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盟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章
    南宫敬恭身问道:“庵主是否有甚指示?”
    百静神尼问道:“你们认为可疑的只有‘朱砂掌’、‘五毒掌’以及‘三阴绝户掌’等三种掌力?”
    南宫敬答道:“我们仅知道这三种掌力的火候精到之人倘若伤人致命,可能会在尸上留下血红掌痕,至于其他掌力方面则因见识浅陋,要请庵主加以指教的了!”
    百静神尼想了一想,缓缓说道:“对于精擅这三种掌力之人不妨侦察,但还有一种邪门武功也应该加以注意!”
    上官奇在一旁问道:“什么邪门武功?”
    百静神尼答道:“就是‘黑眚赤尸手’,这种功力练到火候,在凝功施为之际,整只手掌均呈乌黑,但伤人以后,掌印却呈朱红!”
    南宫敬与上官奇对看一眼,均自把这“黑眚赤尸手”的名称暨特殊征象记下。
    上官奇饮了一口茶儿,又向百静神尼笑道:“对于这几种功力有特殊造诣的江湖人物,庵主可肯赐告?”
    百静神尼点头说道:“好,我举几个人来供你们作为参考。”南宫敬、上官奇闻言大喜,静等百静神尼指示。
    百静神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含笑说道:“精于‘朱砂掌’等三种掌力之人,正邪都有,我想正人侠士方面,不会与‘紫竹血案’有甚关涉?应该只从凶邪方面着手追究便了!”
    上官奇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庵主之言极是,晚辈与南宫敬老弟也有同样想法。”
    百静神尼捻着手中香楠佛珠,一面思索,一面缓缓说道:“精于‘朱砂掌’的,有‘天狼寨’的寨主、铁爪天狼‘萧沛和’勾漏人魔‘钱万通……”南宫敬因萧沛已被自己想出,遂把“钱万通”之名记下。
    百静神尼又道:“精于‘五毒掌’的,有‘五台派’的‘五毒手’孙彪,‘邛崃派’的‘毒手三郎’潘小安。精于‘三阴绝户掌’的,有‘女屠户’华三娘,‘毒心黑面小溃顶仑’狄凯…”南宫敬听得百静神尼于每种掌力之上举出二人,遂又陪笑问道:“庵主适才所说的‘黑眚赤尸手’呢,有何人精擅此种功力?”
    百静神尼答道:“精擅这种功力之人是一双夫妻,但反目已久,男的叫‘黑眚神君’白笑天,女的叫‘赤尸夫人’聂玉倩,因他们一个居于云台山,一个居于东海金钟岛,遂又被武林人物称为‘东海双怪’!”
    南宫敬觉得此行所获业已不少,不愿过扰百静神尼清修,便与上官奇双双起立,向百静神尼称谢告别。
    百静神尼笑道:“南宫贤侄稍等片刻,我去取件东西送你。”
    南宫敬正想推辞,突觉上官奇在身后悄悄点了自己一下,遂止住推辞之语,未曾出口。
    百静神尼走入禅房,上官奇遂以“传音密语”向南宫敬耳边悄悄说道:“南宫老弟,庵主是前辈高人,既然出手相赠,必非凡物,我们查察‘紫竹血案’,前途艰险定多,故而我叫老弟不必加以推谢。”
    密语才罢,百静神尼已于禅房中走来,手持一柄长约七寸、色呈乳白、并无光泽的短短匕首,递向南宫敬道:“南宫贤侄,这柄匕首送你……”上官奇目光一注,失声叫道:“南宫老弟赶快谢过庵主厚赐,这柄匕首好像是‘通天犀角’所制的武林至宝!”
    百静神尼点头笑道:“上官施主的眼力不错,这柄匕首确为‘通天犀角’所制,贫尼业已不履江湖,留此无用,南宫贤侄拿去,或可仗以渡过少许风险?”
    南宫敬也知对方既已出手,不必再作谦辞,遂接过匕首,恭身谢道:“多谢庵主厚赐,这柄匕首既系‘通天犀角’所制,大概除了洞金穿石、削铁如泥之外,还具有解毒镇热之妙用?”
    百静神尼笑道:“贤侄说得对,这‘通天犀角’的锋刃可以斩金截铁,无坚不摧,柄端则可加无根之水研磨,作为解毒镇热的极具灵效的药剂!”
    南宫敬笑道:“这事似乎有点矛盾,‘通天犀角’匕首既然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却能磨得动么?”
    百静神尼微笑说道:“贤侄问得有理,这‘通天犀角’若是干磨,决磨不动,但若先在‘无根水’中略浸片刻,再复蘸水细磨,即可生效,贤侄只见所磨的水儿变乳白色时,便具解毒镇热之效!”
    南宫敬谢过教益,收起匕首,便向百静神尼拜别,偕上官奇走出“清心庵”
    外。
    上官奇笑道:“‘清心庵’之行,可谓收获良多,我们再走趟析城山‘天狼寨’吧!”
    南宫敬目闪精芒,剔眉言道:“上宫兄,‘天狼寨’与‘清心庵’不同,一处是绿林盗窟,一处是佛门静地,我们前往‘天狼寨’时,似乎并不必再像这般文雅?”
    上官奇笑道:“那是自然,我们一路查察‘紫竹血案’,一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才是侠士本色!风闻‘铁爪天狼’萧沛虽然功力不弱,却为人凶暴,一身罪孽,两手血腥,我们趁此机会挑了他的‘天狼寨’,也算一场功德!”
    南宫敬轩眉笑道:“这次我们不必改装化名了吧?”
    上官奇道:“改装原属多余,化名也属不必,因为老弟行道不久,一般江湖凶邪对你还不太注意……”说至此处,忽然低低咦了一声,脸上微现诧色!
    南宫敬问道:“上官兄想起了什么诧异之事?”
    上官奇皱眉说道:“老弟忘了桐柏山‘蜈蚣岭’的事么?那‘三环蛇丐’乔凡……”南宫敬连连摇手,接口叫道:“上官兄,不必再提那‘三环蛇丐’乔凡,我已立誓全心全力为顾大哥复仇,把本身恩犯暂置度外!”
    上官奇道:“我知道老弟与顾朗轩生死结盟,大义凛然,一心为他复仇,早把本身恩怨置于度外!”
    南宫敬笑道:“上官兄既知小弟心意,何必还要提起‘三环蛇丐’乔凡则甚?”
    上官奇扬眉说道:“我是想起此事,有点怀疑,觉得那‘紫竹血案’也许和‘三环蛇丐’乔凡不无关系?”
    南宫敬闻言之下,大为惊讶,目注上官奇道:“上官兄怎会突然有此构想?”
    上官奇目中神光微闪,缓缓答道:“我是觉得老弟与那‘三环蛇丐’乔凡素不相识,他似乎没有理由要向你暗下杀手!”
    南宫敬点头说道:“我也深为奇诧,因为我与那厮一向是风马牛不相关及。”
    上官奇冷笑说道:“除了乔丹是个疯人以外,天下哪有毫无原因便向人暗下毒手之事?”
    南宫敬苦笑道:“从桐柏山‘蜈蚣岭’一事看来,那‘三环蛇丐’乔凡心胜阴刁,极富机智,并不疯啊!”
    上官奇道:“正因他并不疯,我才认为乔凡必有原因向你暗下毒手,只不过这原因或许不是直接,而是间接。”
    南宫敬注目问道:“上官兄所谓‘间接原因’是何含意?”
    上官奇含笑道:“譬如‘三环蛇丐’乔凡与‘紫竹血案’有关,又知道老弟与顾朗轩交厚,便可能于狭路相逢之下起了杀你之念!”
    南宫敬瞿然说道:“上官兄的这种想法倒也不无可能!”
    上官奇正色说道:“那件‘紫竹血案’相当难于侦查,我们必须不放过每一可能,尽力研判搜索,务期不使你顾大哥含冤地下!”
    南宫敬点头道:“好,我们若是遇着‘三环蛇丐’乔凡,便从他为何对我暗下毒手的原因上追究追究。”
    王屋、析城相隔不远,两人反复计议下,已于不知不觉间进入析城山界。
    南宫敬目光一扫,笑着向上官奇道:“上官兄,业已进入析城山了,风闻‘天狼寨’匪徒的势力遍布山区,我来向他们挑逗挑逗!”
    说完,一提丹田真气,朗声吟道:“仗剑江湖扶正气,横刀今日暂天狼。”
    南宫敬是有意施为,不单使这两句吟声传音及远,并还震得远峰近谷之间,起了一片回响!上官奇觉得南宫敬此举有向“天狼寨”群凶挑衅的意味,遂也不加拦阻。
    就在南宫敬反复朗吟三遍之后,有了反应。
    所谓反应,不是有甚暗器猬射,或强人出头,而是从一座峰头之后,驰来一位红衣少女。
    这红衣少女年约二十四五,容貌相当冶艳,飞驰间所表现的轻功身法也颇不弱。
    她驰到距离上官奇、南宫敬丈许以外站住脚步,向二人注目打量。
    这时南宫敬吟声已歇,红衣少女仍把两道水灵灵的目光向他们盯了几眼,微剔双眉,发话问道:“哪位是想横刀斩狼的英雄好汉?”
    南宫敬想不到自己朗吟挑衅的结果,竟若来了这么一位妇道人家。如今在人家拦路相问之下,不便不答,只好扬眉笑道:“在下便是适才朗吟诗句之人,不知与姑娘有何相干?”
    红衣少女冷笑说道:“你问我有何相干?我却要问你,与我何仇何恨?”
    南宫敬一愕,摇头说道:“在下与姑娘风萍初见,有何仇恨可言?”
    红衣少女问道:“既然彼此无仇无恨,你却要横刀杀我则甚?”
    南宫敬越发惊奇地咦了一声问道:“谁要横刀杀你?莫非你是‘天狼’?……”话犹未毕,红衣少女便点头笑道:“不错,我的外号便叫‘红粉天狼’!”
    上官奇在一旁笑道:“弄错了,弄错了,姑娘不要误会,我这位老弟杀的不是‘红粉天狼’,却是‘铁爪天狼’!”
    红衣少女又对南宫敬盯了两眼,轩眉问道:“‘铁爪天狼’萧沛是这析城山中的‘天狼寨’寨主,你们与他结了什么梁子?”
    南宫敬道:“萧沛横行晋豫,两手血腥,满身恶孽,人人皆得除之,姑娘为何只记我所吟的第二句‘横刀今日暂天狼’,却不记得第一句‘仗剑江湖扶正气’呢?”
    红衣少女嫣然笑道:“尊驾气概凌云,确是少年英侠,但萧沛的‘朱砂掌’力威猛无俦,一柄‘天狼爪’更极尽歹毒能事……”南宫敬不等对方话完,便接口昂然说道:“常言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我并未把一座小小的’天狼寨‘和萧沛所擅的’朱砂掌‘、’天狼爪‘等放在眼中,故请姑娘无需代我们多虑的了!昂煲律倥点了点头,突然身形一晃,右掌疾伸,骈指向南宫敬的面门点到?
    南宫敬一式“关公脱袍”避过对方来势,并诧异问道:“姑娘,你……你这算何意?“红衣少女“咯咯”媚笑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见你太傲太狂,想见识这条狂傲猛龙究有多高手段?”
    说话之间,又是一招“春云乍展”向南宫敬身前拍来,掌风虎虎,显然含有极强内劲!
    南宫敬被她弄得傲气腾眉,朗笑答道:“姑娘多加指教,在下虽然所学不高,但斩上只把‘铁爪天狼’,却还有相当把握。”
    话声中,右掌一翻,以十成左右真力,与红衣少女的那招“春云乍展”接在一处。
    双掌接实,劲风四溢之下,南宫敬岸立如山,纹风未动。
    那红衣少女则身形微晃,向后退了半步!
    这一来,双方均颇吃惊。
    红衣少女惊的是南宫敬难怪口出狂言,果然身负绝学!
    南宫敬惊的是,红衣少女以一个妇道人家,在内力修为上,竟不过略逊自己半筹,行实难能可贵!
    两人互一惊疑,红衣少女首先娇笑问道:“尊驾所发掌力刚柔相济,极为高明,似属‘乾元真气’,莫非你是‘紫竹先生’南宫老人的门下高足?”
    南宫敬闻言,更惊这红衣少女不仅武功甚好,连见识亦颇渊博,遂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姑娘眼力着实高明,在下南宫敬,‘紫竹先生’南宫老人便是家父。”
    红衣少女哦了一声,扬眉笑道:“既是名门之后,自有斩狼之能,委实不用我瞎操心了,南宫少侠请吧,‘铁爪天狼’萧沛应该马上便到,你只小心他那‘天狼爪’的狼爪中指,便可无碍!”
    说完,身形飘处,化为一线红光,疾驰而去。
    南宫敬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向上官奇苦笑问道:“上官兄,你江湖阅历极为丰富,可知这‘红粉天狼’是何来历?”
    上官奇摇头答道:“我看这位姑娘外貌冶艳,但目光正而不邪,仍有一腔侠气,恐怕不会是什么‘红粉天狼’。”
    南宫敬道:“这是她自己说的……”
    上官奇接口笑道:“可能是她想掂掂你的斤两,才故意自称‘天狼’,作为借口。”
    南宫敬将信将疑说道:“上官兄之见,也许有点道理,但依你看来,这武功相当不弱的红衣少女,却是什么路数?”
    上官奇不答反问,目注南宫敬说道:“南宫老弟,你久居天山,距离昆仑不远,可听说昆仑山下,库立湖边,出了一对绝世女侠?”
    南宫敬点点头答道:“听说过,库立湖边的‘玲珑馆’内,住着一位武功高不可测,但却向不人世的董夫人,这董夫人门下有两位绝代侠女,是同胞姊妹,被南疆人士称为‘红白昆仑’……”语音至此略顿,想了一想,又复说道:“所谓‘红白昆仑’是总称,她们姊妹一个叫‘红衣昆仑’萧瑶,一个叫‘白衣昆仑’萧琪。”
    上官奇听至此处,含笑说道:“此女一身红衣,或许就是什么‘红衣昆仑’萧瑶也说不定。”
    南宫敬笑道:“女孩儿家多半天性爱美,艳妆红裳之人极多,上官兄怎会想到‘红衣昆仑’身上?”
    上官奇扬眉答道:“有两个原因:第一,对方仅与你互接一掌,便认出‘乾元真气’的来历,令尊久隐天山,不入江湖,显然这位姑娘的住处距离天山不远,才会从武功方面猜到你是‘紫竹先生’南宫老人的门下高足。”
    南宫敬向上官奇投过一瞥钦佩工的眼色,点头说道:“上官兄真是心细如发,你这一点看法,着实颇有道理!”
    上官奇继续笑道:“第二,当世武林中,有几位妙龄女郎,能接得住你那一记约莫有十成真力的‘乾元真气’?”
    南宫敬这回却听得摇了摇头。
    上官奇诧道:“南宫老弟,你摇头则甚?莫非不以我这第二点看法为然?”
    南宫敬嗯了一声,扬眉答道:“常言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听我父亲说过,昆仑库立湖边’玲珑馆‘内的那位董夫人的一身武学,简直山岳不足比其高,江湖不足喻其深……“上官奇听出南宫敬的言外之意,含笑接道:”老弟是认为那红衣少女若系’红衣昆仑‘萧瑶,本领便还要大上一些?“南宫敬笑道:”恐怕还不止大上一些,听说这’红白昆仑‘已得董夫人的真传十之八九了呢!吧瞎倨娴溃骸盎蛐硭……”话犹未了,两人对看一眼,从嘴角上微泛会心的笑意。上官奇顿住话锋,目注小峰头之后,扬眉叫道:“峰后何人?是‘天狼寨’的萧寨主么??
    小峰之后冷哼一声,走出三个人来。
    左面是个四十来岁、相貌狰狞的青袍道人,右面是个三十五六的灰衣书生,当中则是个五十左右、脸形又瘦又长、类似狼形的黄衣老者。
    上官奇与南宫敬目光一扫,心中雪亮,知道中间那黄衣老者,多半就是恶名久著的“铁爪天狼”萧沛。
    果然,那黄衣老者向上官奇、南宫敬略一注目,似乎看出对方气宇不凡,一抱双拳,扬眉问道:“武林高士宠降析城山中,萧沛居然失迎,请两位多多恕罪!”
    在他抱拳发话之际,有股相当雄劲的无形罡气,向上官奇、南宫敬胸前逼来。
    上官奇也自抱拳笑道:“好说,好说,我弟兄冒昧拜谒,尚请萧寨主,多多海涵!”
    南宫敬冷眼旁观,知道上官奇武学极高,竟能在略抱双拳、不动声色之下,把萧沛所发的“无形罡气”,来了个“无形化解”!
    萧沛更是一惊,陪笑问道:“两位怎样称谓?”
    上官奇道:“我叫上官奇,他叫南宫敬,萧寨主的两位高朋,是否也该为我弟兄引见引见?”
    萧沛指着那青袍道人和灰衣书生说道:“这是飞云道长和‘崤山仙客’胡浩老弟,他们在我寨中作客,听得有人作歌要‘横刀斩狼’,遂特地同来,瞻仰壮士!”
    南宫敬因想挑却“天狼寨”,为民除害,遂在一旁笑道:“作歌之人是我,萧寨主是就在此处施展绝学,令我们一领狼威?还是让我们去往宝寨……”萧沛闻言,狂笑道:“两位若肯光降,‘天狼寨’蓬荜生辉……”扭头向峰后叫道:
    “来人,备轿!”
    峰后应声又转出十条壮汉,并抬有数乘软轿。
    上官奇与南宫敬也不客气,便双双坐上软轿,任那些壮汉抬去。
    原来他们撞得甚巧,“天狼寨”就在那峰后不远之处的一座山谷之内。
    山寨建筑相当庞大豪华,看来着实抢掠了这一带良善百姓的不少膏血!
    进入大厅,宾主落坐,萧沛便命人准备酒宴。
    南宫敬摇手说道:“萧寨主不必费心,我弟兄不是为了喝酒才来宝寨叨扰。”
    萧沛双目之中凶芒微转,狞笑道:“萧某并不讳言两手血腥,生平结仇无数,但……似乎却未与两位有甚梁子?莫非……”南宫敬不等萧沛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我弟兄与萧寨主并未甚梁子,只是在晋豫一带的黎庶口中,闻得‘天狼寨’威名极大,萧寨主德政太多,遂特来为民请命!”
    这“为民请命”四字,份量甚重,把这位“铁爪天狼”萧沛听得为之怔住!
    因为南宫敬、上官奇共仅两人,深入虎穴,并敢这等直言谈吐,则其侠胆豪情,着实令人惊异。
    萧沛眉头一皱,尚未答言,那位“崤山仙客”胡浩已在一旁狂笑说道:“晋豫道中,敢对萧大哥如此说话之人,胡浩尚未见过,南宫朋友胆量可佩,我要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完,端了一杯茶儿,站起身形,足下不丁不八,暗站子午。
    南宫敬看出他想耍花样,哂然说道:“胡朋友何须费事,你若想比划比划,这厅外不就是演武场么?”
    萧沛“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南宫朋友真是快人快语,来来来,我们移座厅外!”
    侍从喽罗闻得寨主有了吩咐,自然立即把他们五人的座位移到演武场上。
    胡浩因自己已向南宫敬叫阵,遂不再入座,向对方抱拳笑道:“南宫朋友,在下想领教你的斩狼手段!”
    南宫敬看出这胡浩满面邪恶之气,双扬剑眉,冷冷说道:“胡朋友既知我要斩狼,偏偏代狼出头,想来不是狼的爪牙,就是狼的党羽。”
    胡浩变色叱道:“南宫朋友休恃口舌争雄,在下敬候指教!”南宫敬存心气他,嘴角微披,轩眉说道:“据我所知,这‘天狼寨’中,只有萧寨主的‘朱砂掌’和‘天狼爪’等两者,尚具相当火候,却不晓得尊驾有何所长,够资格向我请教?”
    胡浩气得钢牙一挫,从怀中取出一柄钢骨折扇,向南宫敬叫道:“南宫朋友,请亮兵刃,胡浩便凭这柄‘追魂扇’,斗你一千回合!”
    南官敬失笑说道:“对付你小小一柄扇儿,用得着费上那多事么?”
    边自说话,边自站起身形,步入场中,并故作骄狂,大剌剌地说道:“我让你五十招,五十招以内,任你攻击,我不还手,但过了五十招之数,便随时可把你这扇儿毁掉!”
    胡浩忍耐不住,厉声喝道:“匹夫……”萧沛在一旁叫道:“胡贤弟莫要动怒,怒发神浮,属于武家大忌,对方既出狂言,必有实学,贤弟便在前五十招中全神进攻,五十招后小心防守便了!”
    胡浩号称“崤山仙客”,是豫中有名剧寇,武功也颇不在弱。
    他经萧沛这一提醒,便立即省悟,赶紧散去胸中浮动之气,右手紧持钢骨折扇,向南宫敬缓缓说道:“南宫朋友留神,胡浩遵命放肆!”
    语音落处,右臂疾伸,把钢骨折扇当作判官笔使用,点向南宫敬乳下“期门”
    部位。
    折扇未到,寒风先袭,足见这位“崤山仙客”也是内家高手,艺业着实不弱。
    南宫敬果然不予还手,向右微跨半步,便把对方的折扇来势闪过。
    胡浩笑道:“南宫朋友当真要相让么?这样,你未免太吃亏了!”
    话声中,欺身抢步,随着南宫敬闪避之势,以“指天画日”,“魁星点元”
    等两招精妙绝学,连绵攻出。
    这两招中所蕴变化相当繁多,扇影蔽空之下,可以说把南官敬的上下左右前后等一切退路完且封住!
    但南宫敬所用的身法灵妙无比,脚下只轻一换步,又闪出丈许之外。
    胡浩试出南宫敬果然遵守诺言,不加还击,遂放心大胆地尽展所学,拼命连攻!
    展眼间,他已把南宫敬圈入一片奇幻威猛的漫天扇影之内。
    但他的扇招虽然奇幻,南宫敬的身法却更为奇幻。
    故而无论他攻势如何威猛,均被南宫敬在奇险无伦的情况下及时闪避开去。
    四十招过后,萧沛看出胡浩已无胜望,不禁扬眉叫道:“胡贤弟,要努力碍…”胡浩知道萧沛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仅恃武功,可以施展藏在“追魂扇”中的毒粉针取胜!
    他钢牙挫处,狞笑一声,连续猛攻两招,把南宫敬的身形略为逼开。
    然后,“唰”的一声,把那柄铁骨折扇展了开来。
    谁知折扇才展,面前人影电闪,南宫敬那刚刚被他逼退的身形,已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倏然翻回。
    跟着,右手一震,肘际一麻,那柄扇儿竟被南宫敬夺过手去!
    南宫敬夺扇在手,目注上官奇,朗声叫道:“上官兄,这是第几招了?”
    上官奇笑道:“这位胡当家的业已攻完五十招之数,贤弟出手时,应该算是第五十一招了。”
    南宫敬冷笑一声,剑眉双剔说道:“我要看看胡当家的在扇无功之下,却又突然展扇则甚?”
    一面说话,一面业已暗用内劲,把那柄“追魂扇”的铁制扇骨震碎。
    扇骨一碎,其中所藏的毒粉,毒针自然洒落遍地。
    南宫敬“哈哈”大笑,看看胡浩,哂然叫道:“胡当家的,我如今方知你突然展扇之意……”胡浩“追魂扇”被夺,又遭毁去,心中已自怒极惭极,再听得南宫敬这样一加讥刺,不禁恶意顿生,乘着对方似乎有点得意疏神之下,右掌突扬,向南宫敬当胸击去。
    “铁爪天狼”萧沛以为胡浩已弄得灰头土脸,定必认败下场,想不到他竟有这么一着,不禁暗叫不妙!
    因为胡浩若是认败,不过当时脸上无光,日后还尽有报复的机会。
    如今再一猝然出掌,多半未见能够伤得了南宫敬,却反而给了对方一个痛下杀手的绝好借口,只怕性命难保!
    念方至此,那位“崤山仙客”胡浩业已掌发无功。
    南宫敬自从被“三绝妖姬”戚小香打了一根“仙人刺”后,真所谓“吃次亏儿学次乖”,于对敌之时,平添了不少戒意!
    尽管他手中震毁“追魂扇”,口中又在对胡浩讥嘲,心中却仍未消除戒备!
    胡浩以为十拿九稳地一掌击来。南宫敬冷哼起处,轻轻一转身,不单避开来势,并电疾伸手把胡浩右掌的脉门扣祝萧沛与飞云道长见状之下,以为胡浩必死,不禁全紧张得站了起来。
    上官奇却目闪奇光,扬眉叫道:“南宫老弟,你问问这位胡当家的,他练的是什么掌力?”
    原来胡浩凝功出手之下,手掌中心的钱大一块,业已色呈紫黑。
    在上官奇提醒之前,南宫敬已有同样发觉,遂在闻言之下,向胡浩沉声问道:
    “胡浩,我上官兄的话儿你听见了么?”
    胡浩目闪凶芒,剔眉不语。
    南官敬笑道:“好,你不答复,我倒看你这硬汉子能够充到几时?”
    他虽在含笑发话,但紧紧扣在胡浩脉门上的几根手指,却自暗加功力。
    胡浩顿觉全身一紧,额间冷汗立时涔涔而落。
    萧沛知道胡浩如今虽在咬紧牙关硬撑,但脉门被扣,身遭人制,在南宫敬逐渐加功之下,终必支持不住!
    到了那时,出口认输,岂不更加丢人丢到了家,还是乘早找个台阶,比较划算。
    主意一定,萧沛立即笑道:“胡贤弟也是性格倔强,你所练的功力,告人何妨?我来替你说吧……”说至此处,偏头目注上官奇道:“我这位胡贤弟练的是‘五毒掌’。”
    南官敬闻言,扬眉说道:“当世武林中精于‘五毒掌’之人,我只知道有‘五台派’的‘五毒手’孙彪,‘邛崃派’的‘毒手三郎’潘小安,却未听说有什么‘崤山仙客’胡浩。何况‘五毒掌力’一聚之下,应该整个手掌均色呈紫红,功力深者变成黑色,怎会像他,仅仅是掌心钱大一块略变色泽?”
    萧沛笑道:“全掌均呈黑色,是‘五毒掌’的绝顶火候,就算孙彪、潘小安二人,也没有这等造诣,除非……”上官奇听出他话中有话,遂不肯放松地接口问道:“除非是谁才练成‘五毒掌’的绝顶火候?”
    萧沛略为一怔,因话已出,只得答道:“‘五毒香妃’木小萍!”
    上官奇目光一亮,诧声说道:“木小萍是何许人,我怎么从未听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五毒香妃’?”
    萧沛笑道:“约莫十五六年之前,有位横霸江湖的‘震天神君’,上官朋友总该听过吧?”
    上官奇点头答道:“当然知道,这‘震天神君’因恶迹太多,被‘武林七老’联剑合诛于峨嵋金顶,但‘武林七老’中也同时伤折了三四位呢……”语音未毕,恍然有悟、眼珠一转又道:“我明白了,风闻‘震天神君’的姬妾甚多,萧寨主适才所说的‘五毒香妃’木小萍,莫非就是‘震天神君’的后宫佳丽之一?”
    萧沛含笑说道:“对了,木神妃于‘震天神君’死后,遁迹穷边,获得一册‘五毒真经’,练成了绝顶神功,更因她体具异香,遂有‘五毒香妃’之号!”
    南宫敬叫道:“萧寨主,我上官兄问的是胡朋友的武功来历,你却大谈那‘五毒香妃’木小萍则甚?”
    萧沛答道:“我胡贤弟是木神妃的腻友,他这‘五毒掌’的功力,便是由木神妃所传。”
    南宫敬哦了一声,目注胡浩,冷笑说道:“原来胡朋友的这点功夫是跟师娘学的,提起来未免不太光彩,我替你毁掉了吧!”
    话完,劲透指尖,把扣紧胡浩脉门的那支右手,猛力往外一抖!
    “吧”的一声,胡浩人飞丈许,摔在飞云道长面前。
    飞云道长忙把胡浩搀了起来,尚未问话,胡浩便废然叹道:“道长与萧大哥要替我报仇,小弟的一身功力已毁……”说话之间,业已举起左掌,向他自己的天灵拍下。
    萧沛急忙抓住胡浩的手腕,狞笑道:“胡贤弟振作一些,你难道没听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么?”
    胡浩面色惨淡,黯然不语。
    这时飞云道长站起身形,似欲向南宫敬叫阵。
    萧沛因知飞云道长功力比胡浩高不许多,下场也是白搭,遂急忙摇手叫道:
    “道长,你来招呼胡贤弟,由我亲身下场,因为南宫朋友在析城山中朗吟‘横刀斩狼”的诗句,分明是冲着我萧沛来的!胺稍频莱ぬ他这样说法,自然点头领命?
    萧沛起身下场,向南宫敬抱拳说道:“南宫朋友,你与上官朋友今日来此之意,是想挑我这座‘天狼寨’?”
    南宫敬剑眉双扬,微笑答道:“这座‘天狼寨’膏髓已满,萧寨主若能将其解散,倒是晋豫一带黎庶之福!”
    萧沛狂笑道:“答得好,答得好,这‘天狼寨’是我所建,当然我亦能毁,不过若是平白毁去,未免心有不甘,我要博点代价!”
    南宫敬道:“萧寨主开价吧,我且听听你要的是什么盘口?”
    萧沛笑道:“我想把它当作赌资,和你们孤注一掷!”
    上官奇在一旁笑道:“妙极了,我最爱赌,但不知怎样赌法?”
    萧沛目闪凶芒,剔眉说道:“今日既遇武林高手,萧沛不敢讳言,我所学之中,只有‘朱砂掌’与一柄‘天狼爪’尚具自信。”
    南宫敬点头说道:“我弟兄也早就听说萧寨主的这两桩绝艺颇著声威!”
    萧沛冷冷说道:“我打算用‘朱砂掌’和‘天狼爪’分向南宫朋友讨教,其中只要输了一样,便立即解散‘天狼寨’!”
    南宫敬暗惊对方出语之豪,剑眉双轩,含笑问道:“若是两项都输了呢?”
    萧沛似乎料到对方定有此一问,成竹在胸地应声答道:“倘若两技全输,除了解散‘天狼寨’外,并把我颈上人头自悬场中的高竿竿端,以成全尊驾‘横刀斩狼’的心愿!”
    南官敬抚掌赞道:“好,这赌注下得好,萧寨主豪气干云,不愧是横霸一方的绿林魁首!”
    萧沛目闪凶光,狞笑问道:“这是我的赌注,你们的呢?你们纵有必胜的信念,也应该先在赌博天平的另一端上,加点砝码才是!”
    南宫敬挑眉答道:“我弟兄谁若在你手下落败,谁就输你一颗项上人头!”
    语音顿处,侧顾上官奇,含笑叫道:“上官兄,小弟擅作主张,你同意么?”
    上官奇微笑说道:“贤弟既发豪语,我又何惜乎一颗人头,如今便请萧寨主挑对手吧。”
    萧沛摇头说道:“不必挑选,第一阵是互较掌力,随便你们哪位下常”上官奇生恐南宫敬制服胡浩,已有劳累,遂抢先叫道:“我来,我想领教领教萧寨主威震一方的‘朱砂掌力’!”萧沛笑道:“好,上官朋友请,我们下场玩玩。”
    上官奇含笑下场,南宫敬自然只好暂时归座。
    萧沛见他下场,抱拳含笑问道:“上官朋友,我们是各自在掌力上施展玄功,一较火候深浅?还是实际拼搏?”
    上官奇道:“随便,不管萧寨主如何划下道儿,上官奇都勉力奉陪就是!”
    萧沛目光一转,扬眉说道:“既然上官朋友是能者无所不能,我们不必拳来掌去,且做得文雅点,彼此略较功力便了!”说至此处,侧脸向身后喽罗叫道:
    “起火,备炉!”
    喽罗答应一声,立即搬来一只巨炉、一只巨锅、一箩铁砂,以及两块特制的耐火青砖。
    他们先在炉中起火,放上巨锅,再把一箩铁砂倾入锅内。
    炉火极烈,喽罗并持铲不住翻砂,使铁砂平均受热。
    等到锅中热气腾起,铁砂并微微变色时,喽罗们方把那两块耐火青砖用铁砂盖住,使其沉在锅底。
    萧沛取过一只小壶,向锅中倾了少许水儿。
    “滋拉”一声,水儿才触铁砂,便化作青烟而没。
    这种情况,显示锅中铁砂虽未赤红,也已烫极。
    萧沛目注上官奇,抱拳说道:“上官朋友请吧!”
    上官奇笑道:“萧寨主请先展绝艺,在下自当勉强学步就是。”萧沛也不再客气,便面炉而立,边自提聚玄功,边自猛搓双掌。
    搓了十来下后,显然可以看出,他右臂的肘部以下,业已变成了深红色泽。
    萧沛停手不搓,微一凝神,伸出右掌,插入那锅奇热的铁砂之内。
    青烟仍腾,“滋拉”之声仍作,但萧沛的脸上却毫无痛苦神色。
    他伸手直到锅底,取出一块青砖,高高抛起半空,等落到六七尺时,凌空一掌劈出,青砖立被掌风震成粉碎。
    飞云道长见状,为萧沛捧场地抚掌赞道:“萧大哥这‘朱砂掌’力的精深程度,真足以傲视江湖的了!”
    萧沛也面有得色,向上官奇微笑叫道:“上官朋友,你若不愿照样施为,便换个方式也可……”上官奇怎肯被他藐视,萧沛话犹未了,上官奇业已安然缓步,走到炉火之前。他并未像萧沛那样凝功搓手、做张做致,才一走到锅前,便伸出右掌,插入砂内。
    他掌上肤色未变,仍然莹白加玉,插入砂内之后,从锅底把另一块青砖缓缓取出。
    萧沛脸色大变,不等上官奇再学他抛砖击砖,便苦笑一声,摇手叫道:“上官朋友的功力真高,萧沛甘心认败!”
    原来萧沛取砖在先,上官奇取砖在后,一先一后之间,炉火未熄,锅中铁砂的热度自又增高不少!
    上官奇不单不惧,手掌入砂之际,又未起甚青烟,取砖动作,更故意比萧沛缓慢得多,自然不必再抛砖击砖,已可显然看出高下。
    上官奇手持青砖,目注萧沛。萧沛扬眉笑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萧沛虽然身在绿林,也尚有几分江湖骨气!”
    话完,喝道:“‘天狼寨’中的四大头目听令!”
    寨中头目等人,早就群集演武场四周观看热闹,萧沛一叫之下,所谓“四大头目”便应声走出,并立场中,等候萧沛指示。
    萧沛朗声说道:“‘天狼寨’从此解散,你们打开库房,把所藏金银扫数分给弟兄,命他们回转家乡,各安生计!”
    居右的一名头目浓眉双挑,目闪凶芒,抱拳叫道:“寨主何必……”萧沛摆手接道:“你们不必多言,大丈夫信诺当先,既立赌注,必当遵守,我的‘天狼爪’若是再败,立即自行悬头高竿。你们走吧,不许不遵命令,坏我名头,万一萧沛侥幸不死,则江湖中还尽有相逢之日。”
    四名头目不敢违抗,只得无可奈何地低头而去。
    上官奇与南宫敬均想不到这“铁爪天狼”萧沛居然能不轻所诺,表现得颇有骨气!
    他们方自交换了一瞥颇感意外的惊诧眼色,萧沛已向南宫敬抱拳叫道:“南宫朋友,请下场吧,你看,高竿悬绳,萧沛已准备了一颗人头,来领教你的震世绝艺。”
    南宫敬早就瞥见这演武场中有根十丈左右的高竿,竿上并有绳圈,可以放下,遂微笑说道:“萧寨主放心,这是公平赌命,我若落败,也照样毫不迟疑地把项上人头割下!”
    这时,萧沛业已把他的成名兵刃“天狼爪”取在手中。
    所谓“天狼爪”,就是一根鸭卵粗细、二尺长短的钢棍,棍端铸有五枚异常锐利的银爪而已。
    上官奇见南宫敬业已起身出阵,遂用“蚁语传声”功力向他悄然嘱道:“南宫贤弟,这是赌命之搏,千万不可骄敌大意,应该尽力求胜!”
    南宫敬点了头,缓步走出。
    由于上官奇这一嘱他慎重,不禁附带想起红衣少女告诫自己要注意萧沛狼爪中指之语。
    既然想起此事,目光便看向萧沛手中,觉得那狼爪中指,除了比其他四指略长略粗,也特显锐利之外,并未见有什么特别的奇处。
    南宫敬方自微觉哂然,突又想起根据上官奇的推断,那红衣少女可能是董夫人身边的“红衣昆仑”萧瑶?
    倘若所料不差,则这等人物岂有虚言?萧沛的“天狼爪”中指,定具异常凶毒!
    南宫敬想至此处,骄敌之心果敛,打算不论如何,且先把对方这“天狼爪”
    的中指毁掉再说!
    他一面心中动念,一面走到场中,与萧沛相距六尺对立,萧沛见他两手空空,蹙眉发话问道:“南宫朋友,你莫要忘了,这一场是兵刃相搏!”
    南宫敬点头笑道:“我知道,此来便是特意领教萧寨主的‘天狼爪’绝学。”
    萧沛发现他仍无动作,不禁注目问道:“既然如此,南宫朋友怎么还不亮出兵刃?”
    南宫敬笑道:“我的兵刃已在袖中,随时均可以施为,萧寨主无须客气,请进招吧!”
    他的这种动作并非骄敌卖傲,而是不愿意使萧沛看见他袖中之物。
    萧沛冷笑一声,剔眉说道:“南宫朋友真够狂傲,萧沛遵命进招,我把这颗六阳魁首交给你了!”
    语音方了,一式“跃马中原”,便以手中“天狼爪”向南宫敬的腹部点去。
    萧沛这“天狼爪”的中指中空,满贮剧烈毒汁,若在对面进攻之际,猛然喷出,委实任凭对方身法再高,闪躲再快,也必受相当伤损!
    但他对于一套七七四十九招“天狼爪法”也着实下有苦功,极具诡辣威力,故而萧沛不打算在第一招上便喷毒汁,要等看出自己仅凭招式无法取胜时,才蓦然突发杀手!
    这种想法原来不错,但萧沛哪里想得到,他在第一招上未喷毒汁,便从此永无机会。
    眼看“天狼爪”中指的锐锋距腹部仅约三尺,南宫敬仍自两手空空,巍立未动!
    萧沛钢牙挫处,猛一挺臂,“天狼爪”去势加快,电疾前袭!
    就在他加快攻势的同一瞬间,南宫敬儒衫微摆,身形右飘,右手儒衫大袖,在萧沛的“天狼爪”上轻轻拂了一下!
    萧沛原未想第一招便能伤敌,只想逼得南宫敬加以格拒,看看对方所用,究竟是何种兵刃?
    谁知南宫敬衣袖拂处,“铮”然微响,萧沛的“天狼爪”中指竟告应声折断!
    中指一断,毒汁全流,南宫敬的手中,却多了一柄长约七寸、乳白色的无光匕首!
    萧沛这只“天狼爪”是用纯钢加杂“寒铁”、“紫金砂”所铸,一般宝刀宝剑均不能断,故而绝未想到在兵刃方面会有甚伤损?
    等到发现不对,爪中所藏毒汁业已均告流尽!
    萧沛目眦尽裂,怒吼一声,振爪飞扑。
    南宫敬也不再客气,一式“秋风掠叶”,挥动手内“通天犀角”匕首,连身迎向萧沛所发的漫天爪影之中!
    “铮……铮……铮……铮……”
    四声脆响起处,人影由合而分!
    南宫敬手持“通天犀角”匕首,满面含笑,卓立当常那位“铁爪天狼”萧沛则手中握着一根铁棍,呆然失神,面色如土。
    原来他那“天狼爪”上的其余四枚利爪,也被南宫敬用“通天犀角”匕首一齐削断,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铁棍在手。片刻过后,萧沛方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说道:“果然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南宫朋友的宝刃既利,艺业也高,萧沛败得口服,死得心服!”
    说至此处,转身面向飞云道长和“崤山仙客”胡浩叫道:“道长与胡贤弟请替我收尸,萧沛这就遵照赌约,自行悬头高竿!”语音方落,飞云道长吟了声“无量佛”,黯然摇头叫道:“萧大哥,我们相交多年,怎么忍心目睹你高竿悬头,贫……贫道与胡贤弟,要……要先行告别的了!”
    萧沛叹道:“你们先走也好,恕我不送。”
    飞云道长与胡浩遂双双起身走去。
    这时,南宫敬则对萧沛略起怜悯之心,但他嘴皮方动,却被上官奇用眼色止住,不曾说出打算宽恕萧沛之语。
    萧沛目送飞云道长与胡浩走后,便向上官奇、南宫敬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飞身纵往竿端。
    竿高十丈,自难一纵可及,萧沛是先纵起三丈有余,然后抱住竿儿,猱升而上。
    在他猱升之际,南宫敬向上官奇悄声问道:“上官兄,你是不是认为这‘铁爪天狼’萧沛,绝无可恕之道!”
    上官奇低声答道:“真能洗心革面,孽海回头,哪有不可宽恕之理?我是觉得萧沛未必如此老实,可能还有什么花招?”
    南宫敬诧道:“他已把手下解散,自己也即将系首高竿,哪里还有什么花样可耍?”
    上官奇冷笑说道:“萧沛口中说得漂亮,目中却仍有凶芒闪烁,故而我料他心中未必甘……”南宫敬接口问道:“便不甘心,又能怎样?上官兄认为这狼爪已毁的‘铁爪天狼’,还有些什么凶谋毒计?”
    上官奇叹道:“江湖鬼蜮,狡变万端,我们再怎样聪明,也无法凭空测出萧沛的心中谋略!总而言之,我绝不相信萧沛肯就此自绝,贤弟且拭目以观,看看我所料可确?”
    他们互相低语之间,萧沛业已猱升到十丈高竿竿端,手挽长绳,发出一声厉啸。
    南宫敬咦了一声,点头说道:“果然有点蹊跷,他既到竿头,便应刎颈自绝,却还发啸则甚?”
    上官奇道:“他这啸声,可能是种暗号?”
    南宫敬笑道:“他既发出暗号,应有反应,怎的毫无动静?”
    话方至此,萧沛狼嚎似的厉啸,又复再度响起!
    南宫敬忍不住目注竿端,扬声问道:“萧寨主,你怎的还不自行践约,悬首竿端,这等发啸,是向谁求援乞命?”
    萧沛向他怒视一眼,不予答理,又复张口发出了第三声厉啸!
    这第三声厉啸与前两声厉啸效果不同,居然有了反响!
    所谓反响,是起了一片比他的厉啸声好听百倍的银铃般的娇笑。
    娇笑一起,不单萧沛发怔,连上官奇、南宫敬也为之愕然!
    “天狼寨”大厅之中,跟着闪出一条倩影,正是上官奇与南宫敬在前山所遇、自称“红粉天狼”的红衣少女。
    她缓步走到演武场,向高竿顶端的萧沛扬眉叫道:“萧沛,你不要再啸了,这演武场地下所埋的火药引信,业已被我剪断,你便用啸声通知你藏在远处的朋友及手下加以点燃,它也不会爆炸的了!”
    上官奇与南宫敬闻言之下,不禁好自心惊!
    萧沛果然存有凶谋,他是先使手下暨飞云道长、胡浩等离开现场,再借口悬头自绝,飞身高竿,然后用啸声通知,点燃演武场下早就埋藏的地雷火药,把强敌炸成灰烬!
    上官奇已够精明,猜出萧沛必有凶谋,却绝未想到这凶谋厉害到如此地步!
    若非红衣少女剪断炸药引信,岂非早中凶谋,平白把盖代雄谋,化作南柯一梦?
    他们方自想得惊心,那红衣少女又向萧沛叫道:“萧沛,如今你凶谋败露,手段已无,还是放光棍一点,遵照诺言,兑现赌注,替我乖乖自绝,悬头高竿了吧?”
    萧沛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利用竿端长绳,悠动身形,想向与红衣少女等所处的相反方向,逃出“天狼寨”外!
    南宫敬想不到竿端长绳还有这等妙用?欲待阻止,却已不及。
    红衣少女见状,面罩秋霜,哂然叫道:“无耻狗贼,你走不了!”
    话声中,略一扬手,两丝红线便从袖中飞出。
    这两丝红线,飞得既远,打得又准,其中一丝,先打在“铁爪天狼”萧沛身上,另外一丝,则截断了萧沛手中长绳!
    萧沛的穴道已为红丝所制,长绳再一断却,便从八九丈高空摔落地面,跌得五脏尽裂!
    红衣少女眼看萧沛已死,遂转身向上官奇、南宫敬袅袅行来。
    上官奇迎上两步,抱拳笑道:“姑娘真正高明,若非你识透奸谋,制敌机先,我与南宫贤弟此刻早成齑粉!”
    红衣少女嫣然笑道:“好说……好说……”在两声“好说”之后,红袖一翻,玉指疾弹。
    上官奇胸前连中三缕疾风,立告颓然晕仆。
    南宫敬作梦也未想到会有这种变化?不禁惶然莫知所措。
    红衣少女含笑叫道:“南宫少侠莫要惊惶,我此举绝无恶意。”
    南宫敬惑然说道:“我也觉得姑娘绝无恶意,但……但你却出手把我上官兄点倒则甚?”
    红衣少女笑道:“我是要救他一命!”
    南宫敬越发莫明其妙,扬眉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红衣少女向他瞟了一眼,含笑说道:“你这上官兄中了剧毒,我发现毒已将发,遂赶紧点了他‘三元大穴’,保命须臾,然后再设法救治。”
    南宫敬皱眉诧道:“上官兄适才较技乃占了上风,怎会中毒?
    红衣少女不待他说完,便即娇笑说道:“令人于败中中毒,只是庸才,令人于胜中中毒,才是高手。‘铁爪天狼’萧沛虽然恶贯满盈,身遭惨死,但心机之毒,相当可怕的呢!”
    南宫敬闻言之下,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萧沛定是在锅中铁砂之上淬有剧毒,他自己不怕,上官兄则无论胜负,均将惨遭不测!”
    红衣少女点头笑道:“对了,上官奇较技若败,按照赌注,应该自刎项上人头!若胜,萧沛也只消设法略为拖延时间,便可等待他肝肠寸裂,毒力发作而死,这种心机,真够厉害的了!”
    南宫敬目注晕仆地上的上官奇,向红衣少女抱拳问道:“姑娘能够为我上官兄去解所中奇毒么?”
    红衣少女娇笑答道:“大概可以,你先把他抱去大厅之内,我来试上一试!”
    这时,整个“天狼寨”的贼寇都已散去,显得异常静寂!
    南官敬刚把上官奇抱进大厅,便即一怔!
    因为大厅之上,居然准备了一些酒菜。
    这些酒菜,自然是红衣少女早就弄来,南宫敬看在眼中,不由钦佩对方履危若安的镇定风趣。
    他放下上官奇,目注红衣少女问道:“姑娘准备施救,要不要我来协助?”
    红衣少女娇笑答道:“话先说明,我不肯平白施救,我要收取报酬!”
    南宫敬点头说道:“应该,应该,姑娘若能将我上官兄所中奇毒去解,在下定不吝千金重报!”
    红衣少女向他瞟了一眼,媚笑说道:“南宫少侠,你这人看来风神绝世,相当倜傥,怎么讲起话来竟这等俗气?”
    南宫敬听得一怔,红衣少女又复笑道:“一开口便是‘千金重报’,这算显示你家资富有?还是把我视为拜金之人?”南宫敬被她训斥得有点面红耳赤,赶紧抱拳陪笑说道:“在下失言,敢向姑娘陪罪!”
    红衣少女笑道:“陪罪倒是不必,只要你以后不再说这些俗气话儿就好。”
    南宫敬喏喏连声,并向红衣少女问道:“姑娘所需是何报酬?在下只要力所能及,必……”红衣少女连连摇手,截断南宫敬的话头,指着桌上的酒菜,娇笑说道:“当然力所能及,我所谓的‘报酬’,只是要你这位南宫少侠,陪我喝上几杯酒儿!”
    南宫敬先是一怔,旋即点点头笑道:“姑娘真够风趣,在下亟愿奉陪,来来来,我先敬姑娘一杯!”
    说完,斟了一杯酒儿,便举向唇边,意欲饮荆红衣少女止住南宫敬,扬眉问道:“南宫少侠,你怎么这样放胆饮酒,不怕酒中有毒?”
    南宫敬笑道:“若非姑娘相救,识破奸谋,我与上官兄早就在演武场中化为齑粉,解铃之人,怎会系铃?我没有理由再怀疑姑娘有何恶意!”
    语音甫落,杯儿已扬,把杯中美酒喝得干干净净。
    红衣少女也陪他干了一杯,含笑叫道:“南宫少侠……”四字方出,摇头笑道:“称‘少侠’二字,既俗气,又颇蹩扭,我们改个称呼好么?”
    南宫敬道:“但凭姑娘……”
    红衣少女向他送过一丝极为娇媚的微笑说道:“我叫你小兄弟,你恼不恼?”
    南宫敬因有上官奇的先人之见,把这红衣少女猜为董夫人身边的“红衣昆仑”
    萧瑶,遂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小弟有了这样一位姊姊,真是天下大幸事,哪还有着恼之理?”
    红衣少女举杯笑道:“来,小兄弟,如今该我敬你一杯!”
    南宫敬当然饮尽,并向红衣少女笑道:“你已经是我姊姊,总应该把名号告诉我这小兄弟了吧?”
    红衣少女扬眉说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健忘?我不是业已告诉你,我叫‘红粉天狼’了么?”
    南宫敬摇头道:“姊姊莫开玩笑,你不会是‘狼’,天下哪有这等美貌的‘狼’和这等良善的‘狼’?”
    红衣少女脸上添了几分酒色,益增娇艳,星眼微飘,媚笑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狼?我不单是‘狼’,并是只‘色狼’,是只‘红粉色狼’,如今便要把你这小兄弟吞下肚去!”
    她一面说话,一面娇躯欺处,竟流露出满脸春意,向南宫敬的怀中偎来!
    南宫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俊脸发白,赶紧一推桌儿,飘身向后纵出。
    “咯咯……咯咯……”
    红衣少女见他吓成这副样儿,不禁格格娇笑。
    南宫敬有点着恼地扬眉问道:“你笑些什么?”
    红衣少女目注南宫敬,点头笑道:“我是笑你这位小兄弟着实不错,武功过得去,风神顶呱呱,尤其这种见色不迷的高尚品格,更是年轻男子难得的美德!”
    南宫敬俊脸通红,恍然苦笑叫道:“妹姊,你……你方才是试我?”
    红衣少女微颔螓首,含笑说道:“对了,我方才是在试你,试出你人品端正以后,打算替你牵牵红线,介绍一位红妆密友给你……”南宫敬目注红衣少女,扬眉叫道:“姊姊……”红衣少女摇手笑道:“敬弟,你不要看着我,我大了几岁,和你不配,是打算介绍一位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武功也比我高明的绝代夫人给你。”
    南宫敬看出对方语出由衷,并非说笑,不禁窘得不知应该怎样答对才好?
    红衣少女推杯笑道:“好了,酒儿业已饮过,如今应该办正事了!”
    款款站起身形,取出一粒绿色丹药,塞进了上官奇的口中,向南宫敬笑道:
    “敬弟,你用杯酒儿替你上官兄把药度下,顺便看看他脸上是否戴有人皮面具?”
    南宫敬愕然问道:“人皮面具?姊姊为何怀疑我上官兄……”红衣少女笑道:
    “我不是怀疑别的,只觉得这位上官奇面容虽然苍老,手腕肤色却颇白嫩润致,遂有以为他是个年轻人,戴上了一副苍老的人皮面具之想!”
    南宫敬细一思索,颇觉红衣少女之言有理,遂于用酒度药之际,当真在上官奇的脸上略加察看。
    但察看之后,却向红衣少女摇头说道:“姊姊,你猜错了,上官兄脸上不曾戴有人皮面具,这副苍老的容颜,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红衣少女笑道:“这样才对,你们既是知交,他便不应该对你有甚瞒哄失实之处!”
    南宫敬问道:“姊姊喂我上官兄所服的灵药,要多久才生效用?”
    红衣少女答道:“我如今便要替他解开适才被点的‘三元大穴’,再略作推拿,他便可去毒无事的了!”
    语音一了,走到上官奇身边,隔空凝劲,向上官奇胸前电疾连点三指。
    上官奇身躯一颤,红衣少女的右掌已贴向他“七坎穴”上,柔声叫道:“上官兄,你已服我灵药,且以本身真气,随我导引,在四肢百穴之间流转一周,便可去毒无疑!”
    话方至此,脸色突然微变!
    南宫奇也听得这“天狼寨”的大厅顶上,似乎有了极轻微的声息!
    这声息似有似无,倘是来了敌人,南宫敬心中明白,这来人功力必然远超“铁爪天狼”萧沛,甚至高于自己之上?
    就在与红衣少女均有警觉之际,一声霹雳,突起当头!
    霹雳声中,厅顶巳被震破,十来线火红的精光,向红衣少女暨南宫敬、上官奇等当头飞落!
    红衣少女用“传音密语”向南宫敬叫道:“敬弟,你帮上官兄行动疗毒,我去擒住来人!”
    密语方住,娇叱已起,竟冲着那十来线火红的精光,向厅顶破孔飞身窜出!
    那些火红的精光来势既猛且烈,但红衣少女衣袖微扬之下,竟似被全部接去。
    等她身形穿出厅顶破孔之后,几声霹雳和几声厉叱,又复响起。
    南宫敬是内家高手,一看红衣少女所施展的身法手法,便知这位姊姊身负罕世绝艺,比自己高得太多!
    故而,他并不对厅上恶斗来敌的红衣少女担心,只向上官奇低声叫道:“上官兄,来敌已由那位穿红衣的姊妹前去处置,你只管放宽心肠,由小弟相助,以本身动力加速药力灵效,去除所中奇毒便了!”
    上官奇深明利害,果然心无旁骛地全神行动去毒。
    等他气走周身,觉得毒力已去,人也复原,遂睁目叫道:“南宫贤弟,我已无恙,厅顶上怎无声息?”
    南宫敬一怔,皱眉说道:“怪事,我们上去看看!”
    话方出口,人已飞身而起,从破孔中窜上厅顶。
    上官奇跟踪而出,一看之下,两人全都怔住!
    原来厅顶之上除了布满一片殷红血渍之外,根本着不见半点人影!
    不单来敌无踪,连那位红衣少女也告不知去向。
    南宫敬一提真气,诧声叫道:“姊姊……姊姊……”他用的虽是“传音及远”
    神功,但四外寂寂,却绝无半点回答。
    上官奇看他一眼,扬眉笑道:“贤弟真有办法,转眼间便和那位姑娘变得如此熟络!”
    南宫敬俊脸微红,岔开话头,向上官奇问道:“上官兄,你知不知道你是怎样中的剧毒?”
    上官奇想了一想,目闪神光说道:“我觉得没有别的可能,定是‘铁爪天狼’萧沛把沾肤伤人的特殊剧毒淬在锅内铁砂或是砂内青砖之上!”
    南宫敬点头说道:“上官兄猜得不错,那位姑娘发现你所中的剧毒已将发作,恐怕来不及说明,急忙点了你‘三元大穴’,再行设法疗治,她怕上官兄有所见怪,要我代向你婉转致歉!”
    上官奇苦笑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应该向她致谢,怎么她反而向我致歉起来?”
    南宫敬叹道:“这位姑娘先揭破‘铁爪天狼’萧沛的阴险凶谋,又为上官兄去除剧毒,帮忙实在不小,彼此陌路初逢,风萍未识,我不懂她为何……”上官奇接口笑道:“你不懂,我倒懂了!”
    南宫敬忙问道:“上官兄认为她是为了何事对我们竭力相助?”
    上官奇正色答道:“助正诛邪,仗义拔刀,我辈以‘侠’自命,原应如此!
    但我却觉得,除了仗义以外,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位姑娘爱上你了!”
    南宫敬脸上一热,摇手说道:“不对,不对……”上官奇道:“为何不对,贤弟如此风神,如此人格,怎不令武林红粉个个爱煞卫玠,看煞潘安?”
    南宫敬红着脸儿说道:“她……她倒是试过我的人品。”上官奇问道:“怎么试法?”
    南宫敬把话说漏,无法隐瞒,只得把红衣少女故意索取报酬,要自己陪她饮酒,并佯装风情,吓得自己避席而起等事,向上官奇说一遍。
    上官奇听得失笑说道:“这不是正说明我所猜不错,她对你极有意么?”
    南宫敬苦笑说道:“小弟避席之后,她便说明只是试探我的品格,要负责为我介绍一位极理想的红妆密友。”
    上官奇闻言之下,不禁失声一笑。
    南宫敬诧道:“上官兄,你笑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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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官奇道:“我笑老弟真是未曾经过情海波涛,怎会相信那位姑娘的推托搪塞之话?”
    南宫敬连摇双手说道:“不是,不是,她不是推托搪塞!”
    上官奇笑道:“贤弟何以见得?”
    南宫敬遂把红衣少女曾说过的“我大了几岁,和你不配,是打算介绍一位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武功也比我高明的绝代夫人给你”等语,对上官奇复述一遍,说完并正色又道:“她说话之时神色诚挚,显然语出由衷,决非语不由衷,决非搪塞推托!”
    上官奇向南宫敬抱拳拱手,扬眉笑道:“这样说来,我应该恭喜南宫贤弟的了。”
    南宫敬苦笑道:“小弟对于此事,正不知如何应付?上官兄怎么还加调侃呢?”
    上官奇笑吟吟地说道:“此事有何难处?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倘若那位红衣女郎当真介绍一位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绝代夫人给你,你就和她誓海盟山,卿卿我我便了!澳瞎奇白他一眼,皱眉叫道:“上官兄莫说笑了,我们且来研究研究怎样处理‘天狼寨’吧!?
    上官奇不假思索地轩眉说道:“无须研究,这等血腥盗薮,常人居之不宜,最好是乞灵丙丁,付之一炬!”
    南宫敬自然点头,两人遂到处放火,把整座“天狼寨”都烧了起来。
    火光大作之下,南宫敬仍自徘徊,上官奇不禁失笑问道:“贤弟留连不去,是不是思念你那位新结交的姊妹?”
    南宫敬颔首答道:“她帮了我们大忙,厅顶瓦上又留有那多血渍,我……我有点放心不下!吧瞎倨嫘Φ溃骸跋偷芊判暮昧耍你这位姊姊神出鬼没,本领极大,不会有甚凶险,何况她还要为你缘牵红线,身作冰人,前途更必有相聚的机会……”说至此处,蓦然想起一事,又复目注南宫敬道:“你们姊弟之间已然订交,总该知道你那位姊妹是否我所猜想的‘红衣昆仑’萧瑶??
    南宫敬摇头说道:“我正想问她,她已上厅追敌,失去踪迹,只好等下次相逢之际再问她了。”
    这时,火势越来越大,炎威逼人,南宫敬与上官奇边自离却“天狼寨”边自叹道:“我们这次的‘天狼寨’之行,虽然剪除了‘铁爪天狼’萧沛,荡灭盗薮,但对于‘紫竹血案’一事,仍未获得任何进展……”上官奇不等南宫敬话完,便接口说道:“南宫贤弟,我的看法与你不同,我认为不单有了收获,这收获并极关重大!”
    南宫敬有点莫名其妙,不禁向上官奇诧然注目。
    上官奇笑道:“贤弟莫非忘了那传授给‘崤山仙客’胡浩‘五毒掌’力的‘五毒香妃’木小萍么?”
    南宫敬道:“当然不会忘掉,上官兄认为那木小萍与‘紫竹血案’有关?”
    上官奇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一定有关,并还关系极重!”
    南宫敬继续问道:“上官兄是根据何事如此推断?”
    上官奇朗声答道:“因这‘五毒香妃’木小萍是‘震天神君’宠姬,而‘震天神君’又是被称‘武林七老’联剑合诛于峨眉金顶!”
    南宫敬苦笑道“上官兄说了半天,只是武林旧事,我尚未听出与顾大哥惨遭暗算的‘紫竹血案’有任何关系?”
    上官奇向他深深看了两眼,并拉着南宫敬的手儿,神色诚恳地问道:“南宫贤弟,你对我信不信任?”
    南宫敬不解其意,只好点头答道:“当然信任!”
    上官奇道:“既然信任,贤弟便暂时不必再问我为你猜疑‘五毒香妃’木小萍与‘紫竹血案’的关系甚重之因,总有一天,我在时机适当之际,会替你把这个疑团打破!”
    南宫敬听他这样说法,自然不便再追问,遂改变话头笑道:“上官兄既认为‘五毒香妃’木小萍嫌疑甚重,我们是否便不必再盲目侦察,只在她身上着手?”
    南宫敬点点头说道:“我确是这等打算,但萧沛已死,当时忘了问他,木小萍巢穴何在?如今……”南宫敬接口笑道:“萧沛虽死,胡浩仍活,他既是‘五毒香妃’木小萍的面首之一,定必知道木小萍的踪迹巢穴!”
    上官奇笑道:“贤弟的话虽不错,但我们又到哪里去找胡浩呢?”
    南宫敬道:“这厮动力被我毁掉,定走不快,又是与那飞云道长同行……”
    话方至此,上官奇双眉微挑,含笑说道:“贤弟提醒我了,我们要找胡浩,应该从飞云道长身上着手。”
    南宫敬目注上官奇道:“上官兄莫非知道飞云道长的巢穴所在,是哪座道院主持?……”上官奇摇头笑道:“这道人只是一名绿林流寇,哪里会是什么道院主持,我仿佛记得他是雪山遗孽,定与昔日‘雪山派’门下的一些牛鬼蛇神互通往来,遂想前往另一雪山遗孽之处,找寻他与胡浩的踪迹!”
    南宫敬道:“上官兄是不是想起这析城山中,或是此山左近,还住有什么雪山余孽?”
    上官奇点头说道:“大约离此三四座”峰头过去,住有一个以淫凶狠毒出名的‘女屠户’华三娘。“南宫敬听了“女屠户”华三娘之名,想起百静神尼之言,向上官奇含笑问道:“上官兄,这‘女屠户’华三娘不是精于‘三阴绝户掌’么?”
    上官奇道:“‘三阴绝户掌’还在其次,更厉害的是她还精于各种迷魂暗器,贤弟遇上她时,要特别留神一点。”
    南宫敬连连颔首,遂由上官奇引路,向“女屠户”华三娘所居之“迷魂坳”
    驰去。
    途中,南宫敬笑道:“上官兄,你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单各种文武学识均极渊博,连对各处山川形势也如此熟悉!”
    上官奇微笑说道:“贤弟不要捧我,我不过因久居中原,对豫、皖、晋、鄂等各地山川略为熟悉,尚不知有多少边荒奥秘之区未到过呢?”
    南宫敬道:“等我们破了‘紫竹血案’,为我顾大哥报仇雪恨之后,小弟愿意奉陪上官兄东观沧海,南游滇桂,北穷阴岭,西上昆仑……”上官奇失笑说道:
    “多谢贤弟,但那时与贤弟逍遥八荒四极的同游俊侣,大概不是我这糟老头儿,而是一位文武兼资、风华盖世的绝代夫人!”
    南宫敬俊脸一红,向上官奇瞪了一眼说道:“小弟对上官兄说的是肺腑之言,上官兄怎么反对我调侃取笑?”
    上官奇笑道:“我绝非取笑,贤弟难道忘了你那位红衣姊妹向你所许的诺言?……”说至此处,语音微顿,向南宫敬深深看了一眼,正色说道:“南宫贤弟,我希望你择偶的条件不要太高,其实像你那红衣姊姊,人品武功,两堪绝世,得妻如此,已可无憾的了!”
    南宫敬也加以反击,扬眉笑道:“上官兄是否对那位红衣姊姊有意?我来找个机会为你们一作冰人如何?”
    上官奇“哈哈”大笑,捻须说道:“时光若能倒流二十年,我真要谢谢贤弟这番美意。如今,老夫耋矣,‘一谢梨花压海棠’是最煞风景之事,你那位娇滴滴、俏生生的红衣姊姊,会看上我这根入土半截的老骨头?”
    语声方住,突然听得有个异常娇朗清脆的女子口音含笑说道:“那倒并不见得,或许嚼起你这根老骨头来,滋味会特别隽永?”
    上官奇的江湖经验已称相当练达,但在这几句话入耳之后,也不禁弄得好生尴尬,有点面红耳赤!
    南宫敬听出是那位红衣女郎口音,赶紧叫道:“姊姊……姊姊……”但那娇脆的语音于一发之后,便不再作声,虽经南宫敬接连喊叫了几声,也毫无反应。
    最妙的是眼前一片空旷,根本无处藏人,竟不知适才那娇脆的语音,是从何处传来?
    南宫敬还在面带讶容,张目四顾,上官奇却叹息一声叫道:“南宫贤弟,你不必找了,你这位姊姊委实太以高明,她用的是极上乘的‘六合传音’玄功,除非她自愿现身相见以外,我们找不着的!”
    南宫敬笑道:“上官兄,你要凭良心说话,我这位姊姊除了‘极为高明’之外,是否也‘极为风趣’?”
    上官奇颔首说道:“我承认她极为风趣,但……”“但”字才出,忽又住口不语。
    南宫敬含笑问道:“上官兄为何不说将下去?”
    上官奇苦笑道:“我不敢再批评了,因为我恐怕你这位神出鬼没的姊姊,会在听得芳心不悦之际,赏我两记耳光!”
    南宫敬失笑说道:“不会,不会。一来,我相信我那位姊姊不会如此心胸狭隘。二来,我也相信上官兄不会对她有过份失敬的批评。”
    上官奇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这倒确是实情,我只是觉得她太以厉害,有点过份豪迈而已,并非有甚其他的不敬之语!”
    因为照那红衣女郎在“天狼寨”中的表现看来,“厉害”二字,确是当之无愧!
    至于刚才那两句“或许嚼起你这根老骨头来,滋滋味会特别隽永”的话儿,又着实豪迈得有点惊人。
    两人一路说笑,翻过了几座峰头,业已接近“女屠户”华三娘所居的“迷魂坳”。
    但那位红衣女郎却只宛若神龙般一现,说了两句话儿之后,便未再现过踪迹。
    上官奇站在小峰半腰,指着峰下山坳中的一片房舍,向南宫敬笑道:“南宫贤弟请看,那‘女屠户’华三娘俨然一方之霸,她这‘迷魂坳’的局势,并不比‘天狼寨’差上多少,只未在江湖间公开作案而已。”
    这时,天已入夜,从峰腰往下看去,只见山坳中黑压压的一片房舍,占地果不在校南宫敬目光微注,扬眉问道:“上官兄,我们对于这‘迷魂坳’,是分探,还是合探?是明闯,还是暗察?”
    上官奇略一思索答道:“若是为了容易侦察隐情,获得有关‘紫竹血案’的资料起见,自然是以分探暗察比较有效!”
    南宫敬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分探暗察便了。”
    上官奇道:“好,我由东往西,贤弟就由西往东,分头暗察坳内群凶动静,但贤弟必须注意一件事儿……”南宫敬接口问道:“上官兄有何指教?”
    上官奇指着坳中房舍说道:“如今天色已黑,看不清坳中房屋的位置情况,但据我所知,华三娘这处巢穴既以‘迷魂坳’为名,其房屋布置,便暗含极高明之阵法……”南宫敬笑道:“上官兄放心,小弟对于‘阵法’一道,幼承严父训诲,倒还不算外行!”
    上官奇闻言,点头说道:“贤弟既是行家,我们便分头暗察,尽量莫露形迹,等彼此聚合,互述所见后,再决定如何行动!”
    商议既定,两人便一东一西,分头行动。
    但上官奇行来及丈,耳中又闻银铃般的笑声。
    上官奇闻声一怔,正待四外观看,一条曼妙的人影,带着一片幽香,业已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人正是适才表示对他这根老骨头不无兴趣的红衣女郎。
    上官奇不知怎的,见了她竟有点心中微跳,不大自然。
    他刚自一抱双拳,那红衣女郎已先开口笑道:“喂,老骨头,我应该对你怎样称谓?”
    这“老骨头”三字,把上官奇听得脸上一热,赶紧陪笑道:“在下上官奇,前在‘天狼寨’中不是业已……”红衣女郎不待上官奇话完,便即娇笑说道:
    “你刚才批评我过于豪迈,我如今却要批评你不够豪迈。”
    上官奇见自己与南宫敬所作密语又被对方听去,不禁苦笑说道:“姑娘见责在下‘不够豪迈’,想必有什么根据?”
    红衣女郎笑道:“我当然会问得你无词可辩,一个一直以虚名假姓骗人之人,能称得‘豪迈’二字么?”
    上官奇大吃一惊,注目问道:“姑娘这样说法,是认为我‘上官奇’……”
    红衣女郎妙目流波,接口娇笑说道:“还要自称‘上官奇’,我告诉你,你既然认为我太以厉害,我就索性给你点厉害瞧瞧,我不单知道你不叫‘上官奇’,并可叫破你的庐山面目!”
    上官奇被她挑逗得也自动了好胜之心,轩眉一笑,摇头说道:“我相信姑娘厉害,但却不相信你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红衣女郎向上官奇看了两眼,缓缓说道:“好,你听着,我要说了,我认为你不是‘上官奇’,而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红衣女郎的这番话儿,真把上官奇听得目瞪口呆,木立当地。
    红衣又郎见了他这副神情,嫣然一笑又道:“顾大侠,你也是翩翩英年、风神俊朗之人,我不该再称你为‘老骨头’,但你总该深深服贴我的‘厉害’了吧?”
    上官奇从双目中闪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盯在红衣女郎身上,两道眉头,却是深深蹙起。
    红衣女郎笑道:“你不要皱眉,我懂得你化名诈死的伟大襟怀,也愿意帮你暂瞒南宫敬,不把这内幕揭开。”
    上官奇真是“紫竹书生”顾朗轩所乔装,闻言之下,长叹一声说道:“姑娘确实厉害,但我却仍不相信你能知道我为何要向南宫贤弟化名诈死的一片苦衷!”
    红衣女郎敛却笑容,正色说道:“我知道,因为我也去过北天山‘紫竹林’!”
    顾朗轩神色一震,红衣女郎又继续说道:“就在你大惊失色,勘查一切情况,并为‘紫竹先生’南宫老人掩埋遗体之际,我恰好赶到当场,隐身在‘紫竹林’内!”
    顾朗轩叹道:“我与南宫贤弟在采石矶订交以后,有事新疆,遂于路过北天山时,特去‘紫竹林’拜谒南宫老伯,谁知竟发现了那钞紫竹血案’!于是……”
    红衣女郎摇手说道:“我替你说,于是你便顾虑到南宫敬天性纯孝,倘若知道老父噩耗,急痛之下,多半悲极智昏,冲动异常,不单不易查明仇家,甚至于反而中了凶邪毒计……”顾朗轩点头赞道:“姑娘真聪明绝顶,猜得一点不错!”
    红衣女郎道:“于是,你便利用你住在伏牛山‘紫竹林’和号称‘紫竹书生’,先作了一番诈死安排,然后化名上官奇,找着南宫敬,带他坟前拜兄,和他以局外人的义愤心理,查究‘紫竹血案’,追缉杀父深仇,你再殚智竭力地从旁协助。”
    顾朗轩以一种万分佩服的神情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完全对,姑娘之言,如见在下肺腑,我认为这样作法,会对我南宫贤弟稍好一点!”
    红衣女郎笑道:“岂止稍好一点,好得多了,这样可使他心神安定,灵智不乱!否则……”顾朗轩接口问道:“姑娘莫非在发现‘紫竹血案’之后,便一直跟着我么?”
    红衣女郎摇头答道:“没有,我是于有事中原时,在伏牛山‘双松谷’口,发现了‘紫竹书生顾朗轩之墓’,心头奇诧,设法追踪你和南宫敬的行迹,才逐渐研究出你的一片苦心!”
    顾朗轩道:“照姑娘这样说来,你倒同意我如此作法?”
    红衣女郎笑道:“岂仅同意,并且对你的苦心孤诣敬佩万分,刚才我不是业已说过,愿意帮你暂时瞒着南宫敬么?”
    顾朗轩双眉徽轩,目光炯炯地看着红衣女郎,抱拳笑道:“姑娘,我要请教一声,像姑娘如此风神才智的绝代英杰,八荒四海,能有几人?姑娘大概是董夫人的……”红衣女郎不等顾朗轩话完,便即点头笑道:“你也猜得不错,我正是昆仑董夫人的两个义女之一,‘红衣昆仑’萧瑶。”
    顾朗轩抱拳笑道:“萧姑娘瑶池极品,天上神仙,在‘天狼寨’内对我有两度救命之恩,顾朗轩理当谢过。”
    萧瑶娇笑道:“顾兄是一代豪侠,怎还作凡俗语?”顾朗轩脸上一热,萧瑶又复笑道:“顾兄,你知道我为何要揭开你的本来面目,与你作此深谈?”
    顾朗轩略一寻思,摇头苦笑说道:“萧姑娘太以高明,在下不敢以蠡测海,以蛙窥天……”萧瑶笑道:“顾兄不要太谦,我是要告诉你,你在千也对万也对之中,却偏偏略有疏忽,作错了一件事儿!”
    顾朗轩想不出对方所指属于何事?只好抱拳问道:“在下愚昧不知,尚请萧姑娘不吝指教!”
    萧瑶看他一眼,扬眉说道:“你带领南宫敬前往‘双松谷’拜坟虽可,却不必在坟前立上一方什么‘中州大侠紫竹书生顾朗轩之墓’的墓碑!”
    顾朗轩道:“我本来并未立碑,那是我南宫贤弟于悲痛万分下手镌所立。”
    萧瑶笑道:“你们二人‘生死结盟’,他替你盟兄立碑是理所当然,但你却应该在他立碑以后,悄悄设法把墓碑撤掉!”顾朗轩皱眉问道:“难道我未曾撤碑,竟出了什么纰漏?”萧瑶点头道:“这纸漏出得可不小,不过却是绝对出于你的意料之外,不应怪你。”
    顾朗轩满怀疑惑地讶然问道:“萧姑娘快请明教,究竟出了什么样的纰漏?”
    萧瑶目注顾朗轩,扬眉笑道:“顾兄,你是不是有位红妆密友叫做‘梅花女侠’林傲霜?”
    顾朗轩先是一愕,旋即摇头叹道:“萧姑娘,你……你本领是否太……太大了一点?怎会晓得这多事情?“萧瑶摇头答道:“这不是我本领大,是我凑得巧,我于‘双松谷’口发现你的‘坟墓’之时,那位林傲霜女侠正跪在坟前,哭得哀哀欲绝!”
    顾朗轩“哎呀”一声,皱眉说道:“她……她远居广东罗浮,怎么黔…恰好在这时跑来?“萧瑶笑道:“这我可不晓得了,但既系密友,必然情深,林女侠由罗浮赶来伏牛山,探望她的意中人,也不算是什么过份意外之事!”
    顾朗轩紧皱眉头,向萧瑶问道:“林傲霜除了在坟前痛哭之外,她……她……
    她还……“萧瑶接口说道:“她还表示要在坟旁结庐,永远厮守,不使你泉下寂寞。”
    顾朗轩虽然一向足智多谋,但如今却也急得一筹莫展,连搓双手,自语说道:
    “这可怎办?……这可怎办?”
    萧瑶笑道:“并不难办,你赶紧回趟伏牛山‘双松谷’,向那位林姑娘把话说明,不就可以化悲为喜了么?”
    顾朗轩苦笑说道:“南宫贤弟已入‘迷魂坳’,我怎么脱得开身?……”萧瑶娇笑说道:“小挟迷魂坳’算得什么?南宫敬有我帮忙,难道你还放心不下?”
    顾朗轩目光一亮,扬眉说道:“萧姑娘若肯对他照拂,我自然放心,但……”
    萧瑶白他一眼,失笑说道:“别再但了,赶紧走吧,我看出林傲霜不单要结庐守墓,并有落发为尼之意,你若去迟一步,将无法对她交代,彼此要抱憾终身的呢!”
    顾朗轩听得惊出一身冷汗,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就回趟伏牛山,向林傲霜说明一切,但我们如何相会……”萧瑶接道:“我和南宫敬当然不便前去‘双松谷’,只得尽量在此等你,即令有事非要离去不可,也定会留下讯息。”
    顾朗轩听了萧瑶这样说法,再三拜托她照拂南宫敬之后,遂拼命飞驰,赶回伏牛山而去。
    萧瑶目送顾朗轩去后,叹息一声说道:“这两位异姓手足,均是仁义如天,重人轻已之人,在险恶江湖之中,真算难能可贵!”
    说完之后,红衣微闪,也向峰下的“迷魂坳”中扑去。
    一到峰下,刚入“迷魂坳”,便看出上官奇所言不谬。
    坳中房屋,不单均系按照奇门方位建造排列,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得异常严密!
    南宫敬看了这种情况,心中立即生疑?
    他暗忖,“女屠户”华三娘并未像“铁爪天狼”萧沛那样明张旗鼓,占山立寨,不过在这“迷魂坳”中隐居,却要设下如此森严的戒备则甚?
    他对奇门阵法秉承家学,极为内行,遂一面疑思,一面蹑足潜踪,悄悄向前走了过去。
    前面不远,有一排高大房屋,不单灯光明亮,并有笑语之声传出。
    南宫敬认为必是有人在室内饮宴,遂一闪身形,悄然跃过。
    到了那排高大房屋之前,恰好有两名庄丁提灯迎查过来。
    南宫敬为了刺探秘密,自不愿轻易惊动对方,一式“野鹤冲天”,拔起身形,贴在屋檐之下。
    就在这时,听得室中有个粗豪的口音“哈哈”笑道:“庄主也是太多虑了,我就不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胆之人,敢来‘迷魂坳’中撒野!”
    另外一个比较苍老的语音说道:“唐老弟,你不要大意,‘天狼寨’都被敌人挑了,连‘铁爪天狼’萧寨主那么高的一身功力,也惨死寨中,未能逃出劫数!”
    粗豪语音颇为吃惊地哦了一声说道:“有这等事,陈兄是听谁说的?”
    南宫敬由话中听出,室内两人,一个是唐姓壮汉,一个是陈姓老叟。
    这时那陈姓老叟笑着答道:“我刚才在内院伺侍庄主,是听两位来自‘天狼寨’的贵客谈起。”
    唐姓问道:“来自‘天狼寨’?这两位贵客是谁?”
    陈姓老者笑道:“一位是飞云道长,一位是‘崤山仙客’胡浩,其中胡浩的一身内家功力,并在‘天狼寨’中被人废去!”
    南宫敬听至此处,知道上官奇猜得不错,飞云道长与胡浩正是落足在“女屠户”华三娘的“迷魂坳”中。
    室中一阵狂笑,那唐姓壮汉又道:“陈兄,照你所说,敌人虽然极厉害,但有昨夜来的那位高人在此,”迷魂坳“尚有何失?对方真若敢来,无殊飞蛾投火的了!”
    南宫敬闻言,暗忖这唐姓壮汉口中的那位高人,不知是什么路数?听来似乎要比萧沛、胡浩等人高出不少!
    正在思索,陡然一道孔明灯光,向南宫敬藏身的屋檐之下照了过来。
    原来南宫敬未换夜行衣靠,人虽以绝顶轻功贴身屋檐暗处,但腰间系丝却不慎下垂,以致露了痕迹!
    一道孔明灯光照处,七八道孔明灯光向他集中投照。
    跟着崩簧响处,十来支弩箭锐啸破空,把南宫敬藏身处的屋瓦墙壁射得一片碎响。
    南宫敬知晓踪迹已露,遂顺手揭了一块屋瓦,飘身从檐下闪出。
    身形才现,右手已扬,屋瓦被他捏碎成无数小块,以“满天飞雨”的手法发出!
    那些匣弩手正待二度发箭,已被这片碎瓦飞雨打得纷纷栽倒!
    室中两人,闻声扑出,果然是一个手执鬼头刀的粗壮汉子,和一个手执丧门剑的半百老者。
    这两人的身手相当敏捷,才一出室,丧门剑便直刺咽喉,鬼头刀猛削小腹,两般兵刃齐向南宫敬的致命要害递到!
    南宫敬冷笑一声,身形微闪,让过下三路的鬼头刀猛削,并疾伸三指,准确无比地把丧门剑的剑身撮住!
    那陈姓老者哪里见过这等高明的人物?提劲猛一抽剑,竟未抽动。
    南宫敬左手微弹,几缕指风便向陈姓老者的胸前袭去。
    陈姓老者无可奈何,只得愤然撤剑,双足倒蹬,向后纵身。
    这时,南宫敬的脑后又起了金刃劈风之声。
    他轻轻一抛,使丧门剑凌空翻身,掉转剑柄。
    人则直等脑后金刃劈风的声息将到头顶的刹那之间,才蓦然电疾右闪,使那唐姓壮汉十拿九稳的一招“力劈华山”。劈了个空。
    在如此情形下,唐姓壮汉自然把招式用老,收势不住,闪了一个踉跄。
    南宫敬于闪身之际,接着空中剑柄,趁势及时发剑,剑尖从肘下穿出!
    唐姓壮汉踉跄之下,正好撞上剑尖,整柄丧门剑,足足有三分之二刺进了他的左肩!
    南宫敬动作如电,霍然转身,一脚踢开唐姓壮汉的尸身,拔出丧门剑来,脱手凌空飞掷!
    陈姓老者倒纵而去,因心怯南宫敬追击,特以全力施为,纵出一丈八九。
    但他脚尖刚刚沾地,寒光电掣,丧门剑已到胸前!
    陈姓老者惊叫一声,因已不及躲闪,只好双手勉力接剑!南宫敬掷剑的真力太强,不单使对方接剑的双手十指齐断,并飞剑贯胸,把这位陈姓老者钉在地上!
    这些动作写来繁复,但却是一刹那间之事。
    他于展眼间连诛二人的绝艺神威,把其余几个“迷魂坳”中的匪徒,震得一齐怔住!
    匪徒们略一惊怔,又从内庄驰来四个黑衣人,向南宫敬飞身猛扑!
    南宫敬已知“迷魂坳”中均是与“天狼寨”互通声气的凶邪匪徒,遂不存怜惜,长啸一声,挥掌迎去。
    “叭叭”连声中,四名黑衣人,两死两伤,一齐仆倒在地!南宫敬目扫其余匪徒,扬眉叫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何必平白送死?……”话方至此,有个女子口音远远接口说道:“尊驾莫要太狂,‘迷魂坳’中尚有一些人物,并非全是酒囊饭袋!”
    语音才住,人影已到眼前,果然身法极快!
    来的共有四人,恰好两男两女。
    男的中,一个便是在“天狼寨”中见过的飞云道长,另一个是三十上下的俊品人物,身穿紫色懦衫,双目精芒炯炯,显然功力不弱,貌相也比那位“崤山仙客”胡浩还要俊美一点。两个女的,一个身穿黑色劲装,年约三十四五,目光如刀,神情颇为阴鸷!
    另一个则身着红色宫装,年约三十七八,是位美艳徐娘。南宫敬目光一扫,已猜出那神情阴鸷的黑衣女子定是“迷魂坳”主人、“女屠户”华三娘,遂向她扬眉问道:“尊驾想必是这‘迷魂坳’的主人、‘女屠户’华三娘了?”
    黑衣女子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华三娘,尊驾是否也该报个名姓?”
    南宫敬尚未答言,那飞云道长已在旁接口说道:“华庄主,这人叫做南宫敬,胡浩老弟的一身功力,便是于‘天狼寨’中毁在他的手下!”
    华三娘哦了一声,目注南宫敬道:“南宫朋友夜闯我这‘迷魂坳’,所为何来?”
    南宫敬朗声答道:“我是来找那位胡浩朋友,有事向他请教。”
    华三娘一双锐目之中寒芒电闪,点头说道:“你找对了,胡浩兄确实在我这‘迷魂坳’中作客。”
    南宫敬道:“既然如此,华庄主可否把胡浩请出,容我一见?”
    华三娘阴恻侧地笑了一笑说道:“要见胡浩,极为容易,但南宫朋友把我手下打得四死数伤的这笔帐儿,却是如何交代?”
    边自说话,边自向地上四具遗尸指了一指。
    南宫敬剔眉说道:“是他们先向在下联手攻击……”华三娘冷冷接道:“不必讲甚理由,事情摆在眼前,南宫朋友毫发无伤,我手下却陈尸四具!”
    南宫敬看出华三娘有心找碴,遂也冷然问道:“华庄主之意,是要我怎样交代?”
    语音方落,一片狂笑,从那紫衣书生的口中响起!
    南宫敬愕然问道:“我说错了什么说儿,竟惹得尊驾如此发笑?”
    紫衣书生道:“南宫朋友既是江湖人,应知江湖事,难道连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规矩都不懂么?”
    南宫敬也报以一阵狂笑,笑毕道:“好,我愿意‘杀人偿命’,但南宫敬颈项上的这颗大好头颅,却不肯自动摘下,诸位谁来取呢?”
    紫衣书生笑道:“在下颇愿代劳!”
    语音方落,人已向前走出一步。
    南宫敬目注紫衣书生,沉声说道:“尊驾报个姓名,倘若南宫敬再欠下一笔血债,也好记个债主!”
    紫衣书生“哈哈”笑道:“南宫朋友真个目空一切,自视极高,在下姓潘,名小安……”南宫敬听至此处,接口问道:“潘朋友就是‘邛崃派’的‘毒手三郎’?”
    潘小安扬眉诧道:“南宫朋友的见闻颇博,想不到你竟对我的来历外号如此清楚?”
    南宫敬心中一动,暗忖这些“邛崃派”的凶人和“雪山派”的余孽沆瀣一处,莫非是有甚新的凶邪组合?
    念方至此,潘小安冷冷叫道:“南宫朋友,对于你的项上人头,是我用手来取?还是用兵刃来取?”
    南宫敬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我想领教潘朋友所精擅的‘五毒掌力’,不过……”潘小安见他语气忽顿,诧然问道:“不过什么?你怎不说将下去?”
    南宫敬双眉一挑,从嘴角边浮现冷笑,哂然说道:“‘五毒掌’虽是一种厉害掌法,但那位‘崤山仙客’胡浩却可能是跟师娘所学,以致有点稀松平常,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一样才好!”
    潘小安虽闻南宫敬讥刺之言,却并不动怒,冷哼一声道:“也许我的修为火候还赶不上胡兄,南宫朋友先接上两掌试试!”
    语音方落,右掌已翻,一招“浪拍悬崖”,向南宫敬迎面击到!
    南宫敬认为这“毒手三郎”潘小安定和那“崤山仙客”胡浩一样,也是个酒色之徒,平日断丧之下,在真元内力方面,不会过于弥沛。
    故而,他虽以一招“拒虎当门”硬接来势,却仅凝聚了九成真力。
    但等潘小安掌心往外一顿,双方尚未接实之际,南宫敬便知不妙!
    因他如今看出,潘小安整双手掌均已色呈暗紫,不像胡浩在“天狼寨”中,向自己发掌时,只有掌心部份微现黑色!他是行家,自然一看便知这潘小安的“五毒掌力”比胡浩高得太多,不宜加以轻视。
    随着心念,南宫敬把所凝真力又加二成。
    在这匆促施为之下,效果难免会略打折扣,南宫敬纵加二成,连先前所凝九成,也不过只有十一成真力模样?潘小安方面,则因知来人厉害,是凝足内劲,以十二成真力施为!
    双方掌力接实,潘小安岸立如山,南宫敬竟被震得身形晃了一晃!
    潘小安狂笑叫道:“南宫朋友莫要客气,你‘天狼寨’中的威风何在?”
    说话之间,原式不变,又是一掌拍出。
    南宫敬剑眉双挑,全力应接。
    但他掌力刚凝,心中一动,又卸去两成内劲。
    二度接掌之下,南宫敬竟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这一来,潘小安骄敌之念顿生,嘴角披处,三度发掌。南宫敬佯作心怯对方,不敢硬接,飘身避势。
    潘小安得理之下,怎肯让人?跟踪追袭,绝招连连发出,把南宫敬圈入一片如山掌影!
    南宫敬仅以灵妙的身法闪展腾挪,避免与对方硬接。
    他这种举措颇具机心,含有双重用意。
    第一,南宫敬见“女屠户”华三娘等“迷魂坳”中首脑均已在此,遂想尽量拖延时刻,绊住群凶,好让从另一面暗入坳中的上官奇可以放开手脚,查察秘密。
    第二,他试出这“毒手三郎”潘小安功力着实不弱,自己纵能胜他,也要费上相当力气,不如素性让他占足上风,等对方心骄气浮之际,再以全力反击,便可使潘小安大吃苦头!
    主意既定,便全以轻灵身法与对方游斗,潘小安猛烈攻来,南宫敬决不硬接,但又不时蹈暇乘隙地向潘小安加以撩拨!
    转瞬间,业已斗了五十回合。
    潘小安骄气果生,一面连发两招,攻向南宫敬,一面狞笑叫道:“南宫朋友,你的傲骨英风哪里去了,怎么竟这等软弱?要知道我潘小安的这点玩艺儿,也是跟师娘学的!”
    话一入耳,南宫敬便知他心气已浮,自己所等的时机已到。
    他身形闪处,让过潘小安连环双招的第一招“左冲白虎”,并暗中把十二成的家传绝学“乾元真气”凝贯右掌。
    潘小安追踪挥掌,第二招“右撞青龙”又已发出!
    南宫敬蓦然转身,右掌电挥,口中并朗笑叱道:“潘朋友莫以井蛙窥天,你且回家跟你师娘再练几年去吧!”
    双掌接实,潘小安闷哼一声,“腾腾腾”退出三四步去,身躯摇摇欲倒,唇角并微沁血渍!
    “女屠户”华三娘大吃一惊,欲待驰援。
    身旁红影飘处,那位身着红色宫装的美艳徐娘业已一闪而出。
    她纵到潘小安的身边,先喂了他一粒丹药,然后命侍应庄丁把潘小安扶了回去。
    南宫敬见这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并未回阵,却向自己走来,不禁皱眉问道:
    “尊驾也要赐教?”
    中年艳妇点头说道:“冲着你刚才向潘小安所说的几句话儿,我也该出来了。”
    南宫敬先是愕,旋即恍然说道:“你就是潘小安的师娘?”
    中年艳妇摇头答道:“师娘虽不敢当,但依照年龄而论,总可以算是她的师姐……”语音略顿,目注南宫敬,眉梢微剔说道:“听南宫朋友适才之言,对于我们妇人女子,似乎相当藐视?”
    南宫敬摇头笑道:“愧煞须眉的巾帼奇英,古今均不乏人,南宫敬怎敢藐视?……”说至此处,向那中年艳妇看了一眼,扬眉问道:“我来试猜一下,尊驾莫非就是对‘崤山仙客’胡浩传授‘五毒掌’的‘五毒香妃’木小萍么?”
    中年艳妇笑了一笑,摇头说道:“你猜错了,木神妃是何等人物?不会让你轻易见着!”
    南宫敬道:“尊驾既欲赐教,总该先报个来历,彼此才……”话犹未了,那中年美妇便接口说道:“我的来历在此,你认得么?”
    边自说话,边自把只左手缓缓举起。
    这红衣宫装艳妇年龄已有三十七八,但手掌肤色却莹白如玉,细嫩已极,委实是天生尤物!
    南宫敬正自注目,她手掌的肤色忽变,渐渐从皮肉之中透出一种乌青色泽!
    不多一会,整只手掌均已乌暗,但手腕以上却仍莹白如旧,相映成趣。
    南宫敬吃了一惊,知道无论这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练的是何种功力,均相当高明可怕!
    中年艳妇笑道:“南宫朋友,你不是自诩见识方面颇为渊博么?可认识我所练的是什么功力?”
    南宫敬剑眉方蹙,暗影中突然有个女子口音娇笑说道:“这有什么稀奇?
    小小的‘黑眚赤尸手’,便考得住我学究天人、胸罗万有的南宫兄弟么?
    “这几句话儿,使那中年艳妇和“女屠户”华三娘等,都听得大吃一惊!
    吃惊之故,并不是为了对方认出“黑眚赤尸手”的名称,而是为了对方藏身近处怎会毫无所觉?
    群凶们听得一惊,南宫敬却听得一喜,目注暗影之中,扬眉叫道:“姊姊……
    姊姊……”“红衣昆仑”萧瑶缓步走出,与南宫敬并肩站在一处。
    南宫敬想起百静神尼之言,遂向那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轩眉问道:“尊驾既会‘黑眚赤尸手’,又复一身红衣,大概便是云台山的‘赤尸夫人’聂玉倩了?”
    聂玉倩见他能一口道破自己来历,也颇惊奇地点头说道:“不错,我的来历已明,如今且向你领教几招武林绝学!”
    南宫敬方待应战,萧瑶已向他叫道:“敬弟,你刚才业已出过风头,这一阵是不是应该让给姊姊?”
    南宫敬见她这样说话,自然只好略一飘身,退出丈许。
    聂玉倩目注萧瑶,挑眉叫道:“南宫姑娘……”萧瑶摇手叫道:“你弄错了,我不是南宫敬的亲姊姊,只是他的师姊,正与你承诺是潘小安的师姊完全一样!”
    南宫敬抚掌笑道:“妙极,妙极,师姊对师姊,巾帼对红妆,你们二人均是一身红衣,这场比赛,定然好看煞人!”
    聂玉倩道:“姑娘贵姓?”
    萧瑶笑道:“我也东施效颦,表演一桩功夫给你看看,也许你可以认得它的来历?”
    说完,也和聂玉倩适才一样,缓缓举起左掌。
    她的手掌自也细嫩已极,莹白如玉,但却不像聂玉倩那样整只手掌的色泽均起变化。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左掌之上,只有一根中指的色泽微变。这根中指的色泽正在逐渐变红。
    随着萧瑶的中指变色,那位“赤尸夫人”聂玉倩的一颗心儿,也在“怦怦”
    直跳!
    因为她已认出,这是专门克制自己所练“黑眚赤尸手”的“燧人指”!
    这种功力的火候深浅,全视指色而定,假如色呈淡红,自己尚可抗拒,若是对方指色成了朱红,不仅难免把半生苦功毁于一旦,严重时尚有性命之虑!
    聂玉倩有了这种认识,她自然随着萧瑶的指色加深,心头狂跳不已!
    萧瑶面含微笑,一心默运玄功。
    渐渐,她的左手中指完全变成了朱红色泽!
    聂玉倩面容大变,厉啸一声,红衣电闪!
    她这红衣电闪,不是扑向萧瑶,施甚杀手,而是飞身疾遁,驰往“迷魂坳”
    外。
    “女屠户”华三娘、飞云道长,本来是把这位“赤尸夫人”聂玉倩倚若泰山,怎会想得到她与萧瑶尚未交手之下,便虎头蛇尾地心惊胆怯而去?
    故而,聂玉倩一走之后,华三娘、飞云道长以及适才被南宫敬震伤的“毒手三郎”潘小安等,不禁面面相觑!
    萧瑶目送聂玉倩的背影,点头娇笑道:“这位‘赤尸夫人’毕竟颇有眼光,识得时务……”话方至此,暗影中突有个女子口音接过萧瑶的话说道:“那么,不识时务的却是谁呢?”
    语音入耳,萧瑶怦然失惊!
    一来,凭自己的耳力,怎未发现另外有人潜伏暗处?
    二来,这女子所说的话儿字字透耳而入,直叩自己心扉,仿佛特别具有一种迷魂媚力?
    萧瑶边自镇住心神,边自目光电注,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物?
    暗影中,婷婷袅袅地走出一人。
    这是一位容貌极为妖艳、年龄约在三十上下的长发女子。她身着一件怪异长衣,左白右黑,竟是由两幅布料合缀而成!
    肩头微露剑柄,手中并持着扫尾甚长的玉柄云拂。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萧瑶心中明白,这位神态怪异的长发女子,必具特异武功,不同凡俗!
    果然,“女屠户”华三娘等一见这长发女子出现,脸上均流露出有恃无恐的神色!
    萧瑶扬眉问道:“尊驾是说我‘不识时务’?”
    长发女子目光一瞟,嫣然笑道:“‘不识时务’四字,并不是什么过份难听之语,姑娘又何必斤斤计较?”
    她这流波笑语之下,居然百媚横生,使同是女孩儿家的“红衣昆仑”也不禁心神微荡!
    萧瑶大吃一惊,暗忖这女子真是天生尤物,男子们倘若被她勾引起来,却是怎能把握得住?
    想至此处,冷然说道:“我倒不是斤斤计较,只是觉得你有点自命不凡!”
    长发女子笑道:“我是不愿在厨边执炊,砧边操杵,而到江湖中打滚的女子,当然自命不凡,至少,我不会像‘赤尸夫人’聂玉倩那样,一见你的左掌中指色转朱红,便吓得丧失了斗志!”萧瑶问道:“你认得我这种功力?”
    长发女子柳眉微轩,含笑说道:“‘燧人指’虽是罕见神功,似乎尚不足使任何人都对它慑伏!”
    萧瑶目注这长发女子,抱拳问道:“尊驾语气不小,可否见示来历?”
    长发女子诡笑道:“说出姓名来历,似乎不及猜将出来有趣……”萧瑶点头接道:“我同意你这句话儿,但总得有点资料,才不是胡说八道的凭空猜测!”
    长发女子目光一闪,颔首笑道:“说得有理,我给你一点资料,你且接我三掌!”
    右手云拂不动,左手扬处,向萧瑶凌空拍出三记!
    萧瑶挥掌三迎,心中好不惊奇!
    原来这长发女子第一掌奇热如火,第二掌奇寒如冰,第三掌却是前两种掌力的混合运用,威势也特别强大!
    萧瑶早就看出这长发女子的神态怪异,心存警觉,决未轻敌!
    第一掌和第二掌,是以十成真力应接,双方未见轩轾!第三掌则以将近全力的十一成多内劲迎敌,仍然秋色平分!三掌接罢,双方身形均未稍动,但脸上神情却均凝重不少!长发女子首先笑道:“我给你的资料如何?”
    萧瑶笑了一笑,轩眉答道:“够高明,也够稀见,好像是久绝江湖的‘阴阳氤氲掌’?”
    长发女子目中精光一亮,点头笑道:“好眼力,更好功力,值得我放手一搏,你亮兵刃吧,再斗斗我这柄玉拂!”
    萧瑶知道这是罕见劲敌,不敢怠慢,应声答道:“我向来不带兵刃,如今既遇见你这位不凡对手,只好向我南宫兄弟借件家伙一用!”
    说完,转向南宫敬嫣然笑道:“敬弟,把你那柄匕首借我!”
    南宫敬自然立即取出那柄“通天犀角”所制的匕首递过,并压低语音悄悄说道:“这长发女子有点怪道,姊姊要小心应付,或是由我先斗她一阵,让姊姊看看路数!”
    萧瑶摇头笑道:“此人确实是我出道以来初逢的劲敌,我不会掉以轻心……”
    说至此处,改以“蚁语传声”向南宫敬耳边笑道:“敬弟,不是姊姊自负,把你看低,因为这长发女子的魅力之强,不亚于武功,对于你们男人,危险太大,还是由我以同性相斥的身份应敌,比较来得好点!”
    话完,转身面对那长发女子,把手中匕首扬了一扬,娇笑叫道:“喂,我已有了兵刃,你进手吧!”
    她们这两种兵器,有点相映成趣!
    长发女子的玉柄云拂,连拂柄带扫尾几乎长达四尺。
    萧瑶手中的“通天犀角”匕首,则仅仅长约七寸。
    武林人物有言:“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这种长短尺度,不过以寸衡量,如今长发女子与萧瑶手中的兵刃,却相差数倍,根本不成比例!
    长发女子右手一抖,周围寻丈以内,满布银丝拂影!
    任何人都看得惊心,均以为是长发女子在漫天拂影中,向萧瑶施展了进手招术!
    但萧瑶却手持匕首,岸立如山,面含微笑,纹风不动!
    果然,漫天拂影一散即收,那长发女子竟索性卷起拂尾,连柄插向腰间丝绦之上。
    萧瑶目光一注,含笑问道:“尊驾这柄玉拂分明威力极强,为何收起不用了呢?”
    长发女子指着萧瑶手中匕首,笑吟吟地说道:“我看了你这柄匕首之后,突然觉得要换件兵刃!”
    萧瑶诧道:“换兵刃?有原因么?”
    长发女子笑道:“不单有原因,并有双重原因,一种是表面上的原因,一种是实质上的原因。”
    萧瑶觉得她所说有趣,含笑问道:“愿闻其详,尊驾请讲。”长发女子缓缓说道:“表面上的原因是我的兵刃太长,你的兵刃太短,相形之下,有点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萧瑶嘴角微披,哂然接道:“这是俗人之见,想不到尊驾竟也……”长发女子摇手笑道:“不要批评我,我的看法不是这种表面上的俗人之见,而是另有实质上的原因。”
    萧瑶扬眉说道:“请讲!”
    长发女子的两道目光又复凝注在萧瑶手中的匕首之上,含笑说道:“据我看来,你手中这柄匕首,似是‘通天犀角’所制的罕世宝物?”
    萧瑶由衷赞道:“好眼力!”
    长发女子眼波转处,媚然一笑又道:“我那柄玉拂虽然也非俗物,但却仍难抵得犀角匕首的锐锋,故而我识时务地把它收起,准备换件兵刃!”
    萧瑶问道:“你要换件什么兵刃?”
    长发女子探手肩头,撤出了一柄青钢长剑。
    对方这种动作,把萧瑶看得怔住!
    因为长发女子的长剑出鞘时,只是“呛啷”一响,并无清越的龙吟声息,出鞘之后,剑身上也未闪烁甚异样夺目的精光!
    换句话说,她所撤出的,是柄寻常长剑。
    以玉拂对犀角匕首,还可收“柔能克刚”之效,如今换了这柄寻常长剑,岂不更……萧瑶的诧念未毕,那长发女子已自笑道:“你发怔则甚,是不是以为我这柄剑儿太过平凡,还不如那柄玉拂来得具有威力?”
    萧瑶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我正是这种想法!”
    长发女子目中微闪诡异的神色,媚笑说道:“这回,你可看走了眼,我这柄儿是春秋战国时的有名神物,其锋芒之利,决不会逊于你的‘通天犀角’匕首,否则,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竟用它来替换那柄玉拂则甚?”
    萧瑶闻言,不禁又向对方手中的长剑看了两眼。
    长发女子横剑在手,目注萧瑶笑道:“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往往失之子羽,以形取剑,也往往失之神兵,尊驾不必看了,我们且好好在剑法一道之上,较量个三五百回合!”
    萧瑶越看越觉得这长发女子太以神秘诡异,莫测高深,心中一动,扬眉问道:
    “木神妃比我高明多了,她身上又一种天生香气,若是站在此处,定然满场馥郁,使周围人物心神皆醉……”语音至此略顿,笑一笑又道:“我只是木神妃三名要好姊妹之一,姓名来历方面,你我都不必报,等斗上百数十回合之后,应该是可以摸出对方的来龙去脉!”
    萧摇点头笑道:“好,尊驾请进手吧!让我瞻仰瞻仰春秋战国时代前古神兵的异常威力!”
    长发女子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放肆了!”
    话完,臂挺,九朵剑花立即凌空飞出,幻成九圈精光,向萧瑶密罩而至!
    震剑三花不难,但所震剑花多少,却无法取巧,完全在于功力。
    一剑三花,已属个中佼佼,能震出四朵剑花以上,便是罕见高手!
    就在南宫敬看得愁皱双眉,提心吊胆之际,萧瑶娇喝一声道:“来得好,尊驾真是我出道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人!”话声中,也有九圈光影,从手中飞起,向那九朵剑花迎去。这一来,南宫敬眉头一展,心中大慰!
    因为虽然同是九朵剑花,但用剑施为,却要比用短匕施为,来得容易不少!
    萧瑶以七寸匕首,毫无颤动借力,仍能有此表现,足见在修为方面高于对方,不会败于长发女子剑下。
    “铮……铮……铮……铮……”
    九朵剑花与九圈光影凌空互合,响起了一连串的“铮铮”之声,并有火星散落。
    双方人士,看得好不惊心!
    因为她们手中,一个持的是“通天犀角”匕首,一个持的是前古神兵,这“铮铮”连响、火星散落的情况,不知是长剑毁损了匕首?还是匕首毁损了长剑?
    剑花光影,一触即敛,两人俏立当常
    萧瑶手中的“通天犀角”匕首丝毫无伤,长发女子手中的那柄长剑却似短了两寸!
    南宫敬方自展颜一笑,长发女子手中的剑光又闪!这次,她是疾风暴雨般发出了五六招连攻。
    剑法不知其名,但行家眼中一看便知,招招都极尽诡辣之能事!
    萧瑶以快制快,以诡制诡,毫不退让地挥匕相迎!
    又是一阵“铮铮”连响,又是一片火星纷飞,长发女子手中的长剑又复短了两寸!
    萧瑶停手注目讶声问道:“你这柄剑儿,当真是前古神物?”长发女子笑道:
    “你莫要惊讶,且再接我一剑试试。”右臂挺处,用那业已断了数寸的剑儿,向萧瑶当胸刺来!萧瑶挺匕首一削,“铮”然断剑盈尺。
    她弄不懂对方弄些什么玄虚?正在暗中揣测,那长发女子的狂笑忽起!
    笑声收处,那长发女子目注萧瑶,正色叫道:“萧姑娘,请注意,我们之间的正式比斗,如今才是刚要开始!”
    萧瑶被她这声“萧姑娘”叫得一惊,诧然问道:“尊驾怎么知我姓萧?”
    长发女子笑道:“经我连番试探,知道除了昆仑董夫人身边的‘红衣昆仑’以外,不可能再有别的女孩子具有如此身手!”萧瑶点头答道:“你够厉害,但我尚不知道你的姓名,却也看出了你的来历!”
    长发女子哦了一声,扬眉说道:“萧姑娘看出了什么?你讲讲看!”
    萧瑶笑道:“有位隐迹江湖已达三十余年之久的‘氤氲仙婆’皇甫霜,大概不是你的师傅,便是你的尊亲长辈?”
    长发女子目闪异光,口中一“咦”说道:“想不到萧姑娘武功通玄,见识也渊博如此?”
    萧瑶扬眉问道:“这样说来,我猜对了?”
    长发女子颔首道:“一点不错,‘氤氲仙婆’皇甫霜是我母亲,我叫皇甫婷,蒙‘五毒香妃’木姊姊送了一个外号,称为‘氲氤仙姬’!”
    萧瑶目光凝注,重新把这“氲氤仙姬”皇甫婷打量一遍,含笑说道:“皇甫仙姬,你是说我们如今要正式交手?”
    皇甫婷笑得有如百合初放,媚态撩人,点头答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萧姑娘不至于会认为我当真被你接连削剑,那等脓包不济吧?”
    萧瑶向她手中只剩一尺五六的半柄剑儿看了一眼,皱眉问道:“皇甫仙姬仍用这柄‘前古神物’和我正式比斗?”
    皇甫婷双眉一挑,“咯咯”娇笑。
    娇笑声中,右手微扬,一道精光飞起空际。
    原来,皇甫婷所甩起的只是一层剑壳,她掌中仍有一柄盈尺短剑在手!
    萧瑶见了她剑中藏剑,方始恍然说道:“皇甫仙姬,你手中之物,可是专诸刺吴王僚的‘鱼肠剑’么?”
    皇甫婷含笑道:“若不是这柄东西,我怎敢忝颜称之为前古神兵?”
    萧瑶微笑说道:“妙极,妙极,如今我们手中之物,一件是前古神兵,一件是罕世异宝,长短尺寸也差不多,倒真是一场极为公平的势均力敌之战!”
    皇甫婷道:“我久闻董夫人仙誉以及‘红白昆仑’美名,今日有缘相遇,真是幸事,萧姑娘莫吝高明,请进手吧!”
    萧瑶哪敢轻敌,手横“通天犀角”匕首,与那“氲氤仙姬”皇甫婷,一个由右向左,一个由左向右,慢慢盘旋游走,活开步眼!
    游走三匝,两人往中一合,开始交手!
    起初的十几招,还看得出她们你来我往的身法手法。
    但等二三十招过后,两人越斗越快,业已化为红白黑三色交相错杂的一团百变光影!
    她们不是徒手相搏,每人都持有足以洞金穿石的罕世神兵!
    故而只要谁一疏神,谁一失手,立刻便有断头折肢、洞腹穿胸的性命之虑!
    情况如此凶险,双方观战之人,均各自担心,暗捏冷汗。
    南宫敬看出这位“氲氤仙姬”皇甫婷,着实厉害,与萧瑶斗了二三百回合之后,仍自胜负难分,不禁全神贯注场中,剑眉深锁,神情十分焦虑!
    南宫敬的心情,虽已十分焦虑,但却还有比他心情更复焦虑之人!
    这位心情更复焦虑之人,不是“女屠户”华三娘等,却是那位以上官奇自称,被萧瑶揭穿本来面目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顾朗轩与那位“梅花女侠”林傲霜,是两意深投的一双武林侠侣,故而听得萧瑶告以林傲霜从罗浮赶来伏牛探望自己,发现坟前墓碑,哭得哀哀欲绝,并欲结庐守墓,削发为尼等情,不禁惶急万分!
    加上萧瑶答应照拂南宫敬,并约定在此等他,顾朗轩遂对萧瑶郑重拜托,赶返伏牛而去。
    关于林傲霜错认自己已死一节,顾朗轩还不十分着急。因为林傲霜纵然目前悲痛,日后还可婉转解释!
    最令他心中狂跳、片刻难安的,是林傲霜竟有结庐守墓、削发为尼之想!
    结庐守墓无妨,削发为尼,却是万万不可。
    因为青丝一落,大错便成,将来这桩遗恨,便炼尽女娲之石,也必无法弥补。
    顾朗轩情急万分之余,展尽脚力,星夜飞驰,下析城,渡黄河,入了河南地境,急扑伏牛山中的“双松谷”口。
    入了伏牛山,近了“双松谷”……
    顾朗轩一向行事极为沉稳镇定,但如今却心儿忐忑不安起来!
    越是走近“双松谷”,他的一颗心儿便是越跳得厉害!
    他不知林傲霜是否还在“双松谷”口?不知林傲霜是否结庐守墓?不知林傲霜是否业已削发为尼?
    答案有了,……只有一半……
    所谓“答案有了”,是顾朗轩业已走到“双松谷”口,看见在自己那座伪装的空墓之侧,多了一间简陋的茅舍。
    这间简陋茅舍,毫无疑问是林傲霜所造,她果然在悲痛万分之下,还要为自己结庐守墓!
    所谓“只有一半”,是墓前无人,茅舍也双扉紧闭,使顾朗轩猜不透要傲霜已否削发?其实这另外一半答案极易求得,顾朗轩只要到茅舍前敲门求见,立可获得分晓!
    但他如今不单心跳,并有点腿软,迟迟疑疑地不敢向那茅舍走近。
    迟疑了足有顿饭光阴,茅舍中仍不见丝毫动静!
    顾朗轩牙齿一咬,暗想丑媳妇终须见公婆,或许林傲霜此时正在茅舍中准备落发,自己去早一步,便多一分挽救机会。想至此处,他的勇气大增!
    抢前几步,走到茅舍之前,一抱双拳,含笑叫道:“室内何人,请出一会!”
    茅舍中无人应声,沉寂若死!
    顾朗轩连问几声,均未获得答复。
    他大为惊奇之下,上前伸手叩门。
    谁知门虽紧闭,却是虚掩,顾朗轩一叩之下,门儿应手而启。
    顾朗轩目光电扫室内,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室内空无一人,却满地都是血渍!
    这种情况,当然显示室中曾发生事件,并有人受了伤害。
    但发生的是什么事?受伤的是什么人?却属未知之迹!
    顾朗轩吸了一口气,勉强抑压住心头激动,定了定神。
    不错,他需要镇定,对于眼前所见,他需要像剥茧丝似的,细加推断。
    剥茧的第一道手续,是要从茧壳之上先行煮出丝头。眼前的事态,假如比作蚕茧,则这间简陋的茅屋,便是茧壳。
    根据萧瑶所告,林傲霜既有结庐守墓之念,则这间茅屋毫无疑问定是林傲霜亲手所建!
    血渍是谁留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林傲霜自己,第二种可能,则是林傲霜的敌人。
    假如是林傲霜自己,则伤她之人究竟是把她害死?抑或对这位业已负伤的“梅花女侠”加以掳掠?
    假如是林傲霜的敌人,则她既伤却来敌,仍应在这茅屋之中继续痴情守墓。
    想至此处,顾朗轩的眉间愁色更浓!
    因为眼前不见林傲霜,室中血渍多半是自己这位痴情腻友遭了不测!
    顾朗轩双手握拳,钢牙一挫,目光四处扫视。
    他想找出些有头绪的资料,从而推测来此对林傲霜侵犯之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室中血渍到处皆是,壁上并有不少剑痕,足见这场打斗相当激烈,双方动了兵刃,武功也相去不远!
    顾朗轩越看,心中便越觉奇怪?
    因为这等狠拼恶斗,通常都是在户外进行,林傲霜为何与人在这狭窄的室中狠斗?
    尤其这位“梅花女侠”林傲霜,性格极为温和,生平可说无甚仇家,怎会在误会自己死去、柔肠寸断的结庐守墓期间,与人发生了严重冲突?
    她是“罗浮仙姥”爱徒,一身功力相当不弱,来人竟能使她受伤,并把她携走……念犹未毕,目中陡地一亮!
    顾朗轩眼神敏锐,他四外扫视之下,在编茅遮雨的屋顶上发现一件东西。
    那东西钉在茅草之上,是一根紫黑色的小刺!
    顾朗轩一眼瞥见,失声自语说道:“怪了,难道又……又是‘仙人刺’么?”
    身形长处,伸手从屋顶茅草之上,把那刺儿拔下。
    果然,那刺非竹非木,色呈紫黑,正是曾在“紫竹先生”南宫老人尸身上发现,南宫敬于大洪山金钟崖“七松坪”上亦为所伤的“仙人刺”。
    顾朗轩手指“仙人刺”摇头苦笑,自语道:“果是‘仙人刺’,难道来此对林傲霜贤妹侵犯的,又是穆超元大侠的逃妾、‘三绝妖姬’戚小香么?”
    几桩疑案,处处都有这种“仙人刺”在内,不禁使顾朗轩好生疑惑?
    他觉得“三绝妖姬”戚小香最多是个工于内媚的几第淫娃,怎似又具有高深功力,在处处都担任了重要角色?
    疑念至此,忽听得室外谷口有了履屦的声息。
    顾朗轩悄悄隐身门边,向外注目。
    一位清癌的灰衣老人,正站在“双松谷”口,向顾朗轩的那座空坟抱拳示敬。
    顾朗轩认出来人正是穆超元,不禁大感意外地抢步出室,抱拳笑道:“穆大侠怎也如此凑巧地来到这‘双松谷’口?”
    穆超元目光注处,也自咦了一声,含笑说道:“上官老弟既然在此,我那南宫贤侄,想必也……”顾朗轩接口说道:“我南宫贤弟,现在析城山中,晚辈是来此办件事儿,然后再赶去与南宫贤弟相会。”
    穆超元指着顾朗轩那座空坟,叹息一声说道:“我是听得这位‘紫竹书生’顾朗轩老弟被人暗害,遗体上又发现‘仙人刺’,不论是否逃妾戚小香所为,心中总觉抱歉,故而特来顾老弟坟前,对他泉下英灵顶礼一奠!”
    顾朗轩闻言,双眉挑处,真力暗凝,一掌突发!
    排空劲气撞处,竟把那坟前墓碑击成无数碎块!
    穆超元大吃一惊,向顾朗轩诧然问道:“上官老弟,你……你此举却却……
    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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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顾朗轩向穆超元抱拳一礼,陪笑说道:“穆老人家万乞恕罪,顾朗轩并未死,此举只是志在瞒哄我南宫贤弟!”
    穆超元越发惊奇,皱眉瞠目问道:“上官老弟怎知顾朗轩老弟未死?
    这……这不是他的坟么?“
    顾朗轩恭身答道:“晚辈便是‘紫竹书生’顾朗轩,‘上官奇’三字,只是瞒骗南宫贤弟所用的化名。”
    穆超元如坠五里雾中,把两道炯炯眼神,盯在顾朗轩的身上,眉头深蹙说道:
    “顾老弟,你如此苦心设计,瞒骗我南宫贤侄,究竟是为了何事?”
    顾朗轩叹息一声,缓缓答道:“关于此事,晚辈委实筹划至再,煞费苦心,用意在使南宫贤弟发生错觉,化父仇为友仇,免得他受了太大刺激,影响灵明,举措便不够稳重!”
    “父仇”二字,使穆超元人耳心惊,失声叫道:“顾老弟此话怎讲?难道那南宫大哥竟……”顾朗轩接口叹道:“穆老人家猜得不错,身遭惨祸之人,是‘紫竹先生’,不是‘紫竹书生’!”
    话完,遂把这桩“李代桃僵”的事情之前后因由,向穆超元细说一遍。
    穆超元听得至友南宫老人竟已遇害,不禁热泪满眶,拍着顾朗轩的肩头,面色沉重地说道:“顾老弟,不瞒你说,戚小香‘三绝妖姬’外号的其中一绝,便是精于内媚,我虽对她痛恨,仍难免略有余情,打算只要她当真悔过自新,便对她网开一面……”顾朗轩笑道:“老人家在王屋山丈人峰不肯与我们一致行动时,晚辈和南宫贤弟便已猜出了老人家的这种心情!”
    穆超元脸上一红,目闪精芒说道:“如今情况不同了,戚小香既已参与邪恶集团,暗害我南宫大哥,我已誓必除她,决无宽恕余地!”
    顾朗轩肃然起敬地恭身说道:“老人家大义灭亲,晚辈敬佩无以!”
    穆超元目注顾朗轩道:“顾老弟与南宫贤侄分手,赶来此处,是为了……”
    顾朗轩指着那方已毁的墓碑,苦笑说道:“这方墓碑,是南宫贤弟为我所立,但却为我惹上了一场绝大麻烦,弄得我不知应如何善后?”
    穆超元问道:“什么绝大麻烦?”
    顾朗轩将“梅花女侠”林傲霜从罗浮来此探望,发现墓碑,误认自己已死,遂伤心欲绝,结庐守墓,甚至于要削发为尼等情,对穆超元加以细述。
    穆超元向茅屋看了一眼,扬眉说道:“这桩事儿虽然尴尬,但林女侠既是老弟知心密友,老弟此举又出于一片为友至诚,只要细加解释,说明经过,她应该会对你原谅!”
    顾朗轩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只要善加解释,林女侠定可原谅,故而匆匆从析城赶来,谁知仍慢了一步?”
    穆超元惊道:“慢了一步?莫……莫非又……又出什么差错?”
    顾朗轩神色凝重地点头一叹,说道:“茅屋中业已无人,并满地血渍,看光景恐怕是林女侠又复惨遭不幸!”
    穆超元皱眉说道:“有这等事,我去看看!”
    顾朗轩陪他进入茅屋,察看情况以后,苦笑道:“穆老人家,还有一件事儿极为离奇,在这屋顶茅草之上,又发现一枚‘仙人刺’呢!”
    边自说话,边自把那枚“仙人刺”向穆超元递去。
    穆超元接过一看,颔首咬牙说道:“不错,正是‘仙人刺’,但不知是戚小香来此行凶?抑或又有别处产了这种具有奇毒之物?”
    顾朗轩略一寻思,扬眉说道:“老人家虑得有理,戚小香虽然自甘坠落,与群邪同流合污,但却不一定每桩罪案都有她参与在内!”
    穆超元皱眉说道:“这事要研究其发生主因,群凶首脑到底是谁?他们好端端的为何要向我南宫大哥……”顾朗轩接道:“这原因业已略知端倪,大概是由于昔年‘武林七老’于峨眉金顶联剑合诛‘震天神君’一事而起?”
    穆超元讶道:“我不懂了,‘震天神君’已死,此事与他何干?”
    顾朗轩向穆超元注目问道:“穆老人家知不知道‘震天神君’有名姬妾叫做‘五毒香妃’木小萍?”
    穆超元摇头答道:“那‘震天神君’是个色中饿鬼,姬妾极多,在他死后也就纷纷散去,其来历姓名,甚少为人所知……”语音至此略顿,反向顾朗轩问道:
    “顾老弟单单提起这‘五毒香妃’木小萍来,莫非她有意兴风作浪么?”
    顾朗轩正色说道:“此女获得一册‘五毒真经’,远遁穷边,练成极高功力,如今已与一干武林凶徒勾结蠢动,故而晚辈怀疑南宫老伯遇害的‘紫竹血案’,可能是‘五毒香妃’木小萍为‘震天神君’报仇之举!”
    穆超元连连点头,神色凝重说道:“顾老弟猜得极有道理,昔年在峨嵋金顶的七人联剑之中,有我在内,这样看来,木小萍的报仇之举,迟早也会轮到我的头上!”
    顾朗轩道:“这是想当然之事,南宫老伯身为‘武林七老’之首,故而首先遭难……”穆超元听至此处,“哎呀”一声说道:“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最难防。‘我还得赶紧通知另外两位老友一声,免得他们也像南宫大哥一样,在糊里糊涂之下中人暗算,身遭惨祸!肮死市颔首说道:“穆老人家这项报警之事确为当务之急,但不知‘武林七老’之中,是否还剩四位??
    穆超元叹道:“‘震天神君’极为厉害难斗,昔年峨嵋金顶之役,虽然把他除掉,‘武林七老’也折其三,并有一人断臂,如今,南宫大哥又归道山,只剩下我和长安‘金天观主’,以及另外一位‘独臂神丐’梅长民了!”
    顾朗轩道:“这位‘独臂神丐’梅老人家,好像一向均游戏风尘,居无定所?……”穆超元接道:“梅老花子虽然宛若神龙一现,游戏风尘,但每年中秋前后必往长安,探望‘金天观主’天一真人,我只消走趟关中,便可把他们二人全都找着。”
    顾朗轩问道:“穆老人家此行主旨就在报警……”穆超元摇手叹道:“慢说为了南宫大哥的‘紫竹血案’,我们义不苟安,便是为了我们自己,也不能坐待敌人上门,而应奋起迎战,我此去除了报警,并要请‘金天观主’和梅老化子一同出面,为南宫大哥报仇雪恨!”
    顾朗轩抱拳说道:“老人家义薄云天,令晚辈十分钦佩,但晚辈还有桩请求……”穆超元不等顾朗轩说完,便即接口说道:“顾老弟是否要把我南宫大哥遇害之事仍瞒着南宫贤侄!”
    顾朗轩苦笑说道:“我南宫贤弟纯孝天成,倘若一闻此耗,必然异常哀伤,影响身心至巨!最好是等查清此案,报了血仇之后,再行揭破真相,穆老人家请转告‘金天观主’暨梅老神丐,就让晚辈在这坟墓之中,多隐藏一些时日便了!”
    穆超元伸手轻拍顾朗轩肩头,叹息一声说道:“顾老弟这番为友的苦心,神人共敬!我们当然会在南宫贤侄之前尽量隐瞒此事……”说至此处,似已欲行,忽又皱眉说道:“关于林女侠失踪一节……”顾朗轩摇手接口叹道:“那些凶人的手段异常厉害,报警之举,越快越好,穆老人家请去长安,关于林傲霜失踪一事,由晚辈设法追查便了!”
    穆超元点了点头,向顾朗轩说道:“好,老弟偏劳,我们江湖再会!”
    说完,向顾朗轩微一拱手,便出门飘然而去。
    顾朗轩送走穆超元后,面对这空空茅舍,又不禁怅然若失!
    因为直到如今,他除了寻着一枚已曾几度出现的“仙人刺”外,尚未获得有关林傲霜失踪的半点线索。
    假如他有了实际线索,顾朗轩必将循以追寻,企图援救林傲霜脱离险境,并对她细加解释。
    但茫无头绪之下,他惶急了,究竟应该仍然在此大海捞针般胡乱摸索,或是暂时放弃这无头之事,先去与南宫敬、萧瑶会合?
    顾朗轩反复寻思,仍告莫知所措。
    直等红日沉山,朦朦夜色已渐笼“双松谷”口之际,他方觉得在此呆等无益,还是去与南宫敬、萧瑶等会合,设法追寻“五毒香妃”木小萍暨“三绝妖姬”戚小香的下落,或可问出林傲霜的吉凶祸福!
    主意打定,收拾掉墓前残纸,并在茅舍中的壁上留下一首诗儿,写的是:
    “匆匆来慰素心人,未见梅花空伤神,三生密约依然在,不变情怀不坏身!”
    末后并写了“爱梅狂士留书”字样。
    这不是顾朗轩在满怀愁急中仍有此闲情逸致,这是他防范林傲霜万一无恙归来,则见了壁上的诗,可获得不少暗示。一来诗句含意,分明自己未死。
    二来“爱梅狂士”四字,别人不知所措,林傲霜却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另一别署。
    三来自己一笔字儿龙飞凤舞,也可使林傲霜认出笔迹。有这三点暗示,林傲霜只要归来,她遂知道自己并未身罹惨祸,在谷口建坟之举,不是别人误会,便是另有秘密原因!这位“梅花女侠”是玲珑剔透、聪明绝顶之人,她只要知道自己未死,便会抑止悲怀,慢慢查明其中原因,终于彼此相会。
    顾朗轩题完诗句,走出茅屋,便又往析城方面赶去。
    虽然他知晓了萧瑶身心,有这位武功智计均比自己高明的“红衣昆仑”在照拂南宫敬,大可以放心,不会出甚问题,但仍然不敢怠忽,展足脚程,拼命飞赶!
    他这急于赶路之意,是既恐萧瑶、南宫敬在“迷魂坳”内等得心焦,又想把林傲霜神秘失踪一事告知萧瑶,看看这位高明无比的“红衣昆仑”有甚独到见解?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是着急便越会出差错!
    顾朗轩尚未驰出伏牛山,便发现异状!
    他正在全力飞驰,蓦然瞥见前面二三十丈以外,有条人影藏入路边的大堆乱石之后。
    顾朗轩目力极锐,一看便知这藏入石后之人,身法灵妙,功力相当不弱!
    他佯作不知,仍然闪身前驰,等到了距离那堆怪石约莫丈许以外,才陡地止步卓立,扬眉叫道:“石后朋友不必鬼鬼祟祟,请现身一会!”
    石后一声怪笑,果然闪出一个人来。
    这是个身材瘦长、乱发披垂的躐蹋花子,年龄约在五十上下,神情颇为狞恶!
    双臂和颈项之间,套着两小一大三枚金环!顾朗轩认得此人就是曾在桐柏山中对南宫敬暗加袭击的“三环蛇丐”乔凡,不禁微觉一愣?
    乔凡狞笑说道:“上官老兄,你发怔则甚,莫非认得我么?”顾朗轩冷笑说道:“不错,我在桐柏山中早已见识你的无耻手段!”
    乔凡先是一怔,旋即恍然说道:“原来在桐柏山雾影之中伤了我一根松针的,就是你这瘟老儿?”
    顾朗轩嘴角微披,哂然冷笑说道:“不错,今日狭路相逢,乔朋友大可放条蛇儿,或是飞只环儿,一雪桐柏山旧恨!”乔凡目闪凶芒,向顾朗轩盯了两眼,狞笑说道:“可惜,可惜,我乔凡虽有报仇之心,此处非报仇之地!”
    顾朗轩愕然问道:“此话怎讲?报仇还要选地方么?难道乔朋友是想邀我重回桐柏山一战?”
    乔凡摇头说道:“不是此意,乔凡今日是奉命迎宾,不便对客人无礼!”
    顾朗轩指着自己的鼻尖,皱眉问道:“听你言中之意,竟是奉命迎宾,但客人是我,主人却是谁呢?”
    乔凡淡淡说道:“去后便知,此时何必多问?”
    顾朗轩道:“你要我去往何处?”
    乔凡伸手向背后一座高峰指了一指,扬眉答道:“不远,就在这座高峰背后,上官老儿,你有胆去么?”
    顾朗轩自然不会怕这“三环蛇丐”乔凡而拒绝前往。但他因乔凡曾对南宫敬暗下辣手,疑心他与北天山的“紫竹血案”有关,颇想利用这一难得机会,探探乔凡背后是何人物?
    故而乔凡的“你有胆去么”一语未毕,顾朗轩便哂然一笑,应声答道:“乔朋友不必激将,上官奇一生行事顺天应人,什么地方不能去得,你且带路便了。”
    乔凡从脸上浮起一丝狞笑,转身带路,向那座高峰背后走去。
    上官奇边自随行,心中边自盘算。
    他盘算的是乔凡本是邪人,与凶邪结党,不足为奇,奇的是怎会知道自己的行踪,而奉命在此迓客?
    天下事不可能未卜先知,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多半在“双松谷”中设有暗桩,才获报行动。
    由此推度,“梅花女侠”林傲霜多半便是被他们掳来,少时自己与对方主脑人物见面之际,倒要设法探询一下。
    还有,自己被追踪,则穆超元大侠不知有无危险。
    这种忧念,一瞬便释!
    因为顾朗轩觉得穆超元的功力甚高,对方主脑人物又复在此,便有人对他跟踪,也不过到穆超元手下自寻死路而已。
    想至此处,前行的“三环蛇丐”乔凡业已在一所庄院之外止步。
    顾朗轩久居伏牛山,对于山中的地势自颇熟悉,遂咦了一声说道:“这是‘豫中三杰’隐颐天年的‘无为庄’嘛。”
    乔凡接道:“如今业已改名,叫做‘有为庄’!”
    顾朗轩目注乔凡问道:“那‘豫中三杰’呢?他们是已厌倦江湖锋镝之人,难道又不耐安静,与你们……”乔凡伸手向西一指,截断顾朗轩的话头,狞笑说道:“那三个老头儿确已厌倦江湖锋镝,如今是永远安静,再无烦恼的了!”
    顾朗轩顺着乔凡手指看去,只见西边山壁下的夜色暗影中,拱起了三座坟头。
    他目击之下,不禁钢牙一挫,怒声问道:“你们这帮万恶之徒,又把‘豫中三杰’害死?”
    乔凡阴恻恻地笑了一下说道:“上官老儿,常言道得好‘山中虽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你怎么证明是我们把这三个老儿害死,而不是他们的阳寿已满,自行回了姥姥家呢?”
    顾朗轩沉声叱道:“你少诡辩,纵或‘豫中三杰’有一人病死,也决无三人同亡之理。”
    乔凡笑道:“他们是要好弟兄,一人病死,其余二人殉义,便把这‘无为庄’送给我们,改名为‘有为庄’了。”
    顾朗轩知道与乔凡多话无益,遂冷笑一声,不再开口。
    这时,乔凡引领顾朗轩向庄中走进,庄门之外,果然横着“有为庄”三个大字。
    庄门有四名壮汉担任守卫,因有乔凡引路,遂均抱拳为礼,不加盘问阻拦。
    乔凡把顾朗轩引到一座大厅之前,有名庄丁从厅中走出,向乔凡恭身说道:
    “庄主请乔爷陪同来客到厅中答话。”
    乔凡点了点头,伸手让客。
    顾朗轩昂然举步,毫不畏怯,走向厅内。
    他刚刚登上石阶,便有一位锦袍老者从厅中走出,在滴水檐下抱拳相迎。
    顾朗轩微一打量对方,见这锦袍老者年约六十上下,但却身躯伟岸,豹头虎目,精神极为矍烁!
    双方目光一对,那锦袍老者便含笑说道:“来客可是上官大侠?”
    顾朗轩点头答道:“在下正是上官奇,尊驾如何称谓?”
    锦袍老者笑道:“我叫陶弧,忝为本庄庄主,上官大侠的侠驾到此,委实使蓬荜生辉,请入内待茶。”
    说完,便闪身侧立,肃客入厅。
    顾朗轩边自举步入厅,边自觉得“陶槐之名甚为陌生,自己似乎从未于正邪各派中听过有这么一位人物。
    宾主落座之后,庄丁献上香茗。
    顾朗轩情知自己身入虎穴,处处都须小心,虽然接过香茗,却不肯沾唇,随手放在几上。
    陶弧知他生疑,也不劝饮,只是含笑道:“上官大侠,你不知道我要乔兄请你来此之意?”
    顾朗轩淡淡说道:“在下又不是陶庄主的腹内蛔虫,怎能凭空臆测,陶庄主还是直说最好。”
    陶弧被他抢白,也不以为意,仍自含笑说道:“据我所知,上官大侠的武学修为甚深,具有一身相当不俗的高明功力!”
    顾朗轩哂然答道:“陶庄主太过奖了,老朽无能,像我这点修为之人,江湖中可以说车载斗量,俯拾即是。”
    语音至此,目注陶弧,诧声问道:“陶庄主,你把我邀来此处,难道只是为了对我夸赞数语么?”
    陶弧笑道:“当然不是,我是企图释疑!”
    顾朗轩诧道:“释疑?释什么疑?”
    陶弧目光电闪精芒,笑吟吟地说道:“我觉得尊驾不应该叫做上官奇!”
    顾朗轩暗暗吃了一惊,向陶弧问道:“陶庄主此语甚奇,我不懂你何以有这种想法?”
    陶弧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说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上官大侠既有如此武功,绝非毫无来历之辈,但我遍查当世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出色好手,均未发现有‘上官奇’三字在内!”
    顾朗轩闻言之下不禁扬眉狂笑。
    陶弧等他笑声略住,注目问道:“上官大侠何以如此狂笑,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话儿?抑或你有甚辩辞?”
    顾朗轩冷笑道:“何须辩解,我只请问陶庄主一声,你这‘陶化二字,又是否见过经传?”
    陶弧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说道:“高明,高明,上官大侠不单武功精绝,连口舌方面也如此犀利,真使我佩服之至!”
    顾朗轩哂然笑道:“这样说来,陶庄主是承认相信我叫做‘上官奇’了?”
    陶弧方一点头,顾朗轩便站起身形,抱拳告别。
    陶弧伸手相拦,皱眉说道:“上官大侠好容易才得光降,怎么去心这急,我还有事请教!”
    顾朗轩本是做作,闻言之下,便又坐了下来,目注陶弧问道:“陶庄主还有什么见疑之处,何妨直言?我辈江湖人物,讲究的便是豪爽!”
    陶弧笑道:“上官大侠与南宫敬是怎么结识?”
    顾朗轩毫不迟疑,应声答道:“我与南宫敬原本毫不相识,是受了‘紫竹书生’顾朗轩的临终之托,才与他结为深交,陶庄主问此则甚?”
    陶弧不答,又向顾朗轩问道:“那位‘紫竹书生’顾朗轩乃是年轻一辈中相当杰出的人物,怎会突然夭折?不知是因病,还是……”顾朗轩接口说道:“不是因病,是被仇人所害,可惜我去迟一步,不知害死我贤弟之人是谁?只在他遗尸之上寻着一根‘仙人刺’,并发现一只血红掌印!”
    “三环蛇丐”乔凡在旁咦了一声道:“这是怪事……”陶弧看了乔凡一眼,略施眼色,乔凡便有所会意,截口不语。
    顾朗轩冷眼旁观,暗暗记在心内!
    陶弧转过目光,向顾朗轩含笑叫道:“上官大侠,你有此发现后,便与南宫敬结友联手,打算为顾朗轩缉凶报仇?”
    顾朗轩点头答道:“这是江湖大义,也是作朋友的份内之事,陶庄主当不致谴责我这为友报仇一举有甚谬误吧?”
    陶弧摇手笑道:“上官大侠说哪里话来,我不单对你的义薄云天深表钦佩,并还打算略尽绵力,供给你一项有关讯息!”
    顾朗轩扬眉问道:“什么有关讯息,陶庄主赶快请讲!”
    陶弧又自饮了一口茶儿,方缓缓说道:“上官大侠可知那种‘仙人刺’是产自何处么?”
    顾朗轩因自己在“七松坪”已然现身搭救南宫敬,此次对方又显然是从“双松谷”口便跟缀自己的踪迹,多半早知与穆超元在坟前相会等情,遂点了点头,向陶弧说道:“我知道‘仙人刺’产于王屋山丈人峰,而该处也正是穆超元大侠的隐居之所。”
    陶弧笑道:“穆大侠是‘武林七老’之一,既已归隐,不会再涉及江湖恩怨,上官大侠可知用‘仙人刺’伤了‘紫竹书生’顾朗轩的是什么人么?”
    顾朗轩自然以为对方是又想用虚言相骗,嫁祸于人,扬眉答道:“我与穆大侠曾在‘双松谷’口相会,据他解释,多半是他逃妾‘三绝妖姬’戚小香所为。”
    他在说三绝妖姬戚小香名号之际,故意目注别处,暗以眼角余光察看陶弧神色。
    陶弧居然毫无惊容,点头笑道:“对,对,上官大侠与穆大侠的猜测委实丝毫不错,此事正是‘三绝妖姬’戚小香所为!”
    顾朗轩想不到他会率然承认,不禁注目问道:“陶庄主是怎样知晓此事是戚小香……”陶弧不等顾朗轩话完,便自接口说道:“这道理简单,因为那位‘三绝妖姬’戚小香,如今便在我这‘有为庄’内!”
    顾朗轩越听越出意料,也越听越猜不透这“有为庄”庄主陶弧把自己请来的用意何在?
    陶弧见他双眉深皱,含笑叫道:“上官大侠为何皱眉沉吟?莫非你不相信戚小香在此么?”
    顾朗轩以两道深沉的目光凝注陶弧,冷然问道:“陶庄主,你与‘三绝妖姬’戚小香是何关系?”
    陶弧应声答道:“非亲非故,毫无关系。”
    顾朗轩道:“既无关系,陶庄主最好莫把此女收留……”陶话哈哈”一笑,接口说道:“我要修改上官大侠所说此话中的一个字儿,我对戚小香不是‘收留’,而是‘扣留’,难道上官大侠不赞同我‘扣留’此女!交给你去了结‘紫竹血案’?”
    顾朗轩好生错愕,向陶弧讶声问道:“陶庄主,你……你真肯如此作法?”
    陶弧目闪精芒,面含微笑,反向顾朗轩问道:“我若不肯如此作法,却请乔兄把上官大侠请来‘有为庄’中则甚?”
    顾朗轩弄不懂陶弧的葫芦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姑且信以为真,挑眉问道:“戚小香现在何处?”
    陶弧伸手向大厅左侧一间门户紧闭的厢户一指,缓缓说道:“就被我扣留在那间西厢房内!”
    顾朗轩抱拳说道:“多谢陶庄主扣留妖妇交我带走……”陶弧摇手笑道:
    “上官大侠,我又要修正你的话了,我并未允许你把戚小香带走,只允许你在此把她处置,为顾朗轩报复仇恨!”
    顾朗轩皱眉说道:“陶庄主这是何苦?你既以任侠自居,便应你啦!”
    陶弧挑眉说道:“上官大侠莫要得寸进尺,我若不把你请来,不告知此事,你却海角天涯,到哪里去找戚小香呢?”
    这几句话儿,把位一向辩才颇善的“紫竹书生”顾朗轩,也问得无言可答。
    万般无奈,他只好指着厅左西厢房向陶弧问道:“陶庄主是要我亲自入室,处置此女?”
    陶弧点头说道:“上官大侠既与顾朗轩交厚,似也应该为他了结这桩九泉憾事!”
    顾朗轩双目中电闪炯炯神光,点头说道:“陶庄主说得对,无论从朋友私交或武林公义而言,上官奇此责难推,纵然这间西厢房中是什么龙潭虎穴?
    有什么剑树刀山?我也不辞艰险,闯它一闯!八这等说法之意,是以为陶虎乔凡等人,可能在这西厢房中设有恶毒埋伏?
    陶话哈哈”笑道:“上官大侠太言重了,你单人入我‘有为庄’中,陶弧若有恶意,大可恃众凌寡,何必还大费周折地在这西厢之内作什么恶毒布置?”
    顾朗轩知道多言无益,遂站起身形,向厅左西厢走去。
    陶弧与乔凡二人并未陪同,只是坐在厅中,含笑相看。
    顾朗轩走到西厢之外,伸手推门。
    门虽紧闭,却是一推便开,并有一片嗅之人令人神怡的淡淡幽香袭入鼻观。
    顾朗轩生恐中了暗算,不单立即摒息,并向鼻孔中塞进了两粒小小辟毒灵丹。
    但目光扬处,外间阒然无人,里间则珠帘深垂,也不知是否有人在内?
    顾朗轩扬眉叫道:“戚小香……”
    他从穆超元口中,已知这“三绝妖姬”戚小香是个工于床第之术的荡妇淫娃,故而相当鄙薄不齿地直呼其名,并未加以其他称谓!
    三字方出,里间果然有个娇滴滴地语音答道:“我在这里,来人是谁?
    请进内叙话。“
    顾朗轩闻言,自然立即伸手挑帘,进入里室。
    他如今心中猜疑又变,认为那位“三绝妖姬”戚小香可能裸无寸缕,或是身上仅仅披了一袭薄纱,对自己摆出极为香艳诱人的色欲阵仗?
    顾朗轩对于定力方面颇有自信,故而一面猜疑,也一面心中冷笑,暗忖对方如果当真是作此下流打算,则定必徒劳,自己也可趁机把妖妇擒住,追问发生在北天山“紫竹林”中的那桩血案的所有凶手!
    谁知珠帘一挑之下,所猜完全成空。
    这西厢内间,既无锦帐牙床,室中一位青衣妇人身上,也毫无暴露,穿得齐齐整整。
    内间不单无床,也无其他椅几陈设,只有两具蒲团,放在空荡荡的地上。
    靠北的那具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位青衣妇人,因她粉颈低垂,遂使顾朗轩看不出她的年龄相貌。
    顾朗轩进入内室,青衣妇人便低声问道:“来人是谁?”
    语音既低,又只有四个字儿,但却甜润娇脆无比,真宛如珠落玉盘,真令人听得心神一荡!
    顾朗轩心中暗忖此女真是尤物,口中则冷冷答道:“我叫上官奇!”
    青衣妇女哦了一声,抬起头来,手指靠南面的那具蒲团,向顾朗轩嫣然一笑,缓缓说道:“上官大侠请坐!”
    她这一抬头之下,使顾朗轩觉得这戚小香不愧有“三绝妖姬”之名,姿色委实美绝!
    她不是像“红衣昆仑”萧瑶那样美得俏,或是美得秀,美得清,她是美得艳,美得妖!
    但却美到令人明知妖艳,却毫不生厌,并不得不向她多看两眼的迷人程度!
    尤其是嫣然一笑,更令百媚横生,加上她那人耳心荡的甜润柔美的语音,真具有绝大魔力!
    顾朗轩是何等人物?居然也未能抗拒,竟听她指挥似的在南侧蒲团坐下。
    刚刚坐下,顾朗轩俊脸上一热,心头一惊!
    他脸热之故,是惭愧于自己一向轻淡色欲,今日怎么有点晕陶陶的,似乎为这“三绝妖姬”戚小香的艳色妖音所惑?他心惊之故,是发现了此女果是一代妖姬,难怪穆超元对她迷恋极深,仍有点念念不忘!
    顾朗轩虽然惊惭交迸,但业已坐下,也不好意思再站起来,遂暗自收摄心神,索性就在蒲团上与戚小香对面而坐,看她有何话说?
    戚小香眼波流转,瞟了顾朗轩一眼,浅笑问道:“上官大侠是……是在追寻我的踪迹?”
    说也奇怪,顾朗轩分明业已惊愧知戒,收摄心神,但在戚小香这眼风一扫之下,仍然心旌大动!
    顾朗轩大吃一惊,边自点了点头,边自暗暗把自己的舌尖咬了一下。
    戚小香眼风再抛,媚笑昵声问道:“上官大侠追寻我的踪迹,是否受了穆超元老鬼之托?”
    这回,顾朗轩咬舌生痛,已朗灵明,但仍避开戚小香的媚笑及眼波,摇头答道:“不是,我是想向戚……戚夫人请教,你从王屋山丈人峰腰所取走的‘仙人刺’,在江湖中用过几次?”
    戚小香笑道:“好,让我想想……”
    她在略一寻思之后,摇头失笑说道:“不行,我用的次数太多,想不起来了,反正我遇上看不顺眼之人,便多半打他一枚!”
    这种回答,着实有点出于顾朗轩的意料之外!
    他怔了一怔,决定单刀直入向她查究,遂自沉声说道:“戚夫人,有桩发生于端阳之夜的‘紫竹血案’,你不会不知情吧?”
    这次,戚小香却未像刚才那等坦然答复,笑了一笑,扬眉叫道:“上官大侠,你既然向我问话,为何却始终回避目光,不敢看着我呢?”
    顾朗轩被她激动傲气,立即目注戚小香,冷然说道:“戚夫人,你莫要自负姿色,以为足可颠倒众生,须知上官奇心如止水,不起波澜,我便与你面面相对,又有何惧?”
    话音刚顿,戚小香脸色立变。
    她方才是妖艳绝世,美媚无伦,如今这一变脸,却立即满面寒霜,令人望而生怖!
    顾朗轩刚生戒意,暗自凝功,防范她又对自己看不顺眼,用“仙人刺”突施辣手,一阵“哈哈”大笑陡的响起!
    这突然的笑声并非戚小香所发,而是那“有为庄”的庄主陶弧在室外发出!
    只听得陶弧于一阵大笑之后,啧啧赞道:“高明,高明,上官大侠着实高明!
    能够抗拒‘三绝妖姬’戚小香的媚笑眼波之人,在这莽莽江湖之中,不多见呢!”
    顾朗轩弄不懂他葫芦之中卖的甚药,不禁转身目注窗外,沉声叫道:“陶庄主……”三字方出,身后突起“格登登”的奇异声息!
    顾朗轩以为戚小香对自己施展辣手,身形微闪,一式“柳叶随风”,便自逸出珠帘之外。
    但他于飘出珠帘之际,目光微瞬,不觉一怔!
    原来适才身后的“格登”之声,并非戚小香施甚辣手,而是这“三绝妖姬‘被几种机关制住!
    从地上伸出两根弧形钢条,扣住戚小香的双足。
    从左右壁上伸出两只长柄钢圈,束住戚小香的双臂。屋顶并垂下一具铁箍,紧紧箍在戚小香的额头之上。换句话说,就是这位“三绝妖姬”身上,业已加了五种刑具,任凭她本领通天,也绝对无法逃走!
    这种变化太以突然,使顾朗轩看得为之呆住!
    这时,陶弧又发笑道:“上官大侠可以放心了吧,请你出来谈谈!”
    顾朗轩带着万分疑惑的心情,走出西厢,向陶弧抱拳问道:“陶庄主,你莫弄玄虚好么?在下不懂你如此举措,究属何意?”陶弧笑道:“上官大侠,我来问你,你承不承认这位‘三绝妖姬’戚小香是个倾城尤物,绝代祸水?”
    顾朗轩点头说道:“陶庄主这八个字儿批评得极为允当!”陶弧扬眉说道:
    “上官大侠请想,戚小香既然落在我手中,我怎肯放这尤物祸水生出‘有为庄’,再害人害世?”有了适才目睹之事情,顾朗轩不能不信陶弧此语是出自肺腑,遂赶紧称谢说道:“多谢陶庄主肯为江湖伸张正义,请把‘三绝妖姬’戚小香交我带走……”陶弧听至此处,摇头接口笑道:“上官大侠莫要忘了我方才所说的‘不放此女生出有为庄’之语?”
    顾朗轩皱眉说道:“由我负责,陶庄主难道还不放心?”陶弧微笑道:“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妖妇极为刁猾,万一脱逃,又复贻害众生,那还了得?”
    陶弧语利如刀,虽然拒绝顾朗轩带走戚小香之请,却持论极正,令他难于驳斥!
    顾朗轩皱眉问道:“依陶庄主之意呢?”
    陶弧笑道:“上官大侠若不为贵友顾朗轩报仇便罢,否则,即请把这妖妇在我‘有为庄’中就地处置!”
    这“就地处置”之语,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对戚小香加以回护。
    顾朗轩略一寻思,毅然剔眉说道:“好,上官奇谨遵台命,我这就对戚小香妖妇……”他是一面说话,一面走向西厢,陶弧忽又叫道:“上官大侠且慢!”
    顾朗轩止步问道:“陶庄主有何吩咐?”
    陶弧含笑说道:“就因听说上官大侠身怀绝学,要想瞻仰瞻仰!”
    顾朗轩哦了一声,目注陶弧问道:“陶庄主是想亲自赐教?”陶弧摇头笑道:
    “上官大侠误会了,我不是想和上官大侠过手,只是想请上官大侠处置戚小香妖妇之时,顺便一展绝学!”顾朗轩道:“陶庄主要我怎样献丑?”
    陶弧指着四厢纸窗向顾朗轩含笑问道:“上官大侠可曾记准戚小香的适才位置?”
    顾朗轩想了想,点头答道:“大致可以记得!”
    陶弧笑道:“这里有五根飞针,上官大侠可否隔窗认穴,打中戚小香身上我指的部位?”
    顾朗轩问道:“陶庄主要我打她身上的什么位置?”陶弧取出五根长约三寸的银色飞针,递向顾朗轩,并含笑说道:“我要上官大侠打她的双肘、双膝以及咽喉等五个部位!”
    顾朗轩眉峰方聚,陶弧又复笑道:“隔窗认穴,毕竟太难,官大侠无须五针全中,只要能中四针,我便赠你一件莫大彩头!”
    顾朗轩目注陶弧,扬眉问道:“什么彩头?”
    陶弧笑道:“上官大侠不是想要这‘三绝妖姬’戚小香么?只要你隔窗认穴,绝艺无差,我便让你把戚小香带走!”
    顾朗轩目光电闪,接口问道:“我是要人,不是要尸,假如戚小香侥幸不死,陶庄主又便如何?”
    陶弧略一沉吟,轩眉狂笑,朗声答道:“好,只要戚小香中针不死,我便收回不让她生出‘有为庄’之语,任凭上官大侠带走就是!”
    顾朗轩接过银针,略一掂量,向陶弧问道:“陶庄主要我在多远距离施为?”
    陶弧尚未答言,那“三环蛇丐”乔凡已在一旁笑道:“不拘多远,上官大侠只不要过份靠近西厢窗外便可!”
    顾朗轩点了点头,在厅中向东走了三步,蓦然回身扬手,五线寒光,便自凌空飞出。
    但银针才一出手,顾朗轩的心中突然又起疑窦!
    因为“隔窗认穴”的手法虽难,却未必难得住身负上乘武功的内家高手!
    就以“三环蛇丐”乔凡的“夺命三环”而论,便有如此造诣,陶弧又何必出此题目,考较自己则甚?
    心中动疑之间,那五线银光,业已破窗而入!
    西厢房中,也立即起了一声女子惨哼!
    陶弧抚掌笑道:“好手法,好手法,上官大侠果然绝艺惊人,一发便中!”
    顾朗轩听得陶弧的语气虽在夸赞自己,笑声中却隐隐流露出凶狞的意味!
    他眉峰一扬,向陶弧笑道:“陶庄主,我对你适才所嘱,略有更改!”
    陶弧问道:“更改什么?”
    顾朗轩缓缓说道:“双肘、双膝并未更动,但那咽喉一针,我却改打她的下颏部位!”
    乔凡狞笑道:“改得好,改得好,想不到上官大侠这等素以仁义为怀之人,也这等狠心辣手!”
    顾朗轩怫然叱道:“乔朋友此话怎讲,我不打咽喉,改打下颏,正是保全她一条性命,你为何还替我加上‘狠心辣手’四字?”乔凡目闪凶光,正待发话,陶弧已先笑道:“两位不要争吵,我们先瞻仰瞻仰上官大侠的‘隔窗认穴’手法,到底精确到什么程度?”
    说至此处,目注西厢,沉声叫道:“开窗!”
    西厢中有人应声把纸窗打开。
    顾朗轩见那空寂西厢之中,突然有人出现,不禁为之一愣?纸窗开处,看得分明,戚小香仍被钢环钢条等禁锢室中,双臂肘部,双腿膝部,各钉有一根银色飞针,那颗美艳绝世的迷人螓首,因屋顶铁箍已去,却低得几已达到胸部!
    但她虽然头儿低垂,却仍看得出有根闪亮银针钉在她下颏之上。
    陶弧向顾朗轩一翘拇指,“哈哈”大笑说道:“上官大侠,你真是绝艺惊人,五根飞针,隔窗认穴,全凭记忆之下,居然根根都打中了指定部位!”
    顾朗轩不理会陶弧的赞美之言,只是向西厢以内诧然凝目!乔凡笑道:“上官大侠,你看些什么?”
    顾朗轩道:“戚小香像是死了?”
    乔凡狞笑答道:“上官大侠眼力无差,你如今应该懂得我刚才说你‘狠心辣手’之语,并非毫无根据!”
    顾朗轩皱眉问道:“她虽中五针,全非要害,怎会致命死去?话方至此,业已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是五根毒针!疤栈〉阃沸Φ溃骸蓖耆正确……“一语未毕,顾朗轩厉声接道:“陶庄主,你这样做法,究意用意何在??
    陶弧满面诡笑,挑眉答道:“这答案简单得很,就是‘心爱卢俊义,逼你上梁山’!”
    顾朗轩惑然问道:“逼上梁山?陶庄主所谓的‘卢俊义’,是指谁呢?”
    陶弧笑道:“上官大侠不曾听清楚么?我既称‘逼你上梁山’,自然指的是你!”
    顾朗轩仍有点不甚明白地蹙眉问道:“这个‘逼’却是怎解?”陶弧指着西厢中惨死的女子,怪笑答道:“你杀了人,她身后之人必然找你算帐,则最好的避祸办法,便是参加我们的组织,以雄厚力量……”顾朗轩剔眉喝道:“住口,像‘三绝妖姬’戚小香这等万恶淫女,人人得而诛之,穆超元大侠也颇明是非,决不会为她……”陶弧听至此处,不禁扬声狂笑!
    顾朗轩怒道:“你笑些什么?我哪句话儿说错?”
    陶弧一收笑声,冷然说道:“我笑你太以糊涂,直到如今,还以为西厢女尸是‘三绝妖姬’戚小香么?”
    顾朗轩诧道:“难道不是?”
    陶弧道:“她不是戚小香,她身后之人,也不是业已活不长的穆超元!”
    顾朗轩的两道目光重新凝注西厢女尸,并讶声问道:“此女和她的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陶弧笑道:“她身后之人大大有名,比穆超元难惹得多,就是‘罗浮仙姥’!”
    这“罗浮仙姥”四字,每一字都宛若当头霹雳,把位“紫竹书生”顾朗轩,震得心悸胆裂!
    他吸口长气,勉强定了定神,向陶弧咬牙问道:“照你这么说来,西厢中惨死的女子,竟是‘罗浮仙姥’的唯一爱徒‘梅花女侠’林傲霜么?”
    陶弧点头笑道:“不错,刚才你进西厢之际,所看见的美艳青衣妇人,的确是‘三绝妖姬’戚小香,但如今已从秘道之中,换成从顾朗轩墓旁掳来的‘梅花女侠’林傲霜了!”
    顾朗轩仍自有点不信地沉声说道:“林傲霜已得‘罗浮仙姥’的十之七八真传,凭你们这些鬼鬼祟祟的无耻东西,未必能把她强掳至此?”
    陶弧狞笑道:“你讲得有理,林傲霜的确艺业不俗,但闯荡江湖之人,讲究有力使力,无力使智,林傲霜纵具上乘身手与冰雪聪明,阅历经验毕竟稍差,她怎能比得上‘紫竹……’”说到,“紫竹”二字,语音便顿,也不知道他下面要说的究竟是“紫竹先生”?抑或是“紫竹书生”?
    顾朗轩业已语音微颤地咬牙问道:“陶弧,照你说来,西厢内被我误杀之人,当……当真就是林……傲霜了?”
    陶弧以为他是心胆已寒,“哈哈”笑道:“如假包换,想不到你这自命不凡的上官大侠,竟对林傲霜之师‘罗浮仙姥’惧怕到这等地步?”
    说至此处,目注西厢,得意叫道:“陶忠,你把林傲霜的头儿托起,让上官大侠验明正身!”
    西厢以内有名庄丁打扮之人,立向被害女子走去。
    陶弧又向顾朗轩笑道:“那‘罗浮仙姥’性如烈火,睚眦必报,上官大侠又对她甚为怯惮,看来你是很可能被我‘逼上梁山’的了!”
    顾朗轩咬牙不语,把功力提到极致,目光凝注西厢!
    他准备在一证明西厢女尸真是“梅花女侠”林傲霜时,便立下辣手,击毙陶虎乔凡二人,略泄满怀仇愤!
    这时,那名叫陶忠的庄丁业已走到西厢中央,伸手托起女尸下颏,把她低垂的螓首缓缓抬起。
    顾朗轩看见这也是一个美艳女子,七窍溢血,人已死去,但却决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儿林傲霜。
    他正觉惊奇之际,那“三环蛇丐”乔凡突然失声叫道:“陶庄主,这……这是怎么回事?西厢女尸怎会变成你的二姨太呢?“如今轮到陶弧目眦欲裂,语音狂颤,厉声叫道:”陶忠,我叫你把林傲霜换来,你……你这该死的东西,怎……
    怎么换了二姨太了呢?“那名庄丁本来是以背对外,听得陶弧发话一叫,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才一转身,顾朗轩便觉得眼前一亮!
    原来此人神如秋水,肤若凝脂,其貌相之秀美英挺,比南宫敬还要强上几分!
    陶弧失声叫道:“你……你不是陶忠?”
    那秀美少年微笑说道:“当然不是,诚如贵庄主所言,陶忠是‘该死的东西’,我大概还不‘该死’!”
    陶弧怒道:“你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秀美少年笑道:“这道理非常简单,就是‘乱石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陶弧目闪厉芒,咬牙叫道:“你既害我爱妾,还不出来受死!”
    秀美少年微微一笑,脱下庄丁装束,白衣飘处,穿窗而出。
    他人在空中,乔凡双手连扬,一大两小,三圈金光,以及两条尺许长的红影,便自电掣射去!
    顾朗轩急忙一掌劈出,并急急叫道:“仁兄留神,这是‘三环蛇丐’乔凡的‘夺命金环’和两条异种毒蛇,千万莫令沾身!”
    白衣少年笑道:“多谢上官兄关照,但这点邪魔末技,似乎还伤不了我!”
    一面发话,一面毫不畏怯地向空中三圈金光和两条红影迎去。
    他的身法奇快,在顾朗轩掌风未到之前,便已冲入金光红影之中。
    首先是那一大两小三圈金光,看来业已打中白衣少年,却忽然“铮铮”连声,化为碎粉坠落!
    其次,是白衣少年双手微动,那两条赤红小蛇已被他捏着尸尾,拎在手中!
    这两条红蛇虽然短小,但却具有奇毒,皮骨如钢,是乔凡最为心爱、从不轻用之物!
    这次是觉得这白衣少年来得怪异,才一出手便用全力!
    谁知宝刀宝剑难伤分毫的“风磨铜”所铸之金环,首先成了碎粉,两条异种红蛇又被对方拎在手中,全身僵直,动也不动!
    乔凡方自目瞪口呆,白衣少年业已冷然说道:“你这厮手狠心毒,宽容不得,还你蛇儿!”
    左右双手齐扬,两条红光电闪而出!
    乔凡正想躲避来势,但念头刚动,心窝一凉,两条异种红蛇,已像两根血红长箭,贯胸而入,不单贯胸,并且透骨!
    乔凡的尸身尚未仆倒,两线红光,已从他背后穿出,“夺夺”两响,没入大厅壁内!
    这份功力,这份手法,真把位相当自傲的“紫竹书生”顾朗轩看得呆住!
    陶弧惊魂欲绝,目注白衣少年,颤声问道:“尊驾到底是谁?”
    白衣少年面罩寒霜,冷冷说道:“我是这‘无为庄’三位旧庄主中‘汴梁逸士’柳长修的晚辈亲戚,知道他被你害死,特来报仇雪恨!”
    陶弧听得长叹一声,猛一顿足。
    表面看来,他这顿足长叹之举,似是被人责询罪行,表示愧悔!
    事实却完全不然。
    厅中石砖,竟有机关,在他顿足震动之下,冒出极浓的黑烟,电布当空,使人伸手不见五指!
    顾朗轩生恐对方在浓烟中发动暗袭,自然立即功凝全身,着意防护!
    暗器风声倒未听得,却听得“三绝妖姬”戚小香柔媚的语音叫道:“陶庄主,请紧记我们的信条,打得过时就打,打不过时就跑!”
    紧接着是那白衣少年冷笑说道:“想跑?你们跑得了么?上天我追你到灵霄殿,下海追你到水晶宫!”
    顾朗轩听出他要想追敌,急忙叫道:“仁兄慢走,林傲霜是否被你所救?
    她人在何处?“
    那白衣少年似是看得见陶弧动作,并不虞暗袭,业已追往厅外。
    听得顾朗轩问话,他边行边自答道:“林女侠是在庄西山壁之下的‘豫中三杰’坟后等我,烦上官大侠代告一声,我要追敌报仇,不去找她,彼此异日江湖再见!”
    没到“江湖再见”之际,人已去远,只剩一缕语音,荡漾空际!
    顾朗轩有了林傲霜的下落,心中自颇高兴。
    等到浓烟散尽,这厅前厅后,早已寂无一人。
    顾朗轩知道首脑已逃,也就不再在庄中耽搁,赶紧往庄西驰去!
    路程不远,转瞬便到,夜色暗影中,三座坟头拱立壁下。顾朗轩人还未到,便已开口叫道:“霜妹……霜妹……”坟后寂寂,无人作答。
    顾朗轩自觉自己情急之下,叫得冒失,遂又一面驰去,一面通名叫道:“霜妹怎不应声,我是顾朗轩呀!”
    他以为林傲霜听到“顾朗轩”三字,知晓自己未死,必定喜极扑出!
    谁知那三座坟头之后,依旧寂然无声!
    顾朗轩知道又有蹊跷,身形闪处,纵到坟后。
    坟后空空,哪里有丝毫人影?
    顾朗轩双眉深蹙,细察周围。
    总算被他在地上看见了一行字迹,写的是:“多承相救,傲霜心碎情灰,从兹遁世!”
    这几个字儿看在眼中,顾朗轩不禁为之苦笑顿足。
    因为他从地上的留字之内,看出这位“梅花女侠”的言外之意。
    林傲霜似是既感白衣少年相救之恩,又恐他有见爱之心,才留下这“心碎情灰”字样。
    尤其是最后的“从兹遁世”一语,明显流露出“红衣昆仑”萧瑶所说过的削发出家的情况!
    顾朗轩此次返回伏牛山,便是为了寻找林傲霜解释误会,免得她认为自己真死,心冷情灰地来个削发为尼,弄得终身抱憾!
    谁知才到“双松谷”,便生问题,林傲霜人已不见,茅舍地下满是血渍,似已遭了毒手?
    等入了“有为庄”后,场面更惊险奇特,陶虎乔凡二人竟以“偷龙换凤”之计,要让自己手刃林傲霜,以遂他们“逼上梁山”的谋略。
    幸亏有位白衣少年仗义为助,才消解自己胡里糊涂手刃情人之危,否则,自己发现西厢女尸倘若真是林傲霜时,除了立即悔罪殉情之外,根本无别路可走。
    局面至此,本已柳暗花明,颇为好转,谁料到了最后,仍告山穷水尽?
    林傲霜留字之中,遁世出家的立意已明,则四海八荒间的哪座尼庵,才是她参禅所在?
    顾朗轩一向足智多谋,如今也被这奇诡百变的情况,弄得为之怔祝伊人已杳,芳迹难寻,他该怎么办呢?
    无可奈何之下,顾朗轩只好暂为重义者,权作负心人了。
    所谓“重义负心”,就是他暂把林傲霜之事撇开,仍自奔向析城山“迷魂坳”,准备帮助和他生死结盟的义弟南宫敬,报复杀父之恨!
    决定虽然如此,但在这一路之间,顾朗轩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他挂念林傲霜此去何处?是否真的削发?挂念南宫敬与萧瑶,会不会在“迷魂坳”中遇甚强敌?有甚凶险?他挂念那位在“有为庄”中帮助自己的白衣少年,不知是何来历?
    既然挂念,必加研揣,顾朗轩研揣的结果,恰是“三然”!
    所谓“三然”,便是“凄然”、“安然”、“惑然”。
    对于林傲霜的去向,他无法揣测,无法追寻,心中自属“凄然”!
    对于南宫敬的安危,因他深信“红衣昆仑”萧瑶的武功机智足以应付一切,心中觉得“安然”。
    对于“有为庄”中义助自己,要为“豫中三杰”报仇的白衣少年,却始终猜不透对方来历,心中未免“惑然”。
    “紫竹书生”顾朗轩兼精文武,一向自视颇高,他的修为方面,比南宫敬还要强胜一点。
    但自遇“红衣昆仑”萧瑶,才知武学之道,委实渊深如海,自己绝不应对目前的成就便觉满足,必须益励进修,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位白衣少年虽然不知比萧瑶如何?但他以护身罡气震碎“风磨铜”所铸之金环,并顺手擒蛇,把两条异种毒蛇当作蛇箭甩出,将乔凡穿胸殒命等举,也着实高明得令人震惧,令人钦佩!
    这些动作是在瞬间完成,尤其那两条蛇儿,才入他的手内,便似冻成了两条冰蛇,更是罕见功力!
    顾朗轩认为这是一条线索,想据以试加推测!
    但任凭他想景天寒掌”、“玄冰掌”、“阴风掌”等各种阴寒功力之人,仍想不出任何人有这白衣少年的高深造诣。
    一路寻思,一路飞驰,渡过黄河,到了析城山境。
    顾朗轩面含苦笑,心中忖道:“‘迷魂坳’中千万不要再发生事故才好,目前局面已是千头万绪,若再发生问题,真不知应该怎样收拾?”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是怕事,便越有事。
    他到了临近“迷魂坳”的高峰半腰,探身向峰下看时,不禁眉头一蹙!
    原来峰下“迷魂坳”中的整个庄院房屋,业已化为一片焦土!
    “迷魂坳”房屋被烧,自然显示曾往探察的南宫敬与萧瑶二人占了上风!
    故而顾朗轩皱眉的举止,不是为南宫敬、萧瑶二人的安危悬忧,而是恐怕他们或已追敌离去,没有在此等待。
    就在顾朗轩带着几分忧虑,微皱双眉,驰下高崖,走近“迷魂坳”时,突然听得“迷魂坳”口的一片小松林中,有人叫道:“老骨头……”这一声“老骨头”,叫得顾朗轩宽心大放,身形微闪,便自飘进林内。
    因为顾朗轩心中明白,这将自己叫做“老骨头”之人,除了“红衣昆仑”萧瑶以外,再无别个。
    果然,他一进林,便看见萧瑶红衣飘拂,俏立林内。
    萧瑶一见顾朗轩,秀眉双扬,注目叫道:“老骨头……”这第二声“老骨头”
    才一出口,她又顿住语音,嫣然娇笑说道:“顾兄,对不起,我忘了我已说过不再叫你‘老骨头’了,顾兄……”顾朗轩见她连叫“顾兄”,生恐被南宫敬听见,遂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向她示意噤声。
    萧瑶苦笑了一下,摇头说道:“顾兄无须避忌,你那生死之交的南宫贤弟,如今不在此地。”
    顾朗轩心中一震,失声问道:“有萧姑娘鼎力照拂我南宫贤弟,不会出甚事吧?”
    萧瑶叹道:“关于照拂南宫敬一事,我本想对你说声‘幸不辱命’,谁知道四个字儿之中,竟略有变更!”
    顾朗轩急急问道:“怎样变更?”
    萧瑶玉颊一红,赧然答道:“字儿不变,次序略变,变成了‘不幸辱命’!”
    顾朗轩大吃一惊,皱眉问道:“我……我南宫贤弟是……是出了什么差错?”
    萧瑶答道:“失踪!”
    顾朗轩听得一怔,正待继续追问,萧瑶叹了一口气儿,向顾朗轩摇头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必须慢慢细谈,从容计较!”
    说至此处,在一段横倒的树干之上,坐了下来,并对身旁指了一指,要顾朗轩坐下说话。
    顾朗轩虽然满怀焦虑,也不得不如命坐下。
    萧瑶对他看了一眼,扬眉说道:“顾兄,我先问你,你大概在‘双松谷’口见着你的心上人林傲霜了,那位‘梅花女侠’是不是尚未削发?”
    顾朗轩面含苦笑,摇了摇头。
    萧瑶失声叫道:“难道你去迟一步,林傲霜业已削发为尼,或是出了其他变故?”
    顾朗轩叹道:“真所谓‘说来话长’,其中变化多着呢!”
    萧瑶急急追问,顾朗轩遂把自己此行的一切遭遇,向萧瑶细说一遍。
    萧瑶听完,皱眉说道:“这帮凶邪,到处都有党羽,实力真还不小!”
    顾朗轩道:“萧姑娘如今应该说出我南宫贤弟是怎样失踪的了?”
    萧瑶点了点头,叙述与顾朗轩别后暗探“迷魂坳”的经过。
    顾朗轩听到“赤尸夫人”聂玉倩被萧瑶以“燧人指”功力吓退,不禁扬眉说道:“这聂玉倩显然是‘迷魂坳’中最高明的人物,她既被萧姑娘吓退,我南宫贤弟怎么还会有凶险?”
    萧瑶摇头说道:“这‘赤尸夫人’聂玉倩并非最强之人,在她走后,又出现一位‘氤氲仙姬’皇甫婷……”顾朗轩接口诧道:“‘氲氤仙姬’皇甫婷?这名号不是与昔年老魅‘氤氲仙婆’皇甫霜有点相似么?”
    萧瑶颔首说道:“顾兄的联想不错,这皇甫婷就是皇甫霜的女儿!”
    顾朗轩呀了一声,皱眉说道:“那‘氤氲仙婆’皇甫霜是邪道中绝顶魔头,皇甫婷既系其女,必得真传……”萧瑶点头接道:“这妖女真不简单,是我出道以来所遇的武功最高之人……”说至此处,生恐顾朗轩有所不高兴,向他嫣然一笑又道:“顾兄莫要以为我还在夸奖那‘氤氲仙姬’皇甫婷……”顾朗轩苦笑道:
    “我知道武功一道,无穷无尽,怎敢小视这帮万恶凶邪?
    只可惜目前情况紧急,无法抽身,否则真要在萧姑娘的高明指点之下,好好再把自己充实充实!跋粞笑道:“顾兄的一身成就也不错了,我不够资格对你指点,他日若有机缘,你可以走趟昆仑,我负责为你引见我的义母,只要获得她老人家的三言两语,便包你此生受用不尽!?
    顾朗轩知晓昆仑董夫人已是剑仙一流人物,不禁心中大喜,抱拳称谢道:
    “多谢萧姑娘不吝提携,如今再请萧姑娘示知与皇甫婷相斗,究竟谁胜谁负?”
    萧瑶遂说明皇甫婷剑中藏剑,以一柄春秋神物“鱼肠剑”与自己向南宫敬借用的“通天犀角匕首”斗得难解难分之事,并慨然叹道:“我与她足足斗了四百合左右,仍然胜负难分,据说她只是木小萍三名要好姊妹之一,木小萍比她还要来得高明,可见群邪实力之强,的确是不可轻侮的了!”
    顾朗轩也暗惊群邪的能手之多,目注萧瑶问道:“萧姑娘与那‘氤氲仙姬’皇甫婷相斗,虽未获胜,也未落败,然则我南宫敬贤弟却是怎样失踪的呢?”
    萧瑶答道:“斗到四百来合之际,我已略见胜机,自信再有百招,便可把这‘氤氲仙姬’败在犀角匕首之下……”顾朗轩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插口问道:
    “是不是在这战局好转之时,南宫贤弟却突然发生变故?”
    萧瑶颔首说道:“一点不错,在我抖擞精神,准备施展本门向不轻用的神妙招术‘天罡三杀手’,给皇甫婷尝尝厉害之际,突然听得有个女人的口音纵声狂笑!”
    顾朗轩皱眉问道:“又来了一名女子,是否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的另一要好姊妹呢?”
    萧瑶摇头答道:“不是,发笑之人正是‘迷魂坳’的主持人,‘女屠户’华三娘。”
    顾朗轩道:“华三娘这泼妇突然发笑之故,定是有甚仗恃?”
    萧瑶叹道:“我一面与皇甫婷动手,一面用眼角余光瞟去,却见南宫敬似已晕倒,被华三娘横托手内,站在二十来丈以外的阴暗之处!”
    顾朗轩好生惊疑道:“南宫贤弟家学渊源,成就甚高,他怎会被华三娘那等二三流的人物所制?”
    萧瑶点头说道:“我当时心中的想法和你一样,但既目睹此事,自欲立即驰援,却又被皇甫婷苦苦缠住,而华三娘也乘此机会,拔足飞跑!”
    顾朗轩顿足道:“我明白了,萧姑娘所说南宫贤弟的失踪之事,便是被‘女屠户’华三娘将南宫贤弟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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