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盟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一章
    语音至此略顿,脸上泛起一种极狞恶的笑容,用两道冷酷的目光盯在萧瑶脸上,冷冷又道:“我死,死得毫无痛苦,你活,却活得痛苦已极!因为你将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情郎顾朗轩,在‘夺魂芒’毒力发作之下,一点点地烂尽肝肠,那种伤心惨目之状,定使你无法忘怀,在有生余年之中,永远过着食难下咽、寝难安枕的伤心岁月!”
    萧瑶静等万俟碧话完,向他摇头说道:“万俟碧,你且慢得意,假如我当真日睹顾兄身遭惨死,委实将如你所说,今后余年之中都活得痛苦之极!
    但常言道‘吉人天相’,我顾兄一生侠义,大概还不至于落得这等悲惨收抄…
    “万俟碧冷笑道:“天相个屁?聩聩彼苍,哪里管得了这多人间琐事?”
    萧瑶一举手中匕首,扬眉叫道:“老天爷纵管不了,我萧瑶也管得了!
    你心计虽毒,却决想不到我身边藏有这柄专解百毒的‘通天犀角’匕首!巴蛸贡膛读艘簧说道:“这柄匕首当真是‘通天犀角’所制??
    萧瑶笑道:“你不信么,我来试给你看,立刻用这柄‘通天犀角’匕首解去我顾兄所中奇毒!”
    万俟碧狂笑说道:“你赶快试吧,只要你一解开顾朗轩的‘三元大穴’,包管便有一场令你毕生难忘的精彩好戏上演!”
    萧瑶诧道:“听你之言,难道我这‘通天犀角’匕首竟还解不了‘夺魂芒’的毒力了?”
    万俟碧道:“你一脸聪明之相,怎么竟如此健忘?”
    萧瑶不解问道:“我忘了什么?”
    万俟碧狞笑道:“刚才我曾说除了‘夺魂芒’解药之外,你纵有‘千载灵芝’在身,也无法救得顾朗轩的性命,这‘通天犀角’匕首虽是武林奇宝,但比起‘千载灵芝’的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总还略有逊色,又哪里能够救得顾朗轩呢?”
    萧瑶芳心欲碎,切齿骂道:“万死狗贼!…”万俟碧狞笑道:“‘除死无大病,讨饭再不穷’,我毒丸在口,万死无惧,又何在乎几句臭骂?你少时目睹情郎惨死,必将柔肠寸折,如今且尽量骂我,以作发泄,并让我欣赏欣赏你的莺声燕叱便了!?
    他口中虽说得轻松,但目中却凶芒暗射!
    萧瑶如今虽伤心愁急到了极处,但知万俟碧阴毒无比,仍未对他放松警觉戒备!
    常言道:“眼为心之苗。”萧瑶发现万俟碧目中凶芒忽厉,便知必有蹊跷,已把无上神功“太清罡气”提聚备用!
    果然,万俟碧语音才毕,双手齐扬!
    他是打算把“追魂手”和“狼牙锤”中所藏的几件毒液、毒针等物,向仆倒地上的顾朗轩打去!
    但他双手一扬,崩簧方按,一股令人窒息的劲风罡气,业已当胸压到!
    万俟碧自知定无幸免,牙关一合,咬碎毒丸!
    那些毒液扫数被萧瑶所发的“太清罡气”卷回,反而喷洒在万俟碧的脸上身上!
    万俟碧终于在尚未气绝之前,尝到他自己所制毒汁的滋味,厉吼一声,全身溃烂而死!
    毒针则多半也被震回,或是打空,或是插在万俟碧所着的绿袍之上!
    另有少数三五根毒针,仍因崩簧力劲,透过“太清罡气”,向顾朗轩打去。
    萧瑶早有提防,发出“太清罡气”之后,便纵身挡在顾朗轩之前,以作万一防护!
    如今见针光飞来,双掌凌空再推,也就全数击落!
    萧瑶细搜万俟碧遗尸,以及“追魂手”、“狼牙锤”的柄门,却未再发现任何丹药之属!
    这位“红衣昆仑”一向聪明绝顶,如今却弄得双眉紧蹙,不知如何是好?
    她手中仍然持着“通天犀角”匕首,但却不敢用来救治顾朗轩。
    这是万俟碧死前所说的那些话儿,对萧瑶发生了吓阻作用!
    因为要想用“通天犀角”匕首解救顾朗轩,必须先行解开顾朗轩被点的“三元大穴”,才能使药力易于通行。
    但药力既易于通行,毒力也自易于通行,则万俟碧所说,只消“三元大穴”
    一解,包管便有一场令自己毕生难忘的精彩好戏上演之语,确实可能实现!
    万俟碧口中的所谓“精彩好戏”,自然是顾朗轩毒发毙命,现象惨绝人寰,假如如此,自己目睹之下,情何以堪?除了立即殉情之外,纵或勉强偷生,这种伤心恨事必然毕生难忘,时在念中,真是生亦无趣!
    由于这种顾忌,萧瑶遂手中执着那柄“通天犀角”匕首,满面愁容地痴痴看着顾朗轩,而不敢下手施救。
    顾朗轩则昏睡如死,除了气息未绝以外,可说是毫无知觉。
    他中了“夺魂芒”之处,是在右耳垂上,如今尚可看见一点小小芒尾,露在皮外。
    萧瑶微一凝功,用指甲替他把那小小芒刺从耳垂肉厚之处拔出丢掉,虽不见功,但心中稍安。
    跟着,她便想根据“毒蛇啮手,壮士断腕”之说,用那“通天犀角”匕首,替顾朗轩把右耳割下!
    但刀儿才举,忽又住手,觉得不可鲁莽,此举已失时机。
    “毒蛇啮手,壮士断腕”之说,是指蛇毒未发以前,才应两害相权,取其轻者。
    如今顾朗轩人已晕倒,足证毒力已进体内,自己还想下手,让他平白失去一只耳朵,而无济于事则甚?
    萧瑶正在双眉愁结,手足无措之际,突然听得远处似有江湖人物的奔驰谈笑之声!
    她功行深邃,耳力太好,一听便知来者共是两人,要从一条迂回小路上转过峰角,方可到达谷口。
    于是,她首先将那“绿袍秀士”万俟碧的遗尸,以及什么“追魂手”、“狼牙锤”等,一齐踢入深壑。
    跟着,又把顾朗轩抱入乱石堆中足以蔽人的草树之内。
    她是恐怕来人是“西川双妖”中另外一位“血光圣母”西门红,则自己少不了又有一场恶斗,才将顾朗轩身形藏起,免得万一照应不周,受了伤损,才真是返魂无术!
    至于把万俟碧遗尸暨兵刃踢坠壑下之意,则是希望彼此在一相见下,不要立即抓破脸皮,或许可以仗着灵心慧舌,从敌人口中套出什么解救顾朗轩之策?
    萧瑶藏好顾朗轩,方待走出,忽又心念一动,把手中“通天犀角”匕首的柄端,塞向顾朗轩口内,使他紧紧含祝她仍然不敢解开“三元大穴”,只希望“通天犀角”的解毒灵效,会随着顾朗轩口内津液,慢慢流下腹中,或许会有点效用?
    安排完毕,萧瑶便起身走出草丛,并故意踅向一旁,距离这堆乱石稍远一点。
    这时,左面峰角之下,果然转出二人。
    这二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位灰衣道人,女的则一身红衣,极为耀眼!
    萧瑶一见那件红色夺目的鲜艳长衣,便知自己所料十中八九,来人多半是“西川双妖”之一、“绿袍秀士”万俟碧的老搭档“血光圣母”西门红,但那灰衣道人却不知是什么来路?
    红衣女子远远瞥见谷中有个老妇在负手蹀躞,不禁口中“咦”了一声!
    双方相距虽有二三十丈,但红衣女子不过咦了一声,红影微闪,足下两个起落,便站在萧瑶丈许之外!
    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然则“一伸足”之下,应该也可掂得出对方的斤两?
    萧瑶见这红衣女子竟擅轻功中极上乘的“千里户庭”身法,便知“血光圣母”
    的功力修为,定必高出“绿袍秀士”之上!
    根据“血光圣母”之号,以及万俟碧口中的“西门大姊”之称,这西门红的年龄,至少也应在六十左右。
    但眼前所立的,却是一位年约三十五六,丰容盛鬋前、风韵犹存的红衣中年艳妇。
    萧瑶心中忖道:“难怪号称‘西川双妖’,照这西门红驻颜不老的情形看来,果然是有点妖气!”
    她心中在忖度对方,那红衣中年艳妇的心中,也有点觉得惊异。
    她所惊异的是自己由二三十丈以外一晃便到面前,这老妇居然丝毫不带惊容,依旧静如山岳,足见是非凡人物!
    红衣中年艳妇略感惊异之下,先向萧瑶注目问道:“尊驾气宇不凡,定是武林同道?”
    萧瑶点了点头,含笑答道:“多承夸奖,彼此同在江湖。”
    红衣妇人道:“尊驾来此则甚?”
    这时那位灰衣道人也自赶到,静立在红衣妇人的身左数尺之处。
    萧瑶笑道:“姑娘……”
    “姑娘”二字方出,红衣妇人便佛然摆手叫道:“尊驾请收回这种称呼,我不过驻颜有术,才青鬓未凋,论起年龄,不会比你小呢!”
    萧瑶是故意调侃,才叫她“姑娘”,闻言之下,遂哦了一声,佯作诧异说道:
    “尊驾能把鸡皮鹤发变作绿鬓朱颜,委实太了不起,真所谓‘不是神仙也是妖’了!”
    红衣妇人道:“废话少说,我问你来此则甚?”
    萧瑶含笑说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照说我老婆子的游踪所及,不应受甚盘问,难道这片山谷,竟是你私有的园囿不成?”
    红衣妇人冷然说道:“虽非私人园囿,但我姊弟已先在此有事,其他闲人,自然不应妄闯!”
    萧瑶道:“你们姊弟?……莫非是指那位穿绿袍的,他……他应该是你哥哥。”
    红衣妇人摇头说道:“他是我的二弟,我是他的大姊,你……”萧瑶不等对方话完,便把眼珠一转,佯作恍然叫道:“呀,我明白了,那位身穿绿色儒衫、左手持爪、右手持锤之人,莫非就是当代武林高手、名震西川的‘绿袍秀士’万俟碧么?”
    红衣妇人方一点头,萧瑶又以两道奇异的眼神盯在红衣妇人脸上,失声问道:
    “他是万俟碧,你又是他大姊,则尊驾定然便是威传八荒、功力超凡入圣的‘血光圣母’西门红了?”
    因萧瑶语气之中用了不少褒词,那红衣妇人遂也敌意渐减,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血光圣母’西门红,这次为了寻找两名仇家,才特意远离西川,来会中原同道。”
    萧瑶伸手掠了掠鬓边白发,怪笑说道:“果然是‘西川双妖’,难怪我在一见你们之下,便觉得有点妖里妖气!”
    刚才她是满口“超凡入圣”,“威传八荒”,如今却变成“妖里妖气”,转瞬之间,易褒易贬,不禁把西门红听得一怔!
    她虽发怔,尚未开口,那旁立的灰衣道人却厉声喝道:“老婆子,休要口出不逊,你若触怒了西门圣母,将死无葬身之地!”
    萧瑶瞪了这灰衣道人一眼,哂然说道:“狗仗人势,你是什么东西,你有多大能耐,能比得了万俟碧左手那只爪和右手那柄锤么?”
    她再度提起万俟碧的左爪右锤,果然引起了西门红的注意!
    那灰衣道人被萧瑶加以斥骂,方自怒容满面,要想有所动作,西门红却向他摇手说道:“道长且慢,我还有件想不通的怪事,要向对方请教!”
    萧瑶侧转脸来,向西门红笑道:“西门圣母,你若有什么话儿,尽管问我,你们‘西川双妖’名头太高,威风太大,我老婆子当不起这‘请教’二字!”
    她嘻笑怒骂,语气接连变幻,使对方根本摸不清她是否含有敌意?
    西门红久经大敌,江湖经验颇丰,越发觉得这白发婆婆决非寻常,向萧瑶盯了两眼,缓缓问道:“老婆婆知道我万俟碧二弟所用的兵刃是甚名称么?”
    萧瑶摇头答道:“名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万俟碧朋友左手所持是一只五指箕张的铁铸人手,右手所持则是一柄上有不少尖锐狼牙的短柄卧瓜锤!”
    西门红听她说的丝毫不错,越发惊奇道:“我万俟碧二弟的‘追魂手’和‘狼牙锤’虽然随身携带,但除非遇上极强对于,向不轻易取用,老婆婆却是怎生……”萧瑶笑道:“我因路过此间,走得力乏,遂在那株参天古木的枝叶之中打坐行功,谁知无意之中,看了场精彩好戏!”
    西门红眉头微蹙,急急问道:“什么精彩好戏?难道是我万俟碧二弟与人起了争斗?”
    萧瑶点头说道:“不是‘争斗’,是‘打斗’,这场打斗委实精彩得可称武林罕睹,要不然我怎会知道万俟碧朋友用的是右手锤和左手爪呢?”
    西门红微一吃惊问道:“我万俟碧二弟的对手是谁?既能使他动用‘追魂手’和‘狼牙锤’,必系绝顶高明人物!”
    萧瑶连连点头,应声说道:“着实高明,着实高明,那是一位穿黄衣的年轻貌美的姑娘,她高明得几乎令那位‘绿袍秀士’万俟碧朋友,有点招架不住!”
    西门红越听越是吃惊,目闪精芒问道:“有这样高明的年轻女娃儿么?
    她莫非穿的是一身红衣?“
    这位“血光圣母”竟猜疑到“巴东三鬼”的仇家,自己所欲找寻的“红衣少女”身上!
    萧瑶答道:“不是,不是,红黄二色,显然易辨,我虽老眼昏花,也不致有所看错,那位手执尺许短剑、把万俟碧逼得手忙脚乱的高明少女,确是一身黄衣!”
    西门红几乎不敢相信地诧声说道:“那女娃儿仅以一柄尺许短剑,便把我万俟碧二弟逼得手忙脚乱么?”
    萧瑶点头笑道:“岂单手忙脚乱,万俟碧并还负了伤呢,喏,那边地上,不是还留有血渍?”
    西门红目注万俟碧适才所流的血渍,不由不信地瞠目问道:“结……结果怎样?”
    萧瑶向她一翘左手拇指,含笑赞道:“你们‘西川双妖’果然不凡,所谓‘盛名之下,必无虚士’!”
    西门红被她赞得一头雾水,讶然问道:“老婆婆此语何来?”
    萧瑶双眉一扬,含笑说道:“就在万俟碧人已负伤、万分危急之时,他锤上‘狼牙’忽飞,爪上‘毒液’突射,并从口中喷出了一线寒芒!”
    西门红听至此处,失声叹道:“这年轻貌美的黄衣女人究竟是谁?我相信她定具绝世身手,否则,我万俟碧二弟决不会大施杀手绝学,连口中所藏的‘夺魂芒’也喷了出来!”
    语音至此顿住,以一种紧张神色向萧瑶问道:“我万俟碧二弟业已尽施绝学,飞‘狼牙’,射‘毒液’,喷出‘夺魂芒’,那黄衣少女难道仍能从容化解,不曾受伤?”
    萧瑶原想套问“夺魂芒”的解毒方法,遂装得煞有介事地一挑大拇指,扬眉赞道:“那位穿黄衣的少女不单人美,功力奇高,反应也十分敏捷,她在万俟碧朋友猝然发难之际,仍及时发出内力真气,把什么‘狼牙’、‘毒液’,多半反震回头,西门圣母若是注目细看,那边地上可是有些散落的狼牙和毒液喷洒的痕迹?”
    西门红注目看去,果如萧瑶之言,自然越发深信不疑,咦了一声,说道:
    “我万俟碧二弟已然杀手齐发,居然仍不能使那黄衣少女略受微伤,真是……”
    萧瑶不等西门红话完,笑了一笑接道:“那黄衣少女也不是完全没有受伤,只不过受伤不重!”
    西门红闻言,急急问道:“略受微伤?那黄衣少女是受了什么伤呢?”
    萧瑶已把谎话编圆,遂一步步转向正题,淡淡答道:“她只是被万俟碧朋友从口中所喷出的那线寒芒,打中在耳垂上。”
    西门红道:“见血没有?”
    萧瑶为了做作逼真,故意想了一想之后,方点了点头,缓缓答道:“见了血,我记得那黄衣少女的右耳垂上曾现血丝,但旋即被她拭去。”西门红冷冷说道:
    “拭去有什么用?那黄衣少女的一条小命,业已交代……”萧瑶故作不信,嘴角微披,哂然接道:“西门圣母莫作狂言,小小一线寒芒,能有多大威力?那黄衣少女修为极高,要得了她的命么?”
    西门红道:“就算她有百年深厚修为,几成半仙之体,若无我万俟碧二弟的独门解药,也必毒发惨死,无法有所侥幸!”
    萧瑶道:“西门圣母是说‘夺魂芒’的毒力只有独门解药能祛,而独门解药又只有万俟碧朋友才有?”
    西门红道:“那是自然!”
    萧瑶冷笑一声,摇头说道:“不尽然吧?比如西门圣母而言,你是万俟碧的大姊,总会有他‘夺魂芒’的解药!”
    西门红道:“老婆婆,你猜错了,我们虽属姊弟之交,但所练功力与暗器上所淬的毒质却全不一样,我的解药解不了他的拿手杀着‘夺魂芒’,他的解药也解不了我最得意的‘桃花化血砂’!”
    萧瑶本想套问西门红身边有无药物可以解救顾朗轩所中“夺魂芒”的毒力,闻言之下,自然大失所望!在失望之下,萧瑶必须作一选择!
    所谓“选择”,就是如今究竟应显示本来面目,搏杀这“血光圣母”西门红,略泄胸中恶气?还是设法把西门红遣走,加以利用,彼此暂时不作冲突?刹那之间,萧瑶有所选择,作了决定!她毕竟是胸襟智慧异于庸俗的巾帼奇英,所作的选择竟是后者!
    一般人在心痛情郎身受重伤,性命呼吸之下,多半是选择前者,要搏杀“血光圣母”西门红,以求报仇泄愤!
    但萧瑶却不曾太冲动,偏偏选择后者,她暗忖,若能把敌人加以利用,远比逞强搏杀,来得更有价值!
    原则既定,答话便有技巧。
    萧瑶静等西门红话完,哦了一声,点头笑道:“原来非要服万俟碧的独门解药无法解除‘夺魂芒’的毒,难怪那位万俟碧朋友会取了解药,对那黄衣少女加以威胁的了!”
    西门红听得一怔!目注萧瑶问道:“威胁?那黄衣少女既中‘夺魂芒’,业已必死无疑,我万俟碧二弟还对她威胁什么?”
    萧瑶猜出像“西川双妖”这等邪派人物,多年共处,彼此间的关系不可能干净,遂“嘿嘿”笑道:“那位万俟碧朋友是个好色之徒,他因见黄衣少女貌美,遂向她威胁,说黄衣少女若肯顺从,成其好事,他便赠送解药,救她一命!”
    西门红果然听得眉头一皱,恨恨说道:“万俟碧二弟老是改不了这种毛病,总有一天……”语音至此顿住,目注萧瑶,扬眉问道:“我万俟碧二弟把那独门解药收藏得极为严密,他……他竟肯当人取出么?”
    萧瑶笑道:“当然是他自己取出,否则我与万俟碧朋友一向陌生,怎会知道他竟把独门解药藏在那等严密的所在?”
    这不把万俟碧从“狼牙锤”柄中取出解药之事明白说出,便是萧瑶的机警聪明之处!
    西门红叹息说道:“我万俟碧二弟心计极工,谁会想得到他竟把独门解药藏在内衣纽扣之中和‘狼牙锤’的锤柄之内?”
    萧瑶闻言之下,心中又喜又急!
    喜的是西门红居然中计,被自己套问得吐出秘密,原来除了“狼牙锤”柄中,万俟碧还在内衣纽扣之内藏有独门解药!
    急的是,既已探出秘密,便应赶紧把这“血光圣母”西门红遣走,自己好下壑从万俟碧遗尸上搜寻解药,来为顾朗轩祛除毒力!
    这时,西门红又向萧瑶问道:“那黄衣少女接受我万俟碧二弟的威胁没有?”
    萧瑶笑道:“常言道:”蝼蚁尚且偷生,为人岂不惜性命?‘又道是:’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那黄衣少女起初还在倔强,但等明白非服解药,性命不保之下,也就接受万俟碧朋友那种威胁的了!拔髅藕毂渖道:“万俟碧二弟真是无耻,他们难道就在此处席地幕天……”萧瑶失笑接道:“若依万俟碧朋友之见,我倒有场春色无边的精彩好戏看,但那黄衣少女毕竟脸嫩,她乞求万俟碧朋友与她去往邻峰一个幽秘的山洞之中,再复凤倒鸾颠,成其好事!?
    西门红仿佛醋火欲腾,但仍竭力忍耐,缓缓问道:“老婆婆,那黄衣少女叫何名姓?”
    萧瑶摇头笑道:“抱歉,我老婆子年迈脑衰,想不大起来了,只仿佛记得,也是个双姓!”
    西门红道:“双姓为数不多,我来提一提,老婆婆或许可以想起?”
    话完,立即从“百家姓”的复姓部分,朗声念道:“万俟司马,上官欧阳,夏侯诸葛,闻人东方,赫迟皇甫,尉迟公……”“尉迟公羊”的一个“羊”字尚未说出,萧瑶便以一种触动灵机的恍然神色,急急叫道:“对了,皇甫皇甫皇甫,那位穿黄衣的美貌女子,正是双姓‘皇甫’!”
    西门红微吃一惊,自言自语说道:“复姓皇甫,年轻貌美,而武功方面又能胜过我万俟碧二弟的黄衣女子,莫……莫非竟是‘氤氲仙姬’皇甫婷么?”
    萧瑶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对,对,一点不错,那黄衣女子,就是叫做皇甫婷,‘血光圣母’莫非认识她么?”
    西门红不答萧瑶所问,却向萧瑶急急问道:“老婆婆,我万俟碧二弟与皇甫婷去的是哪个方向?”
    萧瑶本想诱引西门红去往“千鬼壑”中捣乱,如今因急于遣走对方,好下壑寻药,救治顾朗轩,遂略变原计,伸手指着对壑的一座高峰,含笑说道:“他们是去那座高峰背面的一处幽秘洞穴之中,西门圣母若想前去,需从右侧绕行,并需仔细寻找,否则不易发现!”
    西门红把手一拱,说了声:“多承老婆婆指教,他日江湖再遇,西门红当申谢忱!”
    说完,把手一挥,便与那灰衣道人一同向右侧绕过绝壑,奔往高峰背面。
    萧瑶透了一口长气,赶紧纵往顾朗轩藏身之处,加以探看。
    她生恐顾朗轩业已毒发,等不及自己下壑搜寻解药,岂不抱憾终身,莫补情天,难填恨海?
    还好,目光到处,见顾朗轩口含“通天犀角”匕首!
    萧瑶芳心略宽,丝毫不敢怠慢,赶紧飞身下壑!
    这道山壑颇为幽深,萧瑶驰到壑底,便四处寻找适才被自己一脚踢落的万俟碧遗尸!
    但几乎寻遍壑底,也未发现万俟碧遗尸何在?
    萧瑶大为吃惊,暗忖万俟碧内伤外毒,分明已死,难道“西川双妖”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已死躯壳,还会妖里妖气的飞天遁地不成?
    她一面吃惊,一面目光如电,扫视四外山壁。
    蓦然间,萧瑶双现梨涡,嫣然失笑!
    原来,她发现万俟碧的尸体并未遁走,而是极为凑巧地搭在一株横生崖壁的古松之上,不曾坠落谷底。
    山壁苔藓,一片碧绿,古松松针,也是绿色,再加上万俟碧身上所穿是件绿袍,以致极易混淆。
    何况萧瑶驰下之际,目光始终都注向壑底,遂几乎从万俟碧尸旁经过,也并未有所发现?
    如今,她既发现了万俟碧尸身所在,便赶紧猱升登壁。
    到了古松之上,撕去万俟碧所着的绿袍,发现他的内衣纽扣果是特巨圆形!
    萧瑶小心翼翼地把一扣剥开,发现西门红所说不差,其中果藏有一粒丹药。
    万俟碧内衣之上共有五粒纽扣,萧瑶遂剥出五粒“夺魂芒”的独门解药,满怀高兴,腾身上壑。
    解药既已到手,心上人的安全自然无虑,萧瑶遂满面春风,一团高兴!
    岂知她这满面春风,一团高兴,只是在上壑途中。
    等到上得深壑,“春风”竟变作“寒风”,“高兴”也变成“”忧急“!
    这种情绪上的极端急遽转变,是由于一桩事儿!
    这桩事儿,就是刚才还躺在乱石丛草间的“紫竹书生”顾朗轩,如今竟失去踪迹!
    顾朗轩如今不是正常人,是个病人,是个身中“夺魂芒”、毒力未解的神智昏迷之人!
    既是神智昏迷之人,便无行动能力,则顾朗轩这突然失踪,显系被人劫持!
    劫他之人是谁?劫他之意何在?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极难寻出,但无论答案为何?对于顾朗轩来说,却绝对只会是个“凶”字,不会是个“吉”字!
    萧瑶一向处事镇定,如今因顾朗轩在神智昏迷之下突告失踪,情势一定不妙,却不禁急得芳心狂跳,呆然莫知所措?
    但发呆,绝对发不出名堂,愁急,也决对急不出办法。
    萧瑶银牙一咬,就在顾朗轩适才所躺的草堆之中,盘膝静坐。
    她盘膝静坐之故,是要以内家定力,暂摒百虑,再朗灵明。
    因为,她如今不能太动感情,必须以纯粹的理智,来对顾朗轩失踪之事加以分析研究。
    静坐凝神之下,忧急渐平,灵明渐朗!
    萧瑶遂开始研究,顾朗轩被何人劫去的可能性最大?
    若以当地情况而论,自然多半是与那“绿袍秀士”万俟碧沆瀣一气之人。
    但与万俟碧沆瀣一气的人便是西门红,这位“血光圣母”刚被自己骗得去往远峰,寻找秘穴,似乎不可能中途折回,对顾朗轩加以劫持。
    何况就算西门红对于自己之言生疑,不去远峰,中途折回,她也不一定立即寻得着草中藏人。
    就算她寻得着草中藏人,也不会认识就是“西川双妖”所要寻找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就算她认出顾朗轩身份,更必当时加以杀害,也不会把他悄悄劫走。
    有了这三个“就算”,和三个“也不会”,“血光圣母”西门红的可疑成份,便越来越少!
    那么,可能在此出现,与“绿袍秀士”万俟碧有关之人,除了“血光圣母”
    西门红以外,还有谁呢?
    蓦然间,萧瑶想起一人。
    她所想起的,是“巴东三鬼”中的“黑心鬼”李华。
    “巴东三鬼”中,既有李华未死,则“西川双妖”果为“黑面鬼”黄深、“黑手鬼”孔民报仇时,自然定会把“黑心鬼”李华带来,以便指认仇敌。
    万俟碧、西门红先后均已见过,只有李华尚未出现,会不会就是这“黑心鬼”
    凑巧赶来,在顾朗轩的身上……研判至此,萧瑶的念头忽断!
    因为,她听出有人赶来,遂暂停思绪,凝神贯注,看看来人是何路数?
    转瞬间,来人身形已现,仍是那“西川双妖”中的“血光圣母”西门红和那灰衣道人。
    西门红满面悻然之色,一到谷口,便目光四扫,似在找寻萧瑶?
    她不见人影之下,双眉一挑,厉声叫道:“北岳神姥……北岳神姥……北岳神姥……“萧瑶静坐草丛之中,任凭西门红连叫三声,也不加以理会。
    西门红目中闪射凶芒,恨恨说道:“这老婆子,真正可恶,她……她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灰衣道人笑道:“刚才我就觉得那老婆子似乎是在编造谎言,哄骗西门圣母!”
    西门红道:“骗人总有目的,我就想不通那老婆子要把我们骗得去往对壑高峰上空搜一遍则甚?”
    萧瑶从这西门红与灰衣道人的对话之中,业已听出他们尚不知自己身份,顾朗轩也不是被他们所劫。
    这时,那灰衣人道人想了一想,扬眉说道:“或许那老婆子在此有甚鬼祟行为,才设法把西门圣母和贫道骗走?”
    西门红点头答道:“我起初也有这种想法,但转念之间,又觉得那老婆子并不全是谎言。”
    灰衣道人道:“何以见得?”
    西门红道:“她所说我万俟碧二弟所用的兵刃以及兵刃中所藏的暗器,口中所喷‘夺魂芒’等事,均是他人不知的高度机密,那老婆子若非亲眼目睹,怎能说得活灵活现,丝毫不错?……”语音至此微顿,皱眉一叹又道:“偏偏‘黑心鬼’李华也不在谷内,他若在此,一切事儿不就明白了么?”
    萧瑶听得“黑心鬼”李华系随“西川双妖”前来,不由越发疑心李华适才凑巧赶回,误打误撞地遇上顾朗轩,遂被他劫掳而去。
    灰衣道人等西门红语毕,含笑说道:“西门圣母,我们何必老是在谷口揣摸,怎不进谷一看?或许万俟碧二爷与李华兄均在谷内,也未可知?”
    西门红点头道:“我们进去看看也好……”他们边自说话,边自往谷内走去。
    谁知才走几步,尚未进谷口,背后便有人冷冰冰地喝道:“站住!”
    西门红与灰衣道人愕然止步回头,却见那位白发飘萧的“北岳神姥”,自草丛之中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萧瑶现身之故,是因虽知西门红与顾朗轩失踪之事并无关系,仍想从她身上查出些蛛丝蚂迹!
    西门红见喝止之人竟是萧瑶,不禁诧然问道:“老婆子,你还敢在此,不曾逃走么?”
    萧瑶笑道:“笑话,我又不曾作出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却要逃走则甚?”
    西门红道:“你胆敢用谎言骗我……”
    萧瑶接口笑道:“谁说我骗了你?我编造了什么谎言?”
    西门红手指对壑高峰,怒声说道:“那高峰背后一削如壁,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秘洞穴,你岂不是骗了我们去白找一趟?”
    萧瑶笑道:“‘血光圣母’之名,一向威震西川,却怎如此没有见识?
    我适才对你所说之言,是听自那‘氤氲仙姬’皇甫婷的口内,既然不确,显见是皇甫婷骗了万俟碧,换句话说,也就是你那位万俟碧二弟,如今业已落入危险之中,你不赶紧设法追踪,加以援手,却回来向我发狠,岂不是舍本逐末么?
    “这番话儿相当言之成理,不由把位“血光圣母”西门红听得为之一怔!
    等到萧瑶语毕,西门红一皱双眉,向她注目问道:“老婆婆,依你之见,我万俟碧二弟会被皇甫婷骗往何处?”
    在称谓方面,由适才的“老婆子”,改为如今的“老婆婆”,业已足见西门红深信萧瑶之言,态度有所改变。
    萧瑶趁此机会,怪笑一声,扬眉说道:“西门圣母,在我未曾答复你这项问题之前,先要你答复我一项问题。”
    西门红目中微现讶色,向萧瑶讶声问道:“你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
    萧瑶道:“你们既欲寻找上官奇暨红衣女郎,为”巴东双鬼‘黄深、孔民报仇,则另外的’巴东一鬼‘李华,定也随你们同来的了?“西门红点头道:“不错,李华认识仇人,自然要跟随我和万俟碧二弟同来指证!”
    萧瑶问道:“李华如今何在?”
    西门红尚未答话,那灰衣道人业已目射凶芒,面含狞笑地在一旁笑道:“这是一桩秘密,老婆婆请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他边自说话,边自向萧瑶身前走去。
    萧瑶发现这灰衣道人目光闪烁,便知他不怀好意,定有花样!
    她心念电转,暗忖自己莫非于言中露出了什么破绽?
    果然,萧瑶一想之下,便发现自己犯了错误,这错误就是“西川双妖”企图为“巴东二鬼”复仇之事,西门红并未说过,自己怎可突然提起,岂不启发了这个阴刁的灰衣道人的疑窦?
    心忖至此,灰衣道人业已走到离萧瑶仅约四五尺处。他一阵狂笑,陡然道袍大袖双翻,厉声喝道:“老婆子替我躺下,你终于露马脚了!”他双袖一翻之下,不仅发出大片疾风劲气,其中并夹有十数点豆大寒星,向萧瑶飞去。距离这近,自易得手!
    “咕咚”一声,人便躺下!但躺下的不是萧瑶,而是那暗发毒手的灰衣道人!
    原来萧瑶发现他目光有异,早已提防,用了处置“绿袍秀士”万俟碧同样的手段!
    灰衣道人的袖风及暗器刚发,便被萧瑶预先布下的“太清罡气”反震回来!五脏齐崩,脑浆迸裂,他在倒地几个翻滚之后,便告了帐!西门红冷哼一声,变色说道:“老婆子,说老实话,彼此素昧生平,你为何对他下这辣手?”萧瑶笑吟吟地答道:“你难道没有看见他先下手么?我若不杀他,便将被他所杀!”西门红挑眉道:“你这种动作,只是对他……”萧瑶不等她再往下说,便接口说道:
    “不仅对他,对你也一样!”西门红闻言一惊,萧瑶淡淡笑道:“因为即令我如今放过了你,你将来也放我不过,还不如我们二人在这谷口互作公平一搏!”西门红指着那灰衣道人的尸身,怪笑说道:“我与此人交情不深,假如只是为了此事,倒不一定准会放你不过!”
    萧瑶笑道:“除此以外,我和你还有双重仇恨!”
    “双重仇恨”四字,把位“血光圣母”西门红,听得再度愕然!
    萧瑶怪笑一声,把自己白发飘萧的化装去掉,恢复了她的绝代容光,天人颜色!
    西门红不是傻瓜,一见之下,失声问道:“你……你就是与上官奇老儿结伴,杀死黄深、孔民等‘巴东二鬼’的红衣女郎么?”
    萧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点头答道:“对了,你如今总算从恍然之中,钻出来一个大悟来了。”
    西门红从脸上浮现一丝既惭愧又愤恨的阴冷笑容,目闪煞光说道:“你装得够像,骗得我好苦,还有一件我不明白的事儿,你也索性告诉我吧!”
    萧瑶对于捉弄这“血光圣母”之事颇觉得意,闻言之下,含笑说道:“你问吧,从现在开始,只要是你所问的事儿,我都照实答复。”
    西门红道:“你方才所说的‘双重仇恨’,应该怎样解释?”
    萧瑶笑道:“倘若根据顺序而言,第一重仇恨便是杀死黄深、孔民等‘巴东二鬼’之事,但若根据对你的关系而言,‘巴东二鬼’之仇,似应放在第二项了!”
    西门红听出萧瑶的语气不对,不禁心中一震,怀疑到突然失踪的“绿袍秀士”
    万俟碧身上。
    但这“血光圣母”毕竟是久经大敌之人,心中虽惊,脸上神色仍保持镇静地缓缓问道:“另一项仇恨呢?听你之言,仿佛对我的关系更加复杂!”
    萧瑶淡然一笑,目注西门红,扬眉说道:“西门红,你好像是明知故问,不应该听不懂我的话吧?你们‘西川双妖’到目前为止,似应改称‘西川一妖’,但再过片刻,或许西川武林之中可以清平一时,暂无妖孽的了!”
    话至此处,业已十分明白,但西门红仍自变色问道:“这样说来,我万俟碧二弟是伤在你手下的了?”
    萧瑶笑道:“‘伤’在我的手下?你说得太轻松了,应该把‘伤’字改成‘死’字,才算符合事实!”
    西门红听说万俟碧已死,身形一震,摇头说道:“我不信,人死有尸,我万俟碧二弟的尸身在何处,难道你杀人以后,还把尸吃掉?”
    萧瑶伸手指着壑下说道:“万俟碧的尸身就在这绝壑之下,你若和他感情太好,不忍分离,少时,我便成全你们,由‘西川双妖’变成‘壑下双魂’便了!”
    西门红听得一挫银牙,目中狂喷怒火!
    但她总算仍把这满腔愤怒暂时忍耐下来,目光凝注萧瑶,以一种冰冷的语声问道:“能杀我万俟碧二弟,当世中没有几个,你有这等功力,又身着一袭红衣,莫非竟是昆仑董夫人的两位义女之一,‘红衣昆仑’萧瑶么?”
    萧瑶点头笑道:“你猜对了……”
    一语未毕,西门红挑眉叫道:“好,高明当面,岂可失之交臂?便撇开那‘双重仇恨’不论,我也要向萧姑娘讨教上三招九式!”
    掌随声发,在语音刚毕之际,西门红便欺身抢步,向萧瑶攻出三招。
    她这三招是连环并发,一招套着三式,恰如其言,共是三招九式!
    这三招九式不单捷逾电掣,猛似雷奔,而且其所挟各种变化,并奇妙绝伦,精奥无比!
    萧瑶是大行家,一看就知道这“血光圣母”西门红看出自己厉害,竟把多半是留在最后施展的、压箱底的杀手绝学,颠倒为用,一开始便发了出来。
    她虽然艺高,却不敢怠慢,在对方漫幂掌影、狂卷掌风之下,也自施展出一招轻易不用的得意绝学!这招得意绝学,是董夫人自创,名叫“九现瑶台”,用来防身御敌,委实太妙不过!西门红所发掌影由一化三,由三化九,转眼间幻为千百,向萧瑶漫空飞袭!但无论是真是幻,只要有一双掌影攻到萧瑶身前,便会奇巧无俦地也有一双掌影飞起接住!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虚招无声,实响九记!换句话说,西门红这三招九式,全被萧瑶挥掌硬接硬架!
    西门红仇火焚心,加上又猜出对方是董夫人的义女“红衣昆仑”萧瑶,自然全力施为,不仅在招术上用出了最奇诡的手法,并在每一招、每一式间,都凝足了十一成的内劲!
    如今,在掌式变化上未占上风,全被对方接住!
    内劲方面又如何呢?
    因为萧瑶未傲敌大意,接架间全以十一成左右的内力施为,故而在这一面,也仍是萧瑶略为显出优势!
    声停,掌住,人影一分。
    萧瑶气定神闲,宛若没事人一般,但西门红的胸前却在不停起伏!
    萧瑶微微一笑,向西门红扬眉叫道:“西门红……”西门红接口喝道:“你少得意,再尝尝我这成名之物的厉害程度!”
    说完,一拍腰下所悬的一只特制革囊,立时有血红的烟光从囊口喷射而出!
    萧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毒!
    她一见这血红的烟光,便秀眉略皱,向后退了几步!
    当空血光越来越浓!
    萧瑶心中倒也有点略觉怙惙!
    因为西门红号称“血光圣母”,由此得名,足见这霾空如血、浓得不见人影的红色光雾,不是蕴有奇毒,便是别具什么特殊厉害之处。
    自己不知其奥妙所在,究应静观其变,抑或不再等待,立即攻击!
    萧瑶心念电转之下,觉得自己在武学造诣方面既有胜过西门红的把握,还是静观其变,相机应付,来得稳妥一点!
    萧瑶主意既定,又深恐血红光雾中蕴有奇异毒质,故而不肯过份靠近,脚下微滑,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血红光雾中突然发出“嘶嘶”的锐啸!
    萧瑶因有主见,认为西门红由于“双重仇恨”,必对自己全力出手,一死相拼!
    常言道:“蜂虿之毒,往往甚于螣蛇。”何况这位确实具有一流身手的“血光圣母”?她经过布置以后所发的“嘶嘶”锐啸,必非凡物,可以想见!
    萧瑶为了持重,并不轻视对手,遂再度闪身,退出三丈多远,准备看清那“嘶嘶”锐啸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后,再定应付策略!
    说来奇怪,那幂罩数丈方圆的一大团红色雾影中,虽闻“嘶嘶”锐啸,却不见有甚物件飞出?
    萧瑶目光凝注,心中有点莫明其妙?
    她暗忖,西门红适才所发,只闻声而不见形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看来这位“血光圣母”不愧“西川双妖”之名,着实有点妖里妖气!
    念动之间,那团血红光雾似已渐淡。
    萧瑶越发奇诧,不懂西门红弄的是什么蹊跷?
    她边自双掌护胸,提防任何袭击,边自移步向前,高声叫道:“西门红,你有甚本领尽管施为,莫要这等鬼鬼祟祟,弄得人好不耐烦!”
    萧瑶语音落后,雾影中并不答话。
    萧瑶心中一动,又向前抢了两步,功力暗凝,对那浓度似乎越来越淡的雾影中,试探性地劈空击出一掌。
    掌风排空卷荡,自然把那已薄的雾影吹得更保萧瑶目光凝注,这才发现雾影中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血光圣母”西门红的踪迹?
    萧瑶心中恍然,不禁暗对那位“血光圣母”的狡猾知机,颇为佩服!
    她悟出西门红是把所有功力完全放在一开始的三招九式之中,对自己全力一击!
    那等凌厉的攻势,被自己用“九现瑶台”的身法予以接架拆解以后,西门红便知决无胜机,报仇之事既告绝望,则如何安然脱身,便成为当务之急!
    于是,她便用那种血红光雾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自己过份持重,一退再退,西门红却倚仗红雾蔽目,身上衣服的色泽又是血红,遂一步一步的悄悄退后,绕过峰角逃之夭夭!
    研判至此,敌情已明,萧瑶举袖猛拂,一阵罡风起处,把那些残余的红雾,驱散得干干净净!
    红雾虽散,萧瑶胸中感慨却又丛生!
    她不知“血光圣母”西门红此次逃走之后,是偃旗息鼓,从此安份?抑或还要兴风作浪,图雪今日之耻?
    假如她能安份,从此回头,自己也一本得饶人处且饶人之旨,不会再作追究!
    但若西门红兴风作浪,仍到处为害江湖,下次相逢,自己定必在一见面之下,便立下绝情加以剪除,不容她再弄狡狯!
    这是感慨,感慨以后的却是惶惑!
    因为“西川双妖”虽已一死一逃,但顾朗轩却人踪何在?
    自己好不容易运用胆识暨言语技巧,从西门红口中骗她说出机密,又从万俟碧遗尸的衣扣之内寻得“夺魂芒”的独门解药,顾朗轩却突然失踪,不知被谁掳去?
    假如他是被自己所猜测的“黑心鬼”李华掳走,则李华必报盟弟黄深、孔民之仇,顾朗轩必遭惨死!
    假如他是被其他不相干的闲人掳走,又因顾明轩身中“夺魂芒”奇毒,非有独门解药不能救治,亦属毫无生望!
    想来想去,不管从什么情况推断,顾朗轩都是决无幸理!
    萧瑶对这位“紫竹书生”一往情深,不禁失声悲啼,连连顿足,玉颊上满布纵横泪渍!
    就在这“红衣昆仑”心念如潮、柔肠寸折之际,突然“格登”一声!
    这是弓弦响声,跟着便是“嘶”然箭矢破空声息!
    萧瑶诧然抬头,面前寒光电闪!
    她看得准,这一箭不是射向自己,是射向身左三四尺处!
    故而,萧瑶闻言抬头,却业已稍微迟了片刻,只能闻声,不能见人,但萧瑶仍可断定这发箭之人藏在对壑高崖半腰的什么隐秘处所!
    她注目搜索半晌,见发箭人不现踪迹,这才眼神略偏,向左侧方扫了一瞥!
    适才凌空那箭,是射在她左侧方四尺处的一株大树干上。
    箭虽寻常,但箭尾上却附着一条衣襟。
    萧瑶伸手将那白衣襟取下,只见上面有焦木书写的字迹,写的是:“想救心中人,请来双树镇,于今日黄昏,酒馆一会。”
    萧瑶看完字迹,不由在几已绝望的心情之中,又泛起了一丝希冀!
    所谓“心中人”,显然指的是顾朗轩,难道冥冥中当真福善祸恶,吉人确有天相?
    但这“天相”是怎样相法?射书者又系何等人物?仍然均是隐秘!
    要想揭开这种隐秘,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准时前往“双树镇”的酒馆赴约!
    好在萧瑶来时曾路过“双树镇”,知道离此不过二三十里路。
    而这小小山镇之中,也只有一家“酒馆”。
    二三十里路,在萧瑶来说,简直是视如无物。
    故而她在申牌时分,便已赶到“双树镇”上那家小小酒馆之中。
    因刚刚下过一阵疾雨,镇上居民又少,酒馆之中,遂别无其他酒客。
    萧瑶选了张对着店门的桌位坐下,一面自斟自饮,一面双眉愁皱。
    她皱眉之故,不是为了未曾见着要找之人,因一来时间还早,未近黄昏,二来他人既专程把自己约来,必然不会爽约。
    萧瑶皱眉,是为了顾朗轩忧急,经过了这长时间,顾朗轩所中毒力若是发作,岂非性命危殆?
    万一……
    她眉头皱得更紧,酒馆门外影儿微晃,走进来一位酒客。
    这人身上披了一大块油布,权充雨衣,几乎连整个脸面全给遮祝萧瑶认为此人八成就是自己所等之人,遂目光凝注,看他是不是走向自己?
    谁知这人入店以后,虽走向自己,却在旁边另一桌上落坐,并把身上所披的油布脱下。
    萧瑶起初略觉失望,但目光一注,便自扬眉叫道:“江湖中风萍偶聚,总是前缘,尊驾何不移席同饮?”
    原来,那人除去身披油布,脸色青惨惨的,使萧瑶一望而知,他是在脸上戴有人皮面具。
    果然,萧瑶语音才落,那人便起身走过,抱拳笑道:“老婆婆既加宠召,在下便不揣冒昧的了!”
    萧瑶见他业已坐下,仍不提约会之事,只得旁敲侧击说道:“尊驾请随意饮用,我再命店家添酒添菜,如今天色不早,已近黄昏!”
    那面色青惨之人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天色已将黄昏!”
    萧瑶觉得对方有点装腔作势,不禁皱眉问道:“尊驾怎样称谓?”
    那面色青惨之人含笑道:“在下姓王名恩,吴郑王之王,国恩家庆之恩,老婆婆的尊名上姓,怎样称呼?
    萧瑶从这句“老婆婆”,突告恍然大悟!
    自己适才与“血光圣母”西门红动手之际,是本来面目,如今在途中又恢复化装,莫非此人竟有所误会,不曾认出?
    想到此处,遂不曾回答对方询问姓名之语,只是淡然说道:“王朋友,你的箭法不错,纵不能百步穿杨,也可以隔壑穿树!”
    这两句话儿,把那自称“王恩”之人听得大吃一惊,向萧瑶投注过诧异的眼色?
    萧瑶知道所料不误,遂口中微吟道:“光阴似箭催人老,朝起红颜夕白头!”
    王恩闻言一惊,目注萧瑶,口中期期说道:“老……老婆婆,你你……莫非姓……姓萧……“萧瑶点头说道:“人是姓萧,地是酒馆,天是黄昏,王朋友有何见教?”
    王恩又向萧瑶盯了两眼,缓缓问道:“萧……萧……萧……”他因想不出究应对萧瑶称以“萧姑娘”,或“萧老人家”?竟连连说了几个“萧”字!
    萧瑶猜出他语音吞吐之故,低声说道:“叫我萧老人好了,此时再若改装,未免惊世骇俗!”
    王恩点了点头,低低说道:“萧老人家是否要想知道那位‘紫竹书生’顾朗轩的下落?”
    萧瑶心中关切,但却把表面神情尽量放得冷漠些,嗯了一声问道:“我顾朗轩兄现在何处?”
    王恩笑道:“顾大侠是落在我一个朋友的掌握之中!”
    萧瑶双眼一瞪,目中神光电射,森森逼人!
    王恩摇手笑道:“萧姑……老人家不必动怒,在下早知道老人家神功盖世,若想杀我,王某引颈就戮,绝对不敢抗拒!”
    萧瑶哂然道:“你不必害怕,我杀你则甚?……”王恩不等萧瑶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对了,杀王恩微不足道,但若影响顾大侠的安全,却是抱憾终身之事,萧老人家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绝不会出此下策!”
    萧瑶怫然叱道:“少要对我威胁,我问你,你们知不知道顾朗轩身中‘夺魂芒’的奇毒?”
    王恩笑道:“萧老人家放心,我们知道……”萧瑶怒道:“知道有什么用,那‘夺魂芒’是‘绿袍秀士’万俟碧的独门暗器,你们没有解药……”王恩接口说道:“有……有……我们有解药,萧老人家不必为顾大侠的安危担忧!”
    萧瑶疑惑地向王恩看了一眼道:“少胡说,你们怎会藏有‘绿袍秀士’万俟碧的独门解药?”
    王恩笑道:“萧老人家有所不知,我那朋友跟随‘西川双妖’多年,是‘绿袍秀士’万俟碧的心腹手下。”
    萧瑶听他这样说话,方始有点相信,举杯饮了一口酒,目注王恩问道:“你们劫持我顾朗轩兄,用意何在?”
    王恩微笑说道:“‘劫持’二字多么难听?我那朋友不知萧姑娘会寻得解药,因恐顾大侠毒发不救,才特意将他抱走,准备用独门解药加以疗治!”
    萧瑶哼了一声,向王恩冷然问道:“你别说得好听,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放人?”
    王恩笑吟吟地挟了一块牛肉,边吃边答道:“我那朋友突然想起有桩事儿要拜托萧老人家,又怕你不肯答应,只得冒犯一些,来个挟功以请!”
    萧瑶冷笑说道:“你倒真擅词令,把‘挟人以胁’,改成了‘挟功以请’!”
    王恩笑道:“随便老人家怎样看法,反正你只要对我那朋友所作要求能够办到,便包管还你一个鲜龙活跳的‘紫竹书生’顾大侠就是!”
    萧瑶问道:“假若我不愿意答允你那朋友的要求,或是无法办得到呢?”
    王恩道:“办不到么……”
    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而代之以一阵极具阴森意味的“嘿嘿”怪笑!
    这阵阴笑,自然比用言语答复更来得阴森刁狠!
    萧瑶恨得银牙一挫,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向王恩叫道:“说吧,你们打算向我所提的是什么要求?”
    王恩应声答道:“为民除害!”
    这“为民除害”四字,着实大出萧瑶意料之外,把她听得一怔?目注王恩道:
    “你……你说什么?我是问你们向我所要求的,是……”王恩不等萧瑶话完,便自怪笑说道:“‘西川双妖’是不是黑道巨擘?
    ‘血光圣母’西门红极为淫凶狠毒,算不算西川人民的一桩大害?“萧瑶点了点头,王恩又含笑说道:“既然认可,我们要求萧老人家趁此机会,把西门红加以诛戮,彻底荡灭‘西川双妖’,免得纵虎啸林,又生后患,岂不是‘为民除害’么?”
    萧瑶嗯了一声,目中流露出奇诧的神色,问道:“奇怪,你那朋友既是‘西川双妖’的心腹手下,为何又要求我杀死西门红呢?”
    王恩嘴角微掀,皮笑肉不笑地缓缓问道:“萧老人家必须问原因么?这要求你是答不答应?办不办得到呢?”
    萧瑶道:“西门红已走……”
    王恩不等她再往下说,便即怪笑接道:“她并未走远,被我那朋友设计绊住,萧老人家若肯应允,我立即告知那西门红藏身之处!”
    萧瑶目光一凝,神情毅然地点头答道:“好,这要求我可以答应,但原因却必须从实说出,不许有任何隐瞒,你若虚言搪塞,休想骗得过我!”
    王恩略加沉吟,也自点了头说道:“可以,我可以丝毫无隐他说出其中原因……”语音至此略顿,举杯饮了一口酒儿,继续说道:“因为‘西川双妖’在西川某处有一宝库,其中财宝几堪敌国,西门红若是被诛,这宝库秘藏便可归我那位朋友所有,而在下也也……可沾光一些,从此吃穿不尽!”
    萧瑶静静听完,一挑双眉,向王恩问道:“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王恩欲答不答,神情有点尴尬!
    萧瑶喝道:“说,快说,不许对我有丝毫隐瞒!”
    王恩似乎无可奈何,只得乖乖说道:“他……他……他叫‘黑心鬼’李华!”
    萧瑶冷笑道:“名副其实,‘黑心鬼’果然‘黑心’,但我认为你那位朋友不叫李华!”
    王恩闻言一怔,双眉微蹙,诧然问道:“萧……萧老人家,此……此……话怎讲?“萧瑶双目之中电闪神光,轩眉答道:“他既系‘西川双妖’的心腹手下,如今却在危急之时出卖西门红,贪图财富,他应该叫做‘忘恩’!”
    王恩把“忘恩”听为“王恩”,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他是‘王恩’,我……”萧瑶冷笑道:“他是‘忘恩’,你是‘负义’,我大概把你叫成‘黑心鬼’李华,也不会有错!”
    她一面说话,一面电疾伸手,向王恩脸上抓去。
    王恩听得萧瑶指他就是“黑心鬼”李华,正自一怔之间,突觉脸上一冷,所戴人皮面具已被萧瑶抓裂,现出了本来面目!
    果然,萧瑶料事如神,这自称王恩之人,正是“黑心鬼”李华。
    李华见身份败露,不禁大惊欲遁。
    但他身形微闪,萧瑶便自沉声喝道:“站住,你不要怕,你比万俟碧、西门红等‘西川双妖’如何?我若想要杀你,可说易如反掌折枝,不费吹灰之力!”
    李华无可奈何,只得站住不动,满面尴尬神色。
    萧瑶指着他原来的座位,冷冷说道:“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李华不敢不坐,蹩手蹩脚坐下,向萧瑶陪笑问道:“萧老人家,你……你不怪我故……弄狡狯?“萧瑶哂然道:“我早就看出你是‘黑心鬼’李华,如今我要问你,我那顾兄究竟是否落在你和王恩等二人手内?”
    李华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答道:“萧老人家圣明,我和王恩倘若手中没有顾大侠生死安危作为把柄,怎敢飞蛾投火、自寻死路地约你来此一会?”
    萧瑶嗯了一声,向李华点头说道:“说得有理,看来你并非胡扯!”
    李华道:“绝非胡扯,句句都是实言!”
    萧瑶目光炯炯,宛如冷电一般,盯在李华脸上,沉声说道:“你们是‘西川双妖’属下,如今在他们一死一败之下,居然与敌方勾通,想把西门红置于死地,是否忘恩?”
    李华满面愧色,不得不点了点头。
    萧瑶又道:“你们与‘黑面鬼’孔民是同盟之好,如今竟忘了义弟之仇,是否负义?”
    李华脸上更红,无话可答。
    萧瑶目光凝注,嘴角微披说道:“就为了‘西川双妖’那点宝藏,你们就甘心为世不齿,忘恩负义?”
    李华涎着脸儿,笑嘻嘻地说道:“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笔宝藏委实富堪敌国,我和王恩为了后半身的安乐享受,也就顾不得什么忘恩负义,贻骂江湖的了!跋粞冷笑一声,点头说道:“好吧,这桩生意我准备和你作了,西门红与王恩如今藏在何处??
    李华伸手向西一指,低声说道:“萧老人家,你知不知距此约莫十数里的一片荒山之间,有一座规模不算太小的废庙?”
    萧瑶点头道:“我知道那是一座僧侣尽被凶人屠杀,戾气太甚,传说闹鬼,因而渐渐荒废的‘法云禅寺’!”
    李华道:“对了,对了,就是‘法云禅寺’……”萧瑶放下酒杯,轩眉笑道:
    “走,我们立刻就去!”
    李华摇手说道:“不,不,萧老人家不能现在便去,我要先为你安排安排,才好使西门红无所遁逃,一举就歼!”
    萧瑶问道:“你要我何时前去?”
    李华抬头向窗外看看天光,略一沉吟说道:“我的安排时间不需太多,萧老人家约莫在二更之前赶到‘法云禅寺’,便一切不碍事了!”
    萧瑶道:“我到了‘法云禅寺’,是否于一见‘血光圣母’西门红便立即动手?”
    李华点头说道:“当然,越快越好,最好是一下便把那老妖婆置于死地,免得夜长梦多,又生变化!”
    萧瑶注目问道:“你怎么只要我杀死‘血光圣母’西门红,我顾大哥呢?”
    李华陪笑说道:“萧姑……萧老人家放心,只要你杀死西门红之后,我与王恩两人,便立即把顾大侠所中奇毒解去,使他丝毫无损地交还给你!”
    萧瑶眉梢一剔,从目中闪射出炯炯寒光,向李华厉声说道:“李华,你千万莫要搞鬼,须知我的……”李华接口笑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我当然晓得你的厉害,此事,我与王恩志在求财,连负义忘恩都在所不惜,又何必对你有所食言背信?倘若我弄了花样,你必将天涯海角,苦苦搜索,我和王恩便获得敌国财富,也终日食不安席,睡不安枕的了!”
    萧瑶静静听他说完,微微颔首,从鼻中冷哼一声,说道:“你懂得其中利害就好,你先走吧,我于二更之前,一定赶到‘法云禅寺’!”
    李华宽心大放,满面笑容地站起身形,向萧瑶抱拳一礼,告别而去。
    李华走后,萧瑶心中倒也颇觉宽慰!
    因为她所担心的,除了顾朗轩的去向踪迹以外,还有顾朗轩所中的“夺魂芒”
    剧毒未曾解祛之事!
    假如顾朗轩落在别人手中,纵被自己追踪救下,也恐由于时延毒发,性命难保。
    如今这“黑心鬼”李华久随“西川双妖”,藏有“夺魂芒”独门解药之语,必非虚言,看来顾朗轩似可死里逃生,侥幸度过这一劫!
    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虽然,萧瑶业已觉得顾朗轩不致遭祸,但关切个郎,牵肠挂肚,仍有点心乱如麻!
    在这种心情之下,萧瑶哪里还饮食得安?闷坐片刻以后,也自结了酒帐,走出小店。
    时间还早,她不必施展轻功身法,只是顺着山道,信步西行。
    此刻,萧瑶心内百绪如潮,除了顾朗轩,义母董夫人、妹子萧琪,甚至于南宫敬、辛东坡等身影,也一一在她的脑海心湖之中,倏隐倏现!
    义母和妹子的行踪,南宫敬心神被迷、身在群凶手中的可虑情况,辛东坡师叔为了解救南宫敬的被迷心神,前往终南山“忘忧谷”中寻找神医诸葛老人之事,不知可否如愿……这一切可虑可忧的复杂错综事儿,构成一面巨网,罩在萧瑶心头,使这位一向冷静睿智的“红衣昆仑”,也不禁迷迷惘惘!
    就在这迷迷惘惘之中,山村更鼓已敲一响!
    一更鼓敲醒萧瑶的迷惘心神,她暗吃一惊,自忖约定需于二更之前赶到“法云禅寺”,怎么只在这山村左近信步闲荡?
    念动身驰,云飘电疾!
    还算好,萧瑶功力太高,虽然把这不太好走的十来里崎岖山路赶完,一看天光,仍然未至二鼓。
    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荒山,荒山脚下,则是黑压压的一片房舍。
    “法云禅寺”的这一大片房舍,虽然已然荒废,却并未十分颓败。
    萧瑶到了寺外,便自凝神侧耳。
    不听还好,一听之下,不禁把萧瑶听得愕然!
    因为她用内家极上乘的“大静神功”倾耳聆听之下,居然不曾从“法云禅寺”
    之中听得半丝声息?
    这种现象表示寺中无人。
    是那王恩留不装血光圣母”西门红,业已被她知机走脱?……还是“黑心鬼”
    李华有意说谎,诱自己前来,上他什么恶当?……萧瑶心中惊疑之下,开口发话叫道:“西门红,你在这寺院中么?快快请出,彼此再作一搏!”
    连叫两次,寺中寂静无声,萧瑶遂以内家“传音入密”功力,再度叫了一遍。
    第三遍叫罢,仍无回音,萧瑶遂不再等待,飘身越墙,进入这山门紧闭的“法云禅寺”。
    寺中范围不小,她必须一处处的逐屋排搜。
    搜到“大雄宝殿”之前,萧瑶心中一动,觉得殿中定有蹊跷!
    因为别的殿宇都是门户洞开,蛛网尘积!
    这“大雄宝殿”却不单殿门紧闭,门厅石阶之上并留有显然可辨的男男女女的进出脚印!
    萧瑶低头注目,细一察看,看出是人殿的脚印,新鲜可辨。
    根据这种迹象,可以断定“血光圣母”西门红暨“黑心鬼”李华、王恩等人,尚在这“大雄宝殿”之中。
    由于适才以传音功力所发的话儿,必为殿中之人听见,萧瑶遂不再发话,只是卓立殿前五六尺处,暗聚神功,向殿门虚推一掌!
    这“大雄宝殿”殿门显属虚掩。
    萧瑶的掌风才到,殿门应手呀然而启!
    萧瑶双掌护胸,方欲闪身入殿,突然发现殿前两侧均有白影一闪!
    这白影竟是两具骷髅白骨,既似往前倒下,又似神态狰狞地向萧瑶扑来!
    萧瑶以为是西门红等所设的埋伏,冷哼一声,抬袖便拂!
    一来萧瑶功力深厚,所发袖风威势太强,二来那两具骷髅白骨又似毫无抵抗之力,竟一下便拂得凌空飞起,砰然跌得裂成无数碎骨!
    萧瑶冷然叫道:“西门红,快出来吧,你也是当世武林中成名人物,何苦徒劳无功,贻笑大方,弄这种狡狯伎俩?”
    殿中仍是一片黑暗,一片沉寂!
    萧瑶心中微诧,并弹指生火,立把佛前油灯点起。
    灯光一亮,方看出殿中无人!?
    正面佛龛中黄幔低垂,神案两侧则放着一口陈旧的棺木,萧瑶目光微扫,突然发现棺边地下还有血渍。有此发现,萧瑶不禁心中一动,嘴角微现冷笑。
    她以为对方或许有甚变故,才会在陈旧棺木之外现有新鲜血渍。萧瑶作了如此判断,遂悄悄走到左边那口棺木之前。她侧耳一听,觉得棺内并无动静,遂向棺盖挥袖一拂!棺盖果是虚掩,一下便被萧瑶所发的袖风挥出老远!芭睢钡囊簧,碎木四飞,跟着萧瑶鼻中便嗅得一片极浓的血腥气息!她目光一注棺中,不觉好生诧然!原来棺中所盛既不是人,也不是尸,却是一具全身赤红的人形怪物!幸亏萧瑶身为侠女,胆量极大,对这具颇为可怖的赤红人形怪物,仔细加以注目,才看出所以然来。这赤红怪物仍然是人,一个死人——一个被剥了皮的死人!由于全身人皮惨被剥去,才变成一具赤红色的人形怪物!萧瑶双眉一皱,转身走到神案右边那具陈旧棺木之前,也把棺盖揭开?
    这口棺木的棺盖也属虚掩,棺木也和左边那口棺木完全一样,盛着一具惨被剥去人皮的赤红尸体!萧瑶定了定神,把殿中所见略为归纳!转瞬之间,她便有了归纳结论。
    自己入殿之时,所击碎的两具白骷髅,是两口陈旧棺木中原本所盛之物!
    枯骨被搬走,置于殿门之后,棺中易以剥皮人尸,可见此人既知自己要来,更对惨被剥皮之人深恶痛绝。由此可见,剥人皮之人,多半便是“西川双妖”中的“血光圣母”西门红!
    被剥皮之人,多半是“黑心鬼”李华和王恩两个!
    看来李华去与自己勾结,想杀死西门红、夺取藏宝的毒计凶谋,定已败露,才害人不成反害己,落得如此下场!
    既然如此,西门红究竟是人已离去?抑或藏在何处?顾朗轩是否又落入她的手内?
    西门红走或不走?萧瑶不太关心,但对于顾朗轩的安危,她却太以关切!
    萧瑶久经大敌,智珠甚朗,知道越是这种凶险复杂的场面,越是必须镇定,必须以缜密的心思应付!
    故而她有了归纳结论,立即暂摒百虑,镇定心神,以两道炯炯目光,把这座“大雄宝殿”仔细扫视一遍。
    等到扫视全殿以后,萧瑶突朗声发话道:“西门红,你不必再藏头露尾,请出来吧!”
    她这几句话儿是面对佛龛,缓缓说出。
    因为萧瑶目光电扫之下,觉得除了这黄幔低垂的佛龛内可以藏人以外,殿中别无藏人处所。
    但她语音发后,佛龛中寂然如死,并无任何回答?
    萧瑶连问三次,见龛中仍无回答,遂双眉微挑,伸手虚空一抓!
    这不击而抓之举,是萧瑶心细之处。
    因万一这佛龛之中藏的竟是顾朗轩时,自己若冒冒失失一掌击去,岂不聚铁九州,铸成大错?
    那佛龛黄幔在萧瑶以内家“大接引神功”猛抓之下,“哧”的一声,凌空飞向她的手内。
    黄幔一去,佛龛中的情况自便一目了然!
    龛中只有佛没有人,但那佛像却也是看来怖人的血红色泽!
    萧瑶注目之下,不禁一怔!
    她身形微纵,飘到神案之上,向龛中看个仔细。
    这靠近注目一看,萧瑶才借着那并不太亮的佛前灯火看清、佛像并非血红色泽,只是龛中蒙着两张新剥的人皮,并在佛像头顶之上,用指蘸血写了“叛逆者死”等四个草字。
    萧瑶看见这“叛逆者死”四字,对于目前情事,便已了然!
    这显然是“黑心鬼”李华与王恩两人算计西门红的阴谋不慎败露,遂被西门红加以处置,剥皮惨死,足见自己适才的料想,丝毫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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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萧瑶对于李华、王恩的无耻叛逆行为早就不齿,虽目睹他们双双身遭惨死,也毫无怜悯之意。对于“血光圣母”西门红,因已不知逃往何处?只有日后遇上再算之意,并无立即追寻诛戮之心!
    她所关切的只是顾朗轩,这位已使自己对他爱意深切的“紫竹书生”,安危着实可虑!
    假如顾朗轩不是落在“黑心鬼”李华手中,李华怎能把他中毒受伤等一切来龙去脉说得那等清楚?
    假如顾朗轩真是落在李华、王恩手中,则此处为何不见踪迹?莫非被“血光圣母”西门红掳劫而去?
    不会,萧瑶觉得不会,她认为西门红与自己之间结有双重仇恨,她若发现顾朗轩时,何必多添累赘,自然只“杀”不“掳”!
    想到一个“杀”字,萧瑶不禁全身微颤,毛骨悚然,从脊缝中冒起一股冷气!
    萧瑶悚然之下,目光四扫,又在这大殿之内,带着一颗“怦怦”直跳的芳心,细细搜索!
    她一面搜索,一面心跳之故,是生恐真如所料,会搜出一具顾朗轩惨死的尸体?假如,真是那样?……萧瑶不敢想了,因为再想下去,她会四脚发软,弄得心神无主!
    还算好,业已上上下下搜遍全殿,她所担心的事并未出现。
    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关心的顾朗轩,并未被西门红杀害,惨死在这“法云废寺”的“大雄宝殿”之中!
    萧瑶提至嗓眼的一颗“怦怦”芳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心虽放下,却仍充满着一片迷惘!
    所谓“迷惘”,自然是惑于顾朗轩的吉凶祸福,和他的踪迹去向?
    八荒莽莽,四海茫茫,叫自己怎样去寻?何处去追……念犹未毕,萧瑶蓦然电旋凝息,凌空弹指!
    她这凌空弹指之举,只是袭灯,不是袭人,指风微啸之下,佛前灯火立告熄灭!
    原来,萧瑶正在迷惘寻思之际,突然听得这“法云寺”外,有夜行人奔驰之声!
    萧瑶生恐是有关的人,可能会追入这“法云废寺”?遂灭去灯火,期望免于惊动对方,才好藏在暗中,查出些蛛丝蚂迹!
    灯火才灭,“飕飕”两响!
    果然有两个江湖人物进入这“法云废寺”。
    萧瑶是大行家,一听对方行动时所带的声息,便知这两人居然武功不弱,均属上乘身手!
    她正猜测对方身份之际,院宇中突响起一声极为柔媚的女子,娇笑道:“我们已赶了不少路了,她们定必无从追寻,且借这荒废的禅寺歇息一宵,明日再走好么?”
    萧瑶心想这女子的语音太以娇媚迷人,定是个殊色尤物……想至此处,院宇中又响起个男子口音说道:“香姊,我既已跟你同行,自然一切都听你的,由你作主!”
    这几句话儿听在萧瑶耳中,不禁使她那颗刚刚平静下来的芳心,又有点“怦怦”作跳!
    因为语音太熟,这发话的男子,竟有点像是身中迷神邪药、陷于脂粉阵中、大享风流艳福的南宫敬模样?
    萧瑶大吃一惊,诧然忖道:“难道是南宫兄弟?他……他怎会……”心思被步履声息打断,那一男一女相偕向这“大雄宝殿”走来!
    萧瑶身形一起,平拔两丈,悄无声息地藏在殿内巨梁之上。
    “刷”的一声,那一男一女在“大雄宝殿”之外便晃着了所带的火折。
    萧瑶借着火光,略一注目,看出男的果是南宫敬,但脸色苍白,显然是陷身脂粉魔劫,沉溺欲海淫壑所至,女的却是一位妖艳绝伦的青衣美妇。
    两人走进殿内,方点燃佛前油灯,南宫敬便揽住那青衣美妇的腰儿,涎着脸儿道:“香姊,我……”青衣美妇打了南宫敬的手一下,轻轻推开他,笑道:
    “你猴急什么?我们且暂谋一饱,并把神案上收拾干净,再图彼此享受,也还不迟,好在我们这一溜走,便海角天涯,相依为命,南宫敬戚小香已成长久夫妻,一切恩爱风流,都无需急迫,大可从容享受的了!”
    萧瑶听得果如自己所料,这青衣美妇正是“三绝妖姬”戚小香,不禁眉头更蹩。因为戚小香之夫穆超元与南宫敬之父交称莫逆,他们之间若是有了苟且,未免荒唐得太不像话。
    虽然南宫敬神智被迷,非出本性,上次连对自己都想荒唐无礼,他和戚小香在魔巢中想必早就有了不干不净,但自己也决不能亲眼目睹,听任他们男贪女爱、凤倒鸾颠,在神案上演出无边春色……念方至此,戚小香业已把神案略略收拾,并取出所带干粮酒水,与南宫敬互敬饮食。
    南宫敬仿佛欲火高腾,只啃了两口干粮,饮了几口酒儿,便俊脸通红地向戚小香道:“香姊,我……我想……”戚小香白了他一眼,媚笑道:“你想什么?
    刚才我还告诉你,我们从今后便是长久夫妻,不必猴急,这种风流妙事,最忌草草急就,应该于醉饱之后,从容就乐……”话方至此,这位“三绝妖姬”戚小香突然大吃一惊,从神案上飘身跃起!
    她闪出七八尺后,方双掌护胸,目光电扫四下。
    原来戚小香发话之间,突然发现南宫敬只说了那句“香姊,我……我想……”
    之后,便自不言不动,失神呆立。
    这种现象,颇像被人用“豆粒打穴”,或“弹指通神”等极高功力,点了穴道,却叫戚小香怎的不惊?
    但经她仔细目光电扫以后,这“大雄宝殿”之中,依然静悄悄的,不见丝毫人迹!
    戚小香满怀惊诧地向南官敬连叫道:“敬弟……敬弟……敬弟……”她空自连叫三声“敬弟”,南宫敬仍如泥塑木雕,不加理会,连他坐在神案上,伸臂欲搂戚小香的那副姿态,也未丝毫改变!
    显然,戚小香始料不差,南宫敬确是被人点了穴道。
    戚小香秀眉一挑,冷然发话说道:“哪位高人在此,请赶快现身,否则,戚小香便将出口不逊了!”
    她的话音刚落,突从“大雄宝殿”的横梁之上,飘下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自然是那位白发飘萧,看来老态龙钟,但身法却敏捷无比的“红衣昆仑”萧瑶。
    萧瑶足尖尚未沾地,面前紫黑光芒便接连两闪!
    萧瑶左手微探,撮住了两根色呈紫黑、非竹非木的小小刺儿,向戚小香冷笑叫道:“穆夫人,你的心肠太毒,彼此无怨无仇,你为何用这见血追魂的‘仙人刺’向我暗下辣手?”
    仅仅“穆夫人”三字,便把戚小香听得一怔!
    跟着再听对方叫出自己所用暗器“仙人刺”之名,戚小香更是失惊问道:
    “尊驾何人?怎么知道我……”萧瑶接口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穆夫人背负尊夫穆超元大侠,偷走所有‘仙人刺’,投奔‘五毒香妃’木小萍,与那些下流凶邪沆瀣一气,是早已流传江湖,我老婆子怎的不知,怎的不晓?”
    戚小香银牙一挫,指着南宫敬道:“你既说彼此无怨无仇,却为何暗加算计,制住我的南宫兄弟则甚?”
    萧瑶笑道:“穆夫人,这是什么所在?”
    戚小香怔了一怔答道:“是‘法云废寺’中的一座‘大雄宝殿’?”
    萧瑶继续问道:“南宫敬呢?他是什么身世?”
    戚小香虽未猜出对方问话的用意,但仍应声答道:“他是北天山隐世大侠‘紫竹先生’南宫老人之子。”
    萧瑶又道:“南宫老人与穆超元大侠是否至交好友?”
    这一回,戚小香不曾答话,只是脸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萧瑶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穆夫人请想,论身世你与南宫敬辈份不配,论地点,这是清静佛门,我是应该制住南宫敬,不让他在举措之上过份荒唐,还是应该让你们秽亵神灵,污损彼此人格,看场风流好戏?”
    戚小香正被她问得张口结舌,萧瑶语音更冷地沉声又道:“何况,你与‘五毒香妃’木小萍互相勾结,潜上北天山,用‘五毒掌’和‘仙人刺’暗算南宫老人,与南宫敬结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怎可……”话犹未了,便把戚小香惊奇得连退几步,瞠目凝注萧瑶,戟指失声问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当然,她之所以震惊,是因为直到如今,连南宫敬自己也不知其父南宫老人已死,与凶手就是“五毒香妃”木小萍和“三绝妖姬”戚小香等情事。
    萧瑶答道:“我对于你‘三绝妖姬’不算陌生,你对我大概也闻名已久,只是尚未会过。来来来,我给你看件衣服,你便可以明白的了!”
    说完,解开外着的衣服,露出里面那件令人夺目的鲜艳红衣。
    戚小香目光注处,想起一人,神色更是吃惊,失声问道:“你……你不是老婆婆,你……你……你是‘红衣昆仑’萧瑶?……”萧瑶点头道:“你总算……”
    她头儿才点,“你总算”三字刚刚出口,戚小香双袖挥处,萧瑶面前已密布电闪寒芒!
    戚小香擅用暗器,她在萧瑶去接那两根“仙人刺”之际,便已暗中准备。
    等到知道“红衣昆仑”萧瑶的真实身份以后,更因心惊胆怯,把握时机,立即发难!
    十来道电闪寒芒中,有针、有钉、有镖、有箭,当然更有“仙人刺”在内。
    除了“仙人刺”外,无论针、钉、镖、箭,也均见血封喉,喂有剧毒!
    这多暗器,这近距离,又是这快发难,萧瑶纵有通天本领,也难及时闪躲。
    萧瑶也妙,既然不及闪躲,便索性傲立不动!
    眼看十来道闪电寒芒完全打中了萧瑶胸腹头脸等要害,戚小香不禁得意狂笑。
    “哈……她喉中方笑出一声”哈“来,连一个”哈哈“都未发出,便自止声不笑!因为那针、钉、镖、箭,以及”仙人刺“所化的十来道电闪寒芒,虽然打中萧瑶的胸腹头脸等处,萧瑶却仍巍然卓立,连动都不曾动上一下。
    萧瑶并非金钢不坏之身,怎会不怕这些喂毒暗器?并非她不怕暗器,而是这些暗器,根本未打着她。说也奇怪,眼看那十来道闪电寒芒,在即将打中萧瑶的刹那之间,突然自行消失,变得无影无踪!其实,并非无影无踪,倘若细心观察,可以看出在萧瑶身前脚下,多了一些细细粉末!戚小香不是外行,一看便知是萧瑶以罡气护身,布起无形韧网,把自己所发的暗器完全震碎!
    内功到了相当火候,能以罡气护身,但在如此仓卒之下,仍能施为得这等灵妙,怎不把戚小香震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萧瑶虽未受伤,但也对于“三绝妖姬”
    戚小香的阴毒手段深恶痛绝!故而,她乘着戚小香震惊失色之际,左手也自一翻!
    第一次被她接得的那两根“仙人刺”,便向戚小香胸前飞去!
    戚小香既无萧瑶那等功力,可以用罡气护身,更也因变生仓卒,距离太近,而不及闪避。
    于是,两根“仙人刺”便均打中戚小香的前胸!
    戚小香也不像萧瑶那样能岸立不动,她是被打得哼了一声,双手抚胸,脚步踉跄地退出“大雄宝殿”。
    萧瑶知道自己用了九成真力左右,这两根“仙人刺”纵然不透背而出,也将深深打入戚小香的肺腑之中!
    换句话说,萧瑶认为戚小香踉跄几步以后,便将倒毙殿外!谁知,她的判断居然完全不对!戚小香身形刚一踉跄退出“大雄宝殿”之外,抚胸双手便翻!又是十来道闪电寒芒出手!第一次既未成功,第二次若是暗算萧瑶,定必仍是白打!
    故而,戚小香这次的十来道电闪寒芒不是打向萧瑶,而是向被萧瑶点了穴道的南宫敬打去!这一手着实阴毒厉害!萧瑶大吃一惊,赶紧全力施为,双掌齐扬,从横侧方,向那十几道电闪寒芒加以截击!情势本来绝险,但一来戚小香仓卒出手,劲力稍差,萧瑶所发的掌风罡气,又因功行关系,威势太强,总算把十来道电闪寒芒一齐击得向外偏飞,为那穴道被点、不能行动的南宫敬,消弭了一场劫数!
    但等萧瑶放下心来,转回准备处置那阴毒无比的“三绝妖姬”戚小香时,“大雄宝殿”外仅月色如银,万籁寂然,哪里还有戚小香的丝毫踪迹?萧瑶摇了摇头,自语叹道:“这妖妇又刁又猾,既已脱逃,只得暂时放过她,以后再若相遇,是绝不轻饶的了!”其实以萧瑶的功力脚程而论,纵让戚小香先驰百里,也照样能够追赶得上!但脚程方面虽无问题,方向方面却有问题,西北东南,茫茫四顾,应该向何方追赶?
    何况,萧瑶为了南宫敬的安危,也不能远离此处,去苦苦追赶戚小香!
    有了这两种原因,萧瑶遂被戚小香逃生,根本未动追赶之念。
    她人虽未曾出殿,却倾耳加以细听。
    萧瑶功力一凝,以“天耳通”的神功细听之下,听得这“法云废寺”周围,委实绝无人踪。
    于是,她便转身走向神案,含笑自语道:“这真叫‘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想不到此来未能救得顾大哥,却误打误撞地使南宫兄弟离了魔掌,得脱脂粉地狱!”
    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走到神案之前,伸手将南宫敬被点的穴道拍开。
    萧瑶是惊弓之鸟,有了经验,她准备南宫敬再若像上次那样对自己有无礼举措之际,便掴他两记耳光,把他好好教训一顿!
    穴道拍开,南宫敬只对萧瑶怔怔相看,并未有任何荒唐举措。
    萧瑶蓦然想起,自己如今是扮成一副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的模样,当然不会引起南宫敬的兴趣。
    果然,南宫敬向她怔望几眼以后,用一种极不客气的语调叫道:“老太婆,你是从哪里来的?我的香姊姊呢?”
    萧瑶听他对戚小香称呼得那等亲热,对自己又这等没有礼貌,不禁皱眉说道:
    “南宫敬……”“南宫敬”三字才出,真把南宫敬吓了一跳,瞠目接舌说道:
    “我又不认识你这老太婆,你……你怎么知道我叫南宫敬呢?”
    萧瑶沉声叱道:“不许叫老太婆,要叫老人家!”
    南宫敬挑眉道:“我偏要叫,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萧瑶真想把他掴上两记,但终于忍住,只对南宫敬不加理睬?
    南宫敬见萧瑶不加理会,只得软化下来,改口问道:“老太……老……老人家,我的香姊姊呢?”
    萧瑶道:“不许叫‘香姊姊’,要叫‘戚小香’!”
    南宫敬的牛性又发,傲然说道:“我偏要叫,香姊姊……香姊姊,香姊姊姊!”
    “拍!拍!拍!”
    南宫敬每叫一声“香姊姊”,萧瑶便忍无可忍地赏他一记脆生生的耳光!
    南宫敬只是被厉害的邪药迷失心神,忘却前事,一身武功却并未打了太大折扣。
    他自然不肯挨打,要想闪躲。
    但萧瑶手法太快,委实疾如电掣,南宫敬刚叫出“香姊姊”三字,颊上便挨了一记。
    南宫敬不服,边自闪身后退,边自扬眉再叫。
    第二声“香姊姊”出口,萧瑶跟踪追到,玉手扬处,南宫敬的颊上,再度“啪”然脆响!
    第三声再叫,第三度再打!
    无论南宫敬怎样展尽身法加以闪躲,终仍未能躲开,又复挨了一记!
    三记耳光挨过以后,南宫敬的左颊又红又肿,并顺着嘴角流下血水!
    由这情形看来,萧瑶在这三掌之上,蕴力虽不太重,却也不太轻。
    萧瑶打得南宫敬顺口流血之意,并非气恼他的甘居下流,沉溺色欲!
    因为萧瑶知道南宫敬并非本性如此,他只是中了邪毒,灵明完全昧蔽!
    她给予南宫敬三记不太十分重的掴击,是有双重用意!
    第一种用意,是想试探试探,南宫敬经此震荡之下,会不会神智清醒?
    第二种用意,是想把南宫敬打服,使他对自己生出畏惧之心,今后便可少出一点花样!
    果然,南宫敬前两次似还不服,但挨了第三记耳光之后,却手抚红肿的左颊,双眉紧蹙,凝视萧瑶,从目光中流露出畏怯的神色!
    萧瑶一看便知,自己的第一种用意虽仍成空,但第二种用意却已实现。
    南宫敬手抚左颊,向萧瑶注视片刻以后,剑眉双皱说道:“你……你这个老太婆,好厉害啊!”
    这句话儿,差点把萧瑶逗得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但她仍绷着脸儿,向南宫敬厉声叱道:“叫你叫‘老人家’,你就叫‘老人家’,你若再敢叫我‘老太婆’时,我就把你满嘴牙齿,一齐打掉!”
    说到后来,玉掌微扬,又作出欲对南宫敬加以掴击之势!
    南宫敬委实被她打得有点心惊胆怕,一面退了两步,一面摇手叫道:“老太……老……老人家,你……你不要这样野蛮好么?”
    萧瑶冷然说道:“你要我不对你野蛮,你自己便须听我的话,放乖一些!”
    南宫敬目光四扫,找不着戚小香的踪迹,遂又向萧瑶问道:“老……老人家,我那香……”“香”字才出,萧瑶便接口叱道:“你又想挨耳光么?不许叫‘香姊姊’,要叫她‘戚小香’!”
    南宫敬无可奈何,只有遵从萧瑶之命,苦着脸儿,皱眉问道:“戚小香呢?”
    萧瑶道:“被我杀了!”
    这异常简单的四字,却把南宫敬听得全身一颤,向萧瑶投过诧异的眼色?
    萧瑶冷冷说道:“你不曾听清么?那‘三绝妖姬’戚小香,业已被我杀了!”
    她如此说法,是想使南宫敬断了念头,不再对戚小香有所想念!
    南宫敬闻言之下,牙关一咬,目中泪光闪烁,对萧瑶投射过怨毒的眼色!
    萧瑶发现他如此神情,先是略一皱眉,然后又展颜微笑。
    皱眉之故,是因看出南宫敬对戚小香迷恋极深!
    展颜之故,则是因为南宫敬既对戚小香迷恋,可见他情性尚未全灭,或可设法疗治,使其恢复常态!
    想至此处,萧瑶又想改用怀柔策略,换了一副笑脸,向南宫敬温言问道:
    “南宫敬,我杀了戚小香,你恨我么?”
    南宫敬钢牙一挫,毫不隐讳地点头答道:“当然恨你,我简直恨你入骨,要想剥你之皮,食你之肉!”
    萧瑶听了这两句恨毒之语,也不禁毛骨悚然,打了一个寒噤。
    刚才,她用两根“仙人刺”,以九成真力,打中了戚小香的前胸,以为纵不穿胸透背,也必深入脏腑,使那“三绝妖姬”立即毙命!
    谁知戚小香虽然中刺,却似并未受伤,竟悄然逃去?
    萧瑶对于这个原因,颇加猜测,如今因想起一事,业已获得答案!
    因为她想起南宫敬有件防身宝衣“七孔天孙锦”落在戚小香手中,自然获得答案,明白了那位“三绝妖姬”何以中刺不死之故?
    想出其中原委,萧瑶便试探性地向南宫敬和声含笑问道:“南宫敬,你为什么这样喜欢那‘三绝妖姬’戚小香呢?”
    南宫敬异常简单地一扬双眉,应声答道:“她待我好!”
    萧瑶笑道:“怎样好法?”
    南宫敬立即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萧瑶嘴角微披,哂然说道:“我以为什么好处?原来仍不过是欲海沉迷而已!
    我来问你,你只知道戚小香对你好,可知她对你坏么?”
    南宫敬摇头道:“她何曾对我坏过?”
    萧瑶道:“戚小香在大洪山金钟崖的‘七松坪’上,曾打过你一根歹毒无比的‘仙人刺’,又抢走你的家传至宝‘七孔天孙锦’,你难道一点也不记得?”
    南宫敬摇头说道:“戚小香对我好得很,她既舍不得打我,也不会抢我东西,我也根本就没有什么‘七孔天孙锦’!”
    萧瑶见他果把往事忘得干干净净,不禁银牙一咬,厉声喝道:“南宫敬,你知道么?戚小香与‘五毒香妃’木小萍互相勾结,用‘仙人刺’和‘五毒掌’暗施算计,杀了你的父亲!”
    萧瑶因辛东坡是否能把诸葛老人请来,尚在未定之天,故想行险侥幸,吐露隐情,看看是否能对南宫敬起甚重大刺激?
    她的语音一毕,南宫敬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萧瑶双眉一挑,凝气行功地缓缓答道:“我是说戚小香和木小萍狼狈为奸,去往北天山‘紫竹林’,用戚小香的‘仙人刺’和木小萍的‘五毒掌’,潜施算计,杀害了南宫老人!”
    她一字一字,缓缓说出,但却凝气行功,使字字化为暴震春雷一般,送进南宫敬的耳内!
    南宫敬仍旧毫无感触地茫然说道:“南宫老人是谁?”
    萧瑶叱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竟连你生身老父也都忘记了么?”
    南宫敬被她骂得翻了翻白眼,摇头说道:“老太……老人家你何必骂我,我是孓然一身,四海飘零,哪里有什么生身老父?”
    萧瑶业已用尽方法加以刺激,却仍勾不起南宫敬的丝毫回忆,不禁眉头深蹙,付诸废然一叹!
    就在她无可奈何地废然长叹之际,南宫敬忽然目注殿外,欢声叫道:“香姊姊……”“香姊姊”之称入耳,萧瑶自然以为是那“三绝妖姬”戚小香有了什么仰仗,竟敢卷土重来!
    她冷笑一声,身躯电转,口中并哂然叫道:“戚小香,你吃了什么熊……”
    一句“熊心豹胆”,仅仅吐出一个“熊”字,萧瑶便倏然住口,知道“阴沟之内翻大船”,自己居然上了南宫敬的恶当?
    因为目光到处,“大雄宝殿”之外空荡荡的,哪有丝毫人影?
    萧瑶才一发觉上当,南宫敬双掌的指头,业已搭上她的后背!
    跟着南宫敬掌心一竖,竟以“小天星掌力”猛加捶击,口内并厉声喝道:
    “贼老太婆,你还我香姊姊的命来!”
    “蓬”然一声巨响,萧瑶的娇躯硬被震得飞出几步,撞在殿门之上,颓然落地不动,嘴角并沁出血渍!
    南宫敬得意已极,“哈哈”大笑道:“老太婆,你如今不凶了吧?我又叫你老太婆了,你能把我奈何?老太婆……贼老太婆……臭老太婆……烂老太婆!…”他是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向萧瑶身前,缓步走去?
    刚刚骂出“烂老太婆”,萧瑶右手突扬!
    南宫敬“吭”的一声,便又怔然不语!
    萧瑶已缓缓从地上坐起身形,举袖拭去唇边血渍,目注南宫敬,冷然说道:
    “南宫敬,我一发觉殿外无人,便知上了你的恶当,但时间匆迫,闪避已自不及,只得一面以真气护心,一面顺着你的‘小天星掌力’向外纵身,总算卸却了三成真力!…”南宫敬穴道被制,木然呆立,口虽能言,却也未曾答话?
    萧瑶又道:“故而我挨了你九成真力一掌,虽也受伤不轻,却还未到不能转动,无力制你的地步!嘴角血渍,也只是故意装出,使你志得意满,心神懈怠,容易受制而已!”
    南宫敬叹息一声道:“老太婆,你真够机警厉害,你杀了我吧!”
    萧瑶摸出一粒丹药,自行服下,目注南宫敬道:“你还敢叫我‘老太婆’,不怕打么?”
    南宫敬剑眉双挑,傲然冷笑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打么?你便把我打死,我也要叫你‘老太婆’,决不会再稍加屈服,叫你‘老人家’了!”
    萧瑶笑道:“老太婆就老太婆吧,看来你对于我这老太婆业已恨入骨髓!”
    南宫敬道:“‘不成比翼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你把我香姊姊害死,我当然恨你入骨!”
    萧瑶喝道:“不要叫‘香姊姊’!…”南宫敬确实已拼一死,高声接道:“我偏要叫,香姊姊……香姊姊……你这恶老太婆,便把我锉骨扬灰,我也非叫她香姊姊不可!八边自倔强发话,边自激动情感,从双目之中,垂落了两行泪珠!
    萧瑶见南宫敬对于“三绝妖姬”戚小香如此钟情,起初心中极气,但念头转处,却又心中微喜。
    因南宫敬这种情况,显示他只是遗忘往事,并非完全心神丧失,成为一个冷漠无情之人。
    如此看来,只要辛东坡师叔能够请来诸葛老人,多半可以设法治疗,使南宫敬恢复常态!
    思忖至此,南宫敬又自叫道:“老太婆,我已被你再度制住,你为何还不快点下手杀我?”
    萧瑶笑道:“我杀你则甚?少时我还要替你解开穴道,带你走呢?”
    南宫敬道:“带我走?你要把我带往何处?”
    萧瑶答道:“带你去找医生!”
    南宫敬诧道:“我又没有生病,你要带我去找医生则甚?”
    萧瑶不去理他,只顾行功调息,使气血舒通,发挥药力,治疗适才挨了那记“小天星掌力”所受的内伤。
    南宫敬等了一会儿,不见萧瑶答话,又自问道:“你要替我解开穴道,怎么还不解呢?”
    萧瑶仍不理睬,直等把气血调匀,觉得药力发散,内伤已无大碍之后,方站起身形,向南宫敬缓缓说道:“刚才我虽把你那记‘小天星掌力’略为消解,但脏腑间仍旧略受伤损,倘不先行服药调息,怎能凝劲施功,解你穴道,并……”
    萧瑶说到“解你穴道”之际,果然轻轻一掌,替南宫敬将被制穴道解开!
    但说到“并……”字之际,却又在南宫敬的背后、胁下,运指如风,接连点了两点!
    南宫敬打了一个寒噤,觉得身形已可转动,遂转身向萧瑶问道:“老太婆,你……你已替我把穴道拍开,却又多点两指则甚?”
    萧瑶笑道:“常言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又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既要把你带在身边,总得妥加防范!”
    南宫敬先是一怔,旋即恍然有悟,“哎呀”一声,向萧瑶皱眉问道:“老太婆,你……你封闭了我……我的内家真气?……”萧瑶点头答道:“对了,这是我的独门手法,旁人无法能解,也不能自行运气冲穴,故而在我设法替你治好怪病,解开禁制之前,便不必再顾虑你会对我施展那种颇为恶毒的‘小天星掌力’了!”
    南宫敬一试之下,果然无法提聚真气,施展内力,不禁气得顿足骂道:“鬼老太婆……贼老太婆……臭老太婆……”萧瑶失笑道:“我已经想通,你是神志不清的病人,再骂得恶毒一点,我也绝不生气!”
    南宫敬苦着脸儿道:“你这老太婆,真是活见鬼了,开口闭口都说我是个病人,我分明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疾病?”
    萧瑶目视南宫敬,缓缓说道:“我方才业已说过,你的神志不清,是得了迷神丧心的健忘之症!”
    南宫敬不服怒道:“胡说,我是神志不清,刚刚怎能用计使你上了恶当,挨我一掌?”
    萧瑶想说“正因你竟用计打我,才是神志不清”,但转念一想,南官敬邪毒未消,神智未复,此刻对他这样说法,何异对牛弹琴?
    故而,只向南宫敬笑了一笑,岔开话头道:“你不必多问,我们走吧,我带你找一位极高明的盖世神医,自然会替你把病治好,使你恢复记忆,还诸原来!”
    南宫敬问道:“你所说的盖世神医是谁?”
    萧瑶道:“他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仁字,号称‘妙手天医’,一般人士因对他尊敬,都称之为诸葛老人。”
    南宫敬又道:“这诸葛老人住在何处?”
    萧瑶答道:“诸葛老人住在终南山的‘忘忧谷’内!”
    南宫敬剑眉略轩道:“既然如此,我们如今便去终南山‘忘忧谷’么?”
    这一问,倒把萧瑶问得怔住!
    因为计算时日,辛东坡若是请来“妙手天医”诸葛仁,此刻应在途中,或已到达太岳山“千鬼壑”内?
    辛东坡若是请不来这位性情怪异的诸葛老人,则自己纵去终南山“忘忧谷”,也必白碰钉子!
    由此可见,要想带领南宫敬寻找诸葛老人求医,便非前去“千鬼壑”不可,但如今顾朗轩神秘失踪,生死成谜,只剩下自己一人,力量太以孤单,万一照料不周,岂不把刚刚脱离虎口的南宫敬,又复送入虎口?
    南宫敬见萧瑶闻言之下,只是皱眉沉吟,遂又向她讶然问道:“老太婆,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们是不是此刻便去终南?”
    萧瑶无可奈何,只得从实说道:“诸葛老人已离终南,我们若要寻他,须去太岳山摩云峰下的‘千鬼壑’内!”
    “千鬼壑”三字,把南宫敬听得惊叫一声,悚然退了两步。
    萧瑶看他一眼,扬眉问道:“你惊些什么?莫非不敢前去‘千鬼壑’么?”
    南宫敬怔了一怔,从目光中流露出迷惘的神色,“喃喃”说道:“我……我有点想去,又有点怕去!”
    萧瑶不解问道:“怎么又是想去,又是怕去?既是想去,便不应该怕去,既然怕去,便不应该想去,你这种自行矛盾的原因何在?”
    南宫敬答道:“‘千鬼壑’中有‘氤氲仙姬’皇甫婷,和我双飞双宿,真所谓朝朝美食,夜夜元宵,享尽人间艳福,我怎么不想回去?”
    萧瑶叹道:“原来你想去‘千鬼壑’的原因,仍是沉迷于无边欲海之中,既然如此,为何又怕去呢?”
    南宫敬眉头微蹙,忧容满面地答道:“因为我觉得‘三绝妖姬’戚小香对我更好,在床第之间,也比‘氤氲仙姬’皇甫婷来得更有风情,遂连‘五毒香妃’木小萍都顾不得等,便和戚小香结侣私奔萧瑶听至此处,接口问道:”照你的说法,被群邪奉为首脑的‘五毒香妃’木小萍尚未到达‘千鬼壑’么?“南宫敬摇头道:“木小萍还没有来,她是在一处秘密地方,练一种奇异功力,据说还要三五日工夫,才告功行圆满!…”语音至此略顿,又接着适才的话头,向萧瑶说道:“老太婆你想想看,我和戚小香结伴私奔,岂不把皇甫婷气个半死,我若再回‘千鬼壑’,那位相当厉害的‘氤氲仙姬’,未必能饶得了我呢??
    “你怕去‘千鬼壑’,原来为了此事?”
    南宫敬皱眉说道:“女人最会吃醋,平时我因周旋于戚小香、皇甫婷二女之间,她们已此长彼短,闹得互生心病,如今……”萧瑶不等南宫敬话完,便接口问道:“那位‘赤尸夫人’聂玉倩呢?难道她度量稍宽,不会吃醋?”
    南宫敬笑道:“聂玉倩不是度量宽宏,而是因为我并未和她有进一步的关系,她便想吃醋也无从吃起!”
    萧瑶诧道:“你与聂玉倩竟还干干净净的么?据我看来,她虽有‘赤尸夫人’之号,仍是一位不守妇道的荡妇淫娃,你又被药物所迷,丧失本性,深坠欲海,哪得不奉送那‘黑眚神君’白笑天一顶绿帽子的呢?”
    南宫敬本性被迷,廉耻尽丧,竟颇为得意地扬眉点头说道:“老太婆你猜得对,聂玉倩别有一种成熟的风情,相貌也生得甚美,我对她委实蛮有胃口,可惜一来皇甫婷、戚小香二女不肯让利权外溢,把我钉得甚紧,二来聂玉倩本身又有烦恼,心情不佳!…”萧瑶想起自己前此所定的“驱虎吞狼”妙计,遂插口问道:“聂玉倩本身有甚烦恼?莫非有人去往‘千鬼壑’中找她麻烦??
    南宫敬点头道:“对了,她丈夫‘黑眚神君’白笑天嫌聂玉倩不守妇道,带了个小老婆,前来大兴问罪之师!…”萧瑶边自暗喜自己所定的妙计生了效用,边自失笑说道:“白笑天带了小老婆来责怪大老婆不守妇道之举,真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了。?
    南宫敬道:“白笑天的大小老婆之间闹得不可开交,他的小老婆功力居然十分了得,与聂玉倩订了连斗十夜之约,如今业已斗到第五夜,仍然秋色平分,并无什么显著胜负!”
    萧瑶方自哦了一声,南宫敬剑眉双轩,又复往下说道:“我和戚小香便是利用皇甫婷为聂玉倩凝神掠阵的机会,才悄悄逃出‘千鬼壑’,如今,你若带我回去,我委实有点心惊胆战,又想又怕的呢!”
    萧瑶把南宫敬的这番话儿略为归纳,获知了几桩重要情事:第一、群邪奉为主脑的“五毒香妃”木小萍,因练功未竟,如今尚未到达“千鬼壑”中。
    第二、“氤氲仙姬”皇甫婷与“三绝妖姬”戚小香之间,由于争爱南宫敬互生醋意,已有裂隙!
    第三、白笑天兴师问罪“千鬼壑”中,如今是多事之秋!
    由于第一点和第三点,萧瑶觉得如今去往“千鬼壑”,就近等待辛东坡和诸葛老人,正是比较安全、必须把握的绝好机会!
    由于第二点,萧瑶考虑应该加以利用,使群邪之间的矛盾裂隙,越加扩大越好!
    南宫敬话完,见萧瑶兀自皱眉深思,遂有点不耐地注目问道:“老太婆,你对我问了半天,究竟想要怎样?是否前去‘千鬼壑’呢?”
    突然间,萧瑶灵机一动,主意已定,向南宫敬笑了一笑,缓缓说道:“当然要去‘千鬼壑’,我还考虑恢复你的功力,再让你回到皇甫婷的身边,去享享风流艳福!”
    南宫敬不敢相信地把两道分明因色欲惧丧、神光不太充沛的眼神盯在萧瑶脸上,讶声问道:“老太婆,你……你有这……这样好么?”
    萧瑶笑道:“我不单有这么好,并也不这么老,来,我把我的本来面目给你看看!”
    话完,遂把化装除去,消去了老态龙钟,恢复了天姿国色!
    南宫敬觉得眼前一亮,向萧瑶盯了几眼,以茫然的神色皱眉说道:“你……
    你……你到底是谁?我……我好像认识你嘛?“萧瑶心中一喜,以为南宫敬将要恢复记忆,急忙含笑问道:“南宫兄弟,你想想看,是否想得起来,你是怎样认识我的?”
    南宫敬剑眉紧蹙,不住苦苦思索!
    萧瑶在旁加以鼓励,向他含笑说道:“南宫兄弟,你好好地想想看,一定可以想出,我们以前曾在……”一语未毕,南宫敬突然挑眉叫道:“我想起来了……”萧瑶大喜欲绝,赶紧向他接口说道:“敬弟想起来了么,我是瑶姊姊,和你顾……”“顾大哥”的“大哥”两字,尚未出口,南宫敬突从双目之中射出淫邪的光芒,盯在萧瑶那绝代娇颜之上,摇了摇头说道:“我记不得什么瑶姊姊,窑姊姊的,我只记得上次在那破庙之内,把你衣服剥光,只剩一条贴身裤子……”
    萧瑶以为南官敬记忆将复,正自心中高兴,突又听得他“剥得只剩一条裤子”之语,不禁宛如凉水浇头,气得全身发抖!
    南宫敬说着说着,色心又动,带着满面邪恶的笑容,走向萧瑶,并欲张臂搂去!
    萧瑶忍无可忍,玉腕倏扬,向南宫敬一掌掴去。
    “啪!”
    这记耳光又脆又重,把南宫敬的身形打得凌空飞起,“砰”然撞在神案之上!
    南宫敬跌得呲牙咧嘴的,爬起身来,目光注视萧瑶,以一种惊惧的神情,喃喃说道:“你作老太婆的时候那样凶法,如今作了小姑娘,怎么也这样凶呢?”
    萧瑶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地妙目一瞪,厉声叱道:“这一路之间,你替我放老实点,倘若再有这样不规矩的举措,非被我把牙齿打掉几枚不可!”
    南宫敬皱眉问道:“什么叫‘不规矩的举措’?”
    萧瑶道:“就是要你非礼勿言,非礼勿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南宫敬茫然道:“你说了这么多‘非礼’,可把我听糊涂了,到底这所谓‘礼’字,究竟是什么东西?”
    萧瑶无法在匆促之下,替南宫敬开讲“礼记”,只得根据事实,扬眉说道:
    “这道理和你一时也讲不通,像方才你想张臂抱我之举,就是‘非礼之行’,下次决不许再犯类似错误!”
    南宫敬道:“奇怪,我想抱你,有什么不好?你难道不懂得男女之间,有阴阳开阖的无上乐趣!”
    萧瑶厉声叱道:“你再敢胡说,莫非又想找打!”
    南宫敬委实被她打怕了,一伸舌头,苦着脸儿,连摇双手说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们前去太岳山‘千鬼壑’吧!”
    萧瑶伸手入怀,摸出一副人皮面具,递向南宫敬,扬眉说道:“这样前去麻烦太多,你替我把这副人皮面具戴上再走!”
    南宫敬向那具猥琐不堪的人皮面具看了一眼,苦笑道:“这人皮面具有多难看?……”萧瑶叹道:“我是带你去找医生,不是带你去相亲,丑点有什么关系?”
    南宫敬虽然接过人皮面具,仍一副愁眉苦脸之状,未肯立即戴上。
    萧瑶喝道:“快戴,不戴我就再打,我今后对你,只有像对待顽劣小孩一般,只要不听话,立刻就一巴掌!”
    南宫敬剑眉双蹙,向萧瑶盯了一眼,默默戴上面具。
    萧瑶见他把面具戴好,遂也恢复了“北岳神姥”的打扮,率领南宫敬,走出“法云废寺”。
    才出寺外,萧瑶便忍不住眉头紧皱,叹了一口长气。
    南宫敬向她诧然注目,似乎有话想问,但却欲语又止,未曾出口。
    萧瑶猜出他是在称呼方面有了迷惑,遂对南宫敬说道:“今后你在我未化装之际,叫我瑶姊,化装之后,叫我老人家。”
    南宫敬道:“你呢,你又叫我什么?”
    萧瑶想了一想道:“我叫你敬弟容易露出马脚,就叫你‘蓝老弟’吧。”
    南宫敬如言问道:“老人家,我已听你的话儿戴上面具,你为何还要叹气?”
    萧瑶叹道:“我不是为你叹气,是为顾朗轩。”
    南宫敬一怔道:“顾朗轩是谁?”
    萧瑶把两道锐利的目光盯在南宫敬脸上,凝聚足以振聋启聩的上乘“狮子吼”
    神功,向南宫敬专注发声,缓缓说道:“顾朗轩就是‘紫竹书生’,也就是‘活钟馗’上官奇,你难道对他毫无印象,忘了和他在伏牛山‘双松谷’口所结的‘生死之盟’?”
    南宫敬眉头动了一动,目光凝望远天,似在苦苦思忖……萧瑶等他想了好大一会,方意寓希冀地含笑低声问道:“蓝老弟,你对于我所说的话儿,想出些端倪了么?……”话方至此,南宫敬已摇头说道:“在我不去想它之际,那些顾朗轩、上官奇、紫竹书生和生死盟等事,倒似有点影子?但仔细想时,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茫茫空白!”
    萧瑶皱眉说道:“北天山‘紫竹林’和南宫老人呢?一处是你的安乐之家,一个是你的生身之父,总该印象深些,容易勾起记忆吧?”
    南宫敬沉思有顷,摇头答道:“和刚才一样,乍一闻之下,仿佛若有所知,似曾相识,但细一寻思,这点淡薄印象,却又如雾如烟,飘然消失!”
    萧瑶叹息一声道:“‘氤氲仙姬,皇甫婷等所用的迷魂药物确实厉害,看来除非找着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是无法使你恢复记忆的了!”
    南宫敬望着萧瑶道:“你开口闭口都说我丧失记忆,为什么我却记得曾经在一所破庙之内,把你脱得精……”萧瑶不等他把“脱得精光”一语的最后一个“光”字说出,便怫然叱道:“住口,那是你丧失记忆以后的事,不是你丧失记忆以前的事!”
    南宫敬目光迷茫地说道:“以前,以前究竟有些什么事情被我忘掉了?”
    萧瑶灵机一动,含笑说道:“你忘了也没关系,我便从头再说一遍给你听听,等于是使你恢复记忆!”
    说完,果然把顾朗轩和他订交之事,对南宫敬说了一遍。
    南宫敬静静听完,扬眉问道:“还有什么北天山‘紫竹林’的南宫老人,又……又是怎么回事?”
    萧瑶觉得到了这种地步,不必再作任何隐瞒,遂率然应声答道:“木小萍与戚小香所作的‘紫竹血案’,就是在北天山‘紫竹林’中杀了南宫老人,不是在伏牛山‘紫竹林’中杀了顾朗轩,顾朗轩因恐你纯孝成性,骤闻老父噩耗,心神方面所受的打击太大,遂把北天山的血案,移到伏牛山来,伪称自己遇害,并化装上官奇的身份,引你到‘双松谷’口,生死结盟,表面上是使你激发义愤,矢志为盟兄报仇,事实上却是他在帮助你报复老父遇害的不共戴天之恨!”
    南宫敬一面聆听,一面不住点头。
    萧瑶见了他这种态度,高兴得扬眉问道:“南……蓝老弟,你你这连连点头之意是……”话犹未了,南宫敬便已接口说道:“我是在赞美你所编的这段‘生死盟’的故事相当高明,倘若真实不假,听来确可令人感动!”
    这些话儿,宛如向萧瑶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气得她皱眉问道:“你……
    你……你说什么?你竟不相信我的话儿?认为这是虚构的故事,不是真实情事?
    “南宫敬笑道:“空言无凭,根据何在?倘若不需凭据,我可以立刻编造一百个更美丽、更动人的故事!”
    这真成了对牛弹琴,任凭你费尽苦心,它也声不入耳,无动于衷!
    萧瑶空自气得乱翻白眼,却也无奈他何,只好携带这业已易容的南宫敬,前往太岳山摩云峰下的“千鬼壑”附近,期望能与辛东坡和“妙手天医”诸葛老人相遇!
    当然,萧瑶的芳心之中最悬念的,还是那位凶多吉少、生死未卜的“紫竹书生”顾朗轩,但一来顾朗轩踪迹渺然,无从追寻,二来南宫敬心神迷乱,必须妥为应付,故而萧瑶也只好强以定力,暂摒相思,不敢老是把顾朗轩的安危之事挂在心上!
    到了太岳山,尚未接近摩云峰之际,南宫敬突然止步不走,用鼻连嗅!
    萧瑶诧道:“你嗅些什么?”
    南宫敬笑道:“你的鼻子难道坏了?竟不曾嗅出此处有种氤氲的香味?”
    萧瑶皱眉道:“山壑之间,香花馥草甚多……”南宫敬不等萧瑶话完,便接口说道:“这不是花草之香,这是‘天香’!”萧瑶不解其意,注目问道:
    “‘天香’?‘天香’是什么香呢?”南宫敬忽然极为高兴地扬眉笑道:“你要知道什么是‘天香’么?这事极为容易,我且唱两句儿歌给你听听!”说完后,立即高声唱道:“四海归心崇五毒,八荒低首拜天香……”萧瑶虽然听出这两句歌儿,定是群邪编来自张声势之用,但仍未完全了解南宫敬的用意,遂挑眉冷笑说道:“你念了这两句歌谣,我仍不知道所谓‘天香’……”话方至此,南宫敬便自狞笑接口说道:“老太婆,你的鼻子失灵了么?怎不嗅嗅如今的氤氲香味,是否比适才又浓了一点?”萧瑶并不计较南宫敬的称呼又改,态度恶劣,闻言略一吸气,果然觉得周围的氤氲香味,比适才略为浓冽!她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眼珠略动之下,恍然有悟,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话出有因,‘五毒香妃’木小萍或‘氤氲仙姬’皇甫婷,必有一人藏在近处!…”南宫敬尚未答话,已有一个银铃似的女子口音说道:“你这老太婆的见识倒还不错,可惜我却猜不透你是哪路神佛?”随着这银铃般的语音,有个看去约在二十八九的绝美玄衣少妇,从壁间一个洞穴之中,缓步走出。这玄衣少妇才一出现,空中的氤氲香味,仿佛又浓了一点?根据对方的年貌神情,以及遍体香风的特殊来势,无疑便是那兴风作浪、扰乱江湖的“五毒香妃”木小萍了?
    萧瑶心中一惊,知遇劲敌!一来,“氤氲仙姬”皇甫婷之技,已与自己仿佛,这“五毒香妃”木小萍身为群邪之首,定比皇甫婷还要厉害!
    二来,适才对方藏入洞中,距离不远,竟未使自己有丝毫觉察,足见功力深厚!
    三来,木小萍先前不见出面之故,据说是闭关苦练恶毒功力,如今既已来到太岳山,必已功成,更为棘手难斗!
    有了这三种原因,萧瑶遂不敢像对付寻常凶邪那般掉以轻心,而把全副精神注意对方,扬眉问道:“尊驾就是最近结群结党,在武林中兴风作浪的‘五毒香妃’木小萍么?”
    玄衣少妇点头笑道:“不错,木小萍就是我,你是谁呢?年龄虽老,神态却相当……”话犹未了,南宫敬业已扯去所戴的面具,向木小萍高声叫道:“木姊姊,你可想煞我了……”他边自发话,边自向那美艳撩人、遍体异香的木小萍扑去!
    萧瑶见状,怎肯让南宫敬重入凶邪的掌握?大吃一惊,赶紧飞身拦阻!
    但她的身形才闪,木小萍也已飘身,挡住萧瑶追截南宫敬之势,两人并在空中互相击了一掌!
    这一掌萧瑶不敢怠慢,约莫凝聚了十一成左右的真力出手!
    木小萍则因这老婆婆不见经传,只用了九成左右真力!
    九成力对十一成力,居然来个半斤八两,秋色平分,掌风合处,各自震得凌空飘退三尺!
    换句话说,这位“五毒香妃”木小萍的功力,要比“红衣昆仑”萧瑶高出了两成光景。
    就这样,也使木小萍大大吃了一惊,首先目注南宫敬那俊美的容颜问道:
    “你是谁?竟会唱‘五毒天香’歌谣,并嗅得出我身上的香味,叫我‘木姊姊’呢?”
    南宫敬此时已与木小萍并立一处,剑眉双扬,含笑说道:“小弟南宫敬,于皇甫婷姊姊暨戚小香姊姊等口中,渴慕木姊姊的姿容,已非一日!”
    木小萍恍然说道:“原来是你!但你怎会一人跑出‘千鬼壑’来?这位功力相当不俗的老太婆又是谁呢?”
    南宫敬对于第一项问题避而不答,只是手指萧瑶,扬眉说道:“木姊姊,她不是什么老太婆,而是偷偷潜来‘千鬼壑’,想把我掳走的‘红衣昆仑’萧瑶!”
    萧瑶见南宫敬一见美色,立告迷神,不禁秀眉双蹙,摇头一叹!
    木小萍听了南宫敬之语,呀了一声,目光凝注萧瑶,轩眉笑道:“原来尊驾竟是木小萍心仪已久,‘昆仑’董夫人座前的‘红衣昆仑’萧瑶,难怪适才竟能接得住我约莫九成功力的一记掌力!”
    萧瑶适才与木小萍对掌之际,只知秋色平分,未显胜负,却不知对方是用了多少功力?
    如今听得木小萍只用了九成功力,不禁心中怙惙,知道这魔女名不虚传,果有绝学,自己非她敌手!
    但常言说得好:“兵不厌诈。”萧瑶虽已自知不是木小萍的敌手,却也不能不虚张声势一番,免得对方胸有成竹,锐气太甚!
    故而,她静等木小萍话完,冷冷一笑,以一种极为高傲的神情说道:“木神妃果然名不虚传,倘若换了皇甫婷、聂玉倩那些手下败将,她们便绝对接不住我方才八九成功力的随手一掌!”
    又是“八九成功力”,又是“随手一掌”,再加上“红衣昆仑”的震世大名,果然使得那“五毒香妃”木小萍心怀戒慎,不敢存半点轻敌之念!
    她秀眉双挑,从脸上绽放了娇媚无伦的迷人甜笑,向萧瑶说道:“萧姑娘,我们尚是初会,木小萍有桩请求……”萧瑶道:“木神妃有何话儿?尽管直说!”
    木小萍笑道:“风闻‘红衣昆仑’与‘白衣昆仑’萧氏姊妹,不单武功卓绝,在容貌方面,也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知可否允许我瞻仰瞻仰?”
    萧瑶略一沉吟,觉得自己身份已泄,无须化装,遂点头说道:“可以!”
    语音了处,果即把自己扮作“北岳神姥”那种白发飘萧的化装除去。
    木小萍觉得眼前一亮,闪动目光,向萧瑶细一打量,“啧啧”赞道:“‘昆仑双美’名不虚传,我还有一项请求,也希望萧姑娘能够接纳!”
    萧瑶向这“五毒香妃”木小萍看了一眼道:“还有请求?你的请求未免太多了一点!…”语音至此微顿,双眉一轩,继续说道:“好,你且说吧,请求不请求在你,答不答应,权却在我!?
    木小萍把娇躯微微扭动一下,当空又飘动香风,含笑说道:“在说明我这项请求之前,必须先说明我的一项愿望!”
    萧瑶道:“你的愿望大概是奴役江湖,独霸武林!”
    木小萍笑道:“不是‘独霸’,是‘七霸’!”
    萧瑶莫明其妙,惑然问道:“什么叫做‘七霸’?”
    木小萍抬眼望天,仿佛是在回忆往事,双眉微挑,缓缓说道:“当年,我初出江湖之际,便中了厉害迷药,被七人轮奸,后来嫁了‘震天神君’,也是作为他的第七房姬妾!…”萧瑶诧道:“你向我叙述此事,却是何意??
    木小萍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向萧瑶看了一眼,又复往下说道:“随后在峨眉金顶,我丈夫‘震天神君’又被‘武林七老’联手所诛,萧姑娘请想一想,这个‘七’字,是否对我极为不吉?”
    萧瑶听出兴趣,点头说道:“果然对你不吉,请说下去!”
    木小萍目闪精光,挑眉说道:“木小萍生平执拗,偏爱逆天,我自得‘五毒真经’,便苦练‘七种绝艺’,并打算结交七位功高貌美的姊妹,来霸视江湖,号令武林!”
    萧瑶哦了一声,说道:“‘七霸’之意原来是要以七姊妹霸视江湖,木神妃可以把你这些姊妹的芳名告诉我么?”
    木小萍叹息一声道:“七姊妹可真难找,因为貌美者功未必高,功高者貌又未必美,找来找去,找到如今,也不过是我和皇甫婷,聂玉倩、戚小香等而已!”
    萧瑶笑道:“有了四个,还差三个。”
    木小萍媚笑道:“萧姑娘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如今你该猜得出我所想向你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了吧?”
    萧瑶从对方语气之内略为听出端倪,看着木小萍,微带惊讶问道:“你总不会是想请求我参加你们的七姊妹吧?”
    木小萍笑道:“不单想要请你参加,并想请你妹子‘白衣昆仑’萧琪也一齐加盟,这样一来,七姊妹之数,便只差一位了!”
    萧瑶方一扬眉,木小萍又复笑道:“萧姑娘请别急于答话,让我先把条件说说清楚!我不单获得一册武学秘芨‘五毒真经’,并获得如山宝藏,敌国财富,故而才有力量经营了好多基地,‘千鬼壑’不过是其中之一,你若肯参加七姊妹,不单武功与共,财富与共,权力与共,连情爱也不分彼此!…”说至此处,指着南宫敬,又向萧瑶笑道:“换句话说,对于这位南宫兄弟,你也可分尝一脔!…”话犹未了,萧瑶沉声叱道:“住口,你不必白费唇舌,我也不愿听这种无耻之言!…”木小萍仍不动怒,含笑说道:“萧姑娘不必冲动,我希望你考虑一番,再作答复,只要‘昆仑双美’与我同盟,天下武林谁敢抗手?……”萧瑶截断她的话头,冷然叫道:“木神妃别作梦了,‘红白昆仑’姊妹,便是与你抗手之人,江湖中具有侠肝义胆之人,也决不容许你创立邪派,为祸天下!?
    木小萍闻言,柳眉剔处,目注萧瑶问道:“听萧姑娘这样说法,是必须与我放手一搏的了?”
    萧瑶道:“你对我注意已久,我也久仰‘五毒香妃’大名,今日在此巧遇,倘若仅仅对了那么一掌,未免也太似不够意思!”
    这时,南宫敬也向木小萍叫道:“木姊姊,你快点把这不识好歹的萧瑶打跑或是擒住,我们好回转‘千鬼壑’中,与皇甫婷姊姊等寻快活去!”
    木小萍白了南宫敬一眼,转过面来,向萧瑶含笑扬眉说道:“萧姑娘,以你我的武学修为,若是动手拼搏,大概非斗上一千招,否则无法分出胜负,故而不妨来个文斗,并加上一点彩头便了!”
    萧瑶道:“木神妃是打算比斗玄功?”
    木小萍笑道:“萧姑娘若是不同意,我们便另换……”萧瑶怎甘示弱?接口说道:“不必改换,我是询问木神妃,打算在这比斗玄功之上,加点什么赌注?”
    木小萍向南宫敬看了一眼,扬眉笑道:“既称彩头,自然最好是双方需用,并彼此希冀之物,我看萧姑娘对于我这南宫兄弟极为看重?”
    萧瑶接口答道:“当然……”
    “当然”二字才出,木小萍便嫣然笑道:“萧姑娘既对南宫敬看重,我就把他当做赌注,不知萧姑娘意下如何?”
    说至此处,又复媚眼流波地侧顾南宫敬道:“南宫兄弟,我要拿你当作赌注,你不生气么?”
    南宫敬目光紧盯在木小萍的如花笑靥之上,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我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木姊姊一定能赢得这场赌赛,不会把我输掉!”
    萧瑶闻言之下,长叹一声,竟秀眉双蹙地向木小萍摇头说道:“木神妃,我不同意你把南宫敬当作赌注。”
    木小萍“咦”了一声道:“你为何突然又不看重他了?”
    萧瑶苦笑道:“这位武林世家之子南宫少侠,如今已丧失灵性,毫无价值,我还要他则甚?”
    木小萍笑道:“原来萧姑娘取瑟而歌,意在言外,你是否要我把南宫兄弟和我的独门迷神解药一并作为赌注?”
    萧瑶挑眉道:“倘若如此,我确实有些兴趣,否则,我不是与你们一丘之貉的欲海淫娃,却要这样一个丧了廉耻、没了骨气的‘脂粉奴’有何用?”
    木小萍看了南宫敬一眼,娇笑叫道:“南宫兄弟听见没有,萧姑娘骂你是无廉耻、丧骨气的‘脂粉奴’呢!”
    南宫敬目光仍然露出迷恋木小萍姿色的欲火,淫光说道:“我还是不生气,臭骂由她臭骂,‘脂粉奴’我自为之,像她这种未经人道的黄花女儿,哪里懂得作‘脂粉奴’的销魂乐趣?”
    木小萍笑了一笑,目注萧瑶说道:“好,我决定以南宫敬连带本门解药,一并作为赌注,你呢?”
    萧瑶略一沉吟,扬眉说道:“寻常赌注,哪里看得在你这位富堪敌国的‘五毒香妃’眼中?你不是想要我和我妹子萧琪一同加入你意图统治武林的‘七艳盟’么?”
    木小萍大喜道:“萧姑娘是说我只要赢得了你,便可以达成这项愿望?……”
    萧瑶伸出一根手指,缓缓说道:“不是达成这项愿望,只是达成一半,另一半还要你继续努力!”
    木小萍先是微微一怔,但眼珠略转,思索片刻以后,便自恍然笑道:“我明白了,你大概还要我设法去赢得你妹子‘白衣昆仑’萧琪?”
    萧瑶点头说道:“不错,‘红白昆仑’萧瑶萧琪姐妹,永远步调一致,你除非能得其二,否则,便一个也得不到!”
    木小萍闻言,刚向萧瑶看了一眼,萧瑶便又复娇笑扬眉说道:“但我妹子不单功力比我更高,性情也比我更傲,故而即令你在今日这场玄功比斗之中能够胜我,我妹子也不会甘心屈服!”
    木小萍静静听完,轩眉笑道:“萧姑娘,我相信你说的全是实情……”萧瑶接道:“当然全是实话,你可以打听打听,‘红衣昆仑’从来不曾说过半句虚言!”
    木小萍颔首说道:“好,我们就如此决定,你若赢了这场比斗,便把南宫敬带走,我并奉赠独门迷神解药,使他完全恢复原状……”萧瑶以眼角余光偷觑南宫敬,只见他仍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儿,把两道目光直勾勾地盯在木小萍妖艳撩人的窈窕身躯之上!
    木小萍继续说道:“倘若我若侥幸获胜,便去找你妹子萧琪,只要再把萧二姑娘斗败,你们‘红白昆仑’萧氏姊妹,便是‘七艳盟’中的同心人了!”
    萧瑶笑道:“赌注方面,虽已双方同意,但不知却以何种方法实行赌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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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木小萍嫣然笑道:“在这太岳山中,我居主位,萧姑娘乃是客位,还是由你来出题目吧!”
    萧瑶正待谦推,耳边突然听得一丝他人无法与闻、细若游丝的人语之声说道:
    “贤侄女,不必推辞,且向这妖妇出个需时甚久始分胜负的比斗题!”
    这种“蚁语传声”本难细辨语音,但萧瑶却从“贤侄女”的称呼之中,确定是自己正欲找寻的辛东坡师叔在对自己暗作密语!
    她既知来人身份,正待遵命向木小萍出题之际,耳边密语又道:“贤侄女在与木小萍赌斗之前,先把她秘害南宫老人之事,再提一下。”
    萧瑶闻言,遂向木小萍点头笑道:“好,我不推辞了,就让我来想上一个题目,向你领教领教,但在出题之前,却必须先向你这位‘五毒香妃’略致佩服之意!”
    木小萍诧道:“彼此之间尚未开始睹斗,你为何便对我表示佩服了呢?”
    萧瑶笑道:“我是佩服你的独门迷神药物太以具有灵性,居然能使南宫敬忘却你杀害他父亲的不共戴天之仇,而和你们……”话犹未了,木小萍便恍然有悟,摇了摇头,哂然接口笑道:“萧姑娘,你不必再动心机,便算你能舌生青莲,也休想我这南宫兄弟会相信你片言半语!”
    萧瑶笑道:“木神妃委实太多疑了,我既知声不入耳,怎会对牛弹琴?
    我确实是对于你的这种独门药物觉得佩服,也觉得有点可怕!澳拘∑及炎旖窍屏艘幌疲露绽出迷人笑靥,目注萧瑶问道:“萧姑娘,你的比斗题目,业已想好了么??
    萧瑶点头答道:“我早已想好了,如今请木神妃选上两块大孝厚雹质地相同,比较平坦的巨大青石。”
    木小萍笑道:“这种巨石此处太多,就用那边松下并置的两块如何?”
    萧瑶目光一注,点头说道:“可以,可以,如今木神妃在这两块巨石之中,再请随意选上一块!”
    木小萍笑道:“我要左边那块,萧姑娘叫我选石,莫非要在这两块大小厚薄均差不多的青石之上,比较比较彼此的指掌之力么?”
    萧瑶摇头说道:“向石挥拳,未免太俗了一点,我也不敢以这愚蠢的方法,对木神妃妄加亵渎!”
    木小萍把两双媚得迷人的水灵灵的妙目转了一转,扬眉含笑说道:“我无法猜得出了,萧姑娘且请直言讲明如何?”
    萧瑶笑道:“既要比玄功,我想索性来上一个比较新鲜、比较文雅、用不着手舞足蹈的‘无形化物,坐石留痕’!”
    木小萍闻言,向那两块巨大坚硬的青石看了一眼,双眉微挑,失惊问道:
    “萧姑娘是要彼此坐在石上,手不舞,足不蹈,静静以‘无形罡气’透体生威,把大石坐成齑粉?”
    萧瑶目光一亮,轩眉说道:“木神妃是有意谦虚?还是对萧瑶有所轻视,认为我办不到呢?”
    木小萍道:“我既不敢轻视萧姑娘,也不会妄自菲薄,只是觉得……”萧瑶见她语音沉吟,遂含笑接道:“木神妃有何高见,尽管直说,你要是不同意我所提出的这种比斗题目,我们便……”木小萍摇手道:“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要想把那两块坚厚的青石坐成碎粉,恐怕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萧瑶点头说道:“对,我也有与木神妃所说的同样顾虑,故而只说是‘无形化物,坐石留痕’,没有说‘无形化物,坐石成粉’!”
    木小萍笑道:“既然‘坐石留痕’,是否需要加上一个时间方面的什么限制?”
    萧瑶颔首说道:“那是当然,到了规定时间,双方飘身离石,再检查‘石上留痕’,以痕深者胜,痕浅者败!”
    木小萍目注萧瑶,连连点头笑道:“萧姑娘出得好题目,我同意了,但不知以多少时间为限?”
    萧瑶略一寻思,扬眉答道:“以罡气透体坐石,与寻常凝劲击物不同,时间若是太短,恐怕无法见效,时间若是太长,又嫌冗慢无聊,我们便限上半个时辰如何?”
    木小萍微笑道:“半个时辰,虽然长短合适,唯嫌没有明确标准,容易使双方离石之际,略有参差,则胜负之判,未必十分公允?”
    萧瑶问道:“木神妃这样说法,定有更理想的……”木小萍不等她话完,便取过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道长线,扬眉娇笑说道:“我们看日影吧,日影一至此线,彼此飘身离石,料来恰好是半个时辰左右!”
    萧瑶暗暗佩服,点头笑道:“好,木神妃这以日影为度的方法,委实相当有效,想得高明!”
    木小萍道:“萧姑娘无须太谦,我们便开始比较这项‘无形化物,坐石留痕’吧!”
    萧瑶略一点头,两条婀娜人影同时凌空飞起,落向松下大石。
    木小萍在左,萧瑶在右,两人一到石上,便各自立即盘膝行功,高手过招,谁也不敢丝毫怠慢!
    因为她们双方都心中明白,对方是自己生平所遇的最大劲敌,必须全力相拼,谁若念杂心分,稍一怠忽,谁就可能把这场赌约输掉!
    尤其是萧瑶,她明知木小萍的修为功力高过自己,故而越发一志凝神,默默施为,连适才所闻辛东坡的传音密语,也一齐暂置度外!
    神功默运,日影渐移!
    但日影才移寸许,却已有意外事变!
    南宫敬本是背倚古树,坐在树下一块巨石之上,为木小萍凝神掠阵,静看双方情况的。
    如今,却蓦然怪叫一声,从石上跳起身来!
    木小萍虽然一意行动,心如止水,但对于南宫敬的这一声怪叫,也不免为之分神!
    她目光注视处,只见南宫敬似是中了什么暗器?在左太阳穴的部位,流下了一缕鲜血!
    木小萍不知他伤势如何?大吃一惊,正待出声发问,南宫敬业已一声厉吼,目注萧瑶,恶狠狠地叫道:“萧瑶,四外无人,定是你这妖女对我暗算,你替我拿命来吧!”
    边自说话,边自右手一扬,便有三四线紫黑光芒,向萧瑶凌空射去!
    就在南宫敬对萧瑶发难之前,辛东坡的“蚁语传声”又在萧瑶耳边响起,悄悄说道:“贤侄女不必再和木小萍有所比斗,你且找个机会收招退去,在东南方五里以外等我!”
    辛东坡的密语才了,南宫敬所发的三四线紫黑光芒,恰好电掣飞来!
    萧瑶把握这绝好机会,真气一提,全身凌空,向后飘退八尺!
    她一面避过那三四线可能是“仙人刺‘的紫黑光芒,一面向木小萍冷笑叫道:”木神妃,今天不必比斗了,改天找个无人打扰的安静环境,你我之间再好好一较高下。“她是边自发话,边自向东南驰去,等到语音了处,业已人影渐杳。
    南宫敬咬牙怒目,仍想追赶,木小萍却向他摇手含笑叫道:“南宫兄弟,不必追萧瑶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南宫敬伸手摸摸适才左太阳穴的流血部位,摇头苦笑说道:“伤势倒不要紧,可说十分轻微,但萧瑶那丫头竟暗算伤人,未免太以可恨!”
    木小萍走到南宫敬身边,细看他左太阳穴部位,果见伤痕极浅,似是被甚尖锐之物轻轻划了一下,流血并已止祝她看清南宫敬伤势无妨,宽心顿放,遂摇了摇头,向南宫敬含笑说道:“南宫兄弟,你弄错了,萧瑶与我比斗玄功,知遇劲敌,正在全力施为,决没有对你施甚暗算?”
    南宫敬诧道:“不是她么?那却是谁呢?”
    木小萍道:“南宫兄弟,你且仍以适才姿态,坐在遭受暗算之处!”
    南宫敬委实乖顺听话已极,立即遵从木小萍之话,走回树下,坐在大石之上。
    木小萍则走到南宫敬身后,展目向四下一望,口中惊“咦”道:“奇怪,四下果然无人,却究竟是谁在对我南宫兄弟暗加算计的呢?”
    语音才了,蓦然双掌翻处,发出一股“呼”然生啸的劲力掌风,向南宫敬身后那株枝叶极茂的古树树顶,宛如波涌涛翻,凌空击去!
    就在木小萍发掌的同一时候,树顶上也有一股奇强的掌风,“呼”然下击!
    两股掌力凌空相会,顿时狂风四卷,劲气如潮,并起了一声“砰”然暴响!
    木小萍身形未动,马步未摇,只是所着的衣裳一阵猎猎飘拂!
    树顶上则一声狂笑,凌空腾起一条矫捷的人影!
    木小萍目光一注,看得清楚,那是一个手执竹萧的虬髯雄健的汉子!
    那虬髯汉子纵足当空,并未扑向木小萍,却是不再动手,驰往西南,口中并歌唱道:“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澳拘∑季蔡歌声,目送对方飘然而逝的雄健背影,双眉深蹙,默然不语?
    南宫敬问道:“木姊姊,你……你怎么不追?”
    木小萍摇头道:“此人功力比我弱不多少,他既借我掌劲趋势飘身,要追也未必追赶得上?何况,我若追去,留你一人在此,又可能再度落入对方手中!”
    南宫敬点了点头,指着那虬髯汉子背影所消失的西南方向,扬眉问道:“木姊姊,你……认得这虬髯汉子,是什么来路?……”木小萍道:“不知道,如今我们所获的资料,只是此人年约四十,身材雄健,满腮虬髯,身怀上乘武功,并在临去之时,唱了一阕南宋词人辛稼轩的名作‘南乡子’而已!”
    说至此处,微叹一声,摇头说道:“八荒四海之中,未为世晓的好手仍多,看来我实现组织‘七艳盟’以统驭武林的心愿,颇要大费一番心力!”
    话完,握着南宫敬的手儿,换了副异常妖媚的笑容说道:“南宫兄弟,你久钦我的月容花貌,我也久钦你的风神俊朗,今日既得相逢,何必再谈其他扫兴之事?来来来,我们回转‘千鬼壑’,与你皇甫姊姊、戚姊姊、聂姊姊长枕大被地寻快活去吧!”
    南宫敬仿佛为木小萍遍体散发的异香所迷,一面依偎领略,一面与木小萍并肩同行,昵声笑道:“木姊姊真是天香国色,绝代倾城,我……我……”语音更腻,人影渐杳!
    南宫敬与木小萍,肩儿相并、手儿相携,回转“千鬼壑”之时,正是萧瑶独自徘徊、心神不定之际。
    这是距离萧瑶与南宫敬相遇处东南五里左右的一片小林,也正是辛东坡以“密语传声”嘱咐她在此等候的指定地点。
    萧瑶虽然遵嘱行事,但心中却不知这位辛师叔的葫芦之内,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首先,她猜不出辛东坡是单独前来?抑或已从终南山“忘忧谷”中,把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请得一同来此?
    其次,她弄不懂辛东坡既然在侧,为何不帮助自己救回南宫敬,却仍弄甚玄虚?听任“五毒香妃”木小萍仍把他带回“千鬼壑”去!
    更其次,她也不明白辛东坡要自己与木小萍佯作比斗,并对牛弹琴地向南宫敬重提他父亲惨遭不测之事则甚?
    多种茫然之下,心头警兆忽生!
    萧瑶仿佛觉得有个人从林外掩来,而且此人举动间极为轻灵,显然身具上乘功力!
    她又猜了,来人是谁?
    是跟踪追来的“五毒香妃”木小萍?还是来此赴约的辛东坡师叔?
    疑念未毕,劲风突啸!
    来人竟从背后发掌,对萧瑶暗加袭击!
    这一来,来人的身份虽尚难以猜准,却至少可以确定是敌非友!
    萧瑶最恨这种举措阴毒之辈,遂提足神功,蓦然转身发掌,迎着来势击出!
    一来,她心中厌恶对方,二来又恐来人可能是那厉害无比的“五毒香妃”木小萍,故而萧瑶既不客气,也不怠慢,足足凝聚了十二成功力!
    掌力发出,身形翻转,自然看见对方。
    目光一注之下,萧瑶才知自己完全把事儿料错!
    原来,来人并非“是敌非友”,居然“是友非敌”!
    雄躯虎额,盈颊虬髯,不是被萧瑶称为师叔的武林奇侠辛东坡,还是哪个?
    萧瑶发现来人竟是辛东坡,但也不敢遽行收敛所发的劲力!
    因为辛东坡掌风不变,来势极为猛厉,自己若是临时卸却劲力,非受严重内伤不可,或许更当时致命,都说不定!
    万不得已之下,萧瑶只得凝劲不卸,与辛东坡糊里糊涂地拼了一掌!
    掌风合处,劲气如涛!
    近处树林,被四卷的劲气撞折几根,远处树木,也多半都被震得树身摇摆,簌簌落叶有声!
    两人的身形却因功力悉敌、秋色平分之故,谁也不曾受甚损伤,只是各被震退两步而已!
    萧瑶噘着嘴儿,向辛东坡娇嗔叫道:“辛师叔,你……你怎么了?我背后未长眼睛,你……你,师叔难道竟也认不出我么?”
    辛东坡根本不理会萧瑶的问话,只是目光深注地向她正色道:“瑶侄,你在适才一掌之上,凝聚了几成劲力?”
    萧瑶被他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先是怔了一怔,然后苦笑答道:“辛师叔何出此问?我已经尽了全力,否则,哪里接得住你这突如其来的千钧一击?”
    辛东坡闻言之下,眉头立皱,发出一声长叹,目注萧瑶说道:“瑶侄,这帮凶邪委实不可轻视,大破‘千鬼壑’之事,务宜从长计议,切忌鲁莽,因为‘能人背后有能人’,你这‘红衣昆仑’的修为功力,居然比‘五毒香妃’差一筹呢?”
    萧瑶这才恍然大悟,苦笑叫道:“辛师叔,原来刚才那一掌,竟是你故意施为,要试试我的功力!”
    辛东坡道:“我吃了木小萍的苦头,当然要找个机会,把你们二人的修为,从客观方面比较一下!”
    萧瑶吃了一惊道:“辛师叔吃了什么苦头?”
    辛东坡笑道:“苦头吃得不大,因为我比较知机,是借了她的掌力顺势腾身,不过脏腑间略受震荡而已!”
    萧瑶听得辛东坡并未受什么伤损,这才心中一宽,面含微笑说道:“其实辛师叔纵然不加测验,我也知道那位‘五毒香妃’木小萍比我高明很多,所高明的程度,似乎还不止一筹,约莫在两筹左右!”
    辛东坡目注萧瑶道:“瑶侄这样说法,是认为你妹子‘白衣昆仑’萧琪也斗不过木小萍了?”
    萧瑶正色答道:“琪妹比我略强,但强得极为有限,故而我认为她在火候方面,仍弱于‘五毒香妃’木小萍呢?”
    辛东坡道:“‘红白昆仑’联手破敌如何?”
    萧瑶苦笑道:“联手对敌,纵胜亦无光彩,何况木小萍还有结义姊妹聂玉倩、皇甫婷、戚小香等,其中仅仅‘氤氲仙姬’皇甫婷一人,便功力与我仿佛,她们如联手,大概难应付得了!”
    辛东坡闻言,双眉深皱,有所思索?
    萧瑶忽然想起自己尚忘了询问最重要的事儿,遂向辛东坡急急问道:“辛师叔,你终山‘忘忧谷’之行的成绩如何?到底把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请来没有?”
    辛东坡叹息一声道:“没有请来。真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萧瑶听得吃了一惊,接口说道:“辛师叔此话怎讲?莫非那位诸葛老人竟天年已满,解脱尘世……”辛东坡摇头道:“诸葛老人并非寿元已终,只是身撄二竖,为病魔所扰而已!”
    萧瑶皱眉道:“他是‘妙手天医’,精于岐黄之术,难道竟治不了自己的病魔么?”
    辛东坡笑道:“替别人治病易,替自己治病难,瑶侄不要忘了‘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之谚,倘若精于医道,便免病痛,则华陀扁鹊之流,岂均非长生不老的了?”
    萧瑶闻得辛东坡并未将诸葛老人请来,不禁又复愁锁双眉,忧形于色说道:
    “辛师叔既未将诸葛老人请来,为何适才对我那等传音嘱咐?我好容易在机缘凑巧之下,才将南宫敬救了下来,今日似应全力拼斗,不能听任他轻轻易易地又落入‘千鬼壑’中的那群妖女手内!”
    辛东坡道:“瑶侄不要着急,南宫敬反正已沦欲海,便让他在欲海中去妖女斗一番,或许会有更大作用?”
    萧瑶瞪着两只妙目,满面疑诧的神色,向辛东坡皱眉讶声问道:“辛师叔你说什么?在那种旦夕荒淫、胡天胡地的欲海之中,南宫敬只有沉迷,哪里还能有所奋斗?”
    辛东坡微笑道:“我拿他作了一项试验,这项试验若是成功,足够木小萍等头痛的呢!”
    萧瑶越听越觉惊奇,以两道诧然莫解的目光盯在辛东坡的脸上,急急问道:
    “辛师叔,你……你拿我南宫兄弟,作了一项什么试验?”
    辛东坡笑道:“我去到终南山‘忘忧谷’中,寻着‘妙手天医’诸葛老人,他虽因卧病在榻,不能随我同来‘千鬼壑’,但却仍有指教处置……”萧瑶接口问道:“诸葛老人是如何指教?怎样处置?”
    辛东坡取出酒葫芦来,“咕嘟嘟”饮了几口,轩眉说道:“诸葛老人先问清南宫敬的迷神变性情况,然后在榻上开方,替我炼制了一根小小药刺……”萧瑶静听至此,忍不住又向辛东坡插口问话,扬眉叫道:“辛师叔,我只听说过药丸、药膏,却从来尚未听过‘药刺’,这名称着实新鲜得很,但不知应该怎样使用?”
    辛东坡道:“诸葛老人因南宫敬落在‘千鬼壑’凶邪手中,怕我们一时之间无法救出,自然难于喂他服食药丸药粉等物,遂特别为我炼制了一根药刺,叫我在遇见南宫敬时,当作暗器使用,打他一下,只要一丝见血,整根药刺便会化去,把药效渗入南宫敬的身体内部!”
    萧瑶恍然说道:“刚才南宫敬满面血渍,莫非是被辛师叔以药刺所伤?”
    辛东坡点头道:“我行至此处,因饮酒过量,遂醉于那株参天古木的浓枝密叶之中,谁知一觉醒来,你们竟互相在此巧遇,起了争斗,我听清究竟,知道那少年就是南宫敬,又恰好人在树下,便把握这千载一时的良机,用诸葛老人所炼的药刺,给他来了一下!”
    萧瑶皱眉说道:“诸葛老人既有‘妙手天医’之号,岐黄仁术盖代无双,他所炼的药刺怎会失灵呢?”
    这回可轮到辛东坡莫明其妙起来,抬头目注萧瑶,诧声问道:“瑶侄,你怎么知道诸葛老人的药刺失灵?”
    萧瑶道:“南宫敬中了药刺,仍企图向我行凶,并甘与木小萍同流合污,岂不是足以见得那药刺未生效用?”
    辛东坡哦了一声,失笑说道:“这是我未曾叙述清楚,也难怪瑶侄误会,诸葛老人所炼的那根药刺,一经使用以后,并非当时生效,而是渗入被害人血液之中,慢慢化解迷神变性毒素,约莫过了十天半月,当事人再遭受什么大量刺激后,方可能使他憬然觉悟,恢复本来!跋粞想了一想,又自问道:“既非当时生效,辛师叔何必传音指示,要我向南宫敬提起他父亲南宫老人被害之事呢??
    辛东坡道:“瑶侄请想,南宫敬所遗忘的,是中毒以前之事,关于中毒以后所发生的各种情况却仍记得,你如今对他提起北天山‘紫竹林’血案,他虽因被毒药迷神,不肯相信,但若诸葛老人所炼药刺之力一旦生效,南宫敬便会把木小萍、戚小香等枕席情人,都当作不共戴天之仇人了!”
    萧瑶妙目之中微闪精光,点头说道:“倘若真有这种情况,木小萍、皇甫婷等功力虽高,却因变生仓卒,难免会受严重伤害,但……”辛东坡见她说到后来,双眉愁皱,语音微顿,不禁讶然问道:“瑶侄,你想些什么?怎不说将下去?”
    萧瑶答道:“我觉得木小萍、皇甫婷虽然难免受到伤害,但南宫敬本人恐也难逃劫数?”
    辛东坡摇头说道:“那倒并不见得,因为南宫敬也是智慧如海之人,他只要迷药一解,神志一清,必有报仇保身的自全之道。”
    萧瑶叹道:“但愿如此,否则,大恶纵除,英雄亦逝,南宫一脉也从此绝了香烟,仍然是千古憾事!”
    辛东坡忽然想起一事,向萧瑶投过一瞥诧异的目光,扬眉问道:“瑶侄,你为何落了单呢?那位‘紫竹书生’顾朗轩,又到哪里去了?”
    萧瑶一听提起顾朗轩来,双眉更蹙,幽幽一叹,苦笑说道:“为了抢救南宫敬,丢了顾朗轩,为了寻找顾朗轩,却又救得南宫敬,如今终于把南宫敬再度被木小萍掳去,顾朗轩也未寻着,真所谓错综复杂,波谲云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了!”
    这番话儿,把位辛东坡听得如坠五里雾中,目注萧瑶,摇头说道:“瑶侄,你这样一说,真把我听糊涂了,‘紫竹书生’顾朗轩是多么足智多谋、精明强干之人,怎会好端端的丢掉了呢?”
    萧瑶苦笑道:“事情是这样,辛师叔,你听我说……”跟着便把怎样巧遇“绿袍秀士”万俟碧和“血光圣母”西门红等“西川双妖”,顾朗轩怎样误中“夺魂芒”,自己怎样杀死“绿袍秀士”万俟碧,战败“血光圣母”西门红,却失去中毒昏迷的顾朗轩踪迹等情,向辛东坡仔细说了一遍。
    在萧瑶意料之中,辛东坡听完这些情形以后,定也忧形于色!
    谁知辛东坡静静听完,脸上竟未露出什么忧急的神色,只是双目一闭,有所思索?
    萧瑶见了他这副神情,不禁有点莫明奇妙,咦了一声,叫道:“辛师叔,你……你在想些什么?”
    辛东坡不理萧瑶,又复沉思有顷,方自睁开双目,向萧瑶含笑说道:“瑶侄,你说顾朗轩已经不是本来面目,特意重加改扮了么?”
    萧瑶点头答道:“他如今扮得可难看呢,外号叫做‘独眼鬼见愁’……”一语未毕,辛东坡已自取出酒壶,饮了两口酒儿,“呵呵”大笑,接口说道:“瑶侄,我来说给你听,顾朗轩所扮的”独眼鬼见愁‘是不是这么一副形相?……
    “语音至此顿住,果把顾朗轩易容化装后的形相,向萧瑶加以描述。
    萧瑶听辛东坡讲得一丝不错,不禁大为惊奇,向他诧声问道:“辛师叔,你说得一点不错,委实太以神奇,因为若从‘独眼鬼见愁’的外号之上加上推测,你最多只能判断出我顾朗轩兄在脸上戴了一只眼罩而已!”
    辛东坡又饮了两口美酒,扬眉笑道:“瑶侄,你赞我推测神奇,大概急于知道我这种神奇推测是怎样成立的吧?”
    萧瑶点头道:“侄女当然是想请教,因为我不相信辛师叔能有这等捏指一算,便知分晓的慧业神通!”
    辛东坡笑道:“‘慧业神通’四字谈何容易?连你义母那高的修为,也不过只能在有重大事变发生之前,心灵中略生感应而已,我却怎能……”萧瑶不等辛东坡话完,便自秀眉双蹙,咦了一声,接口问道:“辛师叔既无前知慧觉,却是怎会把我顾朗轩兄改扮‘独眼鬼见愁’后的穿着打扮,说得宛如目睹,半丝都不差错?”
    辛东坡目注萧瑶,点头说道:“瑶侄,你猜对了!”
    这一句“你猜对了”,又把位一向玲珑剔透、聪明绝顶的“红衣昆仑”萧瑶,听得宛若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似的,向辛东坡茫然问道:“辛师叔,你……
    你……你这‘我猜对了’之语,却……却是怎样解释?”
    辛东坡笑吟吟地说道:“瑶侄不是说我对于顾朗轩老弟改扮‘独眼鬼见愁’的穿着打扮,宛如目睹么,故而我说是‘你猜对了’!”
    萧瑶几乎不敢相信地瞪着两只妙目,把目光盯在辛东坡的脸上,失声叫道:
    “辛师叔,你……你是说曾经看见过改扮为‘独眼鬼见愁’的顾朗轩兄?”
    辛东坡微笑道:“不错,瑶侄这份神情,莫非还怀疑我这作师叔的向你说了谎话?”
    萧瑶从辛东坡的目光之中看出确是实言,并非作耍,遂皱眉问道:“辛师叔是在何处看见我顾朗轩兄所扮的‘独眼鬼见愁’呢?”
    辛东坡道:“巧得很,巧得很!天下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奇巧无伦,我看见顾朗轩老弟所扮的‘独眼鬼见愁’之处,就是你和‘五毒香妃’木小萍为了南宫敬而互起争斗的同一所在!”
    萧瑶又道:“是什么时间?”
    辛东坡笑道:“约莫比看见你早了半个时辰,换句话说,就是我在酒醉之前,看见顾朗轩所扮‘独眼鬼见愁’行经此间,在酒醒之后,又看见你与‘五毒香妃’木小萍起了争斗!”
    萧瑶知道辛东坡决不会骗她,委实听得芳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喜悦,摇头苦笑说道:“我当然相信辛师叔不会骗我,也不会看错,但顾朗轩兄却是怎样逃出‘血光圣母’西门红的掌握,他所中的‘夺魂芒’剧毒,又怎样祛解的呢?”
    辛东坡微微一笑,向萧瑶缓缓说道:“瑶侄,我方才听你叙述别来经过之后,不是曾闭目思索过么?”
    萧瑶点头道:“当时,我曾问辛师叔想些什么?师叔却未曾加以答复。”
    辛东坡笑道:“我是就你所说,在推断顾朗轩中了‘夺魂芒’、毒发人昏后的可能遭遇!”
    萧瑶问道:“辛师叔,你对于这种推断,有了结论没有?”
    辛东坡点头笑道:“有了,虽然在未曾见着顾朗轩老弟,问清究竟之前,不敢说是‘结论’,但我颇有自信,所作推断,定也距离事实不远!”
    萧瑶自然关切,立即问道:“辛师叔认为顾朗轩兄是被谁所救?”
    辛东坡满面笑容,先饮了两口美酒,又打了一个“哈哈”,手指萧瑶答道:
    “你!”
    这个“你”字,答复得过于简单,也太出萧瑶的意料之外!
    故而闻言之下,这位“红衣昆仑”的如花娇靥之上,再度布满了诧异的神色。
    辛东坡继续笑道:“瑶侄,据我看来,顾朗轩老弟根本就未落入‘血光圣母’西门红的手中,你只是上了‘黑心鬼’李华的一个莫大恶当而已!”
    萧瑶茫然问道:“辛师叔,你……你把我塞入闷葫芦之中了,能不能请你说得明白和详尽一点?”
    辛东坡笑道:“好,我把我对于这件事儿所作的推理分析,和你研究一下!”
    萧瑶急道:“辛师叔请抒高论!”
    辛东坡道:“首先,我觉得顾朗轩误被‘夺魂芒’所伤,身中奇毒之事,应该无可置疑,必属千真万确!”
    萧瑶点头道:“当然,我顾朗轩兄根本毫无必要,也决不会对我有所做作,佯作受伤中毒!”
    辛东坡道:“受伤是实,中毒也是事实,但那柄‘通天犀角’所制的匕首确是罕世武林奇宝,具有祛解这种极为厉害的独门剧毒的灵验效用!”
    萧瑶听得辛东坡这样说法,不禁秀眉双挑,目闪神光说道:“原来辛师叔这番论断,是认为我把‘通天犀角’匕首柄端塞在顾兄口中之举,生了效用?”
    辛东坡微笑道:“除了这种原因之外,我想不出另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使顾朗轩老弟逃脱这场劫数?”
    萧瑶叹道:“我当时真被‘绿袍秀士’万俟碧的垂死之言唬住,以为除了他独门解药以外,再无其他药物可以法除‘夺魂芒’所蕴的剧毒!”
    辛东坡道:“其实万俟碧曾经露出一项破绽,大概瑶侄见了顾老弟身中奇毒,心情太过紧张,才未加注意而已!”
    萧瑶皱眉道:“辛师叔认为万俟碧曾经露出过什么破绽?”
    辛东坡道:“根据瑶侄所说,你在告诉万俟碧身有‘通天犀角’以后,万俟碧一面宣称除了他独门解药外,别无任何药物可祛解‘夺魂芒’所蕴的剧毒,一面又作垂死前的阴辣手段,向顾朗轩老弟暗加袭击!”
    萧瑶点头道:“当时情况确实如此。”
    辛东坡笑道:“瑶侄请想,倘若‘夺魂芒’的剧毒当真无药能解,则顾老弟必遭惨祸无疑,万俟碧又何必再对顾老弟暗加袭击,显然自速其死呢?”
    萧瑶呀了一声,妙目中闪射奇光,连连点头,说道:“对极,对极,这是矛盾,也是一桩显明漏洞,可笑我当时怎会不曾注意及此?”
    辛东坡含笑道:“既然刺激得万俟碧宁甘速死,而对顾老弟再加袭击,可见得‘通天犀角’对于‘夺魂芒’所蕴的剧毒,必有奇妙的克制作用!”
    萧瑶苦笑道:“我当时方寸已乱,眼看顾兄剧毒将发,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把‘通天犀角’匕首柄端让顾兄含在口中,也并未立见灵效……”辛东坡接口道:
    “‘通天犀角’只是灵药,并非仙丹,怎可能立竿见影?它的效用自然是慢慢发挥,把顾老弟所中的剧毒,慢慢祛解!”
    萧瑶想了一想,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在我与‘血光圣母’西门红相斗之时,顾兄口含‘通天犀角’匕首,静静躺在乱石堆中,药力便慢慢发作!”
    辛东坡点头一笑,并目注萧瑶,加以补充,向她扬眉说道:“对了,等瑶侄从西门红口中套出实情,把她骗走,再去往千寻绝壑之下,打算从万俟碧遗尸之上搜寻独门解药时,顾老弟恰好毒解醒转!”
    萧瑶微摇螓首,叹息一声道:“太巧了,这时间怎么凑合得如此巧法?”
    辛东坡举起手中酒壶,饮了两口美酒,摸摸嘴唇,微笑说道:“天下之事,往往是巧不可解,比这更为凑巧的事儿,还多得很呢!”
    萧瑶皱眉道:“顾兄也是的,他既然毒解醒转,怎不在乱石堆中等我,却偷偷跑掉,害得我几乎急煞。”
    辛东坡看了萧瑶一眼,摇头笑道:“瑶侄,你对于顾老弟的这种怨语,真是嗔怪得毫没来由!”
    萧瑶不解问道:“怎么毫没来由?难道辛师叔认为他应该偷偷溜掉,让我着急?”
    辛东坡失笑道:“话应该这样来说,顾朗轩老弟便是为了怕你着急,才匆匆离开那乱石堆中。”
    萧瑶茫然道:“辛师叔,你……你此话……”“此话怎讲”的最后“怎讲”
    二字,尚未说出,辛东坡已自笑道:“瑶侄不妨试想,顾朗轩老弟毒解醒来,发现口含‘通天犀角’匕首,身卧乱石丛中,四外一片打斗迹象,你又不见踪影,他的心内却是如何想法?”
    萧瑶正自寻思,辛东坡在饮了一口酒儿以后,又复向她问道:“瑶侄,顾老弟当时会不会猜出,你正在深壑之下,于万俟碧的遗尸之上搜寻解药?”
    萧瑶道:“他又不是神仙,怎能猜想得到?”
    辛东坡道:“根据四周迹象显示,顾老弟会不会以为你是追敌而去,并在匆忙之中,把柄‘通天犀角’匕首塞在他的口内!”
    萧瑶目光一转,点头答道:“不错,他的确会有这种想法!”
    辛东坡扬眉说道:“既然如此,顾朗轩既担忧你孤身追敌,可能涉险,又知你对他中毒以后的安危关怀,自必赶紧离开那乱石堆中,去找你了!”
    萧瑶苦笑道:“我是在绝壑之下,他……他……他到哪里去找?”
    辛东坡含笑说道:“那我就无从推测的了,反正他是乱找,甚而可能顾老弟找你不着以后,又曾回到原处,只不过瑶侄已被‘黑心鬼’李华骗往酒店,以致彼此错过!”
    萧瑶连连点头道:“辛师叔所作的推断完全合理,但那‘黑心鬼’李华却又怎能……”辛东坡“哈哈”一笑,截断萧瑶的话头,向她注目叫道:“瑶侄,你怎么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连这种显明的道理都想不出来么?”
    萧瑶被辛东坡说得面泛红霞,于略一寻思之后,恍然说道:“我……我明白了!”
    辛东坡向她看了一眼,笑道:“瑶侄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之人,当时想因过于关切顾朗轩老弟的安危,以致有点忧令智昏,如今冷静下来,再一细加思索,自然应该明白!”
    萧瑶道:“我与‘血光圣母’西门红相斗之际,那‘黑心鬼’李华定已藏在一旁,他既看见顾朗轩兄毒解走去,又看见我从壑下回转,苦苦寻找顾兄的情况,遂突起毒心,约我于酒店相会,编造了一套谎言,想骗我杀死西门红,他便可独吞‘西川双妖’所遗的巨大财富!”
    辛东坡静静听她说完,微笑赞道:“瑶侄果然是智者不惑,一点就透,你这种猜测,包管完全合于事实!”
    萧瑶呀了一声,玉颊之上又绽放出刚刚收敛的两片红霞,赧然笑道:“辛师叔,你莫把话儿说得太以尖酸促狭,这‘智者’两字,会使我听得脸红的呢!”
    辛东坡道:“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瑶侄偶然上次当儿,根本无足挂怀,如今我们应该研究一下行动步骤了!跋粞笑道:“我们的行动步骤,似乎无须研究,因为本来的第一要务,是抢救南宫敬,如今辛师叔既已用‘妙手天医’诸葛老人所赠的药刺在他身上作了手脚,则第一要务,便变成先与顾朗轩兄会合,然后再根据情况拟定对策。?
    辛东坡道:“瑶侄说得不错,但顾朗轩老弟如今何在,却也相当……”萧瑶接口笑道:“顾朗轩兄的踪迹如今极易推测,因为他既由此经过,必是前往‘千鬼壑’!”
    辛东坡目光一注,问道:“瑶侄的神色如此泰然,顾老弟单独前往魔窟,你好像并不担心?”
    萧瑶嫣然笑道:“只要顾朗轩兄是安然无恙地来到此处,他便不会轻身涉险,最多仅在‘千鬼壑’附近探探讯息,我们略一寻找,即可相遇。”
    辛东坡点头道:“有理,顾老弟的确是位识得大体、老成持重、深沉睿智的青年,但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快点去寻着顾老弟,互相见面才好!”
    萧瑶道:“那是当然,顾朗轩兄虽然识得轻重,不会孤身犯险,深入‘千鬼壑’下,但群邪之首‘五毒香妃’木小萍既已功成返此,则整座太岳山必然邪势甚盛,到处都是危机,我们还是早点与顾兄会合比较稳妥!”
    两人的意见既然相同,遂立即离开这片小林,准备走向“千鬼壑”左近,寻找顾朗轩的踪迹。
    辛东坡边行边向萧瑶笑道:“瑶侄,你如今还要不要扮作什么‘北岳神姥’的龙钟姿态?”
    萧瑶摇头笑道:“年轻人扮成老年人,委实太难过,何况我已和木小萍照过相儿,似乎不必再如此小家子气了!”
    辛东坡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必作甚装扮,但顾老弟于这‘千鬼壑’左近,必是藏在隐秘所在,应该如何寻找?……”萧瑶不等辛东坡的话完,便自娇笑一声,向他扬眉说道:“这事极为容易,只要请辛师叔挂起你的招牌,顾朗轩兄便会不寻而现的了。”
    她这几句话儿倒使辛东坡听得一怔,目注萧瑶,皱眉问道:“挂起我的招牌?
    我有什么招牌?瑶侄怎的打起禅机哑谜来了?”
    萧瑶娇笑答道:“辛师叔的招牌,不是苏东坡和辛弃疾么?只要你凝凝真气,把东坡词或是稼轩词随意吟上一阙,我顾朗轩兄岂不循声寻至?”
    辛东坡“哈哈”笑道:“还是瑶侄聪明,由你选地方吧,你认为何处适宜,我便高吟一阙词儿,来招寻顾朗轩老弟。”
    萧瑶目光扫处,伸手指着右前方数十丈外的一座峰头,嫣然笑道:“那座峰头的对面便是摩云峰,摩云峰下便是‘千鬼壑’,辛师叔不如去到峰头朗吟,即令以佳曲仙音传达九幽,惊动了‘千鬼壑’下的群邪,我觉得也无所谓!”
    辛东坡被她说得豪情勃发,衣袂一飘,便向右前方数十丈外的峰头赶去。
    萧瑶紧紧追随,并闪目打量四外。目光到处,只见群山寂寂,暗影沉沉,慢说看不见顾朗轩所扮“独眼鬼见愁”的身影,便连木小萍手下的群邪也未显露踪迹。到了峰头,萧瑶发现有株枝叶甚茂的参天古木,遂向辛东坡笑道:“辛师叔,我且躲在树上,等顾朗轩兄来时再突然出现,给他个意外的惊喜!”
    话完,娇躯微闪,一式“长箭穿云”,便已高拔数丈,藏入那株参天古木的枝叶之中。辛东坡见萧瑶业已藏好,遂取出酒壶,盘膝坐在峰头,边自饮酒,边自朗声吟道:“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谁道投鞭飞渡?忆昔鸣?血污,风雨佛貍愁。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今老矣,搔白首,过扬州。倦游欲去江上,手种橘千头。二客东南名胜,万卷诗书事业,尝试与君谋:莫射南山虎,直觅富民侯!”一阙辛稼轩的“水调歌头”吟罢,不单未见顾朗轩寻来,四外空山寂静,也未闻得什么应答声息?辛东坡眉头方蹙,萧瑶已在参天古木之上向他传声笑道:“辛师叔,你这招牌才挂了半块,何不把另外半块也一并挂上,再吟一阙东坡词罢。”辛东坡闻言,只得依照萧瑶所说,又复吟道:“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团团。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樽前!”这一阙苏学士的“沁园春”,刚刚吟罢,萧瑶又向他传音叫道:“辛师叔,峰下有人来了,但来的恐怕不是顾朗轩兄,而是别人,师叔妥为应付,我还是不到必要之时不出面。”
    辛东坡适才因在凝功运气,朗声高吟,遂略为影响耳力。
    如今他一倾耳,果然听出有人上峰,来势并还绝侠,显然功力不弱!
    他微微一笑,不加理会,仍自凭崖饮酒。
    片刻过后,“唰”的一声轻响,峰头出现了一条白衣人影。
    辛东坡这才微一偏头,目光注处,看出是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白衣书生。
    此人相貌十分俊美,唯目光甚嫌阴毒,双眉也太浓太黑,显然是个色欲之徒。
    那白衣书生见辛东坡向他偏头注目,遂一挑双眉,冷冷说道:“好一个‘袖手何妨闲处看’,阁下既明此理,怎不去袖手偷闲,却来此罗嗦则甚?”
    辛东坡“哈哈”一笑,目注那白衣书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此饮酒吟词,坐观风光山色,足下怎责以‘罗嗦’二字?”
    白衣书生仍然寒着一张脸儿,目光冷瞥辛东坡,沉声说道:“饮酒无人干涉,吟词也无人管你,但你却把内家真气融入词韵之中,是不是显本领呢?‘辛东坡笑道:”荒山野岭,四顾无人,我显本领给谁看呢?难道是自找麻烦,要去招惹那些正欲择人而噬的山精木魃,魑魅魍魉么?“白衣书生道:“阁下似乎话中有刺?”辛东坡佯作怔了一怔以后,方打了一个“哈哈”,纵声笑道:“‘话中有刺’,此语怎解?难道尊驾如此一表人才,竟甘以‘山精’自居?”白衣书生摇头道:“我不是‘山精’,却是‘木魃’!”
    这回却把辛东坡当真听得一怔,双眉微蹙,向那白衣书生茫然问道:“你是‘木魃’?竟有这等漂亮、这等通灵的木魃,那你定是纯阳老祖座前的‘千年柳树精’了!”
    那白衣书生听得从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笑意,点了点头说道:“你猜对了一大半,我姓柳,名洞宾,外号叫做‘青阳木魃’!”
    辛东坡笑道:“尊驾虽然号称‘青阳木魃’,仍是武林人物,只可惜我的见闻浅陋……”他才说到“见闻浅陋”四字,那白衣书生便冷笑一声说道:“如今你虽不知,但最多半年以后,我们‘五行传人’必将威震天下!”
    辛东坡愕然道:“‘五行传人’?当世武林之中,好像从未听说过有这‘五行’一派?”
    白衣书生道:“不要往现在想,要往以前想,你知不知道约莫一百年前,有位‘五行老祖’?”
    辛东坡从未听说过“五行老祖”之名,正待摇头,耳边突然听得萧瑶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自己悄然发话道:“那‘五行老祖’昔年在阿尔金山绝顶被‘昆仑三仙’所诛,辛师叔请尽量套问这柳洞宾的功力来历,及其所谓‘五行传人’是些什么东西?”
    辛东坡一面聆听,一面佯作皱眉思索,等到萧瑶话完,方似苦思有得,口中哦了一声,向那柳洞宾注目问道:“柳朋友说的是约莫一百年前,被‘昆仑三仙’诛于阿尔金山绝顶的‘五行老祖’么?”
    柳洞宾诧道:“阁下何人?”
    辛东坡因自己的姓名向来不为世晓,遂照实答道:“辛东坡,辛稼轩之‘辛’,东坡居士之‘东坡’。”
    柳洞宾道:“怪不得辛朋友适才吟了一阕稼轩词,但请恕在下耳拙,当世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中,似乎没有……”辛东坡笑道:“柳朋友无须奇诧,一来我并非有头有脸,二来四海八荒之间,奇人逸士太多,柳朋友年岁不高,也未必见闻得尽?”
    柳洞宾道:“辛朋友是昆仑一脉?”
    辛东坡摇头笑道:“在下风尘飘泊,孓然江湖,不属于任何宗派,只是偶然于武林前辈口中,听他们谈起过‘五行老祖’之事,但……”说到“但”字,故意装出有所碍难地顿住话头,不说下去。
    柳洞宾果然欲知究意地接口问道:“辛朋友有何难言之隐,怎不说将下去?”
    辛东坡又向柳洞宾看了两眼,方自故作迟疑地继续说道:“根据那些武林前辈所言,‘五行老祖’似乎并无弟子,柳朋友如今却怎自称‘五行传人’?”
    柳洞宾狞笑道:“‘五行老祖’当时虽无传人,但却于阿尔金山赴约之前,把至宝‘五行真经’分裂为‘金、木、水、火、土’五篇,交给一位至友,为他主持长远复仇大计!”
    辛东坡不解问道:“什么叫‘长远复仇大计’?”
    柳洞宾道:“‘五行老祖’自知以寡敌众,难免为‘昆仑三仙’所害,故而预留遗嘱,要他那老友负责于一百年后为他复仇,难道还当不起‘长远’二字么?”
    辛东坡皱眉道:“我弄不懂为何不当时报仇,竟要把报仇之期拖到百年之后?”
    柳洞宾道:“这有几项原因,第一,‘五行真经’中‘金、木、水、火、土’各篇之内的主要口诀,俱是梵文,‘五行老祖’要他那老友先设法一一译出,才好使这派武学益发发扬光大!”
    辛东坡点头道:“有道理,但仅仅翻译梵文,似乎用不了百年之久,定必还有其他因素!”
    柳洞宾道:“第二,‘五行老祖’要他那至友代觅五位资禀优异之人,分传‘五行真经’。不许合练,只许专精,然后再五人同心,联手施为,必可倍增威力!”
    辛东坡赞道:“好主意,好主意,由五人分练,自然比由一人独练来得容易生效,只是专找五个资禀优异之人,也用不了一百年吧?”
    柳洞宾目光一闪,扬眉答道:“自然还有原因,其中关键,在于‘火候’两字!”
    辛东坡一皱眉,柳洞宾又复说道:“当时,‘昆仑三仙’合收了一名弟子,名叫董双双,虽年仅八岁,因资质太好,传授太高,更幼服‘九叶仙芝’,已是一流人物,‘五行老祖’觉得他那至友纵然得获良材,练成绝艺,但在火候方面,却仍必非董双双之敌,故而严嘱务将报仇之期延为百年,也就是要等到董双双‘英雄老去’之后!”
    辛东坡听至此处,不禁长叹一声道:“厉害,厉害,这位‘五行老祖’的心机好深!…”柳洞宾道:“辛朋友如今该懂得‘长远复仇’之意了吧??
    辛东坡笑道:“听柳朋友的语意,莫非认为替那‘五行老祖’的复仇之期已到?”
    柳洞宾目闪凶芒,傲然答道:“当然,我如今把这种内情毫无隐瞒地说出,便是神功已成,要向‘昆仑’挑战,使‘五行传人’威震当世!”
    辛东坡笑道:“要向‘昆仑’挑战,只凭阁下这‘青阳木魃’柳洞宾一人,恐怕还不够吧?因为‘昆仑三仙’的再传弟子、‘红衣昆仑’萧瑶和‘白衣昆仑’萧琪,也不是好惹的呢?”
    柳洞宾道:“我想找这两个丫头试上一试,何况我还有‘五行同门’?”
    辛东坡问道:“柳朋友既号‘青阳木魃’,所习定系‘乙木神功’,其余精擅‘庚金、癸水、丙火、戊土’神功的贵同门又是些什么人物?”
    柳洞宾苦笑道:“对于这些同门,我尚不完全认识,目前只认识一位。”
    辛东坡道:“这位贵同门怎样称谓?他是精于‘庚金、癸水’?
    还是擅用‘丙火、戊土’呢?“
    柳洞宾答道:“他是……”
    但“他是”二字才一出口,突然顿住话头,寒着脸儿,向辛东坡沉声问道:
    “辛朋友,你故意套……套问我‘五行’一派门户中的情况则甚?”
    辛东坡哂然一笑道:“什么‘五行’、‘昆仑’,都和我风马牛毫不相关,我要套问你们门户中的情况有何用处?柳朋友要不敢说,我也不一定想听,只是因你提起这桩‘五行老祖’深谋远虑、计划长远复仇的武林轶闻,才随口问及而已!”
    话完,又自行饮酒,佯装出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漠然闲适的神色。
    柳洞宾吃他一加僵激,果然忍不住高剔双眉,傲然说道:“我为何不敢说?
    朋友便是‘昆仑三仙’门下的同路人物,向我刺探情况,我也不怕!我如今所认识的一位同门,是精于‘庚金’功力的‘太白金翁’李子西。”
    辛东坡道:“‘太白金翁’?从这外号听来,这位贵同门李子西,是个老头子嘛?”
    柳洞宾点头道:“不算太老,只有六十二岁,‘五行老祖’嘱托他那至友,只是代寻资禀优异之人,并没有规定性别男女,和年龄老少!”
    辛东坡笑道:“既然无拘男女,则贵同门中定有身怀绝技的巾帼女英雄了!”
    柳洞宾道:“当然,据我知名而未识的,便有一位‘离明火姬’呼延霄……”
    辛东坡屈指计道:“乙木柳洞宾,庚金李子西,丙火呼延霄,已经有三位了,其余癸水、戊土……”柳洞宾不等辛东坡把话说完,便自摇了摇头,接口轩眉笑道:
    “其余精于癸水、戊土的两位同门,我不单未识其人,连姓名也不知道。”
    辛东坡失笑道:“彼此既不相识,如何共敌‘昆仑’?贵同门虽有五人之多,可惜……”柳洞宾接道:“什么可惜?我们同门之中虽互不相识,却均接‘五行大令’,集中待命,最多一个月内,便可在这太岳山中会齐了呢!”
    问至此处,显已别无什么可以探问的重要事情。
    辛东坡正想把柳洞宾遣走,或是想甚法儿脱身,以便寻找顾朗轩之际,耳边突又听得萧瑶以“蚁语传声”功力悄然说道:“辛师叔,请你设法替我掂掂这‘青阳木魃’柳洞宾究竟有多少斤两?”
    有了这番耳边密语,辛东坡自然便目内精芒微闪,向柳洞宾叫道:“柳朋友,你既欲重振‘五行’声威,是否要我把这桩武林轶闻,替你在江湖中宣扬宣扬?”
    柳洞宾点头道:“只要辛朋友有此兴趣,无妨尽量宣扬,能传到‘昆仑’人物的耳中更好!”
    辛东坡笑道:“既然要我替你宣传,柳朋友便得给我一点宣传资料才好。”
    这句话儿,使柳洞宾听得一怔,目注辛东坡,愕然挑眉问道:“辛朋友怎么还向我要甚宣传资料?我刚才不是已把‘昆仑三仙’与‘五行老祖’如何结怨,‘五行老祖’怎么计划长远复仇之事,都对你说明了么?”
    辛东坡道:“故事我当然会说,但怎样叫我宣扬你们‘五行绝学’的厉害程度,却尚茫无所知,故而,我要的是实质性的资料。”
    柳洞宾听至此处,方恍然说道:“原来辛朋友是叫我显些手段?”
    辛东坡笑道:“柳朋友既号‘青阳木魃’,总得让我看看‘木魃’的厉害之处,我才好传扬出去,教‘昆仑’人物听得心惊胆战!”
    柳洞宾点头道:“这事有何不可?辛朋友要我怎样施展……”话犹未了,辛东坡含笑接道:“随你的便,柳朋友便拿我试手,亦无不可……”柳洞宾连连摇手,截断他的话头,傲气腾眉,目闪精芒说道:“不行,不行,我的‘乙木真气’何等厉害?几乎出必伤人,辛朋友还要帮我四海宣扬,我怎能使你伤在我的掌下?”
    说至此处,皱眉想一想,指着一株粗如海碗、枝叶青葱的大树说道:“这样好哪,我就用这株大树,让辛朋友见识见识‘乙木真气’的厉害程度!”
    柳洞宾说话之际,把右掌手心贴上树干,等到把话讲完,便把右手掌缩回。
    辛东坡笑道:“柳朋友在这片刻之间,已把这株大树用‘无形罡气’震断了么?”
    柳洞宾道:“辛朋友眼力不错,我不但以气断脉,并还以‘乙木真气’使木中生热,穷竭资源,使这株大树的所有木叶,在片刻之后,均将枯叶飘茫!”
    辛东坡赞道:“柳朋友真好功力,但我却想对你这‘乙木真气’了解得更复实际一点!”
    柳洞宾诧道:“更实际一点?辛朋友此话之意,莫非是你要和……和我……”
    辛东坡不等他话完,便即点头接道:“对了,我想和柳朋友接上三掌,便可大概知道你的‘乙木真气’,是否可以震倒昆仑了?”柳洞宾双眉略蹙,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辛东坡笑道:“柳朋友不要担心,常言道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深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我既然敢要接你三掌,则我这几根肋骨,自必尚堪略当高拳,不至于一击便散!”柳洞宾听他这样说法,只好点了点头,目注辛东坡,正色说道:“辛朋友既欲如此,请你准备!”辛东坡道:“柳朋友尽管出手,我早就准备好了!”柳洞宾双眉一轩,右掌微扬,在相隔六尺开外,向辛东坡作势推出!辛东坡大袖一扫,口中“呵呵”大笑,以一种揶揄的语气说道:“柳朋友是存心应战,抑或技止于此呢?这种强度的‘乙木真气’,慢说震倒昆仑山,只怕连昆仑山上的一根草儿都吹不动呢!”柳洞宾被他激嘲得傲气高腾,双眉剔处,“呼”然便是一掌!这一掌虽从无形转为有形,但因柳洞宾自视太高,仍然只用了九成左右,不到十成功力!辛东坡边自挥掌吐劲,接住柳洞宾所发的劲气狂飚,边自点头含笑说道:“这一掌倒还有点意思,但是要想撼动昆仑,却还是不太够劲!”柳洞宾这时方把两道目光紧盯在辛东坡的脸上,沉声说道:“辛朋友,我走眼了,你是位绝顶高人!”辛东坡摇头笑道:“‘绝顶高人’四字,原封璧还,我怎当得起这等称呼,我是在江湖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呢?”
    柳洞宾道:“辛朋友,这第三掌也就是最后一掌,我以全力施为,向辛朋友竭力请教!”话完,双掌合什当胸,凝神蓄劲,倏然翻出!
    果然,这一掌的掌风狂啸之声,宛如天风海雨,摄人心魄,带着满地沙尘,来势威猛已极!
    辛东坡不敢怠慢,也以十二分功力,双掌齐翻,迎接而上!
    两股掌风凌空会合,起了一声宛如晴天霹雳的巨大震响!
    并因劲气狂飞之故,震倒了不少周围的树木,沙石之属更是四卷狂扬,漫天飞舞!
    但威势虽如此猛烈,辛东坡与柳洞宾的身形却均未摇晃,足下也不曾移动半步!
    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两人内力真气方面,约莫是斤两悉称,旗鼓相当!
    柳洞宾目注辛东坡道:“辛朋友,这第三掌的滋味怎样?”
    辛东坡笑道:“滋味相当不错,但要强过‘红白昆仑’等萧氏双姝,恐怕柳朋友还得再加锻炼,添上一些火候!”
    柳洞宾傲然接道:“不必再加锻炼,只要‘五行’门下会齐,五种高精掌力一经合连,便至少要威势倍增……”语音至此略顿,双眉略挑,目闪精芒,继续傲然说道:“慢说‘五行’合连威势倍增,就是我‘乙木神功’与‘戊土神功’相合施为起来,也可增强三成以上威力。”
    辛东坡道:“‘乙木’能与‘戊土’相合?‘五行生克’之中,不是‘木克土’么?”
    柳洞宾笑道:“对外相克,对内相生,何况‘戊土’居‘五行’中央,可以与其余‘金木水火’等任何一行配合,故而,我们‘五行’同门中,以这位专攻‘戊土’功力之人,最为重要……”话到此处,辛东坡又听得萧瑶以“蚁语传声”
    功力向自己悄然说道:“辛师叔,请再套问对方,看看这柳洞宾是否已与‘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凶邪勾结一处?”
    辛东坡听完耳边密语,把两道目光盯在柳洞宾的脸上,含笑说道:“柳朋友已给了我实际的资料,从如今开始,我便要替你义务宣扬,教你‘五行门’的长远复仇大计不至落空。”
    “倘若辛朋友能替我们把‘昆仑’人物引来,免得‘五行’门下远跋西行,柳某自有重谢!”
    辛东坡乘机笑道:“这座太岳山的范围甚广,倘若‘昆仑’人物来此,恐怕未便相寻,柳朋友可有什么固定住所?”
    柳洞宾点头道:“有,我这住的所在十分有趣,是在前面摩云峰旁的‘千鬼壑’内!”
    听了“千鬼壑”三字,别的话儿业已无须多问,辛东坡遂向柳洞宾笑道:
    “柳朋友请吧,我尽力为你宣扬,包管在最近期间,便会使你达到与‘昆仑’门下争胜之愿!”
    柳洞宾略一抱拳,果然转身踅去。
    辛东坡倾目细听,听出柳洞宾确实下峰去远,方对上叫道:“瑶侄,请下来吧,事情更复杂了,我们要好好商议商议!”
    萧瑶飘身下树,向辛东坡笑道:“辛师叔,天下事往往出乎意料,想不到你高吟了一阕稼轩词和一阕东坡词,不曾引来意料中的‘紫竹书生’,却引来意料外的‘青阳木魃’……”辛东坡道:“这也不算是没有收获,否则,你们‘昆仑派’人物,哪里会知道‘五行老祖’所定的百年复仇大计?”
    萧瑶问道:“辛师叔适才所作试探结果如何?这‘青阳木魃’柳洞宾,究竟有多少斤两?
    辛东坡摇头叹道:“厉害,厉害,真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掌法兵刃方面不得而知,但仅仅内力真气方面,便比我决不逊色的了!”
    萧瑶道:“辛师叔在第三掌上是显露了十成真力,抑或十一成真力?”
    辛东坡赧然道:“我已尽力而为,施为到十二成了,尚且未能占得半点便宜,可见柳洞宾那厮的内力修为在我之上,最低限度,也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萧瑶笑道:“柳洞宾如今在内力方面虽与辛师叔互相伯仲,但过了三月两月,或周年半载之后,你却会强过于他!”辛东坡不解道:“瑶侄此话怎讲?柳洞宾是少年人,他应该是越来越强才对,瑶侄,你好像说反了呢?”萧瑶微笑道:
    “我不会说反,因为彼此所处的环境不同,辛师叔不会退步,柳洞宾功艺虽成,但他是住在‘千鬼壑’下,却必会随着时日迁移,慢慢退步!”
    辛东坡起初还不明白,但在略一思索之后,恍然点头说道:“哦!我明白了。”
    萧瑶绝无世俗女孩儿家的忸怩之状,异常倜傥大方地继续笑道:“‘千鬼壑’下有‘五毒香妃’木小萍、‘氤氲仙姬’皇甫婷、‘三绝妖姬’戚小香、‘赤尸夫人’聂玉倩等荡妇淫娃,无异是‘销魂窟’、‘蚀骨窝’,柳洞宾目光散乱,眉色太浓,分明是酒色之徒,在这种众香群艳的环境中,他能不退步么?‘春色浓时秋色淡’,过了一段时日,他再想与辛师叔在内力真气方面来个‘平分秋色’,便未必办得到了!”
    辛东坡点头说道:“瑶侄虽然说得有理,但柳洞宾之言也更不虚,倘若他们五个专精‘五行功力’的同门会齐,威势必将倍增,相当可虑!故而……”萧瑶见他语音忽顿,似有未尽之意,遂含笑扬眉地接口问道:“辛师叔,你这‘故而’两字之下,似乎有甚文章,何未径行说出?”
    辛东坡正色道:“我觉得瑶侄方才应出面,乘着‘五行’门下尚未会齐之前,先除掉一个‘青阳木魃’,便可减弱这群东西的不少威力!”
    萧瑶摇手笑道:“不好意思……”
    辛东坡接口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瑶侄乃睿智之人,应该分得出事情的缓急轻重,在这种卫道降魔的大前提下,细节方面无妨从权……”萧瑶听辛东坡要她从权达变,先除去“青阳木魃”,不由笑道:“即令从权达变,我们也不必急于收拾这‘青阳木魃’柳洞宾呀!”
    辛东坡问道:“瑶侄此话怎讲?不急于收拾柳洞宾,却急于收拾谁呢?
    若能使‘金木水火土’中少去一人,则其‘五行’的威力,必会减弱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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