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苏城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拚将热血洒勇抗倾巢敌
    卞青莲已看出对方使的是一把上好的缅刀,一般情况之下,一把上好的缅刀,其锋利程度,不下于一枚宝剑。
    所以,以目前青衣美妇手中这把缅刀的锋利,加上那精湛的内家真力,如果以一枚普通长剑去封格,很可能一接触就会毁去兵刃。因此,卞青莲不敢冒这个兵刃被毁的危险,而不得不闪避。
    但于第一招就逼得闪避,心中实在不甘,因此,她于闪避的同时,左掌却回敬了一记夹杂着“离火神功”的劈空掌力。
    但她那炽热如焚的劈空掌力,却换来对方的一股森寒劲气,和一声娇笑道:“好啊!双管齐下,才更够意思。”
    卞青莲一面挥剑抢攻,一面讶问道:“你方才使的是什么掌力?”
    青衣美妇漫应道:“你说它是什么掌力,就算什么掌力吧!”
    卞青莲由于顾虑自己兵刃上的劣势,于抢攻之间,自然不能畅所欲为,而显得有点儿别扭。
    但青衣美妇似已看透守对方的心事,因而接着又娇笑道:“你尽管放手抢攻,我绝对不毁你的兵刃就是。”
    卞青莲冷笑一声道:“有本事你尽管毁吧!”
    青衣美妇笑道:“话是你自己说的,可别后悔……”
    就这对话之间,两人已交手十五招以上,由于双方的身手是在伯仲之间,因而一时之间颇难分出高下来。
    旁观的岑浩然已于青衣美妇的刀法上看出了端倪,不由惊咦出声,叫道:“‘夺命刀法’?你是衡山伍家的什么人?”
    青衣美妇冷哼道:“你不配问!”
    岑浩然讪然一笑道:“你的话声中,带有浓重的湖南口音,我早该想到你的来历的。”
    青衣美妇冷然问道:“你以为我是谁呢?”
    岑浩然接道:“你,九成九就是伍天池的三夫人牛家菊,当年血洗伍家时,没发现你的尸体,也没找到‘夺命刀法’的秘芨,想必是……”
    青衣美妇截口厉叱道:“当年血洗伍家,是不是有你一份?”
    岑浩然笑道:“血洗伍家,不但有我一份,而且、还是我负的全责……”
    青衣美妇又厉声接道:“匹夫,血债血还,我且先宰你再说。”话声一落,刀掌兼施,奋力将卞青莲逼退五尺之外,飞身而起,向岑浩然扑了过来,并厉声叱道:“老贼!还我丈夫的命来!”
    岑浩然一面挥剑硬接,一面扬声邪笑道:“要我赔你一个丈夫,我自己倒是现成的,而且,在下信誉保证,不论那一方面,都强过你原先的死鬼天池就是!”
    牛家菊(即青衣美妇)银牙紧咬,只是闷声不响地,拚命抢攻。
    在开始的几招中,由于岑浩然使的是陈家的“追魂剑法”,同时,牛家菊又是在复仇心切的情况下,一鼓作气地拚命抢攻,因而居然将岑浩然逼得节节败退。
    但十招一过,岑浩然剑法一变,使出知机子嫡传神奇剑法来,不但立即将顽势稳住并反败为胜地,将牛家菊迫得落下风,紧接着,又冷笑连连地说道:“老虎不发威,你真把它看成病猫了。”
    这当口,杨天佑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战况的进行,并暗中凝神戒备着的。
    牛家菊被迫退丈许之后,也再度展开反击。不过,她的反击主力,却不是手中的缅刀,而是那徒手的左掌。只听“砰,砰,砰”三声爆响过处,业已占尽上风的岑浩然,居然被迫退了五尺,紧接着,却是一声惊呼,手中的长剑,也在被对方的奇异掌劲震荡而疏神中,被削掉寸许长的一节。
    但复仇心切的牛家菊,却仍然是得理不饶人地,刀掌兼施,节节进逼。
    一旁的卞青莲,已有点沉不住了,手按长剑,不自觉地,缓缓向斗场逼近。
    杨天佑算得上是旁观者清,他已看出,岑浩然并非真正败落,只是由于牛家菊所使的神功,对其有克制作用,才不得不故装姿势,借以消耗对方的真力,然后,伺机作制命的反击。
    同时,杨天佑也已看出,牛家菊由于奋不顾身拚命抢攻,真力消耗过多,虽未明显的呈现后力不继状,那掌力的威力,已逐渐减弱。
    因此,他眼看卞青莲跃跃欲试地,即将参战与乃夫联手之际,立即震声大喝道:“住手!”
    恶斗中的牛家菊,岑浩然二人,闻声住手,各自倒射丈外。
    岑浩然目注杨天佑,淡然一笑道:“杨大侠不愧是菩萨心肠,眼看在下即将支持不住了,却适时叫停!”牛家菊冷笑一声道:“匹夫,你自信还能支持多久!”
    岑浩然邪笑道:“男女肉搏,吃亏的总是男人……”
    杨天佑沉声叱道:“闭咀!这种下流话,亏你也能说得出口!”
    岑浩然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好,我先听听你这位上流人的上流话!”
    杨天佑沉声接道:“我没工夫跟你废话,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替我转达贵上,那就是必须善待我二弟李致中……”
    岑浩然截口笑问道:“这是说,杨大侠已高抬贵手,不打算留下愚夫妇了?”
    杨天佑哼了一声道:“废话!”
    岑浩然笑道:“废话到此为止,在下说句你杨大侠喜欢听的正经话吧!”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杨大侠,要想拯救李二侠,只要你自己想开一点,通权达变,接受本教的聘任就行了,在下言尽于此,请多多三思。”说完,抱拳一礼,与卞青莲二人双双纵身飞射而去。
    目送那两位的身形,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杨天佑才向牛家菊苦笑道:“伍大嫂,方才,你不该出头的,但我当时没法阻止你。”
    牛家菊也苦笑道:“是的,我太以急躁了一点,但我没想到,多年苦修,仍然是等于白费。”
    说完,禁不住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不!”杨天佑正容接道:“大嫂的功夫不曾白费,只是我们应该善加利用才行。”
    牛家菊又苦笑了一下道:“对了,方才,幸亏杨大侠及时喝阻,否则,我真不知如何收场才好……”
    杨天佑连忙截口接道:“伍大嫂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方才纵然我不喝阻,岑浩然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你。”
    牛家菊正容接道:“不论如何,我该先行致谢才对。”说着,向杨天佑盈盈一福!
    杨天佑连忙还礼道:“在下担当不起,大嫂请到室内再谈吧……”
    进入室内之后,杨天佑正容问道:“大嫂方才所施展的,好像是属于五行神功中的‘戊土真煞’?”
    牛家菊点点头道:“是的,这是我在无意之间所获得的一本秘芨学来的,本以为练成之后,可以复仇雪恨,方才更在暗中听到,那贼子想以‘离火神功’来克制杨大侠的‘乙木真煞’,我因‘戊土真煞’对‘离火神功’有克制作用,才暗中以真气传音通知你,强行出头,没想到道长魔高,几乎又弄得灰头土脸……”
    杨天佑截口笑道:“伍大嫂别以一时挫折而难过,到目前为止,咱们有两项能克制对方的神功,只要善加利用,是大有可为的。”
    牛家菊一怔,问道:“那另一项什么神功?”
    杨天佑道:“那也是五行神功中,属于‘癸水’部的‘玄阴寒煞’……!”
    接着,并将那位神秘的灰衣老人的一切,简略地说了一遍。
    牛家菊静静地听完之后,才正容说道:“对于五行生克的道理,我也略为懂得,令郎与朱姑娘既能由那灰衣老人处,获传属于‘癸水’部的‘玄阴寒煞’,如再辅以我这‘戊土真煞’,则对克制贼子的‘离火神功’,当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杨天佑苦笑道:“大嫂之言有理,而且,我曾听到那位神秘的灰衣老人说过,希望能获得‘戊土真煞’的辅助,但世间事不如意者常八九,这一愿望,目前可没法完成。”
    牛家菊讶问道:“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杨天佑苦笑着接道:“我不知道他们闭关的地址。”
    牛家菊也苦笑道:“那位灰衣老人,居然连闭关的地址,也不肯告诉你?”
    杨天佑轻轻一叹道:“否则,他也就不神秘了。”
    沉寂了少顷之后,杨天佑又正容说:“大嫂也毋须沮丧,目前,我们正感人手不足,大嫂来得可正是时候。”牛家菊幽幽地一叹道:“可是,我的修为太浅了,帮不上什么忙。”
    杨天佑连忙接道:“大嫂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一项‘戊土真煞’,是可以派上用场的,两个娃儿的启关日期,当在三个月之后,大嫂也正好利用这一段时间,好好进修,到时候,也同样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的。”
    牛家菊苦笑了一下道:“但愿如此就好了!”
    略为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埋身苦练功夫,对外间的一切,都陌生得很,不知十大家中,还有没幸存的人?”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到目前为止,据我所知道的,十大家中,除了大嫂之外,就只有陈红萼,但陈红萼对我误会太深,唉!”
    牛家菊正容接道:“杨大侠也不必为这事而难过,既然是误会,总有真象大白的一天。”
    杨天佑又是一声长叹道:“敌人的手段太厉害了,要想消除这一次误会,却实不容易。”
    牛家菊道:“世间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杨大侠还是请暂时放开愁怀为是!”
    杨天佑苦笑道:“我是非常看得开的人,对于外间的蜚短流长,我采取笑骂由人的态度,根本不加辩解,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正该如此才对。”牛家菊沉思着接道:“听说,碧霞宫与紫云宫的两位宫主,已投入幽冥教中,确乎?”
    杨天佑点点头道:“不错,杜碧霞与覃紫云两位,的确是在幽冥教中,不过,她们究竟是甘心投效,或者是受了什么禁制,却不得而知。”
    牛家菊正容接道:“这两位仙子,是十大家中有名的神秘人物,她们的行动,也是不能以常情去衡量的,所以,我们应设法与她们秘密接触,必要时,将她们争取过来。”
    杨天佑连连点首苦笑道:“对,对!不是伍大嫂提起,我几乎将这两位给忘掉了哩!”
    牛家菊娇笑道:“杨大侠目前是侠义道中的中流砥柱,日理万机,有些不太重要的事情,是难免会想不起来的。”
    杨天佑苦笑道:“伍大嫂这一说,可真使我汗颜得很。”
    接着,却是一整神色说道:“时间已不早了,伍大嫂就暂时在这儿歇息下来可好?”
    牛家菊轻轻一叹道:“我已是无家可归的人,能够托庇杨大侠在这儿安顿下来,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杨天佑连忙接道:“大嫂言重,好,咱们一切明天再谈。”
    接着,扭头向一旁的古映红笑道:“映红,劳驾你带伍大嫂去安歇吧……”
    牛家菊一语惊醒梦中人,当此道消魔长,群侠方面,相形之下,感到势单力薄之时,对将原属十大家中的紫云,碧霞两宫宫主争取过来,杨天佑可的确发生了兴趣,而且,采取积极的行动,在寻找那两宫的主人。
    杜碧霞、覃紫云二人,在十大家的首脑人物中,据一般的说法,她们的功力,是与陈家的陈红萼在伯仲之间,但这两位,由于投效幽冥教,却还保存着完整的实力。
    所以,如能将这两位争取过来,纵然不足以影响正邪实力的消长,至少也可增强群侠方面的声势。
    也就是基于这种理由,杨天佑明知不容易达到争取的目的,也不得不勉力以赴了。
    说起覃紫云、杜碧霞这两位神秘人物,不但是在原来的十大家中,有着极为浓厚的神秘色彩,即使目前已投效幽冥教之后,也仍然有着不少的神秘成份。
    首先是她们在幽冥教中的地位,就是一个谜,不论是核心份子,或外围人物,却是算她们两位最清闲,也最自由,自由得可以任意行动,只要向值班人员打一个招呼就行了。
    杨天佑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于第二天午后,在剑池旁边,找到了她们。
    当然,杨天佑已不是本来面目,他已经过改装易容,而成为外表看来,显得颇为潦倒的落拓文士。当杨天佑负手缓步行近她们两人时,那两位却目注剑池湛蓝的池水,在默然沉思着,对于另外有游客走近池边,似乎浑无所觉。
    杨天佑在她们两人身边约莫八尺处停了下来,含笑问道:“二位宫主,何思之深耶?”
    两位宫主将目光由池面上移注杨天佑,并由杜碧霞首先笑问道:“如果我猜想不错,阁下该是名满江湖的‘四海游龙’杨天佑杨大侠?”
    杨天佑含笑点首道:“杜仙子好锐利的目光!”
    杜碧霞针锋相对地接道:“杨大侠好沉着的功力!”
    杨天佑禁不住长叹声道:“上苍不仁,以万物为气狗,目前,狐鼠横行,烽火遍地,在下怎能沉着得下来。”杜碧霞娇笑道:“如此说来,杨大侠并非是忙里偷闲,前来游山玩水?”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道:“在下要是有这种闲情逸致就好啦!”
    一直冷眼旁观的覃紫云。这才注目问道:“难道杨大侠此行,是对愚姊妹,有所指教而来?”
    杨天佑正容接道:“不敢当‘指教’二字,应该说是在下专程向二位仙子有所请教而来。”
    “哦!”杜碧霞含笑接道:“那么,咱们都不必客套了,杨大侠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
    “杜仙子说得是,”杨天佑微顿话锋,才正容注目问道:“二位仙子觉得目前这种生活方式,过得很惬意?”
    杜碧霞苦笑了一下,说道:“杨大侠说笑了,寄人篱下,哪还能讲究什么惬意不惬意的。”
    覃紫云笑问道:“杨大侠莫非有点眼红,而有意效法,准备接受幽冥教的供奉之职?”
    “对了,”杜碧霞娇笑道:“如果杨大侠觉得我们这种生活,过得很惬意,那么,你要是接受幽冥教的供奉之职后,那可比我们姊妹,更要惬意得多哩!”
    杨天佑苦笑一声,道:“二位仙子说笑了,在下再不长进,也不致于向恶势力低点头呀!”
    杜碧霞向覃紫云瞟了一眼道:“覃家妹子,说起来,你我可真是够惭愧了。”
    杨天佑连忙接道:“二位仙子请莫误会,在下的话,可并无一丝讽刺二位的意思!”
    覃紫云正容接道:“这一点,我们知道,但愚姊妹是一介女流,可不能跟你杨大侠比,在某些情况之下,却不能不向恶势力低头。”
    杨天佑轻轻一叹道:“二位是受了那位‘主上’的什么禁制?”
    那两位同时“唔”了一声,既不否认,也没承认。
    杨天佑神色一整道:“二位仙子,能否信得过在下的话呢?”
    覃紫云娇笑道:“杨大侠侠名远播,仁德广被,你的话如不能相信,还能信谁的话呢!”
    杨天佑正容接道:“那么,请恕在下说几句交浅言深的话,二位仙子都还保存着完整的实力,为什么不毅然脱离他们的控制。”
    杜碧霞截口苦笑道:“我也懂得,宁为鸡首,勿为牛后的道理,可是实行起来,却是困难太多。”
    杨天佑接道:“如果是为了禁制的问题,请二位相信我,那位主上的武功,与我同源,手法上难不倒我,如果是属于药物性的,有‘地狱神医’张劲秋在我这边,也可设法解除。”
    杜碧霞似笑非笑地接道:“愚姊妹所受的禁制,既不是手法性的,也不是药物性的,所以,当今之世,或没人能够解除得了,除非……”忽然顿住话锋,没有接下去。
    杨天佑不禁蹙眉问道:“除非怎么样呢?”
    杜碧霞轻轻一叹道:“说出来也没法办到,还是不说也罢!”
    杨天佑喟然长叹,没有接腔。
    杜碧霞也正容接道:“杨大侠这一番好意,愚姊妹只能心领了,如果杨大侠不嫌我交浅言深的话,我也有几句话要奉劝阁下。”杨天佑若笑道:“在下恭聆!”
    杜碧霞轻轻一叹道:“杨大侠,愚姊妹为阁下借箸代筹,目前,阁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杨天佑笑问道:“不知杜仙子说的,是哪两条路?”
    杜碧霞接道:“第一条路,是接受幽冥教的礼聘,出任供奉之职。”
    “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是高蹈远引,找一个秘密的洞天福地,隐居下来……”
    杨天佑双眉一扬,截口接道:“很抱歉!这两条路,我都不想走,我有我自己应该走的路。”
    覃紫云笑道:“杨大侠不愧是侠义道中的领导人物,居然想以只手挽狂澜于既倒。”
    杨天佑正容接道:“也许二位仙子认为我杨某人过于狂妄,但我的想法却不同,我只想尽自己的本份,能够做多少,就算多少吧……”
    杜碧霞蹙眉接道:“如此说来,咱们之间,就没甚好谈了。”
    覃紫云苦笑着接道:“杨大侠,即使我们能接受你的劝说,也无济于事。因为,论起个别功力来,我们还不如幽冥教中的公主们哩!”
    杨天佑笑了笑道:“武林中,个别功力的高下,并不是决定胜负的主因,须知强大的声势,也是主因之一。”
    覃紫云娇笑道:“不错,比较起来,在声势上,你们实在是相形见绌,但你杨大侠要知道,即使我们两宫中的人,能完整无损地,加到你们那边去,你们的声势,也壮大不起来。”
    杨天佑咀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杜碧霞歉笑道:“杨大侠,很抱歉,我们教你太失望了。”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道:“不!这道歉的是我,我打扰了二位仙子的游兴。”
    接着,抱拳一拱,正容说道:“在下告辞……”
    XXX
    这是距太湖湖滨约莫五里处的一座竹林边,时间是杨天佑与两位宫主在剑池会谈的当夜,大概是二更左右。沉沉夜色中,三道幽灵似地人影,循官道疾步到达竹林边。
    那是改装后的灰衣老人与陈继志、朱家凤等三人。
    灰衣老人仍然是一身灰衣,不过是将长衫易为短装,而面容上却比以前要显得略为年轻一点,当然那是换了另一张人皮面具。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一个改装成乡下小伙子,一个则扮成村姑,与灰衣老人走在一起,倒有点像是祖孙的关系。
    这三位,到达竹林边之后,灰衣老人停了下来,没头没脑地说道:“就在这儿吧!”
    朱家凤首先笑问道:“师傅,在这儿干吗啊?”
    灰衣老人迳自走入竹林中,在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就地坐下之后,才向两位年轻人摆摆手道:“你们也坐下来。”
    紧接着,又连忙接道:“继志,我要考考你的轻功。”
    陈继志苦笑了一下道:“那恐怕师傅会失望……”
    灰衣老人探怀取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道:“你选一根最高的竹子,将这个绑在竹梢,贴竹干绑好,并用枝叶隐蔽着,尽量莫使下面的人,能看出痕迹来,懂吗?”
    陈继志的目光中,有着太多的困惑,但他却只是连连点首,说道:“我懂,我懂,……”
    灰衣老人截口接道:“那就快点,越快越好。”
    “是!”
    陈继志恭应着,略一打量,腾身上了株较高的竹杆上一个翻飞,已登上竹梢。
    他的身法的灵活,并不下于一只灵猿,那么纤细的竹梢,加上他一个大男人之后,也仅仅是略为有点弯曲而已,很迅捷地将那油纸包绑好之后,又捷如灵猿地飘落下来。
    灰衣老人这才向朱家凤苦笑了一下道:“孩子,现在我要回答你的问话了。”
    朱家凤娇笑道:“您再不回答,我又要发问了哩!”
    灰衣老人摆摆手道:“现在,你们两个都坐下来。”
    两个年轻人都就地坐下之后,灰衣老人才喟然长叹道:“敌人像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们,既然没法摆脱,就只好在这儿放手一搏了。”
    听到又要厮杀了,两个年轻人,不由目射异彩地,显得颇为兴奋。
    灰衣老人又是长叹一声道:“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是生死之搏,所以,我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略顿话锋,抬手向那绑在竹梢上的油纸包一指,以最低的语声接道:“那上面,就是‘玄阴寒煞’的口诀和两粒灵丹,那都是属于你们两个的,待会,如果情况不对时,听我的暗号,你们两个先行逃命,以后再前来将油纸包取走……”
    陈继志截口接道:“师傅,不会那么严重的。”
    朱家凤也含笑接道:“真要情况严重了,我们也可以帮一阵忙……”
    灰衣老人脸色一沉,截口接道:“我的话,就是命令!”
    由于灰衣老人的声容都显得无比严肃,两个年轻人这才同时正容点了点头道:“徒儿遵命。”
    “这才乖。”灰衣老人正容接道:“当然,师傅也不希望有那种情况发生,但事情既已显然没法避免,我们就不能不先作最坏的打算。”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但愿天可见怜,杨大侠的人,也会在暗中跟来,否则,我将会死不瞑目的。”
    朱家凤故意娇笑道:“师傅,杨伯伯非常精明,我想,他老人家一定会在暗中派人护送我们的。”
    陈继志也附和着道:“是的,徒儿也是这么想法。”
    灰衣老人苦笑道:“但愿如此,就好了。”
    朱家凤注目问道:“师傅,你为什么不将我们的目的地,告诉杨伯伯呢?”
    灰衣老人轻轻一叹道:“孩子,师傅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陈继志接道:“奇怪?我们停下来,那跟踪我们的人也停下来了?”
    灰衣老人接道:“那个人很精明,武功也很高,我判断不是岑浩然,就是卞青莲,目前,他就在箭远之外监视我们一方面也是在等后面的援兵。”接着,精目中神光一闪道:“人已经来了……”
    少顷,竹林外传来一阵劲疾的衣袂破空之声,很快就到达竹林外停了下来。
    灰衣老人精目中寒芒一闪,沉声喝道:“朋友,大大方方的进来吧!”
    竹林外,传来了于君璧的语声道:“老人家,我是于君璧。”
    朱家凤禁不住抢先娇笑道:“于相公来得正好。”
    改成一个商人装束的于君璧,已缓步而入,灰衣老人含笑接道:“不错,老弟来得正好,请赶快带着两个娃儿,绕道离去……”
    于君璧截口苦笑道:“已经来不及了,目前,我们只有集中全力,一分高下才行。”
    灰衣老人注目问道:“老弟是否知道,来的哪些人?”
    于君璧正容接口道:“他们都已经改装易容,但显然是全部精锐,都已倾巢而出。”
    灰衣老人自我解嘲地一笑,说道:“为了我这一个糟老头儿,劳动他们的全部精锐,倾巢而出,我应该感到非常荣幸才是。”
    于君璧连连点首道:“是的,他们对于杨大侠,好像都不曾如此重视过。”
    朱家凤笑问道:“于相公!是杨伯伯请你在暗中照应我们的吧?”
    “是的。”于君璧点首接道:“另外还有令尊和焦三孟二两人,焦孟二人,已赶回去报信去了,但愿杨大侠他们能及时赶来。”
    陈继志接问道:“于相公,你超前赶来,他们居然没有拦截你?”
    于君璧苦笑道:“也许他们另有打算,等我们全都集中了,再一网打尽……”
    他的话没说完,灰衣老人却向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竹林外不远处,传来一个阴冷语声道:“姓于的,你很聪明,完全猜对了。”
    于君璧淡然一笑道:“你是谁?”
    那阴冷语声接道:“都是在巫山十二峰中,见过面的老朋友……”随着话声,四道幽灵似的人影,已出现竹林边。
    答话的人是幽冥帝君覃逸手下,“官”拜右丞相兼一殿阎王的“冷面修罗”潘子丹,依次是一个身裁矮小的黑衣老者,和两个年约三十上下的黄衣人。
    于君璧精目一扫之下,淡然一笑道:“原来是潘相爷驾到,只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阁下……”
    潘子丹截口冷道:“于君璧,今宵,已是时移势易,光是咀皮子强,可救不了你的命哩!”
    于君璧笑道:“究竟是谁要谁的命,目前还言之过早,那三位是什么人,先给我们引见一下吧。”
    潘子丹阴阴地一笑道:“说得对,为了免得你们死了以后不是糊涂鬼,在下自然会给你们引见一番。”
    接着,抬手向黑衣老者和两个黄衣人,分别一指,含笑接道:“这是本教左丞相‘多臂金刚’廖侗,以及新来的两位监军。”
    “监军也该有个姓名。”于君璧冷然接上一句之后,又自我解释地一笑道:“哦,对了,监军是你们的上司,你自然不敢呼名道姓的,看来只好由区区自行请教了。”
    一顿话锋,才向两个黄衣人注目笑道:“监军人,你说是吗?”
    左边黄衣人注目微笑说道:“在下居敞。”
    右边黄衣人同时接口说道:“在下布政。”
    于君璧蹙眉说道:“贵教的监军大人,都是单名?也都是身着黄衫?是吗?”
    布政冷然点首道:“不错。”
    于君璧笑道:“贵教中监军的身手,在下是领教过的,真不愧是贵上亲手调教出来的青年才俊……”
    布政截口说道:“今宵,在下也顺便要索还牛监军的血债。”
    于君璧呵呵一笑道:“俗语说得好:开饭店不怕大肚汉,尽管牛铭是贵上自己杀死的;你要记在我们账上,我们也一样的认了。”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是哪一位先上?请吧!”
    很显然,他是打的速战速决,杀一个少一个的如意算盘,因为,在对方主力尚未集中之前,他自信要解决掉目前这四个,并不太费事。由于对方四人中,有一个擅长使淬毒暗器的“多臂金刚”廖侗在内,因而朱家凤早已将随身所带的,“地狱神医”张劲秋所配制的祛毒灵丹取出,分别与陈继志,灰衣老人等服下,并都已凝神准备,这些情形,于君璧也早已看到。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居敞,冷然插口说道:“阎王爷已没限定你报到的时间,慌什么!”
    灰衣老人这才徐徐的站了起来,淡然一笑,说道:“是否要等贵上来了,才敢动手?”
    居敞冷哼一声,说道:“对付你这么一个糟老头儿,怎会用得着咱们主上亲自出手。”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既然不等贵上,咱们就别拖时间了,老夫且先行领教一下两位监军大人的绝世神功……”
    于君璧连忙接道:“老人家,有道是,笨鸟先飞,对付这些二三流角色,理当由小可先上……”
    他倒是说干就干,话没说完,已是寒芒连闪,一式“分花拂柳”,同时击向居敞和布政二人。而且,剑势已出,才朗笑一声道:“在下有僭了!”
    于君璧是何等身手,何况,又是在存心杀敌立威的情况之下,猝然发难。
    因此,他这一招“分花拂柳”,虽然极普通的招式,但其所蕴涵的内家真力之强劲,却使得功力高如居敞与布政二人,也不由为之脸色一变,而骇然后退。
    于君璧一击落空,剑式一变,飞身向居敞追扑,一面沉声喝道:“哪里走!”
    但他的话声未落,一旁的“多臂金刚”廖侗,已扬手一把铁莲子,以“满天花雨”的手法,由侧面破空生啸地,击了过来。
    同时,居敞和布政二人,也回身夹击,使得于君璧刹时之间,陷于三面包围之中。
    灰衣老人入目之下,沉声喝道:“于老弟专心对付廖侗……”
    话声中,右剑左掌,同时发动,以雷霆万钧之势,使得居敞长剑震飞,虎口破裂,布政却被一掌震退五尺,“哇”
    地一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这当儿,于君璧已以长剑护身,幻成一道剑幕,突破廖侗那密集如雨的淬毒暗器,有若天神下降地,一剑刺向廖侗的前胸,并怒叱一声:“老贼躺下!”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几方面的动作,却几乎是同时发动的,因此,这些情况下,也就是于同一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于君璧,灰衣老人二人,既然打的都是速战速决的主意,而以“苍鹰搏兔”之势,所雷霆一击,自然都是得理不饶人的,跟踪追击。
    因此,当于君璧一剑刺向廖侗前胸的同时,灰衣老人,也是挥剑斩向居敞的腰际。
    同时,朱家凤、陈继志二人,也不约而同地,双双扑向那位右丞相潘子丹。
    以潘子丹的身手,对付两位年轻人中的任何一人,都非敌手,又何能同时应付两人。
    就当那三位的生死一发之间,一阵震耳金铁交鸣之声过处,于君璧,灰衣老人的长剑,同时被架住了。接住于君璧的是卞青莲,救下居敞的却是岑浩然。
    不过,廖侗与居敞虽然捡回来一条老命,但廖侗被挑断两根肋骨,居敞却是右大腿上被削掉手掌大的一块肥肉,可说是两人的伤势,都不算太轻。
    最惨的还是潘子丹,在陈继志、朱家凤二人那双剑交加的雷霆万钧攻势之下,被斩成三段,连惨声之声都不曾发出来。
    一招接触,对方四人中,一死三伤,如非是岑浩然夫妇抢救及时,极可能已经全军覆灭了,这威势,可的确是够惊吓人的。
    岑浩然架住灰衣老人的长剑之时,冷笑一声道:“你们好狠毒的手段!”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比起你们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啦!”
    “呛,呛,呛,”接连三招,将岑浩然逼退五步。
    同时,于君璧也挥剑抢攻,将卞青莲逼得连连后退。
    由于灰衣老人与于君璧二人,仍然是抱定速战速决的宗旨,一上手就凝聚十二成的真力,奋力抢攻,因而显得锐不可当,连岑浩然夫妇这等高手,也不得不被迫而后退。
    就当此时,暗影中忽然传来一个阴冷而苍劲的语声道.“住手!”
    灰衣老人,于君璧二人,仍然是节节进逼,一面由于君璧发话道:“你鬼叫些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卷起一阵阴冷的风,那本来是星月无光的黑夜,更是立即增加了一倍的暗度,同时,四周也出现无数明灭不定的鬼火,和“啾啾”鬼叫之声,并隐约地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语声道:“教主驾到——”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原来是那位自封为幽冥帝君的覃逸来了,于老弟,咱们停下来,瞧瞧热闹吧!”
    当然,这情形,对岑浩然,卞青莲夫妇而言,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因此,立即双双虚晃一招,飞纵二丈之外。于君璧却是按剑卓立原地,披唇一哂道:“又没人追杀你,紧张些什么!”
    卞青莲俏脸一变之间,灰衣老人却扬声喝道:“覃逸,你不觉得这些装神弄鬼的玩艺儿,俗气得令人齿冷吗!”
    暗影中传来一声怪笑道:“阁下说得是,对付你这等高明人物,可的确是用不着这些排场。”
    接着,又沉声喝道:“你们都退过一旁。”
    后面这句话,当然是向他的手下人说的,话声一落,一串暴喏也随之而起,刹时之间,鬼火与鬼叫之声,也随之消逝,而周围的能见度,也突然开朗了很多。
    约莫是十五丈之外,一道幽冥灵似地人影,缓步而前,不!那不是缓步,那人使的竟然是武林中极难见到的“千里户庭缩地大法”,因此,看似缓慢,实际上,却是快速已极地,一晃之间,已停立在灰衣老人的丈远之外。
    那是一位身材与灰衣老人大致相若的青衫文士,目光冷厉,脸色青渗,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
    尤其是那双精目,黑夜中看来,就像是两颗宝石似地,闪闪发光。
    他目注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阁下别来无恙?”
    灰衣老人“唔”了一声道:“我老人家还活着,当然是无恙啦!”
    接着,又微微一怔,说道:“你认识我?”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大概也只有我能知道你是谁了。”
    灰衣老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并一挫钢牙道:“好!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这笔账,提前清算也好……”
    青衫文士截口笑道:“朋友,没这么严重,你好容易捡回来一条老命,我怎能忍心下得了手哩!”
    灰衣老人厉声叱道:“覃逸,废话免了,亮兵刃!”
    覃逸(青衫文士)冷然一哂道:“你行吗?”
    灰衣老人头发怒张地,怒叱一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进了多少……”
    话声中,人已飞身进击。
    灰衣老人虽然恨透了覃逸,但由于覃逸并未亮兵刃,他还是保持风度,不用长剑,而以双掌和身进扑。“砰,砰,砰”三声霹雳巨震过处,卷起一阵阴寒至极的寒风。
    目前,本来是盛暑的六月,当这一阵寒风过处,旁观的人,骤然之间,感到有置身在数九寒天的冰天雪地之中,禁不住直打哆嗦。
    这三掌硬拼,似乎并未分出高下来,因为,两位当事人,仍然是相距一丈,嗔目对峙着。
    但仔细一瞧两人周围径丈之内,地面上的那一层薄薄寒冰,不由使旁观的人,又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少顷之后,覃逸才淡然一笑道:“怎么样?在下这两下子,并不比你差吧?”
    灰衣老人冷然接道:“可也并不比我强。”
    接着,又注目问道:“你已获得‘九幽寒煞’秘芨的副本?”
    “是啊!”覃逸含笑说道:“所以,我的‘九幽寒煞’,没法强过你,也所以方才叫你别紧张,此行,我不是为了杀你而来。”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但你要明白,并不是因为我的‘九幽寒煞’不及你,而杀不了你,今宵,本教精锐,已倾巢而出,如果我要杀你,即使杨天佑夫妇,能够及时赶来,也只有多陪上两条老命。”灰衣老人接问道:“那你劳师动众,所为何来?”
    覃逸笑了笑道:“朋友,你不该过早显示‘九幽寒煞’神功的,目前,既然已经显示出来,就只有交出秘芨,以换取你的老命了。”
    灰衣老人讶问道:“你已练成了‘九幽寒煞’,还要我的秘芨干吗?”
    “因为。”覃逸含笑接道:“你保有的是正本,如果让你练得大成,或者是传给徒弟了,对我来说,那是无穷后患,所以……”
    灰衣老人截口冷笑道:“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覃逸淡然一笑,说道:“光是算盘打得如意,也没有用,还得你阁下成全才行。”
    “办不到!”灰衣老人冷然接道:“今宵,你我之间除了一决生死之外,已别无他途可循。”
    覃逸阴阴地一笑道:“朋友,别那么顽固,我不妨提醒你一声,你且回头瞧瞧,站在上风位置的是谁?”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我不用瞧,已知道那是‘毒朗中’百里居。”
    覃逸冷笑道:“既然知道,你该想象到,只要我一声令下,我可以兵不血刃,而教你乖乖就范。”灰衣老人披唇一哂道:“想不到你龟缩了这么久,还是这么没出息。”
    覃逸含笑接道:“我的想法不同,只要有人能替我效力,也就等于是我自己的本领,谈不上什么出息没出息的。”
    灰衣老人徐徐亮出长剑,冷然接道:“你是否还要等你那位后台老板来了,才敢动手一搏?”
    覃逸呵呵一笑道:“目前,我就是武林至尊!当今武林中,谁还够资格当我的后台老板哩!”
    灰衣老人哼了一声道:“那个假李致中,难道不就是牵着你的鼻子走的人?”
    覃逸哑然失笑道:“哦!原来你说的是他。”
    接着,又点点头道:“现在,我可以坦白告诉你,那不过是我闭关期间的替身,是朋友,可不是我的主子。”
    一直冷眼旁观的于君璧,插口问道:“可是,据我的观察,你那个替身的身手,似乎比你还要高明?”
    覃逸接着一笑道:“既然能代表我主持一切,他的条件,自然不会比我差。”
    灰衣老人接道:“我还是不相信,你将他叫出来给我瞧瞧。”
    “可以。”覃逸扬声笑道:“老弟,这位灰衣朋友要见你哩!”
    “来啦……”
    话声未落,一道人影,疾泻当场,与覃逸并排站在一起,赫然就是那位一直冒充着李致中的神秘人物。灰衣老人精目深注着,冷笑一声道:“我还得试过才行!”
    话出身随,又是三声霹雳巨震过处,灰衣老人与假李致中各被震退三步,居然也是不分轩轾,不过,他们双方都未施展“九幽寒煞”,因而并没方才那种令人着肤如刺的阴寒劲气而已。
    覃逸淡然一笑道:“怎么样?现在,你阁下是否已经相信了呢?”
    灰衣老人轻轻一叹道:“是的,现在我相信了。”
    覃逸注目笑问道:“那么,你是否愿意交出秘芨来呢?”
    灰衣老人冷冷地一笑道:“没这么简单的事,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必要时,我拼着老命不要,你们两个,不死也得脱层皮。”
    覃逸“唔”了一声道:“这话,我倒是信得过,不过……”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你我之间,并没什么杀父之仇,或夺妻之恨,又何必非要拼一个你死我活不可呢?”
    假李致中也含笑接道:“朋友,在下不能不提醒你一声,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一本没有生命的秘芨,换下有用的生命来,不怕没有东山再起之日,真要拼个玉石俱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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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大侠丧志殁枭雄抱恨生
    灰衣老人一挫钢牙道:“我这一辈子,就毁在你们手中,使我一直没脸见人,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覃逸截口大笑道:“那不要紧,你自己没脸见人,我替你将身份抖开……”
    灰衣老人截口厉叱道:“你敢!”
    覃逸呵呵大笑道:“我有力量毁了你,竟然没胆量揭开你的身份,那不是笑话吗?”
    他的话声未落,灰衣老人已像一只疯虎似地,扑了上去,剑掌兼施,展开一场猛烈的抢攻。
    灰衣老人气极之下,使的都是与敌偕亡的拼命招式,因此,尽管他们的功力是在伯仲之间,而且严格说来,覃逸的身手,还要比他高明一点,但一开始,就逼得覃逸连连后退。
    覃逸既不愿与对方拼命,又不甘被逼处下风,因而他被逼得击退八尺之后,立即向那假李致中沉声喝道:“老弟,咱们并肩上!”
    假李致中微微一怔之后,才点点头道:“好的……”
    于君璧缓步而出,冷然接道:“在下奉陪。”
    出人意外的是,于君璧一出场,那位假李致中却停下来,向覃逸扬声问道:“帝君,你看,该怎么办?”
    这时,覃逸已暂时稳住颓势,闻言之后,冷笑一声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假李致中笑道:“依属下之见,不如由属下再开导他们一番。”
    覃逸沉声答道:“可以。”
    假李致中向灰衣老人扬声说道:“那位灰衣朋友,请你听在下说几句话,可以吗?”
    灰衣老人怒声接道:“有屁快放!没人阻止你。”
    这两位顶尖高手的恶斗,尽管覃逸已稳住了颓势,但灰衣老人却仍然是形同一只疯虎似地,以同归于尽的招式,在拼命攻着。
    假李致中扬声笑道:“朋友,别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说实在一点,我也跟你一样,是不能以本来面目见人的人,你看我不是过得很舒服吗?”
    灰衣老人冷哼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怎能跟我比!”
    “不错。”假李致中接道:“以表面上的身份地位来说,我是不能跟你相提并论。但在生活享受上,我可以随心所欲,连帝君的三位公主,我都可以要如何便如何……”
    覃逸截口接道:“你这是什么话!”
    假李致中笑道:“属下是实情实说,而且,这已经是半公开的事实,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
    这几句话,对覃逸来说,似乎有点感到颜面无光。因为,以自己女儿的清白,去笼络一个手下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此时此地,他却发作不起来,只好闷在心中,而莫可奈何。
    也由于他心中的不快,微一疏神之下,几乎着了灰衣老人的道儿。
    灰衣老人的攻势,仍然是一招紧似一招,也一招狠似一招,一面却沉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假李致中笑道:“我只是告诉你,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活着的时候,就该尽量享受生活的乐趣,为了一些身外的虚名,而身寻苦恼,固然犯不着,而为了一本武功秘芨,牺牲自己的生命,更是愚不可及……”
    灰衣老人截口冷笑道:“别作清秋大梦了,老夫拼着一死,也绝不会将秘芨交出来!”
    假李致中接道:“朋友,人,只能死一次啊!”
    灰衣老人厉声叱道:“鼠辈,别说风凉话了,老夫临死之前,你们两个当中,总得有一人替我垫背。”
    假李致中呵呵大笑道:“朋友壮志可嘉,只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未免太以委屈了你一世英名,在下索性作个顺水人情,在你临死之前,替你宣扬一番,李致中李大侠,你说可以么……”
    他的话声才落,覃逸已沉声喝道:“你疯了!”
    假李致中笑道:“帝君,他本来就是三剑客中的‘通天秀士’李致中呀……”
    这当口,一旁的于君璧、陈继志、朱家凤等三人,于闻言一惊之下,同时发出一声惊“啊”,朱家凤并抢先欢呼道:“师父,原来您就是李伯伯?”
    陈继志也接着说道:“李叔叔,您为什么要隐秘自己的身份呢?”
    李致中(即灰衣老人)长叹一声,道:“孩子们,这些,待会再谈吧……”
    他,自从那假李致中揭开他的真实身份之后,竟像是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人似的,招式也为之沉稳起来。
    不过,他的招式虽然沉稳,而不像方才那种与敌偕亡的拼命那么泼辣,但却是每一招一式,都蕴涵着全部真力,因而比较起来,可比方才那种疯狂攻势,更为慑人心魂。
    至于那位幽冥帝君覃逸,在这刹那之间,似乎心中突然兴起一股莫名的愤怒,脸寒似冰,有攻有守,大开大合地应付着,一时之间,不但已将颓势扭转,而且显然占了上风。
    由此忖测,覃逸方才的节节后退,固然是由于李致中的拼命招式不好应付,但主要原因,却恐怕还是愿意保存实力,以消耗李致中的真力,等待适当时机,加以反击。而目前正是他开始反击的时候了。一旁掠阵的于君璧,自然是旁观者清,他虽然不明白覃逸为何会突然发怒的全部原因,却也多少有点领悟,尤其对于李致中的危机,他更是看得很清楚。
    因此,他以真气传音向陈继志、朱家凤二人交代几句之后,立即扬声喝道:“李致中二侠请下来歇歇,这场由小弟代劳。”
    李致中扬声说道:“不必了,老弟台还是请护着两个娃儿早点离开这儿吧!”
    覃逸笑道:“别作清秋大梦了,这儿撒下天罗地网,连一只苍蝇,也别想能飞出去。”
    于君璧朗声大笑,说道:“姓覃的,别说你的两个主要助手,岑浩然夫妇已无再战之能,即使他们不曾负伤,我也要走就走。”覃逸冷笑道:“那你何不试试看?”
    于君璧冷笑接道:“可是,我根本就没打算走……”
    覃逸呵呵一笑道:“那我也不妨坦白告诉你,岑大侠伉俪不算,这位假李致中也姑且撇开,你认为牛铭的的身手如何?”
    于君璧笑了笑道:“牛铭的身手,很高,比起岑浩然夫妇来,也并不多逊。”
    “这就是了。”覃逸含笑接道:“现在,我可以正告你,只要我一声令下,像牛铭那样身手的人,至少可以叫出十个以上来,这还不包括其余的高手在内。”
    覃逸的身手,也的确是高明,面对像李致中这等高手,他一面在说笑着,一面却仍然是杀手连施,迫得李致中徐徐后退。
    于君璧轩眉一笑道:“覃逸,别吹牛了,纵然你能叫出一百个以上来,又能奈我何……”
    这当口,李致中也展开反击,一连三记绝招,居然将覃逸迫退了五尺。
    一旁的假李致中呵呵大笑道:“李致中大侠,不含糊啊!原来你还藏了私……”
    “呛”地一声金铁并鸣过处,李致中与覃逸二人的长剑,都被强劲无匹的内家真力,震成寸断,紧接着,两人都虎吼一声,各以肉掌配合着“玄阴寒煞”,继续恶拼着。
    由于李致中又使出豁出老命的打法,因而虽然双方使的都是肉掌,但其激烈与惊险程度,却比方才使用长剑时,更有过之。
    这情形,使得覃逸厉声喝道:“兄弟们,通通上……”
    四周传来一串暴吼,十数道人影,一齐向当中扑了过来。
    于君璧扭头向陈继志、朱家凤二人,以真气传音说道:“咱们背里面外,联手对敌,切记不可分开……”李致中也同时震声喝道:“于老弟,别管我,赶快护着两个娃儿冲出去……”
    就这说话之间,一场激烈混战,业已展开。
    假李致中扑向于君璧,其余那十多个劲装汉子,则分由四面八方扑了上来,假李致中并冷笑一声道:“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啦!”
    由于那十多个劲装汉子,都是幽冥教中的高级人物,身手与以前的那牛铭,都是在伯仲之间。
    因此,混战一起,于君璧等三人,立即感到压力如山,如非是他们三人身手高强,并事先采取背里面外的联手战术,同时,于君璧又将实力最强的假李致中接了下来,则最初的惊天一击,就很可能承受不下来。
    于君璧、朱家凤、陈继志等三人,都心中明白,目前,只有奋勇力战,苦撑待缓,一切的废话,都不用说了。
    同时,他们心中也明白,只要焦三,孟二,两人在途中不被阻挠,则缓兵也该要到了,因而,他们虽然处在众寡悬殊的困境中,心中却并不慌乱,而能从容防守。
    而且,对方虽然为数多达十三人,但由于活动的空间有限,却并不能构成与人数相等的压力,反而使得人数少的这一方面,无形之中占了便宜!
    经过十多个回合的冲杀,于君璧等三人,仍然是闷声不响地咬牙苦撑,情况虽然对他们不利,压力也是有增无减,但一时之间,对方却也奈何不了他们。
    另一边,李致中与覃逸的恶斗,显然已到了生死决于俄顷之阶段,两个人都是闷声不响地,拼命抢攻。就当此时,那位假李致中,忽然呵呵大笑道:“李致中大侠,你死不了的,因为你死了,还有我,我早已继承了你的一切啦……”
    他的话中,蕴涵着太多的挑逗,也许李致中是忍不住心中太多的怒火,听他厉叱一声:“匹夫,今宵,你我两个,一个也活不了……”
    “砰”地一声霹雳巨震过处,两道人影一触而分。
    李致中连退七八步之后,跌在地上,“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覃逸也被震退了五步,但他的伤势,却显然要轻得多,因为他并没有喷出鲜血,同时,退过五步之后,又向李致中身前徐徐逼近,一面并冷笑道:“你还有遗言吗?”
    这当口,可急煞了于君璧三人,他们都眼看李致中生命垂危,但却被对手们死死困住,而没法分身驰授,只急得于君璧厉声大叱道:“覃逸,你算不算一号人物……”
    正与假李致中联手对付他的一个劲装汉子,乘他说话分神之际,以为有便宜可检,冒险欺近,却被他一掌震飞出三丈之外。
    同时,朱家风、陈继志二人,于情急之下,也大奋神威,各自使对手们一死一重伤。
    就在这些死伤人员的惨号声中,传出覃逸的狂笑道:“我覃逸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谁敢不尊重我是一号人物哩!”
    由他那步履嘘跚的情况推测,尽管他口中说得硬,但他所受的内伤,也决不会太轻。
    于君璧厉声接道:“你既然自己承认算一号人物,为何向一个失去抵抗的人下手!”
    覃逸冷笑道:“这是生死之搏,我不杀他,他会杀我的……”
    一声龙吟长啸,遥遥传了过来。啸声嘹亮悠长,有似龙吟瀚海,格外响亮。
    于君璧不由精神一振道:“李致中大侠,请振作一点,杨大侠马上赶来了。”
    覃逸奸笑道:“远水难救近火,来不及啦!”
    话声中,人已走近李致中身前,扬掌向李致中的头顶击了下去。
    重伤垂危的李致中,哪能再承受这致命的一击。
    但在一种求生的本能下,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间,他居然就地一滚,避了开去。
    而且,他避敌不忘攻击,就在那就地一滚之间,左足一挑,疾踢向覃逸的那下阴。
    覃逸在志得意满之间,自然没想到李致中还有这一手。
    尽管他反应够快,及时闪避,右腿弯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如非是李致中伤重而力道有限,这一脚极可能就踢断了他的右大腿。
    杨天佑的长啸又起,而距离也显然近了很多。
    覃逸在连番重创之下,也顾不得再杀李致中了,猛提真气,沉声喝道:“弟兄们!退!”
    “退”字出口,那些围攻于君璧三人的人,如响斯应地,一齐暴喏,各自虚晃一招,飞身后纵。那假李致中并一把将覃逸抓起,向肩上一搭,腾身飞射而去。
    朱家凤厉叱一声:“留下命来!”
    于君璧连忙喝道:“穷寇莫追,咱们救人要紧……”
    一道人影,有如天马行空似地,泻落当场。
    正是“四海游龙”杨天佑。
    他精目一扫,禁不住顿足长叹道:“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李致中挣扎着爬了起来,惨然一笑道:“大哥,你来得并不晚,虽然我没脸见你,但我还是希望见你最后一面。”
    杨天佑一怔道:“你……果然就是二弟?”
    李致中点头道:“是的,但我已不配作你的二弟……”
    杨天佑连忙接口说道:“二弟,不许这么说,不论你作错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
    李致中苦笑如故地道:“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
    接着,却是一怔道:“听大哥的语气,似乎早已猜到是我了?”
    “是的。”杨天佑点首接道:“否则,我怎会放心将两个娃儿交给你,这情形,我并没跟别人说过。”
    李致中“哦”了一声道:“继志,赶快将那小包裹取下来,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我有很重要的话说。”
    “是!”
    陈继志恭应着,飞身登上竹梢之间,王长亭,焦孟二将,和焦三,孟二等人,也相继到达竹林前!杨天佑顿足接道:“可惜我没将张老弟带来……”
    李致中截口一叹,说道:“大哥,我的内脏均已碎裂,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杨天佑截口接道:“不!‘地狱神医’必有办法,来,我背着你,咱们立即赶回去……”
    李致中摇手苦笑道:“大哥,别勉强我,我现在是以一粒灵丹护住心脉,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生命,这半个时辰,太宝贵了,如果你一定要背我回去,不等到家,我已断了气,那将使我死不瞑目,因为,我须要说的话太多了……”
    杨天佑蹙眉接道:“且等伤势好了再说吧!”
    李致中接口道:“大哥,咱们结盟数十年,情逾兄弟,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个性吗……”
    陈继志已取下小包裹,在李致中面前扬了一下道:“师父,已经取下来了。”
    杨天佑仍在眉峰紧蹙地,不知如何是好,李致中以哀求的语气接道:“大哥,这是我最后的一次请求了,你忍心让我失望。”
    杨天佑一挫钢牙,扭头向焦、孟二将沉声说道:“二位老弟,劳驾赶回去,立即将张神医请来,越快越好!”
    焦孟二将恭应着飞奔而去。
    杨天佑这才摆摆手道:“诸位都坐下吧!”
    群侠围着李致中,就地坐下之后,李致中却长叹一声道:“可惜,还有一位很重要的人没有来。”朱家凤抢先讶问道:“师父,您说的是谁啊?”
    李致中道:“我说的是继志的养母陈夫人……”
    杨天佑苦笑道:“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继志的养母和生母都来了,啊,还有伍夫人……”
    不远处,三道人影,疾奔而来。
    不错,那正是陈继志的养母陈红萼,生母古映红,以及伍家仅存的一位夫人,牛家菊。
    这三位到达之后,少不了又得由杨天佑作一番简略的说明。
    然后,李致中才正容说道:“大哥,现在,我先说公事,对于幽冥教中那个假冒我的人,最好是立即设法加以利用,我并且希望,现在开始进行,为时是不算晚。”
    杨天佑一怔道:“此话怎讲?”
    李致中接道:“以往,我也不曾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方才,我却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朱家凤插口问道:“师父,您说的秘密,是属于哪一方面的?”
    李致中接口说道:“我说的,是那个假冒我的人,他方才所表现的一切,是表示他羽翼已丰,已有将覃逸取而代之的企图了。”
    陈继志“哦”了一声道:“对了,他方才揭开您的身份,激使您去与覃逸拚命,显然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对了,”李致中点点头道:“这些年来,覃逸那老贼,闭关潜修‘玄阴寒煞’,一切大权,都被那厮所掌握,如今,覃逸又受了伤,所以,如果覃逸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去控制那厮,则幽冥教的大权,势将完全掌握到那厮手中?”
    杨天佑沉思点首接道:“不错,这情况,极有可能。”
    杨天佑苦笑道:“所以,最好是希望咱们发现这一秘密,不算太晚,同时,也希望覃逸能另有办法控制那厮,然后,大哥才能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善加运用,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好的,”杨天佑点一点头,又接问道:“二弟,知道那个冒充你的人,是谁吗?”
    李致中苦笑了一下道:“不知道,现在,要说到我自己的私事了……”
    李致中虽然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但他的精神,却还显得很旺盛,连杨天佑想要扶着他,也被拒绝了。他一顿话锋,才长叹一声,道:“大哥,我很对不起你,连累你背了十几年的黑锅。”
    杨天佑听得不禁一楞,说道:“二弟,你……”
    李致中却目注陈红萼,歉笑道:“陈夫人,现在,我要郑重向你说明,当年那……那一宗……疑案,我大哥是完全无辜的。”
    陈红萼冷然接问道:“那……难道是你?”
    “不错。”
    李致中苦笑着,迅疾地解开自己的衣襟,呈现在群侠眼前的,是一个殷红的手印,和左乳下的一片胎记。那胎记与杨天佑胸部的胎记,不论是位置和形状,都是完全一样。
    可以想见,李致中胸脯上的手印,是他那致命内伤的由来,但那一片胎记,却令人费解。
    因此,入目之下,杨天佑与陈红萼二人都是脸色为之大变。
    半晌之后,杨天佑才长叹一声道:“二弟,你这胎记,也是那个什么‘巧夺天工’的外科医生包文虎替你假造的?”
    “是的,”李致中苦笑道:“他能将一个人完全改造成我的模样,那么,造一个假胎记,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接着,又苦笑道:“大哥,你要相信我,我虽然作下禽兽不如的事来,但那决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在神志昏迷状态之下作出来的。”
    杨天佑蹙眉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作呢?”
    李致中道:“那是为了打击你的声望,当时,他们的武功还不能与你作对,只好在暗中鬼蜮伎俩来企图毁灭你。”
    陈红萼注目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面说明?”
    李致中苦笑道:“我何尝不想早点出面说明,我个人固已无面见人,但对于大哥的清誉,我是有义务替他洗刷的……”
    杨天佑截口问道:“二弟是被他们软禁住了?”
    “是的,”李致中一挫钢牙,说道:“他们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好,一举毁灭了我和陈夫人不算,还使大哥也受到池鱼之殃。”
    杨天佑苦笑道:“二弟,严格说来,受池鱼之殃的是你,因为,他们的箭头,本来是指向我的。”陈红萼轻叹一声道:“这些都无关紧要了,还是继续说下去吧!”
    “对了。”杨天佑接道:“二弟,既然他们将你软禁住了,那么,你又是怎么脱困的?”
    李致中接道:“这个,说起来,就得多费一番唇舌了,当时,他们不但将我软禁在天台山的一个天然石洞中,而且,还毁了我的功力。”
    朱家凤插口问道:“师父,那您现在的一身功力,又是怎么恢复的呢?”
    李致中苦笑道:“这些,待会说要说到的。”
    陈红萼蹙眉接道:“这就有点令人费解了,你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为何他们不杀死你,而偏要那么麻烦,将你软禁起来呢?”
    “这也是有作用的。”李致中正容接口说道:“那就是说,如果一旦那个冒充我的人,身份被揭穿,或者是别有须要之时,还可以利用我来作为人质,以收要挟之效。”
    杨天佑点点头道:“不错,而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作了。”
    李致中叹道:“所以,当我出困之后,覃逸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揭穿,其原因,还是基于上述的理由,同时,那个假冒我的人,故意揭开我的身份,也是看透了覃逸的意图,才故意激怒覃逸,以达他的坐收渔翁之利。”
    杨天佑点点头道:“二弟这分析,很有道理。”
    陈红萼注目问道:“覃逸不揭穿你的身份的理由,已经说明白了,但你自己脱困之后,又有什么理由,还要保持你的秘密身份呢?”
    李致中长叹一声道:“当我刚刚脱困时,的确是有一股莫大的冲动,准备立即将这一秘密揭开来,但当我暗中了解了当前情况之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我准备等到百日之后,再将这一谜底揭开。”
    陈红萼接口问道:“为什么要等到百日之后?”
    李致中轻轻一叹道:“第一,我根本没把它当作一回事。”
    “第二,”李致中正容接道:“我默察敌我态势,我方的实力,比较薄弱,尤其是他们那‘离火神功’,我们没法克制它。”
    杨天佑接道:“所以,你才打算在百日之内,将‘九幽寒煞’神功,传给两个娃儿之后,再表明自己的身份?”
    李致中苦笑着接道:“大哥虽然说对了,但却只说对了一半。”
    一直静听着的古映红笑问道:“二叔,那另一半又是什么呢?”
    李致中正容接道:“诸位都能想像得到,我早已感到生趣索然,如非是一股复仇之火,在支持着我,我早就自杀在天台山上了。”
    一顿话锋,又长叹一声,说道:“所以,我那另一半的打算,就是等到两个娃儿百日关期之后,再以我‘解体传功’的办法,将我的全部真力,分别传给两个娃儿……”
    杨天佑截口一叹道:“二弟,你用不着这么傻的,只要你将当年事实真相说明,我相信谁也不会责怪你的。”
    陈红萼也是幽幽地一叹道:“是的,我也想通了,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们三人的不幸遭遇,固然是贼子们的恶毒安排,但退一步想,又何尝不是冥冥中的造化小儿,在故意捉弄,所以,你应该想开一点,别老是朝牛角尖里钻。”
    “对了。”杨天佑也正容接道:“所以,你必须摒除那些不正确的观察,安心养伤,然后,咱们同心协力,完成卫道除魔的重责大任。”
    李致中惨然一笑道:“多谢大哥和陈夫人,都能谅解我,但我却没法原谅我自己,因为,众所周知,在武林中,我是富于机智见称,才获得一个‘通天秀士’的贺号,可是,我这个‘通天秀士’,却是徒拥虚名,竟不能使自己不堕入敌人所安排的陷阱中……”
    他的语声,愈来愈微弱,显然,那一粒灵丹的功效,已逐渐消失,而他也将接近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可是,那位能够救他一命的“地狱神医”张劲秋,却还没有赶来,而且,照时间推算,张劲秋也没法于顿饭工夫之内赶来。
    杨天佑入目之下,连忙将他扶住,并以右掌抵住他的“灵台”大穴,将真力徐徐地输入。
    李致中凄然一笑道:“大哥,你这是徒耗真力,也徒然延长我的痛苦。”
    略为一顿话锋,又强打精神地接口道:“现在,只剩下最后几句话,不曾交代了,那就是有关我脱困的情形……”
    杨天佑长长地叹了一声,李致中又娓娓地接了下去:“我那囚禁的天然石洞,是百年前五行尊者修真的一个别府,只因年代久远,已没法辨识。当时,我万念俱灰,三番五次想要自了残生,却又心有不甘。但前思后想,觉得活下去实在没有意思,也永远不会有复仇雪恨的机会。于是,在我被囚居的三个月后,下定决心,自了残生,一头向石壁上撞了过去,想不到这一撞,不但没死,反而撞出奇迹来了……”
    杨天佑截口问道:“那石壁,是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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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狠心种恶因伤愈收恶果
    李致中道:“那石壁倒并非是活动的,但其结构并不结实,且由于年代久远,经过风化而更形松驰,因此,我那使劲一撞,虽无撞得头破血流,却撞进当年五行尊者修真的洞府中。”
    一顿话锋,又幽幽地一叹道:“我已没法再……说下去,我想,诸位……也都能……想像得到了……继志……家凤……你们两个过来……”
    他的语声,继继续续,已是越来越微弱。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强忍满眶痛泪,徐徐偎了上来。
    杨天佑虎目含泪,沉声喝道:“娃儿跪下……”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连忙跪下去,同时颤声叫道:“师傅……”
    语声哽咽,忍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李致中又强振精神,分别拉住两个娃儿的一只手,凄然一笑道:“孩子,师傅很惭愧,只担个虚名,却没实际传授你们什么……那小包裹中,是一本‘九幽寒煞’的口诀,和一粒灵丹,那灵丹……不知道是什么名称,但我只服一粒,就……已恢复被废除的真力,你们两人分服之后,一定会有很大助益的……”
    顿住话锋,喘息了一阵之后,又强振精神,扭头向杨天佑说道:“大哥,小弟……最后一次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杨天佑连忙接道:“二弟有话,请尽管说。”
    李致中说道:“这两个娃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想,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将他们……的名份……
    定……定下。”
    杨天佑夫妇与陈红萼同声接道:“好的……”
    “我也赞成……”李致中凄然一笑道:“谢谢诸位!”
    他将陈继志与朱家凤二人的手掌垒在一起,含笑接道:“孩子,笑一笑。”
    陈继志、朱家凤二人笑了,但笑得很凄凉,而且,又是一串眼泪,滚滚而下。
    就在陈继志、朱家凤二人的凄凉一笑中,李致中已溘然长逝……
    XXX
    张劲秋毕竟是赶来了,但却是在杨天佑这一行人的回程中碰上的。
    这些,似乎都是冥冥中早已安排,群侠们除了暗中伤感之外,也都没话可说。
    一行人回到陈家之后,才将李致中那个小包裹打开,那粒灵丹,经过张劲秋这位大行家的鉴定,就是他张家嫡传的“回天再造丹”。
    那是由千年何首乌,冰莲,雪藕,以及灵芝,朱果等罕见灵药所炼成,练武的人服了一粒足能抵一甲子功力,也就难怪功力业已被废的李致中,服过一粒之后,就能恢复原有的真力。
    不过,由于那些灵药,都是可遇难求的天材地宝,别说是搜集齐全,平时,想找到其中的一种,也极不容易。
    也因为如此,张劲秋虽然知道这“回天再造丹”的功效和炼制法,他自己,甚至于他的父亲和祖父,都不曾炼制过。
    目前这一粒,既然是由百年前的五行尊者所保有,足证至少也是百年以前,张家的祖先所炼制的了。陈继志、朱家凤既然有些奇遇,那实在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因此,群侠们经过一阵慎重研商之后,决定以协助陈继志、朱家凤二人,闭关研练绝艺为当前第一要务。
    同时,为了能收事半功倍的效果,并决定请伍夫人牛家菊也一同闭关,以便将她的“戊土真煞”一并传授,以增强“九幽寒煞”的威力。
    至于对付幽冥教的日益嚣张的气焰,也就只好暂时避免正面冲突之一途了。
    XXX
    这是群侠们暂时撤出苏州城后的第三天。
    整个苏州城地区,已完全成了幽冥教的天下,这些以往只能在暗中活动的邪魔外道,如今却是张牙舞爪地在公开活动了。
    幽冥教教主覃逸,除了积极搜查群侠们的下落之后,一面并在积极筹备,召开武林大会,以便自己能名正言顺地,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当然,群侠们虽已暂时撤退,但他们的无形的精神反击,还是不会放松的。
    最有力的反击,就是公开李致中的死讯,和当年陈家疑案的真相。
    这一来,杨天佑背了十几年的黑锅,卸下来了,相反地,对于覃逸所使的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却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尽管目前魔长道消,一般武林人物,慑于幽冥教的淫威,不敢公开评论,但暗中传播的效力,却比公开评论更为有效,也更为快速而广泛。
    不过,可以想象到,像覃逸这样的枭雄人物,是不会在乎别人对他的毁誉的。何况,又没有人胆敢当面骂他。在苏州郊外,那神秘的李家庄中,有一间深入地下的密室。这间密室,一切陈设都极尽豪华,别的不说,光是那嵌在室顶四角那四颗大如鸽卵的夜明珠,就不难想见其余了。
    这密室内的陈设,虽然是极尽豪华之能事,但住在其中的主人,却显得非常憔悴。
    此人就是当今黑道上第一号魔头,自封为幽冥帝君的幽冥教教主覃逸。
    他斜倚在一张宽大的雕花大床之上,正在闭目养神。
    那柔和的珠光,那雕花大床上的锦衾绣被,越发衬托得他那苍白的脸色,黯然无光。
    这情形很显然,尽管三天前,他与李致中的那一场生死恶斗,使得李致中伤重而死,但他自己所受的内伤,也并不算轻。
    密室内,只有他一个人,除了他那轻微的呼吸声外,没有一丝别的声息。
    半晌,他翻了一个身,长叹一声之后,像梦呓似地自谙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不算毒,最毒妇人心,如今,我总算是亲自体验到了。”
    隔壁房间内,传来一声娇笑道:“教主,您应该好好的养伤才对,怎么又发起牢骚来了?”
    话声清脆而又圆润,有如珠落玉盘,悦耳已极,也殆毒之至。
    可是,听在覃逸耳中,却几乎引起他的莫名愤怒,只见他胸部一阵剧烈起伏之后,才切齿怒声叱道:“贱人!我待你们不薄……”
    那娇媚语声截口笑道:“我们待您也不坏呀!”
    覃逸恨声接道:“可是,你们却背叛了我!”
    “谁说的。”那娇媚语声接道:“您,不仍然是本教的教主吗?”
    覃逸怒声接道:“我不愿意作傀儡,更不愿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那娇媚语声道:“教主,好死不如赖活,人可只能死一次啊!”
    覃逸愤怒坐了起来,怒吼着:“贱人,你滚出来!”
    那位假李致中,突然出现门口,阴阴地一笑道:“教主,您又在发脾气了。”
    覃逸冷哼一声道:“与你不相干。”
    假李致中徐徐走近床前,自行拉过一张椅子,面对覃逸坐下之后,才含笑接道:“教主的伤势,固然与我不相干,但教主的生命,却还有借重之处,所以,我不能不关心。”
    覃逸又自动躺了下去,徐徐张开双目,冷笑着反问道:“这就是你不肯杀了我的原因?”
    他的目光,是那么黯深呆滞,与三天之前,那种精光四射的情形一比,真是判若两人。
    假李致中笑道:“教主对我的误会,实在太深了,我就是再心狠手辣,也不会杀您呀!”
    覃逸接问道:“那你为什么乘我重伤之际,暗中废了我的功力……”
    假李致中正容接道:“教主,那是李致中的杰作,可与我这个假李致中无关,李致中送了老命,而教主您不过是毁了一身功力,两相比较,您还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何况,您仍然是幽冥教的教主哩!”
    覃逸又哼了一声,说道:“这三天中,我一直见不到你的面,你到底在搅些什么鬼?”
    假李致中笑了笑道:“属下怎敢搅什么鬼哩!只是因为教主负伤,教内人心浮动,我不能不多费点神,去疏导和安抚一番。”
    覃逸漫应道:“现在,一切都安排好了?”
    假李致中点点头道:“大致上都安排好了。”
    覃逸苦笑一声,说道:“只可惜我还不死……”
    假李致中连忙接道:“不!您不能死,您不但仍然是教主,也还是我的老丈人,以后,借重您的地方述多哩!”
    覃逸那苍白的脸上,扭曲了一阵之后,才长叹一声道:“这也算是报应,我对你推心置腹,将一切大权都交给你,想不到你却在暗中充实自己的力量,乘机计算我……”
    假李致中截口笑道:“教主,您这话,未免有点不实在吧!”
    覃逸怒声道:“我的话,那一点不实在?”
    假李致中含笑接道:“第一,教主是毁在李致中手中,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我乘机计算您。”
    覃逸冷笑道:“可是,当时李致中并没打算跟我拚命,是你故意揭穿他的身份,并由言语激怒他的。何况,当时如果你能适时与我联手,我绝对不会落得像目前的惨景。”
    假李致中苦笑道:“这真叫做欲置人罪,何患无词了。”
    覃逸冷笑连声地道:“我自信绝对没有冤枉你。”
    “就算是吧!”假李致中含笑接道:“也还有第二项不实在的。”
    覃逸注目问道:“你说。”
    假李致中漫应道:“至少那‘推心置腹’四个字,就用不上。”
    覃逸怒声道:“为了迎合你的嗜好,我连三个女儿的清白,都给你糟蹋了,还不能算是推心置腹。”假李致中接道:“那是教主为了要我替您卖命的一种笼络手段,真要是推心置腹的话,就不致于将知机子的绝艺,还留上一手。”
    覃逸“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些什么啊?”
    “这才是你暂时不杀我的原因。”
    假李致中笑道:“教主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固然希望你能将那保留的一手交出来,但却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暂时不杀你的,只要你不自寻短见,我会永远不杀你。”
    覃逸那失神的双目,深注着问道:“为什么?”
    假李致中含笑接道:“教主天聪英明,这道理应该能想得到的,目前,我虽然是已名正言顺地,正名为副教主,而且,这些年来,我也的确是培植了不少心腹,但这一份基业,毕竟是教主你的,如果我贸然取而代之,难免还有人心怀不轨,而暗中捣蛋,所以,为了防患未然,倒不如作一个副教主比较来得好。”
    覃逸“唔”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以副教主的名义,行使教主职权,‘挟天子以令诸候’,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困扰和麻烦?”
    假李致中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然后。”覃逸苦笑了一下道:“不露痕迹地,着手清除那些,你自己认为有问题的人物?”
    假李致中笑了笑道:“我知道,我的一切计算,都瞒不过教主您的明察。”
    覃逸冷笑一声道:“你打得好如意算盘!”
    假李致中皮笑肉不笑地接道:“教主过奖了!”
    覃逸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法怪你,只怪我自己瞎了眼睛,没有知人之明。”
    假李致中拈须微笑,说道:“教主这话,倒算是持平之论,也算得上是一针见血!……”
    覃逸截口一叹道:“李唐,你……你……你好深沉的城府。”
    假李致中淡然一笑道:“多承夸奖!也多承教主提醒我是姓李名唐,因为,这些年来,我已将自己当成真的李致中,忘却自己的本来了哩!”
    覃逸谓然长叹道:“我将你由一个小小的香主,提升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想不到你外貌忠顺,内藏奸诈,不但不知感恩图报,到头来,反而来上一出‘逼宫’的丑剧。”
    李唐(假李致中)突然语气一沉道:“教主,请别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你为何不反躬自问一下?”
    覃逸轻叹一声道:“这三天来,我已经反躬自问过多少遍了,最大的错误,是我有眼无珠……”
    李唐截口冷笑道:“恐怕不止这一点吧!你且扪心自问,你是真的那么对我的推心置腹吗……”
    覃逸截口接道:“我只差一颗心不曾挖来给你了。”
    李唐冷笑着接道:“为了替你清除独霸武林的障碍我连自己的面目,都牺牲掉而改成别人的模样,你曾经承诺过,事成之后,就叫‘巧夺天工’包文虎,仍然还我本来的,你还记不记得?”
    覃逸点头道:“不错,我是这么承诺过。”
    李唐冷笑一声道:“那么,我问你,包文虎为何会突然失踪?”
    覃逸苦笑一声,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李唐接道:“你不认账,可以不谈,咱们先谈别的。”
    一顿话锋,又冷笑一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古往今来,所有枭雄的一贯手法,你要效法他们,也未可厚非……”
    覃逸讶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唐冷笑着接道:“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如今‘飞鸟’未尽,‘狡兔’未死,你却迫不及待地,使出‘藏弓’,‘烹狗’的手法来了,你自己说,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你既然不仁,又怎能怪我不义,老实说,我这样对待你,已算是够厚道的了。”
    覃逸正容接道:“李唐,你不能含血喷人!”
    李唐哼了一声道:“你是要证据?”
    覃逸点点头道:“不错……”
    李唐飞快地接口道:“好!我给你证据!”
    一顿话锋又沉声喝道:“来人……”
    室外传来一声暴喏:“属下在。”
    李唐沉声接道:“将太子和丞相请进来!”
    “是!”这刹那之间,覃逸的脸色,已变成一片死灰。
    一阵“叮叮当当”的镣铐声中,这位幽冥帝君的太子覃立,右丞相潘子丹,已在四个劲装大汉的押解之下,进入室内。
    覃立和潘子丹二人,不但都戴上了特制的脚镣手铐,而且脸上青一片,肿一片的,身上更是血污狼藉,显然都已受过严刑拷打。这情形,自然使覃逸看在眼里,痛在心中。
    而且,此刻,他已无暇为自己的命运悲哀,只为爱儿的生死担心了。
    李唐目光环扫之后,凝注覃逸冷笑道:“人证都在这儿,你自己问吧!”
    覃逸长叹一声道:“是天亡我,不必问了。”
    覃立,潘子丹二人同声悲呼道:“爹,是孩儿连累了您……”
    覃逸仍然没接腔,只是那失神的双目中,滚落两颗晶莹的泪珠。
    李唐阴阴地一笑道:“教主,现在您怎么说”
    覃逸长叹一声道:“目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还有什么说的,你看着办吧!”
    微顿话锋又轻叹着接道:“不过,他们两个都是奉我的密令行事,一切责任我一肩承担,希望你能留下他们的生命。”
    李唐淡然一笑道:“尽管你们不饶我,但我却不打算要你们的命,你,仍然是教主,他们两个,除了同你一样,功力被废之外,也仍可安享余年,不过教主该能想象得到,我是有条件的。”
    覃逸苦笑道:“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事,都好商量。”
    李唐沉声接道:“第一,你必须还我本来面目。”
    覃逸反问道:“还有第二?”
    “不错。”李唐正容接道:“第二,你必须将获自知机子的绝艺中,所保留的那一手,都交出来。”覃逸惨然一笑道:“好,好,这些都好商量。”
    李唐冷然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立即实行。”
    覃逸苦笑道:“这些,都不成问题,只是,当你的目的达到之后,你还能放过我吗?”
    李唐注目接道:“我是言出至诚,你要是不相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覃逸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我已没有选择余地,不相信也得相信才行,好在我已成了一个废人,活着也是丢人现眼,生死已不算……”
    李唐截口一哼道:“别废话了,我说过不杀你,就不会杀你,现在,先告诉我,‘巧夺天工’包文虎在何处?”
    覃逸接道:“包文虎目前的住址,我也不知道,但你要向金陵扬子镖局的章局主查问,他会告诉你的。”
    李唐“唔”了一声道:“好,我马上派人去查询。”
    覃逸漠然地接道:“至于我获自知机子的那本武功秘芨,就在我贴身所穿的裹衣的夹层中,你立即可以取走。”
    说着,自动将外衣解开,指着自己贴身的内衣说道:“就在这儿,你自己把它撕开吧!”
    李唐毫不客气地,将覃逸的内衣撕开,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打开来略一审视之后,揣入自己怀中。
    覃逸轻轻一叹道:“有些话,本来我不想提醒你,但如果我落在杨天佑手中,也不见得比落在你的手中好,所以,我还是决定提醒你一声。”
    李唐注目问道:“听你这语气,你所要说的话,好像很重要?”
    覃逸点点头道:“不错,那是非常重要!”
    李唐“唔”了一声,说道:“我正恭聆着?”
    覃逸苦笑了一下道:“有关知机子和我与杨天佑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还是武林中一项最大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呢?”
    “听听也好,说吧!”李唐说着,又向他的手下挥挥手道:“把太子和潘丞相带下去。”
    “是!”
    “将他们的镣铐卸除,好好伺候。”
    “遵命。”
    覃逸目送自己爱儿和潘子丹被带走之后,才谓然一叹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只是我的报应来得太早了一点。”
    李唐淡然一笑道:“你这也算是在提醒我,作人不可作得太绝,是也不是?”
    覃逸笑了笑道:“你是聪明人,这些,当用不着我另加解释了。”
    李唐眉梢一扬道:“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还是说正经的吧!”
    覃逸正容接道:“以往我也同你一样的想法,不相信因果报应,但我即将说到的这个故事……”
    李唐截口道:“教主,我没有工夫也没兴趣听你说故事。”
    覃逸淡然一笑道:“你必须要听,因为这故事,就是我的武功的来源,也就是我与知机子,杨天佑三者之间的关系,其中可能还得扯上一个于君璧。”
    李唐“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只好耐着性子听了。”
    覃逸轻轻地一叹道:“这是一个血淋淋的,也算是现世现报的故事,到现在,我才真的相信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话,不是骗人的。”
    李唐沉脸一哼道:“你还是不肯放弃说教的机会。”
    覃逸似笑非笑地接道:“我姑妄言之,你就姑妄听之吧!”
    一顿话锋,才神色一整道:“现在说到正文了,对于知机子这个名字,你已经听说过了吧?”
    李唐点点头道:“不错。”
    覃逸沉思着接道:“据知机子亲口告诉我,他是百年以前,阿尔泰山上那位炼气士的徒弟,他是在那位炼气士坐化之前,才获传衣钵的。”李唐注目问道:“那位炼气士难道没有姓名?”
    覃逸接道:“李唐,当然有姓名,不过知机子并没告诉我,只是说,当乃师坐化之后,由他尊称为天一真人。”
    李唐接问道:“你是怎么跟知机子认识的?”
    “这个。”覃逸讪然一笑道:“待会我自然会说到,现在,先说那位天一真人的简历。”
    略为一顿话锋,才轻叹着接道:“天一真人一生之中,只有两项嗜好,一是金丹大道,一是武功,由于他自归隐之后,足迹未曾离开阿尔泰山,所以他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但武林中人,都极少有人知道。”
    “这话,未免有点矛盾吧!”李唐插口笑道:“既然天一真人的足迹,不曾离开过阿尔泰山,应该是根本没人知道才对,怎么还会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哩!”
    覃逸笑道:“天一真人不离开阿尔泰山,别的武林异人,就不能去阿尔泰山吗,譬如……”
    李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是说,只有偶然之间,去过那儿的人,才会知道有这么一位奇人。”
    “对了,”覃逸沉思着接道:“据知机子所说,乃师所修金丹大道,是为道家最上乘心法,到达化境时,可以肉体飞升,唯因乃师不是童身,乃只能坐化而成地仙。”
    李唐笑道:“这倒算是闻所未闻的高论。”
    覃逸娓娓地接道:“由于知机子并非仙佛中人,所以天一真人坐化之前,并未将那些金丹大道传给他,而只传给他一本武功秘芨……”李唐接问道:“那些修炼金丹大道的秘芨呢?”
    “早已被天一真人封存于某一秘密地点了。”
    “连知机子都不知道?”
    覃逸苦笑了一下道:“我想,知机子是知道的,但我想尽了办法,就是逼不出来。”
    李唐接道:“现在,是否该说到你和知机子认识的经过了?”
    覃逸长叹一声道:“是的,现在,就该说到我这个现世报的故事了……”
    李唐截口一哼道:“别拐弯抹角的,干脆一点。”
    覃逸并未理会对方的反应,只是沉思着轻轻一叹道:“虽然那已是快二十年以前的往事,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
    李唐眉峰一蹙,却未接腔。
    覃逸却是娓娓地接道:“那时,我才不过三十来岁,为了奉师命前往阿尔泰山采取一种武林罕见的阴沉宝竹,不幸碰上雪崩,而滚落一个绝壑之中。”
    李唐笑问道:“结果,是知机子救了你?”
    “不错。”覃逸苦笑道:“但我却恩将仇报,反而将对我有过救命之恩的知机子,活活地整死了。”
    李唐“唔”了一声道:“这倒的确是有点太过份。”
    覃逸讪然一笑道:“所以,我才说是一个现世报的故事呀!”
    李唐脸色一沉道:“你如果是借此来讽我,可有点不太恰当,因为,至少你对我不曾有过救命之恩。”
    覃逸点头苦笑一声,道:“有道理,有道理……”
    李唐冷然接道:“说下去吧!”
    覃逸沉吟少顷之后,才轻叹一声道:“当时,我自认必死,但经过知机子的妥善照料,与各种灵药的调理,竟然不到十天,就完全康复了。”
    “于是。”李唐含笑接道:“你身体康复之后,就乘机暗算他?”
    覃逸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以当时知机子的成就来说,纵然合你我和杨天佑、于君璧等四人之力,恐怕也不会是他百招之敌。”
    李唐禁不住脸色一变,道:“他身手如此高明!”
    “我的话,绝对没有夸张!”
    “那你当时是如何得手的?”
    “请听我慢慢道来。”覃逸轻叹着接道:“在那养伤十天的当中,我获知前面所说的故事,以及知机子的计划,同时,也奠定我恩将仇报的野心。”
    李唐注目问道:“知机子还有些什么计划?”
    覃逸接道:“当时,知机子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他的计划是准备组织一个阿尔泰山派,在江湖上创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李唐笑道:“有为者,当若是,这计划不坏呀!”
    “是的。”覃逸苦笑道:“可是,他不该救下我来。”
    李唐“唔”了一声,却没接腔。
    覃逸沉思着接道:“当时,我既想暗算他,又苦于自己力量不够,几经筹思,才想出一条妙计来。”
    “什么妙计?”
    “美人计。”李唐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计策虽嫌俗套,却的确算得上是一条妙计。”
    覃逸沉思着接道:“当时,我结识一位在江湖上颇有艳名的红粉煞星,那就是有‘玉观音’之称的褚英琼……”
    李唐点点头道:“这个人,我也听说过,不但美而艳,而且心狠手辣,令人谈虎色变。”
    覃逸得意地笑道:“但她对我,却是百依百顺,我叫她往东,决不敢往西。”
    李唐点首笑道:“这个,我知道,上苍对你特别嘉惠,使你有一副异于常人,而能获得女人欢心的特别本钱。”
    覃逸苦笑了一下,才沉思着接道:“于是,我制造出一个适当的机会,使褚英琼跟知机子接近。”
    李唐拈须笑道:“知机子闷处荒山,一旦见到天仙化人的褚英琼,自然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啦!”
    接着,一翘大拇指道:“这一手,虽然不算高明,却是很妙!”
    覃逸沉思着接道:“但事实上,并不如你所说的那么简单,知机子武功固然是高不可测,而他的定力,也同样的高人一等。”
    李唐微显讶异地问道:“难道,他见到了褚英琼那种女人,居然会一点不动心?”
    覃逸笑道:“圣人都说,食与色,是上天赋予人类的天性,知机子也是人,他又怎能例外,见了美人而不动心,不过他定力强,自制的功夫也特别高明而已。”
    李唐殊感兴趣地,讶问到:“那么,以后,他又是怎么上钩的?”
    “春药。”覃逸接着道:“那是一种极强烈的春药。”
    李唐禁不住一“啊”道:“凭褚英琼那种姿色和狐媚手段,居然还要使出强烈春药,才能就范,那知机子的定力和自制力,可的确是够高明的了。”
    覃逸轻叹一声道:“人的欲望,有如洪水猛兽,是不能勉强抑制的,抑制得越久,它的抗力也就越大,一旦当那抑制力失去效用时,则有若黄河决堤,一泻千里,而没法收拾了。”
    李唐微笑道:“这说法,倒是颇有道理。”
    接着,又注目问道:“知机子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毁在你们两个手中?”
    “不错。”覃逸微一点首,接道:“当他自己警惕到情况不对时,却是为时太晚了。”
    李唐笑了笑道:“你们在他身上作了什么手脚?”
    覃逸道:“俗语说得好:色是刮骨钢刀,旦旦而伐,纵然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会支持不住,何况,知机子仍然是一个凡人。”
    李唐“唔”了一声道:“于是,当你们已能控制他,即开始逼取他的武功?”
    覃逸轻轻一叹道:“逼取他的武功,并没有费多大手脚,因为,武功秘芨是现成的,只要他交出秘芨来就行了。”
    李唐笑了笑又问道:“他甘心交出秘芨来?”
    覃逸苦笑道:“在那种情况之下,他不甘心交出又怎行?”
    李唐接道:“所以,你们于目的达到之后,就将他杀了?”
    “没有杀他。”覃逸苦笑道:“否则,如今就不会有杨天佑、于君璧这些人物啦!”
    李唐注目问道:“是杨天佑于无意中赶来救了他?”
    覃逸苦笑了一下道:“不是的,至于杨天佑、于君璧二人,是如何获得的武功,那恐怕只有杨天佑、于君璧二人才能回答了。”
    李唐蹙眉苦笑道:“这就令人费解了,知机子既已受制于你们,秘芨也已经交出,难道他还能跑得了吗?”
    覃逸苦笑道:“但事实上,他的确是由我们手中跑掉的。”
    李唐“哦”了一声道:“难道你们不曾废去他的功力。”
    覃逸苦笑如故地道:“他的功力也给废除了,当时他的确已形同常人……”
    李唐问道:“一个形同常人的人,如何能在你们手中跑掉?”
    覃逸长叹一声道:“错就错在我的野心太大,我还要在他的身上,逼出天一真人所遗留的灵丹和修炼金丹大道的秘芨来。”
    李唐也不由轻轻一叹道:“人心是那么无法满足的,这也就是人类之所以可悲的地方。”
    覃逸沉思着接着道:“当时!我们使尽了各种软硬兼施的办法,他总是不肯就范……”
    李唐截口接问道:“没有用刑?”
    覃逸苦笑道:“既然是软硬兼施,自然是包括用刑在内,可是,他总是推说,天一真人已是地仙之体,那秘芨与灵丹的封存之处,有仙法禁制,他说,与其逆师犯禁而死,倒不如死在我们的手中比较干脆。”
    李唐笑了笑道:“这说法,倒也有道理。”
    覃逸轻叹一声道:“最后,我只好向他说,只要他告诉我们藏宝的地点,不须他动手,由我们去犯禁,如果我们因犯禁而死,不是替他报了仇吗!”
    李唐笑问道:“当时,他怎么说?”
    覃逸苦笑道:“经过一阵考虑之后,他答应了,可是,想不到他居然还在玩花枪。”
    李唐“哦”了一声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覃逸接道:“他明里是答应替我们带路,暗中却打好了借机脱离我们掌握的主意。”
    李唐讶问道:“在那种情况之下,他还能脱离你们的掌握?”
    覃逸苦笑道:“但事实上,他是逃脱了,一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死了,还是仍然活着。”
    接着,又长叹一声说道:“这也就是人心不足的害处,如果我当时能知足一点,不再命令他去找那什么灵丹和金丹大道的秘芨,则知机子不会逃走,知机子没逃走,就不会引出杨天佑那批人跟我作对,没有杨天佑跟我作对,我也不会将你培植出来……”
    李唐截口笑道:“根据此一推论,则我之能有今日,还得感谢教主你当年那一番不知足的野心才行啦!”
    覃逸苦笑道:“李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的野心不会比我小,我之所以不厌其详地,说出这个现世报的故事来,其中原因,你应该明白……”
    李唐淡然一笑道:“我当然明白,但你别想我会改变既定的主义,我是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的。”
    覃逸一叹道:“难道我亲身的经历,还不值得你警惕和反省?”
    李唐又是一笑道:“别说这些话了,还是说正经的吧!当年,知机子是怎么逃脱的?”
    覃逸苦笑了一下,才沉思着接道:“当时,他将我们带到一个天然石洞中,而他就在那天然石洞中失踪了。”
    “你们没有搜寻过?”
    “谁说的!当时,我与褚英琼二人,足足搜寻了半月之久。”
    李唐讶问道:“那天然石洞究有多大,居然集两个人之力,搜寻半月还搜不出什么名堂来?”
    覃逸苦笑一声,道:“那天然石洞,似曾经过人工整修过,规模固然庞大,而里面分支甬道之多,更是星罗棋布,有如迷宫。”
    李唐注目问道:“莫非是一个什么奇门阵式?”
    覃逸接道:“那倒不见得,因为,当年我和褚英琼二人在那里面搜寻往来达半月之久,可从来不曾迷路。”李唐接问道:“那天然石洞中,也没有别的路?”
    “没有。”覃逸苦笑道:“至少我们不曾发现有别的出路,在那半个月中,我和褚英琼二人,每一种可能的情况,都假设过了,可是,就是想不通知机子是怎么失踪的。”
    李唐也苦笑了一下道:“这故事,到这儿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覃逸点点头道:“不错,后半段的故事,就必须由杨天佑,或者于君璧来说啦!”
    李唐忽有所忆地,一声轻“哦”道:“还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物,这些年来,怎么杳无消息了呢?”
    覃逸微微一怔道:“你说的谁呀?”
    李唐含笑接道:“就是你那位老相好褚英琼。”
    “死了。”覃逸轻轻一叹道:“而且是我亲自手刃的。”
    李唐哼了一声道:“是因为她的利用价值消失了,才杀以灭口?”
    覃逸摇摇头道:“不是的,那是因为她另结新欢,而且不止一个,我是在妒火中烧的情况之下,才杀死她的。”
    李唐笑问道:“褚英琼的那两位新欢,想必也是很有名气的人?”
    覃逸点首接道:“是的,都是十大世家中人,但他们的姓名,我却不想说。”
    “那两位新欢,当然也是遭了你的毒手?”
    “十大世家,都在我的手中瓦解冰消,那两个自然也不例外。”
    李唐微一沉思道:“好了,我必须去找那‘巧夺天工’包文虎,进行复容的手术,你好好地安心歇息吧!希望你别胡思乱想。”说完,起身向室外走去。
    当李唐由地底密室升登外间的小花厅时,李明远正在显得很不安地,绕室徘徊,一见到李唐,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爹,弄好了没有?”
    李唐点点头道:“一切都好了。”
    随手将那取自覃逸手中的小册子递给他,正容接道:“你先瞧瞧,我必须立即去找包文虎,半个月后,爹就可以还我本来面目了。在这段时间中,你可得多负点责任,绝对不可去外面荒唐。”
    李明远一面忙着将小册子揣入怀中,一面连连点首道:“孩儿知道……”
    李唐正容接道:“俗语说得好:行百里者半九十,目前,我们虽已取得了幽冥教的大权,并已扫荡群雄,稳定了大局,但杨天佑,于君璧这批人,却仍然是我们最大的劲敌,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李明远点首接道:“这些,孩儿都已明白。”
    李唐接道:“所以,在这半个月中,你必须把握机会,好好进修,这本小册子,必须好好保管。”
    这当口,那原属于当今十大家中,碧霞宫的宫主杜碧霞,已缓步而入,并含笑说道:“副座准备立刻前往金陵?”
    李唐点首笑道:“是啊!难道你也想去?”
    杜碧霞媚笑娇声道:“难道副座不欢迎?”
    李唐拈须笑道:“难得你有那么兴致,岂有不欢迎之理,不过,我们得马上出发,你快去收拾一下吧……”
    XXX
    半个月之后,仍然是李家庄的一间密室中。
    业已掌握住幽冥教大权的李唐,正静卧床上养神,他那复容手术,可能是还不曾到功德圆满的程度,脸上还敷着一层药物,只露出一双精目,在骨碌碌地转动着,不过,他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却是一片兴奋的光辉,可以想见,他是认为自己已成了武林霸主,又立即可以恢复自己的本来了,面对未来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憧憬。就当此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过处,鱼贯地走进几个人来。
    这四位是二男二女,男的是“毒郎中”百里居,和“巧夺天工”包文虎,女的则是两宫的宫主,杜碧霞与覃紫云。
    “毒郎中”百里居虽然其貌不扬,但“巧夺天工”包文虎却是一位外表面相清癯,潇洒出尘的中年文士。两个男的走在前面,包文虎手中,并提着一只药箱。
    四个人都是满面春风,尤其是杜碧霞,覃紫云二人,更是眉目含春,显得格外娇媚动人。
    当这四位进入密室时,李唐扭过头来,精目中笑意盎然地问道:“咦!四位怎么都凑在一起了?”
    覃紫云娇声脆笑道:“为了庆祝副座复容手术的成功,我们理当前来恭贺一番呀!”
    李唐得意地笑道:“这也算是礼多人不怪……”
    杜碧霞含笑接道:“是啊!”
    “巧夺天工”包文虎却正容说道:“副座,请你将眼睛闭上,我要替你清除脸上的药物了。”
    李唐微微点首,连声说道:“好的,好的……”
    包文虎已打开药箱,取出应用各物,着手清除李唐脸上的药物。
    一旁的杜碧霞,覃紫云二人,却在与“毒郎中”百里居眉目传情,并不时以真气传音交谈着一些什么。
    约莫是盏茶工夫过后,李唐脸上的药物,已清除净尽,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面相清癯,比起包文虎来,更为俊美的面孔,而且显得白里透红,容光焕发。
    当然,“通天秀士”李致中的影子,已从他脸上完全清除了。
    杜碧霞首先娇笑道:“副座,您好像年轻了二十岁啦!”
    包文虎递过一面小铜镜,含笑接道:“副座,你自己瞧瞧,是否还有甚不合意之处?”
    李唐接过小铜镜,看着自己那镜中的“倩”影,不由连连点首,含笑说道:“好,好,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即待挺身一跃而起。但不过是腰干儿挺了一下,却并未坐起来。
    这情形,不由使得他脸色一变地,自语着:“咦!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居忽然阴阴地一笑,说道:“这是现世报,副座还记得老教主覃逸所说的话吗?”
    李唐的那张俊脸,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
    半晌之后,才强定心神,问道:“是你在我身上作了什么手脚?”
    百里居点首笑道:“是的,不过属下不敢掠人之美,那是属下与包文虎老弟共同的杰作。”
    “是废除了我的功力?”
    “没有,不过,是暂时将真力封闭住了。”
    李唐颓然一叹,道:“我对你们不薄啊!”
    百里居含笑接道:“属下们也并未过为己甚,仍然尊你为我们的副教主。”
    李唐蹙眉问道:“这是表示,你们都还忠于覃逸?”
    “不!”百里居笑了笑道:“属下是忠于二位宫主。”
    李唐这才目注杜碧霞,覃紫云二人苦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在暗中捣鬼。”杜碧霞娇笑道:“对你来说,这现世报应也似乎来得太快了一点。”
    接着,又含笑问道:“现在,你明白我于半月之前,跟你一同去金陵的原因了吧?”
    李唐笑道:“这是说,你们跟包文虎,以前并无什么勾结,是由金陵返苏州的这一段时间中,才勾搭上的?”
    “不错。”杜碧霞点首接道:“因为,像你这样的高手,要想暗中在你身上作下手脚,可不容易而像你对覃逸的那种机会,又是可遇不可求,所以,我们必须借重包文虎替你作复容手术时,顺便进行控制你的手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李唐脸色又是一变道:“你们打算如何控制我?”
    杜碧霞娇笑道:“这项手术虽然繁琐,但说起来,却是简单得很。”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这就是说,平常,你是一个不能使用真力的普通人,但当我们需要你效力时,却可以用药物激发你体内的潜能,使你的真力,比起以前来,至少要高明五成以上。”
    李唐蹙眉接道:“世间会有这种神奇手术和药物?”
    杜碧霞娇笑道:“说来这可的确是不容易使人相信,但事实上,却确实是如此神奇。”
    李唐哼了一声道:“如果确如你所说,到时候,不怕我乘机反戈相向吗?”
    杜碧霞道:“我们当然也早已想到这一点,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当你的体内潜能激发时,头脑也同时失去主宰,只能听候我们的命令行事。”
    李唐接问道:“只有当我形同废人的时候,头脑才清醒?”
    杜碧霞点点头道:“不错。”
    “这真是神奇得不可思议。”李唐苦笑着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一生惯于计算别人的人,到头来,却是栽在两个女人的裤裆中。”
    一顿话锋,接着又注目问道:“覃逸呢?”
    杜碧霞接道:“覃逸与你在名义上仍然是正副教主,我们两姊妹目前暂时以太上教主的身份,在幕后策划。”
    李唐苦笑道:“一旦利用价值消失了,再将我和覃逸杀掉?”
    “不错!”杜碧霞冷然接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吗?”
    李唐讶然反问:“难道还不是为了权势?”
    “不错,”杜碧霞接道:“权势不过是附带原因之一,主要则是为了报仇!”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李唐,你还记得不记得杀死褚英琼那个新欢的往事?”
    李唐脸色一变道:“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碧霞轻轻一叹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关这一公案以及知机子的后半段故事,该由我来向你说明一下了。
    唉!我已说得口干舌燥,紫云妹子,还是请你接着讲吧!”
    覃紫云淡然一笑道:“好的!”略一沉思,才目注李唐笑问道:“半月之前,当你在密室中和覃逸详淡过去的往事时,我们姊妹就在隔壁的一间密室中,你可没想到吧?”
    李唐苦笑道:“既然你们已听到那一段谈话,须知褚英琼的那个新欢是覃逸杀的,纵然那两个人与你们有什么特殊关系,我也不是你们复仇的对象呀!”
    覃紫云点点头道:“说得有理,人不是你杀的,但你不该具有一身超绝武功,而我们的复仇又是广义的,你曾帮助覃逸消灭了九大世家……”
    李唐截口道:“这话我不同意,因为你所说的,已被消灭的九大世家中,你们的碧霞,紫云二宫却仍然完整无损。”
    覃紫云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们为了保存两宫的完整,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也知道女儿的清白是无价的吗?”李唐被问得哑口无言。
    覃紫云又冷然接道:“何况我们的兄长,也是我们相互之间的未婚夫,又是死在覃逸手中……”
    李唐“哦”了一声道:“那褚英琼的两个新欢,就是你们的兄长?”
    “不错。”覃紫云点头接道:“所以我们的复仇不是对某一个人而言,而是要为所有屈死在你们手中的人复仇!”
    李唐禁不住苦笑道:“利用仇人来复仇一并铲除异己,这手段也真亏你们能想得出来。”
    覃紫云冷冷一笑说道:“这叫作以毒攻毒,也算是‘驱虎吞狼’的妙计。”
    李唐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有这么高明的心机和手段,为什么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一直到现在才发动?”
    覃紫云接道:“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再说,以往,我们的武功也不足以担当大任,你自己也明白,要成为一个武林霸主,当靠心机和手段是不够的,而必须有高强的武功作为后盾才行。”
    李唐注目问道:“你们自信目前的武功,已够资格成为武林霸主了。”
    覃紫云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李唐接问道:“你们这高明的武功,由何而来?”
    “这个么!”覃紫云笑道:“就得说到有关知机子的后半段故事了。”
    李唐禁不住一“哦”道:“难道你们的武功,是直接获自知机子?”
    “不错。”覃紫云点首接道:“当覃逸和褚英琼二人,在那天然石洞中,穷搜知机子时,事实上,知机子早已由一条甬道,进入乃师藏宝的秘室中,那是有奇门阵法禁制的,所以,覃逸,褚英琼二人,没法发现。”
    李唐苦笑道:“于是,一直等覃逸,褚英琼二人真正放弃搜寻之后,知机子才悄然溜走?”
    覃紫云点首接道:“是的,由于他的武功已被废除,所以算得上是历尽艰辛,才赶到中原。”
    李唐蹙眉接道:“他已形同废人,还赶到中原来干吗?”
    覃紫云接道:“为了要复仇,虽然他自己已形同废人,但他却希望能找到一个合意的传人,以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李唐接问道:“你们二位,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覃紫云笑了笑道:“说来,这也是一种缘份,当我们认识他时,他正病倒逆旅中,试想,一个备受摧残,孤独无依的老人,在贫病交迫之下,是多么希望能获得别人的援助。”
    “刚巧,我们两姊妹,也投宿在那家客栈中,当然,当时我们不会知道,这位穷愁潦倒的老人,是大有来历的人,只是一时之间,基于人类的同情心,而加以援手,将他由鬼门关上抢救回来,没想到那一点偶发的仁慈之心,却成就我们一番不朽的事业。”
    李唐披唇微哂道:“成就你们为一代武林枭雄,是可以说得过去,至于说是成就一番不朽事业,目前尚言之过早,在下跟覃逸的教训,还不值得你们反省吗!何况,杨天佑又岂会容许你们胡来。”
    覃紫云娇笑道:“杨天佑够不够格与我们为敌,这些,你可以亲自看到的,目前不谈也罢!”
    “对!咱们都拭目以待吧!”李唐一顿话锋,又注目笑问道:“有关杨天佑与于君璧二人与知机子的渊源,又是怎么回事呢?”
    覃紫云含笑接道:“关于他们三人之间的渊源,我敢说,可以一猜就猜个八九不离十,而且是绝对正确。”
    李唐笑了笑道:“在下洗耳恭聆!”
    覃紫云正容说道:“知机子曾跟我们说过,他由阿尔泰山到达中原途中,曾经将他的本门武学,分缮成两个小册子,放在某一并不显眼之外,以便有缘人获得。”
    “那两本小册子中,有些招式,比覃逸所获的秘芨正本更玄妙,同时,末尾也将他自己的来历和遭遇说明,并附注着,凡有缘获得此小册者,可不必尊他为师,但却有义务替他复仇……”
    李唐截口一“哦”道:“你这一说,我明白了,而且,看情形,他也没有要你尊他为师?”
    “是的。”覃紫云含笑接道:“他对我们两姊妹,不但没有要求尊他为师父,也没有要求我们替他复仇。”
    李唐笑道:“完全是为了投桃报李,报答你们对他的救命之恩?”
    覃紫云点首接道:“不错。”
    李唐蹙眉接道:“知机子这个人也未免太那个了一点,竟然将那种旷代武学,随便留置路旁,万一给坏人获得,岂非更加天下大乱吗?”
    覃紫云接道:“他有他的一套道理,他说,如果是天心不乱,则两本小册子,会落在好人手中,否则,一切都是天意,他自己不负撒播乱源的责任。”
    李唐苦笑道:“这个人的心理,可能有点不正常。”
    覃紫云“唔”了一声道:“一个受过如此大的刺激的人,心理上有点不正常,也是很平常的事。”
    李唐苦笑了一下道:“知机子是否也跟你们提过乃师的藏宝一事?”
    “提过的。”覃紫云接道:“他说,那藏宝处的禁制,没人能破解,但如果是有缘获得那藏宝的人,一经走近,那禁制就会自动消失。”
    李唐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覃紫云娇笑道:“怎么忽然叹起气来了?”
    李唐漠然地接口道:“当有一天,你们接受报应时,也就会领悟到我目前心情了。”
    杜碧霞忽然抢先说道:“别拿什么因果报应来希望我们改变对你的安排,我们姊妹俩不信这一套。”
    李唐苦笑道:“我并没这个意思,也不敢存这种奢望,只希望你们能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儿子。”杜碧霞娇笑一声道:“你想,我们会吗?”
    李唐不由脸色一变,但他没再接腔,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半晌之后,才又注目问道:“知机子是否还活着?”
    杜碧霞反问道:“你问这些干吗?”
    李唐接道:“不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这位等于是引起目前这一场江湖劫杀的人,结果如何?”
    杜碧霞笑了笑道:“这问题,我们没法奉告。”
    “你们没有杀他?”
    “我们为什么杀他?”
    覃紫云却含笑接道:“一个功力被废,元气大伤的孤独老人,不须要有人杀他,他也不会活得太久的了。”
    李唐冷冷地一笑道:“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杜碧霞淡然一笑道:“副座,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好好的休息吧……”
    三天之后,约莫是初更时分,于君璧以一位商人的姿态,进入府前街的一家茶馆中。
    这是一家规模很小的茶馆,只有二十多个座位,在苏州城中,像这样的小茶馆,算得上是每一条街上都有的。
    此时,虽然茶馆中只有四五位茶客,但于君璧却拣了一个最靠近里间的角落坐了下来,叫了一壶茶,四色点心,悠然自得地品尝起来,他的一双精目,却是有意无意之间,不时向其余的茶客打量着。
    约莫袋烟工夫过后,另一位中年商人匆匆地走了进来,迳自走向于君璧的座前,人还未到,已是满脸歉笑道:“鱼兄,对不起,累你久等了。”
    此人是于君璧安置在幽冥教中的眼线伍少朋,前次营救杨天佑的夫人,曾经发挥过很大的作用,此刻,他们两人都已改装易容,也很自然地将于君璧叫成“鱼兄”。
    于君璧淡然一笑道:“不要紧,我也是刚来。”
    伍少朋一面在于君璧的对面坐下,一面说道:“还有那一批货色,也还没收齐。”
    于君璧注目问道:“还要多久呢?”
    伍少朋沉思着,道:“可能还须要三五天才行。”
    “没关系,”于君璧含笑说道:“我可以等,难得到贵地来一次,趁这机会浏览一下附近的名胜古迹也好。”
    伍少朋笑道:“鱼兄真是雅人,经商还不忘游山玩水。”
    于君璧浅浅地饮了一口茶之后,才笑了笑道:“我算是忙里偷闲,附庸风雅,老弟可不许笑我。”
    “哪里,哪里。”伍少朋连忙说道:“这几天当中,小弟当以识途老马的姿态,聊尽地主之谊。”
    “那我先谢了。”
    场面话交代过后,伍少朋却借着饮茶的机会,以真气传音道:“于大侠,这几天的演变,对我方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于君璧禁不住脸色微变道:“此话怎讲?”
    伍少朋说道:“魔宫中,在这几天内,有了极大的变化……”
    接着,他将幽冥教中,李唐制住覃逸,杜碧霞,覃紫云二人制住李唐的连番剧变,简略地,以极低的语声说了一遍。
    于君璧蹙眉一“哦”道:“这倒的确是一个非常意外的变局,只是不知那二位宫主,是以什么手段,才获得这一控制大权的?”
    伍少朋说道:“详情我还没弄清楚,因为我的地位还不够参与机密,不过我已知道包文虎,百里居二人,已成了两位太上的入幕之宾,而且,也是权位仅次于二位太上的,炙手可热的人物。”
    于君璧点点头,又注目问道:“关于覃逸与李唐二人的子女呢?”
    伍少朋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这几天中,所有的公主,太子,以及那位李明远李公子都不见了,这些人,身手都相当高明,目前又正当用人之际,我想,他们不会被杀,却有一个对我们非常不利的可能,但愿我是杞人忧天就好了。”
    于君璧注目问道:“伍兄是担心他们也会受到和李唐一样的待遇,用来对付我们?”
    “是的,”伍少朋微一点首,说道:“所以,我才说,这一变局,对我们是非常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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