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苏城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地窟救巾帼密室困枭雄
    少顷,一阵轻微而快速衣袂破空之声由远而近。
    他的眉峰微微耸动了一下,紧接着,天井传来一丝有如落叶坠地的轻微之声音,并传来朱伯伦的低唤声道:“大哥……”
    杨天佑应声接问道:“三弟,同来的是二弟吗?”
    李致中的语声抢先说道:“是的,致中也来了……”
    杨天佑起身打开房门,含笑接道:“请进来,我正等着二位贤弟来,商量一件很重大的事。”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迳自在杨天佑对面坐下,李致中并笑问道:“难道大哥有什么发现了?”
    “是的。”杨天佑点首接道:“我已查出了你们大嫂被软禁的地方,所以才请二位贤弟前来,共商营救之策。”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几乎是同声惊“哦”道:“是在哪儿?”
    一个老婆子,端着两杯香茗进来,恭敬地放在李、朱二人面前,又默然退了出去,并右手带拢了房门。
    杨天佑淡然一笑道:“就在与高唐院隔着一个果园的古老巨宅中。”
    李致中不禁苦笑道:“大哥,看来我这个‘通天秀士’的绅号,应该自动取消才对了。”
    杨天佑笑问道:“此话怎讲?”
    李致中讪然一笑道:“因为,对于大嫂的消息,我所布下的眼线和派出的人手,竟然一点消息都未获得,反而是大哥您自己……”
    杨天佑截口笑道:“二弟,我也没这个本事,那是于君璧于老弟的功劳。”
    李致中“哦”了一声道:“于老弟是怎么查出来的?”
    “这个。”杨天佑笑了笑道:“我还没问过他,但你大嫂被囚在古老巨宅中,是不会错的了。”
    李致中注目问道:“那么,我们是否马上采取行动呢?”
    杨天佑正容说道:“这是我将二位贤弟请来的主要原因。
    因为,兹事体大,我们必须从长计议,要事先作万全的准备才行。”
    李致中连连点首道:“对,对,这等大事,可鲁莽不得,以免救人不成,而打草惊蛇。”
    杨天佑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谈点轻松的,因为,有关救人的计划,还是得等于老弟来了后,才能开始商量。”
    朱伯伦打了一个酒呃道:“对!咱们兄弟们,难得有机会在一起,最近这一段日子,又是整天在紧张焦虑之中,理当忙里偷闲,轻松轻松才对。”
    紧接着却向杨天佑笑问道:“大哥,这儿有酒吗?”
    “有,有,”杨天佑含笑点首,并向外面扬声说道:“王妈,请将酒菜都送过来。”
    外面传来那老婆子的恭应道:“好的,马上就来。”
    李致中向朱伯伦笑道:“你黄汤还没灌足?”
    朱伯伦笑道:“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待会救大嫂时,免不了一场大厮杀,不多喝点怎行。”李致中笑了笑道:“也好,咱们兄弟们难得在一起,能共谋一醉也是人生一大快。”
    杨天佑点首笑道:“对对,愚兄也有同感。”
    “只是,”李致中笑问道:“不知于老弟几时才来?”
    杨天佑含笑接道:“二更以前,一定会赶来的。”
    老婆子将酒菜送上来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动作慢吞吞的,使人不耐。
    李致中不由蹙眉笑问道:“大哥,您这儿就只有这么一个老妈子?”
    杨天佑点首笑道:“这才好,不至于会泄漏机密。”
    一举酒杯,含笑接道:“二位贤弟,干!”
    三人对饮了一杯之后,朱伯伦却蹙眉说道:“这小杯子可实在别扭……王妈,换大碗来。”
    “来啦!”王妈在外面答应着。杨天佑笑道:“三弟的狂劲,又发作了。”
    朱伯伦一面给两位盟兄斟酒,一面笑道:“要喝酒,就得痛痛快快的喝嘛!”
    王妈匆匆地送过来一只海碗,朱伯伦含笑点首道:“唔!这才马马虎虎。”
    李致中拈须微笑道:“三弟是酒喝得越多,功力越高,但却也越迷糊……”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要不然,人家怎么会叫我‘迷糊酒侠’。”
    杨天佑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俗语说得好,人生难得是糊涂,偶然迷糊一下,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朱伯伦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得是,值得饮三大碗。”
    说完,他似乎连大碗喝酒都感到不惬意,而捧起酒坛,“咕噜咕噜”地,牛饮起来。
    杨天佑又轻轻一叹道:“一个人太精明了,并不一定是好事,古往今来,很多精明人,只因精明得太过份了,有时也会作出一些遗憾终身的蠢事来。”
    朱伯伦抬手一抹嘴边的酒渍,摇头晃脑地含笑说道:“这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李致中浅浅地喝了一口酒,淡淡地一笑道:“大哥,三弟,别替古人感叹了,咱们还是谈点正经事吧!”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这时候,哪有比喝酒更正经的事。”
    李致中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天佑却向他注目问道:“二弟想谈点什么呢?”
    李致中神色一整道:“自然是谈眼前最急须的事,比方说,大嫂已有了消息,那么,陈夫人方面,咱们该怎样进行营救呢?”
    杨天佑注目反问道:“二弟说的是陈红萼?”
    李致中笑道:“咱们这边,难道还有另一位陈夫人被劫走了?”
    “这个嘛!”杨天佑神秘地一笑道:“暂时还不用忙。”李致中一怔道:“大哥此话怎讲?”
    杨天佑拈须微笑道:“看情形,三弟并不迷糊,倒是二弟你迷糊起来了哩!”
    李致中蹙眉苦笑道:“我的确是迷糊起来了,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嘛!”
    杨天佑举杯浅饮了一口,才正容接道:“二位贤弟且想想看,好好的一个陈府我不住,为什么我偏要住到这儿来,而且,事先连二位贤弟都要瞒着?”
    李致中含笑接道:“是啊!方才我正想发问,却被别的话给岔开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杨天佑笑了笑道:“我想给二位贤弟一个意外的惊喜。”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同声惊“啊”道:“大哥,有什么大喜事?”
    杨天佑含笑接道:“并不是我个人的大喜事,但却是值得二位贤弟兴奋的一件大事。”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都没接腔,只是目光炯炯地凝注着杨天佑等候下文。
    杨天佑这才正容说道:“好教二位贤弟放心,‘地狱神医’张劲秋并未遇害,陈红萼也并未失踪。”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都是双目大睁,不胜惊喜地同声问道:“真的?”
    杨天佑笑道:“愚兄几时跟二位贤弟开过玩笑了。”李致中笑问道:“那么,人呢?”
    杨天佑接道:“就在这儿的地下密室中。”
    李致中含笑一“哦”道:“这是说,张神医正在替红萼治病?”
    “是的。”杨天佑点首接道:“而且,红萼的病,已治好了八成以上,这早晚间,就可以全部清醒了。”
    李致中呵呵一笑道:“这可的确是值得咱们兄弟们高兴的一件大喜事。”
    朱伯伦也含笑接道:“也值得我再饮三大碗。”
    杨天佑笑道:“三弟,这坛酒大概差不多了吧?”
    “不不!”朱伯伦含含糊糊地接道:“坛中至少还有六碗哩……”
    李致中笑道:“这么说来,这几天的焦孟二将,是一直在这儿替他们护法?”
    “是的。”杨天佑点首接道:“他们四兄弟,都在这儿。”
    李致中呵呵一笑道:“大哥作事,真是神出鬼没之妙,这下子可够岑浩然那老狐狸张罗啦!”
    杨天佑正容接道:“老狐狸也的确有他的厉害之处,咱们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呀!”
    “大哥说得是,”李致中点首附和着,随即又注目问道:“大哥,那天替张神医作替死鬼的,究竟是谁呢?”
    朱伯伦抢先笑道:“二哥,这会你比我还要迷糊啦!”
    李致中苦笑道:“我又哪一点儿迷糊了?”
    朱伯伦又喝了半碗酒,才含笑接道:“小弟我都已猜想到那替死鬼是谁了,你这位‘通天秀士’竟然会想不起来。”
    李致中沉思着苦笑道:“三弟说的,就是那个冒充陈福的家伙?”
    朱伯伦点首笑道:“我正是这么想法,大哥你说是吗?”杨天佑正容接道:“不错。”
    李致中苦笑道:“看来,我真是越老越迷糊啦!”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地狱神医毕竟是地狱神医,这一来,岑浩然那边的那个‘毒郎中’,可又够他张罗的啦!”
    杨天佑笑了笑,没接腔,朱伯伦却问道:“大哥,我们可以下去看看陈夫人吗?”
    杨天佑摇首接道:“最好是不要去打扰她,因为,现在正是她病情转好的紧要关头。”
    这时,门外传来于君璧的语声道:“杨大侠,小弟可以进来吗?”
    杨天佑连忙接口应道:“于老弟欢迎,欢迎……”
    房门“呀”然而启,仍然是一身船家装束的于君璧缓步而入,并含笑说道:“打扰三位的酒兴了……”
    室内三人一齐起身笑道:“于老弟辛苦了……”
    “请坐,请坐……”
    于君璧神秘地一笑道:“外面,还有一位不之客哩!”
    说着,并向跟在背后穿着朱家凤换下的一身男装的二公主覃玫指了指。
    李致中却抢先答道:“好像是幽冥教的二公主覃玫。”
    于君璧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朱伯伦“哦”了一声道:“欢迎,欢迎,二位请坐啊!”
    不等这二位就座,又立即扬声说道:“王妈,添杯筷来。”
    “来啦……”
    门外语声未落于君璧却连忙接道:“小弟还不想吃东西,咱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救人才行。”
    杨天佑笑道:“对了,老弟台还是先说此行经过吧!”
    于君璧悄声问道:“诸位,这儿说话方便吗?”
    杨天佑接道:“不要紧,这幢房子中,没有外人。”
    “那我就放心了……”
    于是,于君璧立即娓娓地将偕同朱家凤、陈继志二人,探查那幢古老巨宅的经过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李致中首先笑道:“于老弟等人,此行虽然够辛苦,但这收获却是很大的。”
    于君璧苦笑道:“可是,由于他们在杨大嫂被软禁处的周围都布了毒……”
    杨天佑截口笑道:“那不要紧,我有办法破解。”
    李致中含笑接道:“于老弟也许还不知道,咱们的‘地狱神医’,还活得好好的哩!”
    于君璧不胜惊喜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杨大侠如此镇定。”
    李致中向杨天佑正容说道:“大哥,救人如救火,而凤丫头一个人在虎穴中,也令人不放心,为免夜长梦多,咱们这救人的行动,是越快越好。”
    杨天佑点一点头,说道:“二弟,你说得是……”
    说着,已站了起来,并歉笑道:“诸位贤弟请宽坐一下,我去准备一下,咱们立即出发。”
    说完了立即匆匆离去。
    于君璧这才目光向朱李二人一扫,蹙眉问道:“二位,‘地狱神医’张劲秋,究竟是怎样回事啊?”
    朱伯伦抢先答道:“这事情,我们也是刚刚由杨大哥口中听来……”
    当朱伯伦向于君璧解说张劲秋还活着的原因时,李致中却向覃玫微笑问道:“二公主被请到这儿来,可能有点不太习惯吧?”覃玫娇哼一声道:“废话!”
    李致中讪然一笑道:“小姐毕竟是小姐,脾气可大得出奇。”
    接着亲自将新添上的杯子斟满酒,含笑举杯道:“别发小姐脾气,我先敬你一杯,算是接风,也算是压惊。”
    “多谢!”
    覃玫显得很豪爽地,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注目冷声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李致中笑道:“二公主暂时算是咱们三剑客的特别贵宾,行动方面,可能暂时有点不自由,但我可保证,不会有人虐待你。”
    覃玫披唇一哂道:“哼!三剑客,真是见面不似闻名。”
    李致中笑问道:“咱们三兄弟,有哪一点使二公主看不顺眼的?”
    覃玫又哼了一声道:“你们自己多检讨一下吧!”
    李致中笑道:“我就是检讨不出来,才问你啊!”
    门外,传来焦逸的语声道:“于大侠,杨大哥有请。”
    “好的。”
    于君璧连忙起身走了出去,焦逸又含笑说道:“二公主请跟我来。”
    覃玫起身冷然一哼,问道:“要我去哪儿?”
    焦逸含笑接道:“二公主,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可不是你发公主脾气的时候。”
    覃玫一挑秀眉,但立即又自行忍了下来。焦逸笑了笑道:“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正容接道:“二公主请千万放心,咱们这儿,决不会亏待你,在下就是奉咱们杨大哥之命,送你去陈夫人那边,与陈夫人作个伴儿,现在二公主该放心了吧?”
    覃玫“唔”了一声道:“走吧!”
    目送覃玫离去的背影,李致中轻轻一叹道:“咱们大哥作事,可真有鬼神莫测之机。”
    朱伯伦点首接道:“这句话,倒的确是可以当之无愧的。”
    杨天佑冷笑而入,分别递给李、朱二人一粒黑色药丸,道:“二位贤弟,请将这个带在身边,咱们立即出发。”
    李致中笑问道:“于老弟呢?”
    杨天佑正容接道:“我怕继志等得心焦,所以叫于老弟先走了!”
    李致中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我还必须立即赶回去一下,大哥,三弟请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杨天佑含笑点首说道:“二弟只管请便。”
    “多谢大哥!”李致中分别抱拳一礼之后,立即穿窗而出,越过天井,疾射而去。
    杨天佑向朱伯伦笑了笑道:“三弟请先走一步,我也随后就来。”
    “好的。”朱伯伦抱拳一礼,也是穿窗而出,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杨天佑的脸色,忽然之间黯了下来,独自凝注那案头摇曳不定的烛火,半晌之后,才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低声自语道:“也好,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举手一挥,烛火熄灭,杨天佑的身形,也是穿窗疾射而出……
    约莫盏茶工夫过后,一道幽灵似地人影,悄然飘落天井,并沉声问道:“有人吗?”
    由语声中判断,显然是李致中,去而复返。
    暗影中传出焦逸的语声道:“是二爷?二爷怎么又回来了?”李致中接道:“我要找大哥。”
    焦逸已由暗影中走出,并歉笑道:“回二爷,大爷和三爷都早已走了。”
    李致中促声接道:“那你带我去见张神医吧!”
    李致中的神情,语气,都好像有什么紧急事故,必须要见张神医似的。
    但急惊风偏偏遇着慢郎中,焦逸却是慢条斯理地,讶问道:“二爷何事要见张神医?”
    李致中又是一声苦笑道:“方才,大哥交给我的那粒避毒药丸,匆促中被我弄丢了。……”
    焦逸连忙接道:“那不要紧,我立即替二爷向张神医去再要一粒来。”
    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反应,返身就走,李致中也跟上去,并含笑接道:“还是由我跟着去取,以争取时间。”
    “也好……”焦逸恭应着,一面穿房越槛地匆匆奔行着,整幢巨宅,不见一丝灯火,也不闻一丝人声,这情形,不由使李致中蹙眉讶问道:“老弟,这儿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警戒?”
    “是啊!”焦逸接道:“其余的人,都被大爷派去救夫人去了。”
    李致中蹙眉接道:“救援大嫂的事,固然要紧,但这儿的警戒,也松懈不得的啊!”
    焦逸笑笑道:“大爷说过,这儿还不曾被敌人发现,所以,用不着那么严密警戒……”
    就这说话间,两人已到达一间密室中,密室内也是一片漆黑。
    焦逸话锋一转,说道:“二爷请等一等。”说完,举手在壁上轻叩了三下。
    少顷之后,“呀”然一声,墙壁上出现一道门儿,一线灯光也透门而出。
    由暗窥明,李致中看得很清楚,卓立门口的焦孟二将中的孟铭。
    这地下室,并无甬道,只要通过这道门,步下三级台阶就是。
    其实,这地下室,只能算是半个地下室,因为整个房间,有一半是露在地面上的。
    李致中目光一扫之间,孟铭已首先讶问道:“二爷,您……”
    焦逸截口代答道:“二爷的避毒药丸弄丢了,特地来找张神医再要一粒。”
    “哦!”
    孟铭漫应着,闪身退过一旁,焦逸,李致中二人缓步而入。目光所及,这房间倒是相当宽敞,当中一幅布幔,隔成两个小间,陈红萼正斜倚床栏,闭目养神,那位二公主覃玫,则在陈红萼旁边一张临时加上的小床上,侧身而卧,至于是否睡着?则不得而知。
    “地狱神医”张劲秋在隔壁的小间中,忙着调理药物,看到李致中进来时,含笑说道:“李二侠,药丸弄丢了不要紧,这儿还多的是。”
    这时,张劲秋已取过一粒药丸,递了过去,笑道:“这就是……救兵如救火,李二侠就快点去吧……”
    话声未落,李致中那接取药丸的右手,忽然骈指如戟,迳戮向张劲秋的胸膛,而左手却同时一记劈空掌,向斜倚床上的陈红萼“呼”地一声,击了过去。
    李致中是何等身手,在此等近距离,又是出其不意,猝然发难的情况之下,不论对方的功力有多高,也势将难逃他的毒手。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李致中的奇袭才发动,张劲秋却已迅疾无伦地闪过三尺之外,不但适时避过了李致中的要命一击,同时,右掌一扬,横里击向李致中所击向陈红萼的劈空掌力。
    但听一声裂帛似的爆响过处,密室内卷起一阵急劲罡风,而陈红萼却在这一阵急劲罡风发生之前的瞬眼间,身形一闪,已悄立五尺之外,向着李致中连声冷笑不已。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实在太意外了。
    李致中的行动,固然是意外得令人震惊,而张劲秋、陈红萼二人,那种似乎是早有准备的反应行动,更是意外得使李致中也为之怔住,忘记继续采取行动。
    张劲秋的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伤感,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二弟你这是所为何来?”
    李致中这才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哦!原来是大哥你,那就怪不得啦!”
    原来目前这位张劲秋,竟然是杨天佑所乔装,而真正的张劲秋,却已出现门口,与陈红萼二人将出路堵住。
    焦孟二将,却仗剑守在二公主覃玫的床前,向李致中怒目凝注着。
    只有二公主覃玫,深感困惑地,一双美目,尽在室内群豪们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杨天佑徐徐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并“呛”地一声,亮出了腰间长剑。
    李致中显得非常镇静地,笑道:“大哥,准备要跟小弟拚命?”
    “不错。”杨天佑正容接道:“今宵,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这儿……”
    李致中截口笑道:“大哥,没这么严重吧?”
    杨天佑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撩起长衫的前襟,挥剑斩去一幅,然后正容深声说道:“你我结盟之谊,从此断交,从现在起,不许再叫我大哥!”
    “可以。”李致中含笑点首道:“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杨天佑冷然接口道:“后悔的应该是你。”
    李致中笑道:“不会的,我一辈子没作过后悔的事。”
    杨天佑脸色一沉道:“别打哈哈了,念在你我过去曾经结义一场,我给你一个便宜,自己饮刃自戕吧!”李致中呵呵一笑,说道:“多谢杨大侠宽大为怀,但你这番德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杨天佑冷笑一声道:“你是认为目前我们这几个人,还不足以收拾你?”
    李致中精目环扫,凝注冷若寒冰的陈红萼,淡然一笑道:“对了,陈夫人,我还没恭喜你已经完全康复了。”
    陈红萼冷然接道:“很使你失望,是吗?”
    李致中点首笑道:“是的,也很感到遗憾。”
    一顿话锋,才将目光移注杨天估,接过原先的话题,说道:“你杨大侠,加上陈夫人,张医,和焦孟二将,这是一个无敌阵容,当代武林中,我还想不起来,能有谁可以突破你们五位联手合击的阵势。”
    杨天佑哼了一声道:“你,自命一代枭雄,何妨试试看!”
    李致中接道:“我用不着试,但我自信,待会可以安全离开这儿。”
    陈红萼冷笑一声道:“恐怕没人救得了你!”
    李致中微微一笑道:“陈夫人,在下毋须有人前来救我,山人自有安全脱困的妙计。”
    杨天佑双眉一扬之间,李致中又连忙接道:“杨大侠,这些,待会自有事实证明,暂时不用抬杠,我想,先向杨大侠请教几个问题,可以吗?”
    杨天佑冷然接道:“我不怕你拖延时间,问吧!”
    “多谢杨大侠!”李致中含笑接问道:“杨大侠你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这事情,说来就话长了。”
    李致中笑笑道:“话长,就拣紧要的说。”
    杨天佑沉思着接道:“第一,以往,很多只有我们三兄弟间知道的事,却是莫名其妙地,泄漏了出去……”李致中截口笑道:“那你为何不怀疑朱老三,而独独怀疑我呢?”
    杨天佑道:“最初,我不敢怀疑自己的盟弟,但久而久之,秘密的事例有增无减,尤其是那些应邀前来的神医,无一幸免之后,我才觉察出事态的严重,但当时,我并不是单独怀疑你。”
    “你这是说,就连朱老三也一齐疑上了?”
    “不错。”
    李致中笑问道:“那么,你是从何时开始,才单独从我身上下起功夫来的?”
    杨天佑却含笑反问道:“你还记得你那位得力助手,‘官’拜‘监军’之职的牛铭吗?”
    李致中点点头,说道:“我当然会记得。”
    杨天佑注目问道:“那你当时为何要亲自杀死牛铭?”
    李致中讪然一笑道:“哦!我有点明白了。”
    杨天佑冷冷地一笑道:“当时的牛铭,在拙荆的抢攻之下,已成为瓮中之鳖,眼看就可生擒,由于牛铭是你的高级头目,生擒之后,自然可以问出不少的机密事项来……”
    李致中截口苦笑一声,道:“你说得不错,当时,我别无选择,只有忍痛杀之灭口。”
    杨天佑接道:“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对你特别在暗中注意上了。”
    李致中笑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杨天佑笑了笑道:“你的伪装功夫很好,虽然我暗中特别注意,但并未继续有什么发现,但经过我这些年来,将你在苏州城的工作成绩加以检讨之后,才确定问题是出在你身上。”
    李致中点首苦笑道:“是的,这是我最大的疏忽,因为,相形之下,我的工作成绩,还比不上于君璧。”杨天佑冷笑一声道:“可惜你自觉太迟了!”
    李致中笑问道:“那么今宵,杨大侠又为何放着自己的夫人不去营救,而守株在这儿的呢?”
    杨天佑笑道:“首先,我要告诉你:营救拙荆,有三弟和于老弟二人,足堪大任,用不着我亲自出马,倒是你这只老狐狸,必须我自己对付才行。”
    李致中冷笑一声,道:“杨大侠,请恕我说句扫兴的话,你亲自对付我,也莫奈我何。”
    杨天佑“唔”了一声道:“这个,且等待会的事实来证明吧!”
    “杨大侠说得不错,”李致中淡然一笑之后,才注目问道:“阁下怎能断定我,一定要到这儿来的?”
    杨天佑接道:“这道理很简单,因为在你的心目中,陈夫人的份量,远比拙荆为重……”
    李致中点首笑道:“这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四海游龙’杨大侠也!”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这句话,我是非常汗颜,因为,我如果够得上称为知人,当年就不会跟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结盟。”
    李致中淡淡地一笑道:“对一个人的评定,最好是不要下得太早,俗语所谓盖棺论定,是有道理的。”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所以,方才,当我借故离开这儿时,你就在暗中蹑上了?”
    “不!”杨天佑含笑接道:“暗中蹑上你的是另外一位,当我获得消息,证明你并未远去时,我就绕道回到这儿,等你前来上钩了。”
    李致中轻轻一“哦”,才含笑接道:“我暂时不想再问什么了,咱们好来好散,今宵就此拉倒如何?”杨天佑答得很爽快:“可以,你自己了断吧!”
    陈红萼连忙接道:“不行!现在,想自裁也不可以。”
    李致中苦笑道:“连自裁都不可以,陈夫人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陈红萼冷然一哼,接道:“我有话要问你,……”
    李致中截口笑道:“在下恭聆。”
    陈红萼美目深注地,接问道:“你知道我当年气得发疯的原因吗?”
    李致中阴阴地一笑道:“这个嘛,你该问问这位名驰八荒,威震江湖的‘四海游龙’杨天佑杨大侠才对呀!”
    陈红萼漠然地接道:“我会问的,我的脑子才恢复清醒,对过去的一切,我得慢慢去回忆才行,现在,既然你已现了原形,我应该就我记忆所及,先问问你。”
    李致中点点头道:“好,李某洗耳恭聆!”
    陈红萼以命令式的语气接道:“打开衣襟!”
    李致中一怔,反问道:“为什么?”
    陈红萼冷笑一声,说道:“不许问理由!”
    “好!在下遵命。”李致中苦笑着,将衣襟解了开来,然后笑问道:“这行了吗?”
    陈红萼接道:“不行!全部打开!”
    “这个……”李致中犹豫着接道:“在陈夫人面前,有点不太合适吧?”
    陈红萼冷笑一声道:“少废话!我都不在乎,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害臊!”
    李致中尴尬地一笑道:“陈夫人说得是……”
    话声中,他已将内衣的前胸,也敞了开来,现出一个毛茸茸的胸脯。
    陈红萼注视了少顷之后,才挥了挥手道:“好,你可以走了……”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杨天佑,连忙截口接道:“不行!不能放他走!”
    陈红萼冷然接道:“杨大侠,请暂时给我一个面子吧!”
    杨天佑苦笑道:“红萼,咱们好不容易将他的假面具揭开,困在这儿,这一放他回去,再要想制住他,可又得大费周章了。”
    陈红萼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管那些!”
    杨天佑眉峰一蹙之间,李致中却含笑接道:“杨大侠,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纵然陈夫人不放我走,我也有脱身良策,你相信吗?”
    杨天佑冷笑道:“我就是不信邪!”
    李致中淡然一笑,说道:“杨大侠,这个邪,你是非信不可!所以,依在下拙见,你还是给陈夫人一个面子,比较漂亮一点。”
    陈红萼目注杨天佑,一幅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的神情,令人莫测高深。
    杨天佑精目在李致中,陈红萼二人脸上一扫,才毅然点首,说道:“好,我同意陈夫人的话,不过,却附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李致中笑了笑道:“条件不论大小,不能接受的,照样不能接受,因为,在下有自信,并非你们的俎上之肉。”
    杨天佑正容接口道:“我这个附带的小小条件,也就是要你说明如此自信的原因。”
    李致中沉思少顷之后,才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
    一顿话锋,才注目笑问道:“方才,当你割袍断义时,我曾说过你会后悔的话,还记得吗?”
    杨天佑微蹙双眉,点点头道:“当然记得。”
    “还有。”李致中含笑接道:“方才,我也说过,对一个人的评定,最好不要下得太早,所谓盖棺才能定论,你承认这话有道理吗?”
    杨天佑似已预感到对方两段问话中,隐含着不少的玄机,因而注目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回答我,有没有道理?”
    “我承认你的话有道理。”
    李致中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我坦白告诉你,你的盟弟李致中,并没有背叛你,……”
    杨天佑禁不住身躯一震地,截口问道:“此话怎讲?”
    李致中含笑接道:“在下并不是李致中,真的李致中,还好好地活在另一个地方,这就是在下虽居虎口却自信安如泰山的原因。”
    杨天佑禁不住蹙眉问道:“这是说,你已将我二弟幽禁在某一个秘密地方?”
    “不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致中悠悠地接道:“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杨天佑目光深注地问道:“这些,你是在故作惊人之语,以希望能够安全脱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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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剑峰争生死掌劲止干戈
    李致中笑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杨天佑注目接道:“在下老眼未花,还能断定你既未易容,也未戴人皮面具。”
    李致中呵呵笑道:“杨大侠一代奇侠,想不到居然也会作此孤陋寡闻之语。”
    杨天佑“唔”了一声道:“在下敬仅请教!”
    李致中含笑反问道:“江湖上有一位绰号‘巧夺天工’的外科郎中杨大侠总该有个耳闻吧?”
    陈红萼抢先接道:“你说的是‘巧夺天工’包文虎?”
    李致中点首道:“正是,正是。”
    杨天佑自语着接道:“听说包文虎的外科手术,为武林一绝,凡是经过他治愈的外伤,不会留下一丝疤痕……”顿住话锋,才注目向李致中问道:“你就是由包文虎替你在脸上动过改变容貌的手术?”李致中道:“杨大侠总算想通啦!”
    杨天佑忽有所忆地接道:“对了,我二弟的胸脯上,是不曾长毛的,方才当我看到你胸脯上的胸毛时,就有点纳罕,现在,我总算完全相信你不是我二弟了。”
    假李致中有点如释重负似地接道:“谢天谢地!总算我这番唇舌没有白费。”
    杨天佑冷然注目道:“为何要处心积虑,冒充我的盟弟来陷害我?”
    假李致中笑道:“阁下不觉得问得太多了吗!”
    杨天佑冷笑道:“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没问哩!”
    假李致中一怔道:“还有什么事比你的盟弟更重要的?”
    杨天佑神色一整道:“就是有关知机子前辈的事。”
    假李致中“哦”一声说道:“这个嘛!我看,且都留待以后再谈吧!我想,阁下也必有同感,今宵的变化,对你我双方,都有很大的影响,也都有很大事急需办理,尤其是尊夫人仍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派去的那些人,能不能将令正救出来,还是一个问题,所以,咱们不妨将一些次要的事情,留待以后去谈。”
    杨天佑蹙眉沉思少顷之后,才目注陈红萼问道:“红萼,你的意思——?”
    陈红萼冷然接道:“我早已说过,让他离去。”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道:“好,我尊重你的意见。”
    陈红萼,张劲秋二人,已自动由门口闪开,假李致中安详地走出门外,才扭头一笑过:“多谢诸位手下留情……”
    一直到听不到假李致中的脚步声后,杨天佑才向陈红萼苦笑了一下道:“红萼,你好好歇息一下,我必须赶往接应三弟他们去。”
    陈红萼却漫应道:“急也不在一时,我要先问你几句话。”
    杨天佑苦笑道:“把映红救回来以后再说,好吗?”
    “不行!”陈红萼道:“我必须现在问,而且我自信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也不等杨天佑接腔,立即向张劲秋和焦孟二将等人挥了挥手道:“诸位请先去接应朱三侠,杨大侠随后就会赶来。”
    张劲秋等人,将目光投向杨天佑,杨天佑点了点头道:“是的,我随后就来,诸位请快点赶去接应他们吧!”
    “好的。”张劲秋,焦孟二将同声答应着,立即匆匆离去,这密室中,已只剩下杨天佑,陈红萼,和覃玫等三人了。
    杨天佑又苦笑了一下道:“红萼,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先将那位二公主的昏穴制住。”
    “为什么?”
    “因为,我的话暂时不愿给第三者听到。”
    杨天佑只好苦笑着点了覃玫的昏穴。
    陈红萼却像方才对付假李致中一样,以合作式的语气接道:“将衣襟打开!”
    杨天佑脸色微微一变,但他没再犹豫,立即迅疾地将前胸衣襟全部打开。
    他的胸脯是光滑的,不见一根胸毛,但在左乳下却有一片手掌大小的胎记。
    陈红萼入目之下,脸色不禁为之一变,紧接着掩面悲呼一声转身向门外跑去。
    杨天佑身形一闪,抢在她的前头,将其拦住,并沉声喝道:“红萼,你冷静一点!”
    陈红萼一头撞向杨天佑,并怒叱道:“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我跟你拚了。”
    杨天佑只好当机立断地,接连点了她的四处要穴,使其没法动弹,一面并沉声说道:“红萼,你先冷静一下再说。”
    陈红萼连哭带嚷地说道:“我永远不要见你,你干脆杀了我吧!”
    杨天佑强忍心中悲愤,轻轻一叹道:“红萼,你认为当年污辱你,而使你气得发疯的人就是我?”陈红萼一挫银牙道:“真亏你还好意思提起!”
    杨天佑注目问道:“那个人,也是左乳下有一块胎记?”
    陈红萼冷笑一声道:“要不然,我怎会要你敞开胸脯,给我查证。”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多年的黑锅我都受过来了,不在乎再多受一段时间。”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红萼,你必须冷静一下,我是先提供你一些不能抹煞的事实。”
    陈红萼幽幽地一叹道:“你说吧!我且姑妄听之。”
    杨天佑沉思着接道:“首先,我要说明人家能够冒充我二弟李致中,而且冒充得那么天衣无缝,那么,要在胸脯上临时添加一片胎记,那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陈红萼冷笑一声,说道:“你是认为还是那个李致中,故意涂上胎记来嫁祸于你?”
    杨天佑点点头道:“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法。”
    陈红萼道:“可是,那个人胸部没有胸毛。”
    杨天佑接道:“人家既然是存心嫁祸,胎记可以伪装,胸毛也当然可以临时剃去。”
    陈红萼轻轻一叹,没接腔。
    杨天佑正容接道:“红萼,你刚刚恢复记忆,我还不及向你解说这些年来的种种一切,你可曾知道?为了使你恢复灵智,我曾经费了多少心血?”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好,为了不耽搁你去救人,你且将那些情形,简单地说给我听听。”
    杨天佑轻轻一叹之后,才将陈红萼被气疯之后,江湖上的传说如何的污蔑他,他如何的四处邀请名医,以及数十位名医,无辜惨遭暗杀,最后如何将张劲秋请来,并迭经勾心斗角之后,才保全张劲秋的性命,将她的疯病治好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陈红萼静静地听完之后,才注目问道:“你这些话,完全真实?”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红萼,你这一问,可使我感到无限伤心。”
    陈红萼也幽幽地一叹道:“这一点,可得请你原谅,因为,在真相未明之前,我对任何人都不敢相信。”
    杨天佑正容接道:“你可以向任何人去查证,如果我杨天佑这一段话中,有半字虚言,必遭天杀雷劈!”
    陈红萼娇哼了一声道:“别发这些牙痛咒,我不相信鬼神,世间纵然有鬼神,也必然跟人间的官老爷一样的混账……”
    杨天佑截口苦笑道:“红萼,你未免太过偏激了!”
    陈红萼冷然接道:“我自己倒一点也不觉得。”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才注目问道:“那么,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陈红萼不加思索地接道:“我相信事实。”
    杨天佑正容接道:“红萼,有一点事实,我要提醒你,如果当年是我污辱了你,那我为什么要自己搬石头碍自己的脚,费尽心机,将你的病治好?”陈红萼秀眉紧蹙,没有答话。
    杨天佑又正容接道:“还有,那个假李致中,为什么要杀死那些替标治病的名医?以及方才,他为什么企图将你和张神医二人制于死命?”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这些话,倒像是有点道理……
    只是……”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这些年来,我神智不清,又只有继志一个人在我身边,为什么他们不杀我呢?”
    杨天佑苦笑道:“这问题很简单,有着江湖上那些不利于我的传说,留着你,对我的精神上是一种莫大的威胁,可以让我永远抬不起头来。”
    陈红萼沉思了一下之后,才轻轻地一叹道:“我的脑子又给弄迷糊了……”
    杨天佑截口接道:“你该先行静养,等精神复元之后,再冷静地去回忆一下,也许能有助于案情的明朗。”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有道理,有道理。”
    一顿话锋,才苦笑着接道:“现在,我不会跟你们拚命了,请解开我的穴道,快点接应他们去吧!”
    杨天佑点点头,凌空扬指,解陈红萼被制住的穴道,并沉声说道:“好好休息,我留下焦三孟二在这儿守护。”
    这时,门外传来孟二的语声道:“启禀杨爷,高唐院那方面,有杀伐声传来,咱们要不要去接应?”
    杨天佑沉声接道:“我马上就去,请去将焦三弟也请过来,守在门口,如发生情况,可立即长啸示警……”
    “好的……”
    孟二恭应声中,杨天佑已疾步离去,消失于沉沉夜幕之中。
    且说张劲秋和焦孟二将赶到那高唐院旁边的古老巨宅时,也正是朱家凤等人已经得手,将古映红救出,一路冲杀出来的时候。
    由于杨夫人古映红已被对方所下的某种迷药迷住,显得昏迷不醒,而不得不由朱家凤背在背上,由伍少朋开道,于君璧断后,一路杀将出来。
    伍少朋仍然是幽冥教中的香主身份,由他开道,自然占着不少便宜,因而由救人的密室,一直到第一道,一路上都相当顺利。
    但当他们冲到第一道的屋顶上,准备向前院射落时,却受到了强有力的拦截。
    原来,由于巨宅中的杀声和警铃大作,不但将本来是坐镇巨宅,却因自恃“毒郎中”百里居的剧毒无人胆敢侵犯,而临时跑去与百里居幽会的卞青莲引来,连潜伏在高唐院中的幽冥教高手,也纷纷赶了过来。
    卞青莲鬓乱钗横,衣衫不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刚刚经过一段狂欢之后,临时匆匆赶来的。
    也许是因为这一场意外的巨变,打断了她的兴头,因而俏脸铁青,一上场扑向伍少朋,并怒叱一声:“躺下!”伍少朋的身手固然不弱,但比起卞青莲来,可就差了一段距离。
    因此,双方兵刃相接之下,伍少朋当场被震得连退三大步,发出一串屋瓦断裂的“唏哩哗啦”之声。
    卞青莲一招迫退伍少朋之后,毫不怠慢地,挥剑将朱家凤截住,并怒声吼道:“覃玫,你疯了!”
    朱家凤一面挥剑迎战,一面娇笑道:“好教卞夫人得知,我不是覃玫,是朱家凤呀!”
    卞青莲是目前魔道中有数几个顶尖高手之一,朱家凤的身手虽不弱,但比较起来,却仍然要差上一二等,再者她背上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古映红,更影响她的功力,因而双方一经接触,也是被迫得连连后退。
    幸亏朱伯伦与于君璧二人冲了上来。
    于君璧挥剑将卞青莲截住,并沉声喝道:“伍兄,掩护朱姑娘冲向屋下……”
    朱伯伦一上来就是一口酒箭,将随后赶来的十多个劲装汉子喷倒了一半,并呵呵大笑道:“剩酒残肴,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岑浩然将其截住,并冷笑一声道:“朱老三,咱们好好较量一下。”
    这两位,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一经交上手,暂时难分轩轾。
    朱家凤在伍少朋的掩护下已冲下屋面,到了前面的废园中,但却被闻声由高唐院赶来的李明远截住。李明远也是刚由温柔乡中钻出来,根本还未明白目前的情况因而当他见到假扮覃玫的朱家凤时,也一如卞青莲一样地,禁不住怒喝道:“覃玫,你疯了……”
    陈继志由横里插上来,将李明远截住并冷笑一声道:“疯的是你们这般丧心病狂的魔崽子!”
    陈继志不但已尽获陈家的真传,也经过杨天佑的特别调教,身手之高明,决不在李明远之下,因此,这两位一交上手,算得上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时之间,杀得难解难分,而难分高下。
    由于陈继志与朱家凤二人,都非本来面目,因此使得李明远惊“咦”一声道:“阁下是谁?”
    陈继志笑应道:“在下陈继志。”
    李明远“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陈公子,怪不得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陈继志含笑道:“阁下谬奖啦……”
    这两位,口中没闲,手上的招式,更是一招紧似一招地,显得难解难分,也难分高下,另一边的朱伯伦与岑浩然,卞青莲与于君璧那两组,情况也差不多。
    由于这三组中的六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间,要想分出胜负来,可不是三五百招之内,所能办得到的事。
    至于朱家凤与伍少朋二人,虽然一时之间,没遇上功力相当的对手,却被那些前仆后继,杀不胜杀的劲装汉子们围住,而没法脱身。因为,那些劲装汉子们,个别功力并不弱,加上人多势众,又悍不畏死,同时由于朱家凤背上还背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古映红,因而只好迫得她与伍少朋二人背靠背,联手作战,以免背上的古映红会受到伤害。
    也由于战况太过激烈,片刻之间,朱家凤与伍少朋二人,都已溅满了敌人的鲜血,而成了一个血人。
    李明远扬声向朱家凤笑道:“覃玫,怪不得你对我那么绝情,原来是跟陈公子勾搭上了……”
    朱家凤截口娇笑道:“你娘才跟陈公子勾搭上哩!”
    李明远不由一怔道:“你是谁?”
    朱家凤笑道:“我是你的祖姑奶奶朱家凤。”
    李明远这才苦笑道:“你们的手段,可真够高明……”
    朱家凤含笑接道:“多承夸奖!”李明远扬声问道:“你们将二公主劫住了?”
    也就在这当口,张劲秋与焦孟二将也赶了过来,张劲秋抢先答道:“是啊!二公主现在是杨大侠的特别贵宾。”话声中,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冲向被困在人海中的朱家凤,伍少朋二人身边。
    由于突然之间,增加了一个生力军,因而立即杀开了一条血路。
    正与岑浩然杀得难解难分的朱伯伦入目之下,连忙扬声喝道:“张老弟,焦孟二将,请掩护家凤先行突围,我们随后就来。”
    忽然,一个阴阳怪气的语声接着说道:“你们都乖乖地在这儿领死吧!谁也别想走!”
    张劲秋循声投注,见那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也就是江湖上以使毒成名的“毒郎中”百里居。
    他入目之下,不由呵呵一笑道:“百里居,有我在这儿,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玩艺行不通……”
    百里居看到说话的是“地狱神医”张劲秋之后,不由脸色一变道:“你……你怎么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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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道消偃旗鼓魔掌舞爪牙
    张劲秋呵呵大笑道:“在下如果会死在你的暗算之下,还能算是‘地狱神医’吗!”接着,又冷笑一声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你能不能困住咱们这些人……”
    另一边的卞青莲扬声喝道:“百里大侠,这儿没你的事,早点退回去……”
    张劲秋截口笑道:“现在退回去,来不及啦!”
    微顿话锋,沉声喝道:“焦老弟,‘毒郎中’武功平平,不堪一击,请先将那老毒物宰了,替江湖除害。”
    焦逸暴喝一声:“好的……”
    话声中,人如离弦激矢,向百里居身前疾射而去。
    一声急促劲喝,适时传了过来:“使不得!”
    只见另两道人影,以比焦逸更劲疾之势,向百里居身前射来。
    一声霹雳巨震过处,那两道人影,各自被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丈五之外,而焦逸与百里居二人,却被那两人互拚一掌余威所及,各自震退丈远之外。
    目前这变化,太意外,而由那一声霹雳巨震所显示出的那两人的功力,也高明得太以惊人了。
    因此,现场中所有的恶斗,都不自觉地,为之停了下来,循声瞧去。
    那两位中,一个是假李致中,不过,他的脸上,却戴了一副纱巾,只露出一双开阉之间,有如岩电的双目。
    另一位则是须发如银的灰衣老者,脸上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但他的目光,却恰好与假李致中相反,不但不见一丝神光,而且显得神采全无,只有一片忧郁。
    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投射向那灰衣老人时,他那忧郁的双目中,居然现出一丝笑意地,连连点首道:“好,好,诸位都该适可而止了。”假李致中注目问道:“阁下好高明的身手!”
    “是嘛!”灰衣老人轻叹着接道:“我自己倒是一点也不觉得。”
    假李致中接问道:“阁下能否报个万儿?”
    灰衣老人漫应道:“免了吧!我也不想问你是谁!”
    假李致中幛面纱巾一扬,沉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灰衣老人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就是冒充三剑客中的‘通天秀士’李致中,将武林中搅得乌烟瘴气的,幽冥教的后台老板,叫什么主上的。”
    不等对方答话,又苦笑了一下道:“可是,我却已忘记自己是谁了。”
    假李致中冷笑道:“世间会有忘记自己是谁的人!”
    灰衣人苦笑道:“但事实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假李致中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连自己是谁都已忘记,却为何要强行出头,淌这浑水?”
    灰衣老人接道:“这叫做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呀!老朽不忍见那位朋友死在你的掌下,才不得不自量力,冒死抢救。”假李致中注目接问道:“你是早就跟在我的后面?”
    “不!”灰衣老人接道:“老朽是刚刚经过这儿。”
    假李致中点点头,“唔”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朱家凤那丫头的那位神秘的师傅。”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横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随便给我加上一个什么名称都行。”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口道:“阁下能否给我一点面子,目前的事,就此拉倒了呢?”
    假李致中冷笑道:“你是想充鲁仲连?还是替杨天佑撑腰?”
    灰衣人摇首苦笑道:“都不是,老朽不过是不忍心看到,这儿再增添一些枉死鬼而已。”
    “你倒不愧是一位悲天悯人的大侠客呀!”
    “我方才已经说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假李致中沉思少顷之后,才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附带条件。”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且说出来试试看,只要是老朽所能办得到的事,老朽当乐于效劳。”
    假李致中正容接道:“其实我的条件也很简单,那就是请他们将我方的人质覃玫释放回来。”
    灰衣老人苦笑道:“这个老朽可没法作主,但老朽可以帮你向另一方面的人说说看。”接着,才扭头向群侠方面的人问道:“诸位之中,是由谁作主?”
    这时群侠方面的人,已集中到了一处,朱伯伦于闻言之后,立即以真气传音通知于君璧,请其答话,并全权处理。
    于君璧弄不清楚朱伯伦是何种用意,微微一怔之下,只好点点头道:“老丈有话,请向在下说吧!”
    灰衣老人笑问道:“方才,老朽同这位主上所说的话,于大侠,都已经听清楚了?”
    “是的。”于君璧回答了一声之后,却又是一怔道:“老丈认识我于君璧?”
    灰衣老人拈须笑道:“不瞒于大侠说,当代武林之中,凡是够份量的人物,老朽差不多全都认识,唯一的例外,只有一位。”
    假李致中截口笑问道:“这例外的一个,就是区区在下?”
    灰衣老人连连点首笑道:“正是,正是。”
    假李致中冷然一哂道:“恐怕有点不实在吧!应该还有一个才对。”
    灰衣老人笑问道:“还有一位?那是谁?”
    假李致中注目接道:“就是你自己,你不是说过,你已忘记自己本来了吗!”
    灰衣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说的是在江湖上有份量的人物,但我自己却不够份量,阁下明白了吗?”
    不等对方接腔,立即向于君璧笑问道:“于大侠能不能给老朽一个面子呢?”
    于君璧点点头,正容说道:“老丈一片菩萨心肠,在下自不便违背……”
    灰衣老人连忙接道:“那是说,于大侠已经答应放回那位覃玫姑娘?”
    “是的,”于君璧正容接道:“但在下也有一个反要求,那就是请百里居交出杨夫人的解药来。”百里居抢先笑道:“你们有‘地狱神医’在,还用我交出解药来?”
    于君璧接道:“俗语说得好,解铃还是系铃人,与其回去之后,另费手脚,又何如由你身上取得现成的解药哩!”
    灰衣老人也向百里居笑道:“百里老弟,送佛送到西天,请你也给我一个面子吧!”
    百里居笑了笑道:“好,冲着老丈的金面,我也作个顺水人情……”
    说着,探怀取出一个小玉瓶,拔开瓶塞,倾出一粒红色药丸,向张劲秋投了过去,并笑道:“请这位‘地狱神医’先检验一下。”
    假李致中沉声问道:“人质在几时放回?”
    于君璧接道:“马上可以释放,最好请派人跟我们去接她回来。”
    假李致中点点头道:“好,我派李明远跟你们去。”
    那解药,已由张劲秋检查过,没有错,于是,于君璧向李明远笑了笑道:“李公子,咱们走吧!”
    目送群侠们相偕离去之后,灰衣老人才向假李致中抱拳一拱:“多谢阁下给我面子,老朽告辞。”说完,长身而起,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这时,卞青莲才向假李致中蹙眉问道:“主上,你看出这人的来历了吗?”
    假李致中沉思着接道:“我想,十有八九就是朱家凤那丫头的师傅……”
    群侠们离开那幢古老巨宅之后,杨天佑也突然出现,并由朱家凤手上将古映红接了过去。
    朱家凤首先娇笑一声道:“杨伯伯,你刚来?”
    杨天佑一面将古映红背在背上,一面边走边答道:“我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啦!”接着,又加以补充道:“当我赶到这儿时,刚好与那位灰衣老人不期而遇,可是,与那灰衣老人以真气传音交谈,还不到三句,就见那位‘主上’赶来,这时,也正是焦老弟准备向百里居扑去的当口,那灰衣老人却不让我出面,而自告奋勇,抢先出手了。”
    朱伯伦“哦”了一声道:“那灰衣老人,不就是家凤的师傅吗?”
    杨天佑接道:“不是的,但他的身手,显然不在那位什么‘主上’之下。”
    朱家凤接问道:“杨伯伯,你没问过他的来历?”
    “当然问过,”杨天佑接道:“但他不肯说。”
    朱伯伦接问道:“大哥,那位‘主上’,也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杨天佑点点头道:“是的,原先我怀疑他是二弟,现在我才发觉我是冤枉二弟了……”
    接着,乃将群侠们因救援古映红,以致还不明了方才与假李致中以及陈红萼等人谈判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朱伯伦听完之后,苦笑了一下道:“局势好像是渐趋明朗,但实际上,却是越来越令人困惑了。”
    杨天佑轻轻叹了一声,这时,已回到他那秘密居处,只见焦三迎了上来,苦笑道:“杨爷,陈夫人已经走了。”杨天佑不由身躯一震,道:“走了?她说要去哪儿?”
    焦三苦笑道:“陈夫人什么都没说,只要我转告杨爷,在疑案未查明之前,她会好好活下去的。”
    杨天佑喟然长叹间,朱伯伦却蹙眉问道:“大哥,还有什么疑案不曾查明?”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道:“一言难尽,咱们且回去再说吧……”
    由于陈红萼的疯病已经治愈,张劲秋的生死之谜,也已公开,这秘密住所,已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因此,群侠们又一起回到了陈府。
    至于那位二公主覃玫,由于对方派李明远前来迎接,已由李明远接了回去。
    回到陈府之后,首先当然是将古映红救醒。
    同时杨天佑并向群侠们提出一项警告,那就是那位毒郎中,百里居的武功虽然平平,但他那一手淬毒暗器,却已尽获“多臂金刚”廖侗的真传,武功方面,也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所以,以后不论任何人遇上他时,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于君璧接道:“据说:‘多臂金刚’廖侗的暗器手法冠绝武林,但此人久已不听说……”
    杨天佑截口接道:“不错,廖侗近年来已不在江湖上活动,我也是最近才听到他的消息。”
    朱伯伦接问道:“大哥,那厮现在在哪儿?”
    当然,这问题也是其余群侠们所急于知道的,因而所有目光,都投向杨天佑。
    杨天佑笑了一笑道:“廖侗现在是那位自封为幽冥帝君的覃逸的左丞相,也是幽冥教中功力,地位,都仅次于覃逸的实权人物。”
    朱伯伦“哦”了一声,又正容说道:“大哥,廖侗与百里居这两个人结合在一起,这情况可实在不妙,我们得设法先将这两个人除去才行。”杨天佑点点头,却又轻轻一叹道:“应该急需办的事情,实在太多,目前真是千头万绪,不知如何着手才好。”
    一顿话锋,又苦笑了一下道:“诸位都折腾了大半夜,也该休息一下了,且等午后再从长计议吧……”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色,暂时集中在陈府中的群侠们已进入梦乡。
    但在苏州城外,离城约莫五里许的一座城隍庙前,却有一位青衫文士,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庙中疾奔着。
    这位青衫文士,就是陈继志的表舅,亦即杨夫人古映红的表兄王长亭。
    当他一脚跨进庙门时,暗影中却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阁下如此冒失闯入,不怕有人暗算你吗?”
    此时,东方虽已现出鱼肚白色,但天光并未亮,尤其是这城隍庙早已断了香火,是一座无人照应的废庙,呈现在王长亭面前的,是一片荒凉和阴森的景色。
    入目那些残缺不全,蛛网尘封,令人望而生畏的神像,胆子小的人,可真会有点发毛哩!
    接着,又向着发声处,抱拳长揖道:“多谢前辈在此等待,在下这厢有礼!”
    那苍劲语声接道:“你怎能断定我是在这儿等你?”
    王长亭笑道:“这理由很简单,以前辈的超绝身手而言,如果存心要摆脱我,怕不早已远去十里之外啦!”
    那苍劲语声道:“你很会奉承人。”
    王长亭正容说道:“在下说的,可字字都是言出由衷。”
    那苍劲语声接口道:“请进来坐吧!”
    王长亭恭应一声,缓步进入神殿中,只见一位灰衫老人,正斜倚在一座只剩一条左臂的判官神像旁,向着他眦牙一笑道:“将就一点,就地坐下吧!弄脏了衣衫,可别在心中骂我。”
    原来这位灰衫老人,就是曾在假李致中那魔巢之一的古老巨宅前,与假李致中互拚过一掌的那位神秘老人。
    王长亭一面就地坐了下去,一面笑道:“在下怎敢。”
    灰衣老人注目问道:“王大侠是经杨大侠授意,才追蹑上来?”
    王长亭点首答道:“正是……”
    灰衣老人截口问道:“杨大侠有何指教?”
    王长亭正容接道:“指教二字,在下担当不起,不瞒前辈说,当时杨大侠未便分身,才不得不派在下先行追蹑上来,暂羁侠驾,我想,杨大侠也快要跟来了。”
    灰衣老人笑道:“你说话很坦白,我也不妨老实跟你说,暂时还不想跟杨大侠深谈,所以,杨大侠跟到这儿时,也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王长亭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
    灰衣老人含笑反问道:“方才,我跟那位假李致中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王长亭点点头道:“是的。”
    灰衣老人接道:“那么,你老弟想想看,我连自己是谁,都已忘记了,还能与人家作深入的谈谈吗?”
    王长亭蹙眉苦笑道:“前辈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呢?”
    灰衣老人轻轻一叹道:“不是我故装神秘,我有我不得不如此苦衷。”
    王长亭神色一整道:“前辈既然是站在我们这一边,为什么不将你的苦衷说出来,也许……”
    灰衣老人截口一叹道:“说出来,也没人能替我分忧,何况,这是我自己造成的苦果,还是让我自己去慢慢咀嚼吧!”
    王长亭注目问道:“前辈是打算永远不告诉任何人?”
    “很可能。”灰衣老人幽幽地一叹,接道:“不过,也许有一天,我会自动说出来。”沉寂了少顷之后,灰衣老人又注目问道:“王大侠知道我停下来,等候你的原因吗?”
    王长亭苦笑道:“在下正想请教,却还未便启口。”
    灰衣老人正容接道:“有两件事情,请转告杨大侠,第一:幽冥教的高手已全部集中到苏州,其中,那位左丞相‘多臂金刚’廖侗,与‘毒郎中’百里居,是除了那个假李致中之外,三个最可怕的人物之一,遇上时,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最好能够设法,先行将那两人予以各个消灭。”
    “在下记下了。”王长亭点点头,又注目接问道:“前辈所说的三个最可怕的人物中,那另外一个是谁?”
    灰衣老人接道:“就是那个自封为幽冥帝君的覃逸。”
    王长亭“哦”了一声道:“对了,一直到目前为止,覃逸还没正式出面,前辈知道此中原因吗?”
    灰衣老人笑了一笑道:“据老朽所知,覃逸正在闭关潜修,也可能是在研练某种歹毒神功,而且,启关的日期,也是早晚间事了。”
    王长亭正容点首道:“好,这情形,我一定立即转告杨大侠。”
    灰衣老人沉思着接道:“以目前正邪双方的实力而言,你们这边,可略嫌单薄了一点。”
    王长亭含笑接道:“如果前辈能够拔刀相助,情况就会改观了。”
    灰衣老人轻叹一声道:“我还不想卷入这场纠纷之中,不过,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帮助你们,这……”
    话锋略为一顿,才正容接道:“也就是我所说的第二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实行起来,却恐怕有点碍难。”
    王长亭说道:“前辈请说出来试试看,困难是可以设法克服的。”
    灰衣老人一整神色道:“我的意思,是要将陈继志,朱家凤这一对娃儿带走,你想,杨大侠会放心吗?”
    王长亭讶问道:“前辈是有意成全这两个娃儿?”
    “是的,”灰衣老人点首接道:“这两个娃儿,业已尽获知机子武学的真传,我的这点功夫,自然不能与知机子的武学相提并论,不过,如果他们能随我闭关百日,也许能够学到一点有助于荡魔卫道的功夫。”
    王长亭禁不住目光一亮道:“前辈不用太谦,那两个娃儿,能获得你的成全,那是他们莫大的造化,我想,杨大侠不至于不肯答应,同时,这事情我也可以作一部分的主。”
    灰衣老人点首笑道:“对了,老弟台是陈继志的舅父,我国各地的习俗上,作舅父的权力是很大的,只是……”
    接着,却注目笑问道:“像我这么一个,将自己的来历,都讳莫如深的人,你们不怕我此举别有用心吗?”
    王长亭一笑道:“老人家,至少在下相信你,不是别有企图的人。”
    灰衣老人拈须笑问道:“老弟,怎能如此肯定?须知江湖上骗人的花样,无奇不有,而又多的是善于伪装的人。”
    王长亭正容接道:“老人家,在下别无所长,却精于鉴人之术,这也就是杨大侠,特别派我前来的原因……”
    灰衣老人截口笑道:“可是,老弟当能看出,我是戴着人皮面具,你这精湛的鉴人术,可没法发挥功效。”
    王长亭接道:“但我能于老人家的双目中,断定你不是坏人,须知任何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在有心人的仔细观察之下,都没法隐藏他眼睛中的秘密,你说,是也不是?”
    灰衣老人注目问道:“那么,老弟已于我的眼睛中,发现了一些什么呢?”
    王长亭也注目说道:“老人家的眼睛中,没有邪念,但却……”
    忽然顿住话锋,含笑接道:“在下据实说来,老人家可别见怪。”
    灰衣老人连连点首,含笑说道:“那是当然!”此时,业已天光大亮,只见王长亭的双目之中现出一片湛然神光,正容接道:“老人家的眼睛中虽没有邪念,却有一个很大的秘密,这秘密,表示你曾经作过一件使你感到内疚,也深深感到忏悔的事情,老人家,我这猜想没错吧?”
    灰衣老人连连点首道:“老弟台,这下子我是真的服了你了。”
    王长亭接道:“一个知忏悔与内疚的人、纵然他曾经是坏人,也有他的善良的一面,所以,我个人绝对不怀疑你要成全那两个娃儿的诚意,也绝对不怀疑你此举是别有用心。”
    灰衣老人慰然一笑,说道:“这真算得上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王长亭王大侠也。”微顿话锋,忽然扬声笑问道:“杨大侠,现在,我就等你这位当事人的一句话啦!”
    一声朗笑,起自庙外道:“老人家好高明的功力!”随着这话声,但见人影一晃,白面长髯,身裁修长的杨天佑,已卓立在他们面前。
    灰衣老人谦笑道:“杨大侠谬奖了,方才,如非是杨大侠故意将呼吸声略为加重,老朽可没注察觉出来哩!”
    杨天佑却一整神色道:“老人家不用故意替我脸上贴金,现在,我要请教老人家一个问题,希望老人家能坦诚见示。”
    灰衣老人道:“杨大侠且说出来试试看,只要是老朽所能回答的问题,自当坦诚奉告。”
    杨天佑不禁莞尔一笑道:“老丈不用紧张,在下不是查问您的来历。”
    灰衣老人苦笑了一下道:“那么,杨大侠想知道一些什么呢?”
    杨天佑注目问道:“老丈认为,论个别功力,在下与那位假李致中之间,孰优孰劣?”
    灰衣老人含笑反问道:“杨大侠是要我说老实话?”
    “是的。”杨天佑点首接道:“方才,在下已经首先表明过了。”
    灰衣老人正容接道:“那么,老朽可以正告阁下,阁下与那位主上之间,比较起来,阁下恐怕要略为逊上一筹。”
    杨天佑精目深注地接口道:“老丈您呢?”
    “杨大侠之意,是说老朽与那位假李致中之间的比较?”
    杨天佑点首笑道:“正是,正是。”
    灰衣老人正容接道:“根据今宵,啊!不!现在说来,应该是昨宵了,根据昨宵老朽与他互拚一种的体验,老朽与那假李致中之间,是在伯仲之间。”
    杨天佑抱拳一揖道:“多谢老丈!”
    灰衣老人一怔道:“虽然老朽是言出由衷,可也用不着道谢啊!”
    杨天佑含笑接道:“这叫作礼多人不怪呀!”
    灰衣老人苦笑了一下道:“杨大侠,现在你该以当事人身份给我一句话了。”
    杨天佑道:“就是老丈要成全继志与凤丫头的事?”
    “不错。”
    杨天佑含笑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在下举双手赞成。”
    灰衣老人道:“老朽先行道谢了。”
    杨天佑笑问道:“应当道谢的是在下我,老丈怎么反而向我道起谢来?”
    灰衣老人忽然长叹一声道:“但愿有一天,杨大侠能知道此中原委。”
    杨天佑目光深注着,以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老人家,把痛苦埋在心底,可永远不会舒散,既然您认为杨天佑还够朋友,何不将心中的痛苦说出来,也许我还可以替您分担一些苦痛,您说是吗?”
    灰衣老人苦笑着摇摇头道:“我的苦难,没人可以分担。”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杨大侠,咱们既已说定,那么,今夜三更老朽在剑池边等候两个娃儿。”
    杨天佑正容点首道:“在下遵命。”
    灰衣老人已长身而起,向迷蒙薄雾中,飞射而去,并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杨大侠,王大侠,咱们后会有期!”杨天佑目送对方那有若匹练横空似的奇侠身形,禁不住发出一声喟然长叹。
    半晌之后,王长亭才蹙眉问道:“杨兄,对于这位神秘老人,你是否已瞧出一点儿路数来了呢?”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道:“也许我心中已有什么预感,我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好像……唉!不说也罢!”
    王长亭也苦笑道:“何不将你心中的预感说出来,也可让我替你参详一下。”
    杨天佑沉思着道:“老弟知道我方才,为什么要他对那位主上和我,以及他本人之间的功力,作一番比较用意吗?”
    王长亭苦笑着摇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杨天佑正容接道:“这理由很简单,由于他对我和那位主上之间的功力高下,都了如指掌,足以证明,他是我们敌我双方都很熟的人。”
    王长亭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也有此同感。”
    “那么。”杨天佑接道:“由这一点上,对于他的身份之谜,就算是已经提供一个摸索的范围来了。”
    王长亭注目问道:“杨兄心中,是否已经有点儿眉目了?”
    杨天佑接道:“目前还没有,不过,既然已经有了一个范围,总会慢慢地弄明白的……”
    当王长亭,灰衣老人,杨天佑等三人先后在破庙中晤谈之时,那位假李致中也在李家庄中,与他的部属们在密议着。
    参与这一项秘密会议的,除假李致中本人之外,岑浩然、卞青莲和幽冥教中的高级头目们全部在座,只有那位幽冥帝君覃逸,仍然没有露面。
    所谓秘密会议,实际上就是假李致中对部属们的工作指示所有在座的人,都只有唯唯喏喏的,奉命惟谨的份儿。
    当他的工作指示告一段落之后,才轻轻一叹道:“昨宵,对我方来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转折点,第一,是我本人冒充李致中的身份被揭穿;第二,是那位灰衣老人的突然出现,为了扭转这一个劣势,诸位都必须遵照本人方才的指示,全力以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全群豪们同声恭喏之后,卞青莲才娇声笑问道:“主上,属下有一个疑问,不知可不可以发问?”假李致中淡然一笑道:“有话尽管问。”
    “多谢主上!”卞青莲嫣然一笑之后,才接问道:“属下的愚见是,当主上冒充李致中的身份未被揭穿之前,为什么不乘其不备,将杨天佑,朱伯伦二人杀死呢?”
    假李致中笑道:“问得有理,说来这完全是我个人的疏忽,由于以往一切进行都很顺利,使我产生出一个幻想,我要将杨天佑逼得走投无路时,饮刃自戕。”
    略为一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以后,情况逐渐逆转,我才不得不准备实行狙击,但却为时已晚。”
    卞青莲笑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假李致中接道:“是杨天佑已暗中对我有了戒心,我深恐一击不中,而弄巧反拙,才不得不忍下来,以等待更有利的时机,想不到……”
    接着,又一声苦笑道:“昨宵,却几乎着了他的道儿,这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岑浩然接问道:“主上,如今,您这位李致中的身份已被揭穿,是否可以不用这身份呢?”
    假李致中阴阴在一笑道:“暂时我还不想改变,你要知道,我这个李致中虽然是假的,但在杨天佑的精神上,却可以构成一种威胁。”
    坐在假李致中身边的李明远,插口问道:“主上,对于昨宵出现的那个灰衣老人您是否知道他的来历?”假李致中“唔”了一声道:“当时,我是想不起来,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卞青莲截口笑问道:“主上,那是谁啊?”
    假李致中接道:“你们暂时都不必知道,总而言之一句话,那个人,对我方而言,比杨天佑对我们的威胁还要大,所以,方才我才决定亲自对付他,并及早设法将他解决掉。”
    略为一顿话锋,精目向群豪们一扫,才含笑问道:“诸位还有什么问题?”
    卞青莲笑问道:“主上,听说陈红萼清醒之后,又独个儿悄然出走了。”
    假李致中拈须笑道:“那是必然的,可笑杨天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陈红萼的疯病治好,到头来,却依然是一场空欢喜。”
    卞青莲媚笑道:“这是主上的手段高明,才使杨天佑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去!”
    李明远插口接道:“对了,主上,陈红萼既然已落了单,咱们何不将她劫持过来……”
    假李致中截口笑道:“目前的陈红萼,让她自由自在的在外面,远比劫持她过来,更能对杨天佑发挥精神上的威胁。”
    李明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假李致中却含笑起身道:“诸位可以分批离开这儿,我要先走一步了。”
    当夜三更,朱家凤、陈继志二人,在杨天佑的亲自护送之下,在剑池边行了简单而又庄严的拜师礼之后,即互道珍重而别。
    灰衣老人目送杨天佑离去之后,才向两个新收的爱徒,拈须微笑道:“徒儿,我要考考你们两人的身手,然后才能量才施教。”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微微一怔之间,灰衣老人却抬手向十五六丈外,一片高可及人的野草一指,含笑问道:“看到那一片野草吗?”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同声恭应道:“徒儿看到了。”
    灰衣老人接道:“那野草中藏着一只狡滑的老狐狸,你们两个,谁能先将那老狐狸宰掉,谁就……”
    他的话未说完,那一片野草中,却发出一声冷峻的哼声,紧接着,一道幽灵似的人影,由野草中缓步而出。
    在微弱星光照映之下,陈继志、朱家凤二人已能看出,那道幽灵似的人影,赫然就是那位假李致中。
    灰衣老人拈须微笑道:“阁下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假李致中缓步面前,一直到达灰衣老人师徒身前二丈左右,才停了下来,冷笑一声道:“老狐狸已经自动送上来了,我倒要看看,谁有这本事,能宰得了我!”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算得上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两人双双眉梢一扬,已“呛”地一声,亮出了肩头长剑。
    灰衣老人却挥手淡然一笑道:“现在,毋须你们两个出手,且退到一旁去。”
    假李致中注目笑问道:“阁下准备亲自出手?”
    灰衣老人“唔”了一声道:“只要你还活着,江湖上就不会有详和。”
    话声一落,十丈外的暗影中,已出现六道人影,取包围之势,徐徐逼了拢来,却在约莫五丈远处自动停住。那是六个年约三旬上下的壮年人,一律玄色劲装,手持长剑。
    灰衣老人精目环扫,并以真气传音向陈继志、朱家凤二人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朱家凤、陈继志二人,忽然长身而起,分别向两个玄衣汉子身前扑去。
    假李致中入目之下,不由冷笑一声道:“两个娃儿年纪轻轻,你忍心……”
    原来当陈继志、朱家凤二人扑近这两个玄衣汉子身前二丈处时,两个玄衣汉子忽然左手一扬,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撤出一把看不出是什么玩艺的暗器。
    以陈继志、朱家凤二人目前的身手而言,不论对方的暗器手法有多高明,也不容易伤得了他们,何况事先还获得灰衣老人的特别指示,才猝然发难的。因此那些暗器一出,在陈继志、朱家凤二人的剑幕护卫之下,但听一阵“波波”连响,所有暗器都被剑气击破,而冒出一股青烟。
    这情形,已很明显,那是“毒郎中”百里居特别设计的,含布剧毒的暗器。
    但事实演变,却是大出那位李致中的意料之外。
    因为,那一阵毒烟,不但不曾将陈继志、朱家凤二人毒倒,却连他们那飞扑的速度,也没受到一丝影响,这,也就是那位假李致中入目心惊,疾声喝退原因。
    但他的喝声,仍未能救下他两个手下的性命。
    也几乎是当他疾声喝退的同时,两声惨号也随之传出,那两个玄衣汉子,已在陈继志、朱家凤二人的长剑之下,一个被一剑贯胸,一个被腰斩成两段。
    灰衣老人却适时喝叫道:“徒儿们回来。”
    当然,就这同时,那另外四个玄衣汉子,已在假李致中的喝声之下,疾退五丈之外了。
    假李致中气得精目中寒芒连闪,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阁下也未免将我老人家看得太不中用了,像这种不成气候的助手,怎好意思叫他们来丢人现眼呢!”
    假李致中冷哼一声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已经知道原因所在了……”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已经死了两个得力助手,如果还想不出原因所在,那你就笨得连猪都不如啦!”
    假李致中冷笑道:“张劲秋保不了你们一辈子,而且,他那‘怯毒百灵丹’在‘毒郎中’的精心研究之下,也总有失效的时候。”
    灰衣老人拈须微笑道:“至少,短时期内,你们那个‘毒郎中’,发挥不了功效。”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正容接道:“朋友,这十几年,你费尽心机,作尽了伤天害理的事,你自己究竟获得了一些什么呢?”
    假李致中笑道:“别向我说教,我这十几年的心血,并未白费,目前,我已成了武林中的唯我独尊的人物,要什么就有什么,要谁死谁就不能活……”
    灰衣老人截口笑道:“不见得吧!至少老朽和杨大侠二人,你还莫可奈何。”
    假李致中冷笑道:“可是,杨天佑永远背着黑锅,没法取下,而你,却永远不敢见人。”
    灰衣老人语气一沉道:“你已知道我是谁?”
    假李致中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灰衣老人默然少顷,才长叹一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
    假李致中截口呵呵大笑道:“这一天还早得很呢!”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咱们不必浪费时间了,还是在艺业上一分高下吧!也好让人知道,在别后的这些日子里,你已有多少长进。”
    话落,扬掌凌空进击,“砰,砰,砰”,接连三声霹雳巨震过处,卷起一阵急劲罡风。
    远在五丈之外观战的朱家凤、陈继志二人,但觉那急劲罡风的余威所及,有两种极端不同的感受。
    那两种极端不同的感受,一种是冷得有如腊月寒风,着肤如刺,另一种却热得有如刚开锅的蒸气,炙热难当。
    相距五丈以上,尤有这种感受,则两个当事人所身受的情形,也就不难想见。
    可是,当他们目光掠向两位当事人时,却见他们却是气定神闲地,卓立原地,就像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三掌,不是他们所发出似地。
    女孩子毕竟比较心细,她美目一扫之下,禁不住惊“啊”一声道:“师兄,你瞧!”
    说着,并抬手向灰衣老人与假李致中所立处的地面指了指。陈继志这才瞧出了端倪。
    原来此时的灰衣老人与假李致中,相距约莫丈五,两人所站立处的地面周围,却呈现两种极端不同的现象。
    灰衣老人的周围丈许之内,草皮一片焦枯,就像是被火焚过似地。
    假李致中的范围,草地上却并无异样,只是结了一层闪闪发亮薄冰。
    两人唯一相同的地方,是他们立足之处的周围一尺之内的地面,仍然保持原来的本色。
    这情形,使得陈继志星目一扫之下,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啊”道:“师妹,今宵,我们真是大开眼界了……”
    假李致中忽然纵声狂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阁下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啦!”
    灰衣老人叹了一声,说道:“多承夸奖!目前这点成就,距我的理想,还差得太远。”
    假李致中笑道:“阁下别忒谦,你只要再精进两成,就可以压制我了。”
    略为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玄阴寒煞’属于五行中的壬癸水,水能克火,正好是我这南方‘离火神功’的克星,只是不知你是在那儿获得这一项失传已久的绝艺的?”
    灰衣老人哼了一声道:“这些与你不相干。”
    假李致中呵呵一笑道:“这与我是非常相干的,不过,你既然不肯说,我也未便勉强。”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你何妨勉强一下看。”
    假李致中眉梢一扬,但又忍了下去,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老兄,你我都该心中有数,凭目前状况,你我要打下去,势必千招以上,不能分出胜负来,来日方长,何不留待异日呢!”接着,又轻叹了一声道:“我好后悔……”
    灰衣老人冷笑一声道:“你还有什么后悔的?”
    假李致中接道:“如果我当年一剑将你宰了,又何至于有现在的麻烦。”
    灰衣老人接道:“目前,还没构成麻烦,如果你今宵不能宰了我,稍假时日,要就真有你麻烦的了。”
    假李致中目光深注着,沉吟半晌之后,才冷冷地一笑道:“我谅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接着,举手向那四个玄衣汉子一挥道:“咱们走!”
    灰衣老人连忙沉声喝道:“慢着!”
    假李致中又摆手制止四个手下离去,一面并向灰衣老人笑问道:“阁下是非得见过真章才行?”
    灰衣老人接道:“非也!我的意思,是请你将手下的两具尸体带走,这儿是风景区……”
    假李致中截口笑道:“这个,不劳费心。”
    微顿话锋,才向他的四个手下人沉声喝道:“分两个人过来,将尸体带走。”
    目送假李致中等一行人带着尸体离去之后,灰衣老人却发出一声喟然长叹。
    朱家凤也轻轻一叹道:“师傅,方才那个冒充我李二叔的人,就是知机子老前辈的叛徒?”
    灰衣老人未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朱家凤接问道:“师傅,那厮是怎么背叛师门的呢?”
    灰衣老人苦笑道:“现在,我心情一片紊乱,且等以后再谈吧。”
    接着,又注目讶问道:“怎么这事情,令师不曾跟你说过?”
    朱家凤也苦笑道:“没有啊!”
    陈继志注目接道:“师傅,我们学的都是五行神功中的‘乙木真煞’,那厮既然是知机子先前辈的传人,为什么他却会‘离火神功’呢?”
    灰衣老人正容反问道:“你是否懂得五行生克的道理?”
    陈继志点点头道:“徒儿略为懂得一点。”
    “那么。”灰衣老人接道:“木助火势,水、土能克火,这个道理,你该能懂得?”
    陈继志又点点头道:“是的,这道理,徒儿懂得。”
    灰衣老人长叹一声道:“那厮既已获得了‘离火神功’的秘芨,以他原有‘乙木真煞’的成就,来助长‘离火神功’的威力,那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朱家凤插口一“哦”道:“所以,那厮的‘离火神功’,才显得这么霸道。”
    “是的。”灰衣老人接道:“杨大侠练的也是‘乙木真煞’,所以,杨大侠除非能在剑招上出奇制胜地,能克制对方,否则,如果以本身的‘乙木真煞’去对抗那厮的‘离火神功’,那无异是泼油救火,不但救不了火,反而会助长火势。”
    朱家凤蹙眉苦笑道:“这是说,以杨伯伯目前的成就,还没法制胜那厮?”
    灰衣老人接道:“以目前情况而言,杨大侠只有舍短取长,完全以剑招取胜才行,但那厮不是傻瓜,自然不会舍长取短,所以,这两位真的交手起来,杨大侠吃亏的成份居多。”
    陈继志蹙眉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灰衣老人轻叹一声道:“现在,就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两人的身上了。”
    陈继志苦笑了一下道:“我们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灰衣老人拈须一笑道:“这个,毋须你们担心,为师自有道理。”
    微顿话锋,又神色一整道:“如能克火,为师方才所施展的,‘玄阴寒煞’,就属于五行中的‘壬癸浅’,对‘离火神功’有自然克制作用。”
    陈继志接道:“土也能克火,始能加上五行中,中央‘戊已土’的‘戊土神功’,那就更好啦。”
    灰衣老人点点头道:“不错,为师也是这么想法,而且,对付那厮‘乙木’加‘离火’,的混合神功,也只有‘癸水’加‘戊土’的‘混合神功’才最有效,但五行神功中的每一项绝艺,都是可遇难求,能否如愿,那就得看你们两人的福缘如何而定了。”
    朱家凤注目问道:“师傅,我们准备去那儿呢?”
    灰衣老人幽幽地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不算远,因为,我们的时间太以宝贵,我不希望将这宝贵的时间,耗费在长途跋涉上。”
    说到这里,他的精目中,忽然寒芒一闪,目注箭远外的土岗下,沉声喝道:“老朽马上就要走了,不论是敌是友,都请快点站出来。”
    土岗下传来一声朗笑道:“阁下不愧是当代武林中的顶尖儿高手之一,距离这么远,在下才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形,居然就被你察觉了。”
    话声中,人已迈开行云流水般的涉伐,看似缓慢,实则非常快速地,到达灰衣老人师徒三人面前丈远之处。
    那是一位普通商人装束的青衣人,他,精目在灰衣老人师徒三人的脸上一扫,才淡然一笑道:“在三位面前,我可以表明身份,我就是陈红萼……”
    她的话声未落,对方三人却有了三种不同的反应!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都禁不住脱口惊呼。
    那灰衣老人却是身躯微微一震,然后注目问道:“陈夫人有什么指教吗?”
    陈红萼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事,我不过是为了好奇,才暗中跟来,准备看看热闹。”
    灰衣老人轻叹一声道:“陈夫人来得正好,你使我作了一项重大的决定。”
    陈红萼“哦”了一声道:“这倒是我自己不曾想到的事,但不知阁下这一个决定,是属于那一方面的?”
    灰衣老人正容说道:“在下这个决定,对当前武林中正邪实力的消长,以及现在的若干混沌不清的疑团,都会有显著的影响。”
    陈红萼禁不住一“哦”道:“那我正好洗耳恭聆!”
    灰衣老人歉笑道:“很抱歉,这个决定,暂时还不能说出来。”
    陈红萼微显失望接道:“那要等什么时候,才能说明呢?”
    灰衣老人沉思着接道:“今天是五月十五,我决定在九月初一的早晨,派这两个娃儿,在这儿恭候,到时候,我希望陈夫人将杨大侠也一并约来。”
    陈红萼注目道:“有这个必要吗?”
    灰衣老人庄容接道:“是的!”
    陈红萼自语着接道:“九月初一,还有三个多月,好,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前来。”
    “那么,”灰衣老人接道:“老朽就此告辞……”
    陈红萼连忙截口接道:“慢着!有一件事情,我要请教一番。”
    灰衣老人不自然地一笑道:“陈夫人有何指教?”
    陈红萼蹙眉接道:“今天天黑之前,我曾听到幽冥教的人谈起,他们认为你阁下就是家凤与继志的师傅,但方才,他们又行拜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灰衣老人笑道:“幽冥教的人所认为是两个娃儿的师傅的,那位灰衣老人,是另有其人,他们可真是‘错把冯凉作马凉’了。”
    陈红萼接问道:“那么,那另一位灰衣老人又是谁呢?”
    灰衣老人一笑道:“这问题,恐怕只有杨大侠才能解答了。”
    陈红萼接道:“阁下之意,认为那灰衣老人,就是杨大侠的化身?”
    灰衣老人笑道:“老朽可不曾这么说过,陈夫人何不问问这两个娃儿哩!”
    “对了,”陈红萼苦笑了一下,才目注陈继志问道:“继志,你说,你那另一位师傅是谁?”
    陈继志苦笑道:“娘,我告诉您是可以,但在对方揭开这一谜底之前,您必须保守秘密。”
    “好,我答应。”
    “娘,那就是我爹。”
    “是杨天佑?”陈红萼蹙眉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神秘。”
    朱家凤抢先答道:“阿姨,杨伯伯所以这么作,是为了要使敌人不知道他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这在某些事情上是比较方便的。”
    陈红萼哼了一声道:“我想,事到如今,这秘密已毋须保存了。因为,人家也早已猜想到,那位灰衣老人,就是杨天佑的化身,不过,有时候,杨天佑与那灰衣老人同时出场,令人无法捉摸,也仅仅是这一点,使他们不能作最后肯定而已。”
    灰衣老人笑道:“这也就是杨大侠的高明之处。”
    陈红萼又哼了一声道:“我却认为他是多此一举。”
    灰衣老人忽然没来由地,长叹一声。
    陈红萼也轻叹一声道:“好,打扰阁下了,告辞!”
    陈继志连忙接道:“娘!您要多保重啊!”
    陈红萼已长身飞射而去,沉沉夜色中,只传来一声幽幽长叹。
    灰衣老人喟然长叹道:“这位陈夫人,不愧是十大家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如非这些年来,因病而停止进修,她的成就,怕可与杨大侠并驾齐驱了哩!”
    朱家凤笑问道:“师傅,您认为陈阿姨现在的身手,可以和谁比拟呢?”
    灰衣老人沉思接道:“可能比你杨伯母要略胜一筹……
    孩子们,咱们走吧!”
    杨天佑并没离去,他是和他的夫人古映红,以及于君璧等三人,隐身在约莫二十丈外的草丛后面窥探着。
    当然,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他们亲眼看到,也都已听到了。
    当灰衣老人带着陈继志、朱家凤二人离去之后,这三位才站了起来,杨天佑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三人默然半晌之后,古映红才蹙眉问道:“天佑,方才,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追红萼?”
    杨天佑苦笑道:“追不回来的,她心中的疑团未解,即使追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古映红道:“可是,她一个人在外面,可真教人担心。”
    杨天佑轻叹一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她神志已清醒,在正常情况之下,有力量自保,而目前,敌人的注意力,也由她身上转移了方向,大致不会有什么危险。”
    古映红幽幽地叹道:“但愿如此。”
    于君璧插口问道:“杨兄对于那位灰衣老人,是否已知道他是谁了呢?”
    杨天佑正容接道:“这位神秘的老人我们暂时不用管他是谁,好在三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到时候,自然会明白的。”
    于君璧点点头,又注目接道:“目前,幽冥教的主力,已由丰都移向江南苏州地区,好像已成了他们的新根据地……”
    杨天佑点点头道:“是的,那座李家庄,已成了他们发号施令的司令部了。”
    “那么,”于君璧接问道:“目前,咱们该如何应付呢?”
    杨天佑轻叹一声道:“方才的情形,你老弟已经见到了,论真实功力,你我都不比那厮差到那儿去,但他诡计多端,使我精神上负荷过重,同时,在目前,更知道他还有一项‘离火神功’,足以克制我们,而且,论人力与声势,他们也超过我们……”
    于君璧截口苦笑道:“照杨兄这一分析,我们只好暂时迁地为良了。”
    杨天佑沉思着接道:“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这倒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我还没打算这么作,面子问题还在其次,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必须尽可能及早将那厮的身份揭开来,因为在目前情况之下,等于是敌暗我明,万一那厮不是我们自己这边的人,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古映红插口接道:“要想设法揭开那厮的身份,也不一定就要住在苏州城中啊!”
    杨天佑一挑双眉道:“映红,请尽管放心,至少在短时期内,他们还不敢公然上门欺人,只是,以后,我们在行动上,多加小心就行了。”
    于君璧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杨天佑笑问道:“于老弟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于君璧蹙眉接说道:“杨兄对于那位什么‘主上’的来历,心中是否也有个腹案?”
    “没有。”杨天佑苦笑道:“原先我还以为是我二弟变了心,现在想来,可真是够我惭愧的了。”
    古映红接道:“对了,二叔究竟被他们囚禁在什么地方?”
    杨天佑正容接道:“这问题,只有那位主上才能回答,只要能揭穿那厮的身份之谜,咱们二弟的生死下落,也就不难找出来了。”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这儿已没有可瞧的了,咱们也该走啦……”
    三天之后,苏州城中,传出了两个惊人的消息。
    其一是幽冥教正式移驻苏州,以李家庄作为总坛坛址。
    同时,为庆祝教主启关及迁居之喜,定于六月十五日,在总坛欢宴天下群雄,届时,只要是前往道贺的人,不问来历,不分敌我,一律欢迎。
    其次是已礼聘“三剑客”中的杨天佑、李致中、朱伯伦等三人,为该教供奉之职。
    按一般江湖组织的例规,供奉一职,客卿地位,虽无实权,地位却不在该组织首脑人物之下,是一个极为崇高的职位。
    以“三剑客”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言,出任事实上已经并吞其余九大家,而等于已执武林牛耳的幽冥教的供奉一职,应该说是很适合身份的,全以“三剑客”平日之为人而论,这一消息,就值得令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但事实上,这一消息传出之后,“三剑客”中人,不但不曾公开否认,甚至于那幢为杨天佑、朱伯伦等人暂时栖身的陈家巨宅中,也好像成了一座空屋似地,杳无人踪。
    而且,就在这消息传出后的第二天清晨,陈府的大门上,被人钉上一块白底黑字的大木牌,上书“本教供奉住宅,闲人免入”,妙的是,这块外表粗糙的木牌,由晨至暮,也没被卸下来。
    这事情,当然给苏州地区的武林同道,作为茶余饭后的谈助,甚至于连对武林动态一知半解的普通人们,也在沸沸扬扬地谈论着。
    就在那块木牌被钉了一天的当夜上灯莳分,陈府的大门前,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两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就是与陈家颇有渊源,也曾经是这儿常客的岑浩然、卞青莲两夫妇。由于整个陈府,不见一丝灯火,也不闻一丝人声,岑浩然两口子,在大门口略一犹豫,并互相投过暧昧的一瞥之后,才相偕进入大门。
    这两口子既然曾经是这儿的常客,对这儿的一切,自然都了如指掌。
    此刻,由于气氛的神秘,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使他们不得不暗中提高警惕,但外表上,却仍然是显得一片安详,轻车熟路地,从容举步而行,就像是一对在月下散步的情侣似地。
    卞青莲将娇躯偎近岑浩然身边,低声说道:“奇怪,难道他们真的走了?”
    岑浩然笑道:“走了不更好吗?这一幢巨宅,就算是咱们夫妻所有了啦!”
    卞青莲娇笑道:“你想得真简单,他们是那么好说话的。”
    岑浩然微笑道:“我可不曾这么说过,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呀!”
    卞青莲蹙眉接道:“但他们这种沉默,不但令人费解,也非常令不安。”
    岑浩然轻轻一叹道:“其实,这也是很自然的事,这几天,我们这方面,实在太嚣张了一点,他们不沉默,难道还跟我们唱对台戏不成!”
    卞青莲笑了笑道:“可是,像目前这种侮辱,如果是我,可实在忍受不了。”
    岑浩然“嘿嘿”干笑道:“青莲,你怎能同杨大侠比,杨大侠是大人有大量呀,就以陈红萼的那件事来说吧!背了十几年的黑锅,谁曾见到他辩白过一句话。”
    卞青莲点点头道:“不错,像杨大侠这样的气度,可实在难得。”
    忽然,暗影中传出杨天佑的一声轻笑道:“多承夸奖!贤梁孟雅兴不浅呀!”
    岑浩然目注发话处,淡然一笑道:“杨大侠可真沉得住气。”
    杨天佑已缓步而出,后面跟着焦孟二将,在岑浩然夫妇前面丈远停下来,披唇一哂道:“我固然是沉得住气,贤梁孟的胆量,却也大得令人佩服。”
    卞青莲娇笑着问道:“杨大侠此话怎讲?”
    杨天佑徐徐地接道:“这道理简单得很,贤梁孟是主上身边的得力助手,武功方面,固然有独特的造诣,但我杨某人自信,要留下你们夫妇,还不致太难,但你们居然胆敢单独闯来,这一份胆量,自然是值得令人佩服啦!”
    岑浩然阴阴地一笑道:“杨大侠说得有理,但愚夫妇此行,却另有所恃……”
    焦逸截口冷冷哼一声道:“杨爷,咱们先拿下这两口子再说!”
    岑浩然拈须微笑道:“焦大侠不愧是快人快语,但我相信,杨大侠不会这么毛躁的。”
    焦逸浓眉一挑之间,却被杨天佑摆手制止:“老弟请莫打岔。”
    岑浩然得意地笑道:“焦大侠,在下说得没错吧?”
    杨天佑目注岑浩然,笑问道:“阁下且说说看,另外还有何所恃?”
    岑浩然神色一整道:“在下所恃的,第一、愚夫妇此行是和平使者的身份,基于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道理,我相信杨大侠不会难为我们。”
    杨天佑唔了一声道:“第二呢?”
    岑浩然一笑道:“第二、杨大侠的盟弟李二侠还在敝上手中,即使杨大侠要留难我们,为了李二侠的安全,也不能不多加考虑。”
    杨天佑冷冷地一笑道:“贵上设想的可真够周到。”
    岑浩然含笑接道:“设想周到四字,敝上倒真是当之无愧的,否则,杨大侠也就不至于一直背着黑锅,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杨天佑笑道:“贵上认为我已经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派你这位和平使者前来作说客?”
    岑浩然点首道:“正是,正是。”
    “还有第三?”
    “有是有,但是,我认为毋须再加说明了。”
    杨天佑淡淡地一笑道:“好,说说你这和平使者的来意吧。”
    岑浩然正容接道:“首先,我要说明,敝上礼聘杨大侠盟兄弟三人,为本教供奉一事,可并非玩笑,而的确是具有十二分诚意的。”
    杨天佑含笑反问道:“贵上认为我真已走投无路,非得接受贵教的供奉之职不可了?”
    岑浩然正容如故接道:“在下替你借箸代筹,似乎舍此别无良策。”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杨大侠别不服气,咱们不妨平心静气地,检讨一下当前的局势看……”
    杨天佑截口冷笑道:“当前局势,道消魔长,狐鼠横行,不用你饶舌,我自己明白,我不妨提醒你一声:浮云虽能掩日,却无损于皓月的清浑,这道理,你懂得吗?”
    “我懂,”岑浩然接道:“但我不想谈这些大道理,只谈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贵我双方武功同源,论个人修为,敝上不比你杨大侠差,但他却有一项足以克制你的‘离火神功’,就以愚夫妇来说吧!不论修为与剑法造诣上,都比不上你杨大侠,但加以‘离火神功’对抗,则愚夫妇绝对自信,可以在杨大侠手下,全身而退,这一点,杨大侠是否能信得过?”
    杨天佑精目中异彩连闪,脸上的神情,也显得非常奇特,但他却是默然无语,因而没人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岑浩然眉峰微蹙之间,卞青莲却娇笑着说道:“这,也就是愚夫妇胆敢前来闯虎穴的第三个所恃。”
    杨天佑拈须笑问道:“这情形,还有第四或第五个所恃?”
    卞青莲娇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杨天佑含笑说道:“好,在下一并请教?”
    卞青莲似笑非笑地说道:“因为,我们之间,总算沾了点亲戚关系,而杨大侠又是最重感情的人,必然不忍心留难我们,这是第四项所恃,至于第五,目前,杨大侠已经是到了必须接受本教礼聘的地步,那也就是说,咱们已经是一殿之臣了,自己人还好意思留难自己人吗?”
    杨天佑禁不住苦笑着长叹一声道:“真说得好一厢情愿!”
    卞青莲披唇媚笑道:“看情形,杨大侠好像是必须考虑一下,愚夫妇的实力才行?”
    “不错。”杨天佑双眉一轩道:“在下正有此意。”
    卞青莲可真是嚣张到了极点,居然也是秀眉一挑地,含笑说道:“好啊!卞青莲先领教一下杨大侠的‘乙木真煞’。”
    她算得上是刁滑得成了精,自知在剑法上不是杨天佑的对手,而要以自己的“离火神功”对抗杨天佑的“乙木真煞”,并且,先行拿话扣住对方。
    当然,以杨天佑的为人,虽然明知对方的神功,对自己有克制的功用,也只有舍长取短,挺身而出,而不会作其他的选择。
    但就当杨天佑缓步而前时,暗影中却忽然传出一声娇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杨大侠且请暂作壁上观,让我来领教一下这位卞夫人的不传之艺。”
    话落,香风拂处,卞青莲对面,已俏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青衣妇人。
    她,外表看来,年约二十七八,皮肤白皙,眉目娟秀,算得上有八成姿色,衬托着那轻盈的体态,与那一身青色衫裙,端庄中却有着三分俏丽。她那婷婷玉立的绰约风姿,本就惹人注目。
    而更使人注目的,却是她那鬓边所插的一朵白色绒花,也不知道她是替什么人戴孝?
    卞青莲微微一怔之下,才注目问道:“这位夫人,能否先报个来历?”
    青衣美妇淡淡地一笑道:“不必了,卞夫人见多识广,咱们一经交手,还怕瞧不出我的来历吗?”
    “说得有理,”卞青莲笑问道:“那么,夫人打算如何赐教法呢?”
    青衣美妇披唇一哂道:“悉听尊便。”
    卞青莲娇笑道:“我本来是打算以‘离火神功’向杨大侠请教的,夫人既然代表杨大侠出场,我也不便改变初衷。”
    青衣美妇冷然一哂道:“本该如是,你要是舍长取短,以别的功夫来赐教,那就是大大的不智了。”
    卞青莲秀眉一挑道:“你既然这么说,我明知你是激将法,也得先在剑法上,称称你的斤两不可。”
    “呛”然一声,已亮出青钢长剑,戟指着沉声喝道:“请!”
    青衣妇人冷然说道:“你不后悔?”
    卞青莲哼了一声道:“少废话!亮剑进招吧。”
    青衣美妇歉笑道:“很抱歉,我使的是刀,可没法亮剑奉陪!”
    话声中,已亮出一把颤巍巍,而又精光夺目的缅刀来。
    缅刀是软兵刃,使软兵刃的人,必须在内家真力上,有独特的造诣才行。
    这位青衣美妇既然能使软兵刃,足见其内家真力的不同凡响,因此,她的缅刀一经亮出,卞青莲的神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
    同时,一旁的岑浩然也立即以真气传音向卞青莲说道:“青莲,不可大意。”
    卞青莲默然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岑浩然的关照,一面却向青衣美妇冷然说道:“请啊!”
    青衣美妇随手一挥,那把软绵绵的缅刀,立即笔直地竖了起来,并含笑接道:“恭敬不如从命,接招!”
    话落招随,“刷”地一声,一刀横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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