这是何等大事,我怎敢同二位开玩笑。”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挨到这时候才来啊!”
    于君璧注目问道:“陈老弟,令堂被劫持的详情,是怎样的?”
    陈继志说道:“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断定的,那就是家母之所以受制,必然是受了人家的暗算。”
    “不错。”于君璧点首说道:“凭令堂身手之高明,除了暗算之外,可实在不容易将她劫持。”
    朱家凤问道:“陈大哥,杨伯伯是否已经知道了?”
    “当然已经知道。”陈继志苦笑着道:“那些贼子们,是持着家母身上的信物,派人通知他老人家的。”
    于君璧注目问道:“贼子们提出什么条件?”
    陈继志轻叹一声道:“他们要我生父自毁功力,并将朱家妹子令师所获的武功秘芨交出,然后才肯将家母放回,而且限时三天内答覆。”
    于君璧冷冷地一笑道:“他们的算盘,打得可够如意。”
    朱家凤皱眉问道:“杨伯伯打算如何处理?”
    陈继志道:“他老人家正同朱叔叔,李叔叔二人在研商中。”
    于君璧沉思着问道:“我们是否还照原定计划进行呢?”
    陈继志说道:“我已经将我们今宵的行动计划告诉了家父,待会,他老人家也会来,我想,且等家父到达之后,再定行止吧!”
    于君璧注目问道:“陈老弟,我们的行动计划,是否还告诉过别的人?”
    “没有。”陈继志说道:“即使是家父面前,我也是以真气传音说出的。”
    朱家凤皱眉问道:“于公子,你怀疑我们的人中,也有靠不住的人?”
    于君璧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但凡事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朱家凤点点着,说道:“不错,贼子们的组织,那么严密,都被我们渗透进去,则我们这边,也难保没有他们渗透进来的的。”
    陈继志一怔道:“凤妹妹,你说他们那边也有我们的人?”
    朱家凤点点头道:“不错,那是于公子的人。”
    陈继志笑道:“于兄真有办法,居然派人打进他们的组织中去了。”
    于君璧道:“那是三年以前的事,现在,可就没法子打进去啦!”
    朱家凤问道:“于公子三年以前就到达这儿了?”
    于君璧点首说道:“不错,所以区区对这儿的一切,大致都能了解,不过,也有值得我惭愧的地方。”
    陈继志讶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于君璧苦笑着道:“我在苏州将近五年,却不知道三剑客中李二侠也在苏州城中。”
    朱家凤娇笑道:“我李伯伯行事,一向是神出鬼没,令旁人没法捉摸的,所以,你也不必因此而不安。”
    于君璧淡淡地一笑道:“多谢朱姑娘替我遮羞!”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在等杨大侠的这一段时间中,咱们都闲着无聊,区区提出一个消磨时间的办法,请朱姑娘唱两支歌儿……”
    朱家凤连忙截口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卖唱的!”
    于君璧笑道:“朱姑娘曾经客串过一次,再客串一次,也不算多呀!”
    朱家凤向着于君璧美目深注着,半晌之后,才点点头道:“哦!我明白了。”
    于君璧含笑问道:“朱姑娘明白了一些什么呢?”
    朱家凤淡淡地一笑道:“三月间,当我客串歌女,在茶馆中受窘时,就是你在暗中替我解围?”
    于君璧“唔”了一声,说道:“不错,不过,我现在回想起来,该算是多此一举……”
    朱家凤截口娇笑道:“阁下那一份情,家父和我,都还是非常承情的。……”
    于君璧也截口笑道:“我不需要承情,却希望你能再唱两支歌儿。”
    “得了。”朱家凤含笑接道:“还是趁这机会,说你应该说的事情吧!”
    于君璧蹙眉问道:“什么事才是应该说的呢?”
    朱家凤接道:“我的意思,就是咱们在那株古柏上瞧热闹时所提出,而你不曾答覆的问题。”
    于君璧“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有关知机子老前辈的事?”
    朱家凤娇笑道:“是啊!真亏你也还记得……”
    于君璧忽然向她打了一个手势,低声说道:“噤声,二位请进入舱中去吧。”
    朱家风,陈继志二人刚刚进入舱中,舱外橹声“歙乃”,一艘乌篷小艇,已徐徐地向这边驶来,船舱中还有着年轻男女的笑谑声。
    朱家凤低声问道:“于公子已听出是什么人了?”
    于君璧传音说道:“别说话,如果我的听觉没错,那个男的就是李明远。”
    说话间,于君璧已在船舱门口倚坐着发出均匀的鼾声。
    那艘乌篷小艇越来越近,躲在船舱中的陈继志和朱家凤二人,已能隐约在看到,对方除了操舟的船老大外,舱面上一共是男女四人,计两男两女。
    这时,于君璧又传音说道:“两个女的是幽冥教的长公主和二公主,两个男的中一个是李明远,另一个还瞧不清楚。”
    原来于君璧口中发着鼾声,双目却微微睁开一线,在向对方打量着。
    只听李明远的语声,在向另一个男的问道:“覃兄身为帝君太子,竟然会不知道?”
    由这一句问话中,已可确定,那另一个男的,就是幽冥帝君覃逸的太子覃立。
    这时,那乌篷小艇正驶过他们身旁,因而对方的一切,已能一目了然。
    只见长公主覃玉,二公主覃玫,都是脸含娇笑,含情脉脉地,向李明远注视着。覃立却是一脸谄笑地,道:“家父可不像主上对待李兄,有很多事情,都是不愿给我们兄妹知道的。”
    乌篷小艇已交错而过,只听覃玉娇笑道:“李公子,你所提的问题,可能咱们三妹会知道。”
    李明远的语声苦笑道:“三公主当然会知道,因为主上特别宠她,实际上,她知道的事情比我还要多!”
    覃玫的语声媚笑道:“你吃醋了?”
    李明远的语声道:“三公主是主上身边的红人,我有几颗脑袋,敢跟主上去吃醋。”
    语声渐远渐弱,那乌篷小艇,也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也由船舱中出来,朱家凤并披唇一哂道:“简直是一群狗男女!”
    于君璧笑道:“他们就是那么一个狗皮倒灶的组织,你为这些生气,不是太犯不着了吗?”
    陈继志却正容接道:“这些狗男女都不在家,我们正好就闯进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君璧截口笑道:“老弟想得太简单了,小的不在家,老的也会不在家吗?”接着,又正容接道:“好在咱们此行是暗探,不是明闯,所以不论老魔小魔在不在家,自己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朱家凤却蹙眉接道:“怎么杨伯伯还没来?”
    于君璧接道:“这几天的苏州城,已成了龙蛇杂处的是非之地,随时都会有事故发生,所以,任何人的行动,往往都没法自主的……”
    他的话未说完,只见不远处,两道人影,风驰电掣地疾射而来,后面那人并扬声喝道:“于老弟,截住那厮!”
    闻声知人,后面那人显然就是那位神秘的灰衣老人——朱家凤的师傅。
    于君璧毫不考虑地飞身而起,截向前面奔驰着的那人,并声笑道:“朋友,歇一会儿吧!”
    一个全速前冲,一个横里硬截,两下里都是势急劲猛,只听“砰”然一声大震声中,于君璧被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丈八之外,那个全速前冲的人,也被震得倒退丈许,才拿桩站稳,并发出一声惊“咦”道:“你是谁?”
    灰衣老人也追了上来,在那人丈远处停住,呵呵一笑道:“朋友,现在,可走不了啦!”
    这时,陈继志,朱家凤二人也飞身上了岸,冷眼向那人打量着。
    那是一位作乡装装束短装老者,须发斑白,五短身裁,一双精目,炯炯有神。
    于君璧淡然笑道:“区区于君璧。”
    短装老者“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灰衣老人笑笑道:“阁下以为他是谁呢?”
    短装老者冷笑一声道:“他是谁都与我不相干,我不能不提醒你,我老人家要走谁也拦不住!”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我老人家也不想倚多为胜,只要你显示本来面目,我可以让你离去,咱们另约时地,再较雄长。”
    短装老者不答反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灰衣老人神色一整,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我是替知机子前辈清理门户的人。”
    短装老者笑道:“你行吗?”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口说无凭,咱们何妨当场试试。”
    这时,朱家凤扬声向灰衣老人问道:“师傅,杨伯伯怎么没有来?”
    短装老者抢先笑道:“傻丫头,你师傅就是杨天佑的化身呀!”
    朱家凤娇叱一声:“胡说!”
    灰衣老人笑道:“凤丫头别理他,让他去瞎猜好了。”
    接着,抬手向艏远外疾奔而来的一道人影一指道:“如果我的判断不错,那该是你的杨伯伯来了……”
    话声未落,那道人影已捷如飞鸟地,泻落当场,果然就是杨天佑。
    灰衣老人话锋一转道:“丫头,我没猜错吧!”
    杨天佑精目环扫,淡然一笑道:“真是群贤毕集,漪欤盛哉!”
    杨天佑的话,是另有所指的,原来刚才由这儿划过去的另一艘小艇上的李明远与覃家兄妹等人,也显然是闻声折返,正纷纷上岸,在二丈外处停了下来。
    灰衣老人目注短装老者笑道:“朋友,现在,你怎么说呢?”
    短装老者精目在灰衣老人与杨天佑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着,少顷之后,才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人,总有一个是假。”
    灰衣老人笑道:“别自作聪明了,你自己精于易容术,能化身千万,使人摸不着头脑,就以为别人也都像你一样?”
    杨天佑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好让杨大侠得知,这位朋友,硬说老朽是你的化身,你说好笑不好笑?”
    杨天佑披唇一哂道:“这真是匪夷所思。”
    灰衣老人目光移注短装老者笑道:“朋友,虽然你已增添了四位助手,但相形之下,你还是处在劣势中……”
    短装老者冷然一哂道:“你以为我是岑浩然?”
    灰衣老人道:“你是不是岑浩然,咱们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短装老者却向李明远等人沉声喝道:“你们四个,不必留在这儿!”
    李明远扬声说道:“主上,目前,敌众我寡,你一个人……”
    短装老者截口叱道:“少废话!还不快走!”
    “是!”
    杨天佑向于君璧等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三个,也不必留在这儿。”
    于君璧已自杨天佑的目光中,得到了暗示,连忙抢先答道:“好的。”
    扭头向朱家凤,陈继志二人一使眼色,相继疾奔而去。
    短装老者“唔”了一声道:“也好,在下索性宽大为怀,所提三天期限,今天不算,这,已经等于是延长—天了。”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阁下,别说得太过于一厢情愿了,目前,咱们在二对一的情况之下,我不信你还有脱身希望。”
    短装老者披唇一哂道:“你们两个联手上吧!看看我能不能安然脱围!”
    灰衣老人向杨天佑笑道:“杨大侠,人家以不光明的手段劫持令正,咱们两人二对一将其劫持过来,作为交换的人质,也算不了什么。”
    杨天佑点头道:“在下深具同感。”
    说着,三人已取好犄角之势,各距八尺,真力默提地,即将作石破天惊的一击了。
    目前这三位,虽然其中有两人还不知道究竟是何许人,但其为当代正邪两道中的顶尖儿人物,是毫无疑问的。
    也因为如此,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恶斗,其精彩与激烈的程度,自不难相见。
    短装老者淡然一笑道:“二位都不用兵刃?”
    灰衣老人笑道:“咱们要的是活口,自然以不用兵刃为宜。”
    短装老者淡淡地一笑道:“但在下以一敌二,却不得不借助一点小巧的玩意儿才行。”
    说话间,但见他右手探入怀中,猛然一甩,只听“拍”地一声爆响,一团白雾,迅疾地扩散开来。
    杨天佑入目之下,一面疾退丈外,一面促声喝道:“快占上风位置!”
    短装老者傲立在那白雾之中,呵呵大笑,说道:“一点小玩意,值不得大惊小怪的。”
    灰衣老人与杨天佑都已退到二丈以外的上风位置,两人互望了一眼,才由灰衣老人沉声问道:“你所施展的,是‘毒郎中’百里居的‘逍遥香囊’?”
    短装老者点首笑道:“不错,阁下不愧是见多识广。”
    灰衣老人接问道:“‘毒郎中’百里居,在江湖上失踪已有十多年……”
    短装老者截口笑道:“不是失踪,那是在下我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不忍他荼毒江湖,将他软禁起来了。”
    灰衣老人接道:“软禁起来,为你个人驱使?”
    短装老者含笑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杨天佑忽然长叹一声道:“前次张神医遇难时,我就怀疑到对方有了用毒的绝代高手,想不到,却是失踪已久的‘毒郎中’……”
    短装老者截口笑道:“你如果早点警觉,尊夫人也就不致于成为我的特别贵宾啦!”
    杨天佑又是一叹道:“现在我才明白,你是暗中下毒,才将她劫持的。”
    短装老者笑道:“否则,凭尊夫人身手之高明,怎会被在下所劫持哩!”
    灰衣老人沉声接道:“阁下,我要特别警告你,在这三天之内,你可不能亏待杨夫人!”
    短装老者连连点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三天之内,在下保证对杨夫人丝毫无损,当然,这也包括对她的清白在内。”
    灰衣老人脸色一沉道:“你要是侵犯了杨夫人的清白,不但杨大侠不会饶你,连我也不放过你!”
    短装老者邪笑道:“凭杨夫人的天香国色,在下真有不管是否有人不饶我,而拚死吃一次‘河豚’的勇气,但二位请尽管放心,我决不会这么作,这……”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倒不是怕二位不饶我,而是贱内的姿色不比杨夫人差,而风情却犹有过之……”
    灰衣老人截口笑道:“不错,岑大嫂的姿色和风情,的确是没有得话,连我这个老头子,也难免想入非非。”
    灰衣老人的这一段话,是别有用心的,其目的,即在查证这短装老者,是否就是岑浩然。
    因为,到目前为止,确已知道岑浩然夫妇就是幽冥教的幕后主持人,但是否还另有更厉害的幕后人物,却没法肯定。
    短装老者自然也明白对方话中那“岑大嫂”三字的言外之意,但他的答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然一笑道:“不瞒阁下说,姿色和风情,都还不是主要原因。”
    灰衣老人注目问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一个妒字,”短装老者含笑接道:“说句不怕二位见笑的话,贱内是醋娘子,目前,杨夫人就在贱内的监护之下,试想,在下纵然难免见猎心喜,也无从下手呀!”
    灰衣老人“唔”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短装老者手中拨弄着另一枚“逍遥香囊”,自语似地说道:“想不到这小玩意,居然还能派上大用场,使我面对当今白道事的两位顶儿尖儿的人物,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杨天佑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如果张劲秋还活着,就好办了。”
    短装老者含笑点首说道:“不错,如果‘地狱神医’张劲秋还活着,则区区所控制的‘毒郎中’百里居,就神气不起来啦!”
    灰衣老人冷冷地一笑道:“你别得意太早,我会设法破解的。”
    短装老者笑问道:“这是说,目前二位已高抬贵手,放过在下这一遭了。”
    灰衣老人笑道:“现在,你尽管得了便宣还卖乖,总有一天,教你知道我的厉害。”
    短装老者微微一哂道:“不必等到另一天,现在,我就已经知道你厉害啦!”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二位如果不屑赐教,在下可要告辞啦!”
    杨天佑哼了一声道:“你尽管请便!”
    “多谢二位大侠!”
    短装老者说完,抱拳一拱,长身而起,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杨天佑目注短装老者消失的方向,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灰衣老人却以真气传音,向杨天佑说了句什么,只见杨天佑点点头道:“好,咱们走吧!”
    XXX
    当杨天佑灰衣老人和那短装老者还僵持着之间,于君璧,陈继志,朱家凤等三人,却已绕道到达一幢古老的巨宅后面。
    这幢巨宅,位于通往太湖的官道之旁,距高唐院只有箭远之遥,两者之间,隔着一个果园,巨宅后面,是一道七八丈宽的河沟,由于地近郊区,河沟对岸,都是一些贫民的简陋的住宅。
    目前,以于君璧为首的三位,就在这贫民住宅中的一条小巷内。
    于君璧指点着那幢古老巨宅,低声说道:“就是那一幢房子。”
    陈继志苦笑道:“我还以为是去李家庄哩!”
    朱家凤笑问道:“高唐院也算是他们的巢穴?”
    于君璧点点头道:“是的,高唐院与这幢巨宅只隔着一个果园,所以,这儿的高唐院,算是二位一体,当然,也可以分别运用。”
    陈继志蹙眉,接口说道:“这巨宅中,黑黝黝地,不见一丝灯火,也不闻一点人声!……”
    于君璧截口接道:“这附近的邻居,只知道里面住的是一对老年夫妇,自然是寂静得好像没人住的空房子呀!”
    朱家凤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儿是他们的巢穴之一的呢?”
    于君璧淡然一笑道:“我在这儿混了多久了,如果连这点秘密都不知道,岂不是成了饭桶吗?”
    朱家凤不禁苦笑道:“看来,李伯伯那‘通天秀士’的招牌,该砸掉了。”
    于君璧蹙眉接道:“以李二侠的精明,我想他不致于不能发觉这儿……”
    忽然话锋一转道:“快瞧!”
    只见一道黑影,有若浮光掠影似地。越过果园,消失于那古老巨宅中。
    朱家凤禁不住失声惊呼道:“那人好高明的轻功!”
    于君璧神情冷地接道:“看情形,准是那个什么主上。”
    朱家凤蹙眉接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去?”
    陈继志一挑双眉道:“对!凭咱们三人的力量,即使碰上那个主上,至少也该可以全身而退。”
    于君璧正容说道:“咱们此行目的,是救人而不是厮杀,所以……”
    陈继志截口接道:“我生母也是被软禁在这儿。”
    于君璧接道:“我所获得的消息,是今天天黑之前,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质要移送到这儿来,至于究竟是你养母或者是生母,就不得而知了。”
    陈继志注目问道:“我们在几时下手呢?”
    于君璧接道:“我要等里面的信号,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大概不久就有信号传来了。”
    就这说话之间,又有一道人影,由高唐院方面越过果园,消失于那古老巨宅之中。
    朱家凤轻叹一声道:“这两人的‘天马行空’身法,已算是进入化境了。”
    陈继志“唔”了一声道:“我想,九成九就是岑浩然夫妇。”
    于君璧苦笑了一下道:“这两口子,不但武功已尽获知机子前辈的真传,其伪装功夫之高明,也算是武林一绝哩!”
    “咪呜——”
    果园内,忽然传来一长两短三声猫叫声。
    于君璧神色一整道:“信号已传来,二位请稍待,我先过去……”
    朱家凤眼看他已作势欲起,准备飞越那道河沟,因而连忙截口问道:“我们几时过去?”
    于君璧接道:“等我的通知,请注意水面上,看到洒下三颗石子时,就可以进去了。”
    说完,人已长身而起,越过面前的河沟,消失于果园之中。
    朱家凤禁不住美目中异彩一闪,扭头向陈继志娇笑道:“看到了吗?这位于相公的‘天马行空’身法,比起方才那两位来,可并不逊色哩!”
    陈继志轻叹一声道:“看他的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武功成就方面,却比我们高明得太多了。”
    朱家凤娇笑道:“咱们也不用妄自菲薄,因为,论起辈份来,于相公算是我们的师叔,其武功成就高过我们,也是很自然的事嘛!”
    水面上忽然传来三声“叮叮”轻响。
    朱家凤禁不住娇笑一声,说道:“咱们走!”
    说着,双双提气长身而起,循着方才于君璧经过的路线,射落对岸果园之中。
    那果园中的桃树和李树,结实累累,枝叶浓密,兼以又是在星月无光的黑夜中,能见度极低。
    朱家凤,陈继志二人飘落果园之后,只听于君璧的语声,低声说道:“我在这儿。”
    循声投注,只见于君璧和一位黑衣人蹲在丈远外的一株桃树下,正在向他们招手。
    朱家凤,陈继志二人快步走了过去,也在一旁蹲了下来,只见那黑衣人是一个年约三旬上下的劲装汉子。
    不等他们二人开口,于君璧首先低声说道:“陈老弟,软禁在这儿的,是你的生母。”
    陈继志“哦”了一声道:“那么,我养母有没有消息?”
    那黑衣人抢先歉笑道:“目前,还没有消息。”
    朱家凤向于君璧笑道:“于相公,你不替我们介绍一下。”
    于君璧苦笑道:“姑娘,你得让我有时间介绍才行呀……”
    经过介绍之后,才知道那黑衣人姓伍,名少朋,本来是关外的一个独行巨盗,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被于君璧救了一命,才改邪归正,并死心塌地的替于君璧卖命。
    由于伍少朋在苏州已有三年以上,虽然对朱家凤还不认识,但对于陈继志,却是早已认识,不过是不曾交谈过而已。
    双方略一寒喧客套之后,陈继志才向伍少朋注目问道:“伍兄,咱们何时开始救人?”
    伍少朋歉笑一声,道:“关于营救令堂的事,今宵能不能采取行动,目前还不能决定。”
    陈继志注目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伍少朋接道:“目前,这儿的首脑人物正在开会,必须看他们何时离去,才能决定,如果他们离开得太迟,咱们就只好延期救人了。”
    朱家凤接问道:“在这儿主持会议的是谁?”
    于君璧抢先道:“就是那个什么主上和一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岑浩然夫妇。”
    朱家凤讶问道:“难道伍大侠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伍少朋接道:“他们通常都是戴着人皮面具,除了极少数的高级人员外,没有人知道那个主上,究竟是什么人。”
    陈继志问道:“伍兄在这儿,是何职位?”
    伍少朋笑道:“很惭愧,鬼混了三年,才不过混上一个小头目的职位。”
    于君璧含笑接道:“是我交代他不可过露锋芒,才使他们将他埋没了,其实,论真实身手,幽冥帝君手下的十殿阎王,比起他老兄来,还差很长一段距离哩!”
    朱家凤娇笑道:“于相公的朋友,还能差得了吗!”
    陈继志向伍少朋注目问道:“伍兄,你见到过家母没有?”
    伍少朋接道:“见到过,看情形,令堂颇受优待。”
    陈继志接问道:“家母被软禁在什么地方?咱们营救时,是否方便?”
    伍少朋道:“令堂是被软禁在地下密室中,和那个可能是主上夫人的人在一起,如果那个神秘的女人不走,可能会增加咱们营救时的困难。”
    于君璧忽然传说道:“有人来了,噤声。”
    随着这话声,四人都不约而同地,就地躺了下去,以减少被对方发现可能性。
    一阵轻微的“沙沙”脚步声,由远而近,而且,显然是向他们隐身的这个方向走来。
    伍少朋以真气传音向于君璧说道:“于大侠请看我的手势行事……”
    目前这四位,都是身手很高的人,这片刻之间,已听出来的两人由那轻悄的步伐声判断,显然,那两人的轻功,也很高乘。
    由对方那悄然移动的情形,好像是已察觉这儿隐藏着“奸细”,而特地前来掩捕似地,因此,目前这四位,都暗中提聚了真力,准备随时应变。
    那“沙沙”脚步声,在约莫六七丈处停了下来,并隐于一片高可及人草丛中。
    只听一个年轻女人的语声娇嗔地道:“你这是干吗!”
    另一个男的语声说道:“让我亲一亲吧!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我想得快要发疯啦……”
    “不行!”那女的的语声接道:“这地方怎么可以……”
    那男的接道:“可以,可以,嘻嘻,……幕天席地,更是别有一番情调呀!”
    “拍”地一声脆响,显然是男的挨了一记耳光。
    少顷之后,才听到那男的说道:“你……你变心了?”
    那女的哼了一声道:“先问问你自己,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
    那男的语声一沉道:“你倒说说看,我哪一点对不想你?”
    那女的接道:“昨天晚上,你跟谁在一起?”
    那男的冷笑道:“你管不着!”
    那女的也冷笑道:“我姓覃的可不是高唐院的姑娘,高兴的时候玩玩,不高兴的时候就……”
    “少废话!”那男的截口接道:“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要揍我的耳光?”
    那女的冷哼一声:“是又怎样!”
    那男的飞快地接道:“好,从现在起,咱们一刀两断!”
    那女的接道:“没那么简单,我要把你的德行向家父和主上夫人报告。”
    那男的接道:“你尽管去报告吧!我不在乎……”
    话落,长身而起,射入那古老巨宅之中。
    那女的并没走,仍在草丛中低声饮泣着。
    伍少朋向于君璧传音问道:“听出那两位的来历了吗?”
    于君璧传音答道:“好像是李明远和幽冥帝君的二公主。”
    “不错,”伍少朋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也算是神灵默佑我们。”
    于君璧传音道:“伍兄有何良策?”
    伍少朋反问道:“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于大侠能不能不发出一点声音,而将那二公主制住?”
    于君璧沉思着,接口道:“我可以试试。”
    伍少朋接道:“这可不能玩笑,否则,打草惊蛇,救人可就困难了。”
    于君璧点点头道:“我知道。”
    说着,已蛇行着向那位二公主隐身之处悄然逼进。
    当他欺近那草丛约莫还有三丈来远时,只见那位二公主忽然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冷笑道:“李明远,你可以不仁,我也可以不义,咱们且走着……”
    由于她站起来时,刚好是背向着于君璧,因此,于君璧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突然飞身进扑,并凌空扬指,疾如电掣地连点了三下。
    因此,那位二公主覃玫,口中那“咱们且走着瞧”的“瞧”字尚未说出,已是娇躯一颤地倒了下去。
    于君璧却是恰到好处地,就当覃玫的娇躯即将着地的瞬间,将其一把抓住,因而一点声音也不曾发出,就将其制住了。
    于君璧制住覃玫之后,伍少朋也跟了上来,向着于君璧一翘大拇指,以表示他内心的敬意,一面低声说:“诸位请跟我来……”
    在伍少朋的前导下,于君璧等人悄然移近果园的东北角,也是距那古老巨宅最远的一个角落的阴影中。
    四个人蹲在一株李树下,伍少朋才向于君璧悄声说道:“于大侠,可以解开她的哑穴,向她问几句话了。”
    于君璧点点头,目注平躺草地上,只有一双美目还能转动的覃玫,低声说道:“覃姑娘,很抱歉,为了一时从权,我不能不暗中出手。”
    覃玫还不能说话,只是目光中显得有点茫然地注视着他。
    于君璧又正容接着说道:“现在,我立即解开你的部分穴道,但我不得不郑重声明,为了你我双方的安全,希望你不要出声。”
    由目光中看出覃玫已有接受的表示之后,于君璧才凌空扬指,解了她被制住的部分穴道,并含笑说道:“覃姑娘可以坐起来了。”
    覃玫挺身坐了起来,首先向伍少朋冷笑道:“原来你是他们派来卧底的人?”
    伍少朋点首道:“二公主说对了。”
    覃玫目光环扫,低声接问道:“这三位是……”
    于君璧,朱家凤,陈继志等人,都不是本来面目,因而覃玫不得不有此一问。
    于君璧含笑答道:“在下于君璧,这位是朱家凤朱姑娘,和陈继志陈公子。”
    朱家凤也含笑接道:“二公主,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老朋友啦!”
    覃玫苦笑了一下道:“你们既不杀我,准备把我怎么样?”
    于君璧正容接口说道:“我们不会难为你,只请你据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以后……”
    忽然顿住话锋,蹙眉沉思着。
    覃玫注目问道:“以后怎样呢?”
    于君璧以真气传音向伍少朋问道:“伍兄,是否可以放她回去?”
    伍少朋传音答道:“放她回去,恐怕有点不妥当,且看情形再说吧!”
    于君璧这才向覃玫笑了笑道:“目前,我还没法答覆,但总而言之一句话,咱们决不会难为你就是。”
    覃玫冷冷地一笑道:“你们如果是想挟持我来作为人质,那是打错算盘了。”
    于君璧笑道:“覃姑娘此话怎讲?”
    覃玫幽幽地一叹道:“方才的情形,你们都已看到,我在这儿有多重份量,也就不难想见啦!”
    于君璧正容接道:“覃姑娘,如果你有意弃暗投明,在下真诚地欢迎你到我们这边来。”
    覃玫徐徐地接道:“这问题,留待以后再说吧!”
    于君璧正容说道:“如果你能现在答覆,咱们交谈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覃玫毅然说道:“此时此地,我不考虑这问题。”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于大侠不是有话要问吗?我看,还是先问你所要问的话吧!”
    “也好。”于君璧一整神色道:“在下敬谨请教,你们那位主上,是否就是岑浩然?”
    覃玫苦笑了一下道:“这问题,除了家父之外,只有我三妹才能回答你。”
    “为什么?”
    “因为,只有家父和我三妹,才见过主上的本来面目。”
    “那么。”于君璧接问道:“那位李明远,是否是你们主上的公子?”
    覃玫幽幽地说道:“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最受主上信任的一个人。”
    于君璧一蹙眉峰之间,朱家凤却抢先一“哦”道:“对了,覃姑娘的三妹,怎么一直还不曾出面过?”
    覃玫漫应道:“我三妹么!她是主上身边最红的一个人,不是我低估了诸位,像于大侠这等身手,恐怕还不是我三妹的敌手。”
    于君璧“哦”了一声,朱家凤又接问道:“我问的,是她现在哪儿?”
    覃玫接道:“她目前正在闭关潜修,看情形,早晚也该启关了。”
    陈继志接口问道:“覃姑娘,你见到家母吗?”
    覃玫含笑问道:“陈公子说的是杨夫人?”
    陈继志正容道:“也包括我养母。”
    覃玫“唔”了一声道:“陈公子的生母是在这儿,但那位养母却不在这儿。”
    陈继志注目问道:“我养母被软禁在哪儿呢?”
    “不知道。”覃玫接道:“我也没有听说过。”
    一顿话锋,却向于君璧注目道:“于相公,诸位此行,是营救杨夫人而来?”
    于君璧正容点首道:“不错,所以,希望覃姑娘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覃玫不加思索地答道:“这问题,我无能为力,同时,也奉劝诸位,最好暂时死了这条心。”
    陈继志身躯一震道:“为什么?”
    “因为,”覃玫沉思着接道:“不论是明闯或暗探,你们这几个人,都显得太单薄了。”
    伍少朋是坐在覃玫的侧面的,这时,他忽然向于君璧抬手作了一个点住覃玫昏穴的手势,并传音说道:“于大侠,该开始行动了。”
    如响斯应,于君璧抬手扬指凌空一点,覃玫又躺了下去。
    伍少朋低声说道:“朱姑娘,请赶快将覃玫的衣衫对换过来,借着覃玫的身份,对我们的营救工作,会有不少帮助。”
    朱家凤一怔道:“可是,我身边没带易容药。”
    于君璧接道:“我身边带得有。”
    朱家凤点点头道:“好,三位都请背过身去。”
    当三位男士背过身去之后,朱家凤立即匆匆地将覃玫身上的衣衫,掉换了过来。接着,并由于君璧着手给她易容,一面并笑道:“就是口音方面,没法冒充。”
    朱家凤忽然模仿着覃玫的口音说道:“如果我能再跟这位二公主交谈一番,我想,这一方面,就不会有甚问题了。”
    伍少朋不禁目光一亮道:“朱姑娘真是天才,目前已经有七成近似了呢?”
    朱家凤娇笑道:“如果能够更为逼真一点,那不是更好吗!”
    于君璧接道:“只是,不知时间方面,是否还来得及?”
    伍少朋接道:“照他们预定的开会时间,现在该是散会的时候了,所以,时间方面,现在还不算太晚。”
    “那就这么办吧!”
    于君璧说着,已将覃玫的昏穴,再度解了开来。
    覃玫看看那业已化装成自己一模一样的朱家凤,又低头看看她自己,禁不住娇笑道:“诸位的易容术,可真够高明,可是,我自己却算是暂时失落了……”
    也许是因为受了李明远的刺激之故吧!大致说来,覃玫还算是很能合作,这一再度交谈之下,不但使朱家凤模仿的口音,至少又增进了一分,同时,也获知了部分与覃玫有关的事物,使其尽可能的不致于露出马脚来。
    伍少朋,朱家凤二人,与于君璧商量好联络的暗号之后,才相偕悄然离去。
    越过那果园的围墙,由于彼此“身份”悬殊的关系,朱家凤与伍少朋二人就分开了。
    那古老巨宅,由外面看来,像一幢没落而乏人照料的废宅,但里面却是大谬不然,朱家凤一进入这巨宅的围墙之内,就有这种感觉。
    因为,里面不但花木扶疏,修剪得整齐划一,而且花香扑鼻,沁人心脾,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俨然是一世外桃源。
    她根据覃玫和伍少朋二人所提供的路线,装成落寞寡欢的样子,缓步而行,一面却全神默记四周的相关路径和目标,以备万一变起仓猝时,能从容应变。
    周围仍然是一片寂静,好像是进入一个无人之境,但凭她的功力,已察觉到,沿途所经的各个角落里,都有人在暗中注意她的行动,不过是没人吭声而已。
    当然,她心中明白,所以有这种情形,不过是因为她冒充覃玫的身份而已。
    她并没经过正厅,而是由正厅旁,一条花木扶疏,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约莫箭远外的一幢独立楼房走去。
    但就当此时,暗影中忽然闪出一个劲装大汉,向着她歉笑道:“二公主,现在还不能去静楼。”
    朱家凤模仿着覃玫的嗓音,冷淡问道:“为什么?”
    劲装大汉谄笑道:“回二公主,这是主上的命令。”
    朱家凤注目问道:“他们的会,还没开完?”
    “是的。”
    “你看到李公子过去吗?”
    劲装大汉恭应道:“李公子方才也来过,但被小的挡驾后,马上又离去了。”
    朱家凤接问道:“你看到李公子是向那个方向走的?”
    劲装大汉暖昧地一笑道:“好像是去高唐院……”
    这时,只听那静楼下传来一声“呀”然的启门声,朱家凤循声遥注,只见一行四人,鱼贯地走了过来。
    劲装大汉话锋一转道:“好了,已经散会了。”
    话声中,那一行四人中,已有三人长身而起,只闪得一闪,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只剩下一个身材瘦长的灰衫人,继续走了过来。
    劲装大汉谄笑道:“二公主,是帝君过来了。”
    朱家凤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道:“方才走的那三位是谁?”
    劲装大汉接道:“小的也弄不清楚,大概是帝君和他的朋友吧!”
    那灰衫人已到了丈五左右处,并发话问道:“是玫丫头?”
    朱家凤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并故意垂下了螓首。
    灰衫人脚步似行云流水,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已极,丈多距离,一晃眼就到了朱家凤身前,并“咦”了一声道:“干吗?这么意兴阑珊的样子?”
    朱家凤向那劲装大汉瞟了一眼,没接腔。
    灰衫人向那劲装大汉挥了挥手道:“去去……”
    “是!”劲装大汉喏着退走,隐入暗影中。
    灰衫人这才笑道:“丫头,究竟受了什么委屈,现在可以向爹说明了。”
    灰衫人就是幽冥教教主,自封为幽冥帝君的覃逸,他根本不曾想到自己的爱女,会有人冒充,所以,此刻他是一本正经地,将朱家凤当成他的女儿。
    这情形,对朱家凤而言,使她心中有啼笑皆非之感,但表面上,却又不得不故意装成十分委屈地,垂首答道:“是李公子……他……他欺负我。”
    覃逸一怔道:“他是怎么欺负你?”
    朱家凤悠悠地接道:“他……他不理我了……”
    覃逸拈须微笑道:“哦……这……算不了什么呀!他不理你,爹给你另外找一个比他更英俊的……”
    朱家凤截口接道:“不嘛!我要你帮我出气。”
    覃逸苦笑道:“这就难了,孩子,你知道李公子是主上身边的红人,别说是他欺负了你,纵然是欺负了我,我也只好认了。”一顿话锋,又轻叹一声道:“当你要跟他好时,我早就劝说过,李公子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
    朱家凤顿足娇嗔道:“别说了!”
    覃逸苦笑了一下道:“好,不说就不说。”
    朱家凤幽幽地接问道:“李公子是不是主上的公子?”
    覃逸未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朱家凤接道:“主上不是姓岑吗?怎么他的儿子会姓李?”
    覃逸连忙接道:“这些,你最好不要过问。”
    接着,又含笑说道:“爹还有事情,必须得走了,卞夫人一个人守着人质,感到很寂寞,你还是去陪陪她吧!”
    这对朱家凤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但她外表上却故意装成十分勉强地,沉思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并抬首注目问道:“怎么只有一个人质?”
    覃逸笑道:“你以为会有多少人?”
    朱家凤接道:“陈红萼加上古映红,不是两个人质吗?”
    覃逸含笑接道:“但这儿却只有古映红一个人。”
    “那么。”朱家凤注目问道:“陈红萼被囚禁在那儿?”
    覃逸正容接道:“这不是你所应该过问的事,而事实上,陈红萼被囚禁在那儿,我也不知道。”
    朱家凤讶问道:“真的?”
    覃逸苦笑道:“当然是真的,爹几时骗过你了。”
    微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主上作事,一向就是神出鬼没,很多事情,除了他自己外,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何况,陈红萼是否真的已被我方所劫持,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谜呢!”
    朱家凤“哦”了一声,说道:“如果陈红萼没有被我方所劫持,那是被谁劫持了呢?”
    覃逸沉思着接道:“江湖上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很难令人捉摸,总而言之一句话,目前,是一个既须斗力,斗狠,向时也须要斗智的时代,危机四伏,变化无穷,所以,对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最好是不要自作聪明去瞎猜。”一顿话锋,又立即接道:“好!我要走了,你还是先去卞夫人那边吧!”
    “是!”
    朱家凤娇应声中,覃逸已长身飞射而去。
    她借着沉思的机会,又将四周的相关位置默记了一遍后,才向静楼中走去。
    有关静楼中的一切,虽然已由覃玫向她解说得很清楚,但她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缓步而行。
    进入大门,一个守卫的劲装大汉,向着她哈腰谄笑道:“二公主好!”
    朱家凤漫不经意地唔了一声,问道:“卞夫人呢?”
    那劲装大汉恭应道:“回二公主,卞夫人在地下密室中。”
    进入地下密室,还要经过三道严密的把守,但朱家凤凭着覃逸的指示,和那“二公主”的身份,并未受到什么阻拦。
    当她进入卞青莲的房间时,卞青莲殊感意外地,美目一亮道:“二公主来得正好。”
    目前这个房间,虽然是地下室,但通风设备极佳,一点也没有气闷的感觉,而且室内陈设,豪华已极。
    朱家凤故意将脸部背着灯光,笑问道:“夫人有何差遣?”
    卞青莲娇笑道:“我要你替我暂时在这儿坐镇一下。”
    这事情,对朱家凤而言,算得上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大好良机。
    因此,她禁不住心头狂喜,但表面上却显得无比平静地,反问道:“夫人要出去多久?”
    卞青莲笑了笑道:“我要等天亮之后才回来。”
    朱家凤接问道:“要这么久,万一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不会出事情的,”卞青莲含笑接道:“哟!这就是警铃的机掣,万一有什么事情,你只要一拉这根绳子就行了。”
    朱家凤笑问道:“然后呢?”
    “然后,”卞青莲娇笑道:“如果你累了,可以关着门睡大觉。”
    朱家凤蹙眉苦笑道:“那怎么行,如果人质给人家救走了,我可只有一颗脑袋呀!”
    卞青莲媚笑道:“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咱们的人质,纵然是杨天佑亲自赶来,我们毋须出动一兵一卒,他也只有乖乖就缚的份儿。”
    朱家凤笑问道:“夫人会使仙法?”
    卞青莲得意地笑道:“虽然不是仙法,却比仙法更有效。”
    朱家凤跺足撤起娇来:“夫人,别卖关子嘛!”
    卞青莲娇笑道:“好,我告诉你,其实,说来很简单,一个毒字,就包括一切了。”
    朱家凤一颗心不由往下一沉,道:“夫人是说,古映红房间前,布有剧毒。”
    “对了。”卞青莲接道:“这是当代武林中,只有一个人才能解得了的奇毒,但那一个人已经死了,所以咱们布下这个毒阵,就等于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朱家凤笑问道:“夫人说的那已经死了的人,是指‘地狱神医’张劲秋?”
    卞青莲点点头:“正是。”
    朱家凤苦笑道:“既然防护得这么安全,那又何必劳动夫人,亲自在这儿坐镇呢?”
    卞青莲神秘地一笑道:“我在这儿坐镇,不是防备敌人,而是防备自己人。”
    “自己人?”朱家凤讶问道:“此话怎讲?”
    卞青莲披唇媚笑道:“目前这位人质,是武林中有名的大美人,而咱们主上,却是色中饿鬼……”朱家凤截口一“哦”,说道:“我明白了。”
    卞青莲接道:“现在,你可以放心睡大觉了吧?”
    朱家凤又钉上一句:“万一主上跑来怎么办?”
    卞青莲笑道:“有我在这儿,主上不会来,可是,我要警告你,千万不可因好奇而去隔壁房间看古映红,否则,中了毒,我可没法解救。”
    “夫人身上没有解药?”
    “解药只有‘毒郎中’身上才有,我现在就是要去陪他去。”
    说着,并向朱家凤投过一个暧昧的媚笑道:“‘毒郎中’百里居,也如同咱们主上一样,是每晚少不了女人的。”
    接着,走近两步,特别压低语声荡笑道:“妙不可言,任何女人领略过了,都会毕生难忘的,你……要不要我给你引见一下?”
    朱家凤心中暗骂着“无耻淫妇”,同时,也跃跃欲试地,想乘机将其制倒。
    因为,目前她们两人相距不到半尺,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之下,可说是有十成把握,可以一击奏功。
    但问题即在古映红被困在布有剧毒的房间中,而卞青莲身上没有解药的话,应该是不会假,那么,制住卞青莲,不但没有益,反而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此,她心念一转,不得不强忍下来,而娇笑一声道:“夫人别开玩笑,你还是快去快回吧!”
    卞青莲媚笑道:“我可是一片诚意的啊!”
    朱家凤含笑接道:“您这一份诚意,我心领啦!”
    卞青莲一面向外面走,一面扭头媚笑道:“好,且等我跟他说好了之后,再说吧!”
    卞青莲离去之后,朱家凤略一沉思,立即起身走出密室,在甬道口娇声喝道:“来人!”
    一个劲装汉子应声走了过来,躬身问道:“二公主有何吩咐?”
    朱家凤沉声道:“去请伍香主来。”
    “是!”劲装汉子躬身离去之后,约莫半盏茶工夫,伍少朋匆匆进入朱家凤的密室,向着朱家凤躬身施礼,说道:“二公主有何差遣?”
    由于密室门外不远,就有劲装汉子守护着,朱家凤自然不便明言,只好将匆匆写就的一张便条交与伍少朋,一面却使着眼色,娇声说道:“今宵,我代表卞夫人在这儿守夜,你去替我买一点宵夜的点心来,记着,一定要到前两天替我买的那一家去买……”
    这一段话里面,已经含有玄机,那就是说:“今宵,由我代表卞青莲守护,这是一个救人的最好机会。”
    伍少朋身居虎穴之中,其机智自然是没得话说,而能触类旁通。
    何况,当朱家凤说话之间,他已飞快地将那张便条扫视了一遍,因而眉峰微蹙地,点点头道:“属下知道,只是,那家点心店,离这儿很远,来回可要很长一段时间哩!”
    朱家凤娇笑道:“不论有多远的路程,天亮之前,总可以买回了吧?”
    当然,他们口中说的是买点心,但骨子里指的却是有关救人的事。
    伍少朋苦笑道:“二公主说笑了,买一趟点心,当然无须等到天亮啦!”
    “那就行了。”朱家凤一面挥手示意,一面含笑说道:“快去快回,别让人家等得心焦。”
    这句话,指的自然是还呆在果园中静候消息的于君璧陈继志等人。
    伍少朋连声恭应道:“是是……属下一定尽快的赶回来。”
    说完躬身一礼,匆匆地奔了出去,并顺手将那便条搓成了团纳入口中!
    这是靠近阊门闹区的一幢巨宅,但由于它庭院深沉,前后足有四进,因而虽处闹市,却有郊区的宁静气氛。
    时约初更,这巨宅中第四进临天井的一间静室中,杨天佑独坐窗前,凝注案头摇曳着的烛火默然沉思着。
    他的双眉时而舒展,时而蹙起,脸色也阴晴不定地在变化着。
    这情形不难想见,他是在筹思一件重大的事情。也可能是准备对敌人采取某种重大的行动。
    风云潜龙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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