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谷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三章
    云梦襄卓立峭壁之上,望着脚下奔腾未止的滚滚山洪,失声叹道:“这真是一场罕见浩劫,绝非人力可以抵禦得了的………”
    说至此处,转面对那浑身湿透,业已凹凸分明,宛若赤裸的苗女金花道:“若非姑娘报讯,并及时拔去旗门,我和上官明儿,恐怕逃不过道场难料劫数!”
    金花答道:“云大侠对我妹子玉花,有救命之恩,婢子是理当尽力的,只是………”
    语音至此一变,神色泫然,目中含泪地,悲声说道:“只是我妹子虽己逃过“寡妇神针”之厄,却逃不过洪水溺………溺身之祸………”
    话方至此,上官明却已经突然叫道:“金花姑娘不要悲痛,那不是“氤氲神君”乔大化,与“八幡公主”等一行人吗?或许你妹子玉花姑娘,并非遭祸,也已经脱离危险,因为他们毕竟见机较早,逃得快呢!”
    金花注目望去,果见距此数十丈外的一座高峰顶上立着乔大化,八幡公主等人,但因一来水气成雾,望不真切,二来个个均衣履凌乱,狼狈不堪,看不清有无妹子玉花在内?云梦襄看见了那“氤氲神君”乔大化,剑眉一挑,高声叫道:“乔神君………”
    “乔神君”三字方才出口,上官明摇手加以阻止说道:“云兄,此时谷中水啸,其响如雷,乔大化那里听得见你的话音,何必白费力气?”
    云梦襄见他面有忧容,知晓上官明是关怀阴玉华阴素华姊妹安危,遂含笑说道:“上官兄不必为两位阴公主担心,她们离此尚远,所处地势,也非低洼,定然不会有什么惊险!”
    上官明听了,方自点了点头,那苗女金花却忽然在叫道:“洪水退了呀!”
    云梦襄与上官明注目看去,果然见那水势已在退下去。
    这种暴发山洪,来得虽快,退得也快,不消多久,洪水已告退去大半了。
    云梦襄又向上官明道:“上官兄,水势已退,我们立刻可以去与两位阴公主……”
    话犹未了,蓦然听得有人高声叫道:“云大侠……”
    云梦襄循声望去,见是“氤氲神君”乔大化,因水势已退,在用“传音及远”
    的功力,向自己招呼。
    他遂也传声问道:“乔神君有何话说?”
    乔大化道:““纯阳谷”已毁,我一生的心血,虽已付东流,但却雄心未死,还想和云大侠订定一个比现今更大的约会如何?”
    云梦襄听了一怔,诧异地问着他道:“甚么更大约会?”
    乔大化道:“你是“风流三剑”之一,我也名列“风流三魔”之中,我们大家不如乾脆来个“三魔三剑会终南”!你道如何?”
    云梦襄尚未曾来得及出言答话,上官明业已凝气传声笑道:“好,好,三魔三剑,会战终南,这真是天大的热闹,我可代云兄应允此事,但不知乔神君打算把时间定在何时?”
    乔大化略一沉吟道:“因须通知所有“风流三剑”,和“风流三魔”,我打算把时间,定得长点,明年除夕正午,彼此在终南山的太白峰顶相会!”
    上官明点头答道:“好,好,我们一言为定,就是明年除夕正午为期,你负责召集“风流三魔”,我们负责通知“风流三剑”!”
    此时,谷下洪水,几已退尽了,一声厉啸起处,乔大化等身影闪动,纷纷赶往“氤氲楼”方面,想是去收拾劫后残局。
    云梦襄绝未想到乔大化等竟会走得这样快法,以致来不及询问金花之妹玉花姑娘的吉凶,只得向着上官明说道:“上官兄,我们去和两位阴公主相会吧,免得她们因这洪水之变,会为我们提心吊胆。”
    上官明向金花姑娘看了一眼,说道:“金花姑娘……”
    云梦襄接口说道:“她如今自然不能再回乔大化和八幡公主身边,且由两位阴公主去设办法为安置便了!”
    上官明闻得云梦襄此语,甚觉有理,点头称是。
    金花姑娘,虽然担心乃妹玉花的安危,但是现今乔大化与八幡公主等人均去远,看看环境,绝无可能再追去跟踪,无可奈何之下,也就只有如此了。
    上官明再看看金花,但见金花面带忧容,遂说道:“金花姑娘勿忧,令妹吉人天相,想来必然已逃出此劫,待会见阴家两公主后,再行查访不迟!”
    云梦襄也接口道:“上官兄说得不错,金花姑娘尽放心。”
    事已至此,金花只得点头称谢。
    於是,一行三人便向阴玉华姊妹停身山头走去了。
    谁知,等他们回到先前之处,一些他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上官明见此情况,大吃一惊!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目瞪口呆!云梦襄向他安慰道:“上官兄不必着急,此处情况安然,毫无洪水来袭迹象,我们只消各处寻找,定可找出两位阴公主的下落来。”
    上官明苦笑道:“偌大一座“野人山”,叫我茫无头绪,怎样找呢?何况,我又不愿为此耽延云兄寻觅“欢喜桥”,援救欧阳姑娘之事。”
    提起欧阳珊来,云梦襄确实难免相思肠断,剑眉略蹙,想了一想道:“我们不是听说云南“六诏山”中,可能有座“欢喜桥”吗?小弟单人先行赶往,金花姑娘对“野人山”地势熟悉,留此帮上官兄寻得阴公主后,你们再齐来“六诏”助我一臂之力。”
    上官明与苗女金花,一齐点头。
    “欲”之一宇,本来是相当广义的,诸如贪欲、名欲、妄欲、情欲等等。
    但在此处,却只作狭义解释,仅仅专指着“男女之欲”。
    再狭义一些,把“男”字也复抛开,便成了“女子之欲”。
    为什么如此狭义?因为这段“风流三剑”故事中的主要人物,是十位貌美如花,风流放诞,并身负绝艺的江湖女傑。
    她们主要的聚居所在,是广西勾漏山逍遥宫中的“天欲宫”,但在别处又闢有别府。
    她们一来因行踪诡秘,二来因专心研修艺业,并享受男女之情,甚少在江湖中争名夺利,故而未为一般江湖人物所知,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当世武林中,有这群行径虽邪,却作恶不多的“天欲十女”。
    说她们作恶不多,决非无故。
    因为“天欲十女”虽亟耽於色欲,但於掳获面首,多半不仗武功暴力,只仗恃本身的美貌风情,使那些男子们心甘情愿地,迷恋在石榴裙下。
    除了“天欲十女”外,她们还有个相当美丽的称呼,那就是“双凤三娇,一花四叶”。
    “双凤”是“多口凤”燕风,“多手凤”燕月,她们是双身材相貌完全相同孪生姊妹。
    “三娇”是“殊人娇”李光,“媚人娇”白莉,和“醉人娇”郭云。
    “一花”是“放诞夫人”方芍药。
    “四叶”是“勾魂奼女”叶红,“迷魂奼女”叶青,“荡魂奼女”叶紫,“消魂奼女”叶白。
    这“双凤三娇,一花四叶”等“天欲十女”,年龄都差不许多,最小的也有双十年华,最大的也不够是年方花信。
    於是,一论功力,二论年龄。
    “放诞夫人”方芍药自然而然地,成了“天欲宫”中的掌宫大姊。
    宫中的逍遥岁月,和床上的男女风流,本已使这十位娇娃,忘却江湖名利。
    谁知好景不长,天灾忽降,“天欲宫”中,竟然发生剧变!所谓“天灾”“突变”,是有场瘟疫似的急性疾病,在“天欲宫”中发生。
    “瘟疫”本是极可怕的。
    但这场瘟疫,好似专对男子生威,冥冥彼苍,居然怜香惜玉,似乎使“天欲宫”中的所有女子,都具有免疫特性。
    半月光阴,“天欲宫”变成了“清心宫”或是“纯阴宫”,因为宫中所有男人,均已死得一个不存!雨露难匀,孤阴不长,风流成梦之下,“花”失色了,“叶”失润了,“娇”
    落泪了,“凤”伤心了……。
    凄凉数月,不易消磨,於是由掌宫大姊“放诞夫人”方芍药传令开宫,十姊妹分头外出,一方面视察几处别府,一方面也另觅情郎,把她们带回宫中去,再复共同享受。
    花散叶飘之下,故事开始。
    开始的时候,是深秋九月,开始的地点是武昌黄鹤楼头。
    开始的人物,则是“天欲十女”中,最年幼的“消魂奼女”叶白。
    叶白够美、够俏,生平爱着白衣,假如一千个人,其余九百九十九人,包管都会看她,但她如今却看人。
    错了,她不是看人,是看人家所写的字那是黄鹤楼头所悬挂的一副对联
    那副对联写的是:“何时黄鹤重来,且自把金樽,看州渚千年芳草,今日白云尚在,问谁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
    叶白看完联语,觉得风流蕴藉,确属才人笔调,正在点头暗讚,忽然听得身右有人吟:“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这首诗儿,虽是青莲旧句,但吟诗之人的吟声清朗,似乎也不是寻常人物。
    叶白循着吟声望去,见身右七八尺外,有位青衫书生,正自凭栏远眺江天景色,手中并持着一管玊笛。
    虽然对方背着叶白而立,难睹面貌,但仅仅从他那俊挺身材之上,也已使这位年岁虽轻,却已阅人甚多的“消魂奼女”,觉得可能是位罕世美男,绝非凡品。
    叶白目光一注,立即娇笑说道:“尊驾既朗吟青莲佳句,手中又有玉笛,何不临风一弄,饱我耳福,联语上的“谁吹玉笛”中的“谁”字,便有了其人,并非虚幻的了!”
    她是位绝色佳人,这笑语之声,自然如出谷黄莺,极为悦耳。
    青衫书生闻得语声,立即回过头来,果然是位星目剑眉,面如冠玉,鼻如悬胆,年约二十七八的罕见俊美人物。
    因为男女二人,均具绝世风华,故而目光一接之下,都觉目前一亮地,为之怔了一怔!青衫书生对叶白略一注目,点头笑道:“佳人有旨,在下敢不从命!”
    话完,立即横笛就口,吹了一阙“落梅引”。
    叶白是位风流健将,对於吹拉弹唱,歌舞琴棋等技,无不雅擅胜场,一听便知这青衫书生的笛韵甚高,吹得如龙吟水,如雁叫云,剪雨截烟,美妙已极!等他一阙奏完,叶白便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我今日耳福不浅,新腔吹汉玉,古调按凉州,鹤归楼月冷,龙啸海风秋,此情此景,真所谓“黄鹤楼中吹玉笛……””话方至此,那青衫书生接口笑道:“江城九月谪仙人……”
    叶白听他把“江城五月落梅花”之句,改为“江城九月谪仙人”,不禁嫣然一笑,娇声道:“时虽九月,地属江城,但仙人却飘渺云天,未见谪降,尊驾这“谪仙”一语,却自何来?……………”
    青衫书生不等叶白往下问,便含笑说道:“姑娘天人颜色,绝代容光,凡俗之间,几曾瞻仰?显然纵非月殿嫦娥,思凡偶降,也是瑶台仙子,小谪红尘……”
    叶白嫣然笑道:“你认为我长得美吗?”
    青衫书生连连颔首道:“当然美,姑娘除了绝代容光以外,身材也美到极处,使我想起曹子健的几句话来:“修短适中,浓纤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好了,好了,尊驾不要老是称讚我美,其实你自己不也风神俊绝,彷疑潘安再世,不啻曹子健重生吗?……”
    青衫书生受宠若惊地,目光凝注在叶白的娇脸之上,嗫嚅说道:“姑娘既然这样看得起在下,在下便……便不揣冒昧,请教芳……芳名……”
    叶白笑道:“请教姓名,何必吞吞吐吐?我叫叶白,“九月清秋飞木叶”的叶,“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的白,你呢?”
    青衫书生抱拳答道:“在下複姓公孙,单名一个化字……”
    叶白因失侣已久,渴望风流,但因自负才貌武功,眼界太高,对一般世俗男子,又不愿轻易委身,以致自从出得“天欲宫”来,直到如今,还是夜夜孤眠独宿。
    此后虽觉这公孙化俊美有余,英挺之气却微嫌不足,但已使她芳心暗动,打算加以交纳,把他收为石榴裙下之臣。
    故而公孙化一报名,叶白便改口笑道:“公孙兄,你问我姓名则甚?是不是想交我这个朋友,请我吃杯酒呢?”
    公孙化闻言,似乎怔了一怔,然后方点头道:“叶姑娘不吝下文,公孙化荣幸何似?我……我就请你吃杯“短命酒”吧!”
    这“短命酒”三字,听到叶白心中一愕,目注公孙化,皱眉问道:“公孙兄,你这“短命酒”三字,意作何解?”
    公孙化苦笑一声,道:“因为我自知只有两个时辰,纵与叶姑娘风萍契合,杯酒论交,但,却天不假年,欢娱止此,岂非“短命酒”吗?”
    叶白又向公孙化脸上端详两眼,诧声问道:“公孙兄面无病色,目蕴神光,不似有甚严重伤病,为何出此不详之语?莫非你……你……。…是中了什么奇毒?……”
    公孙化摇头答道:“在下一无伤病,二无中毒,只是有桩勾魂约会,订於今日黄昏,我有自知之明,多半逃不过这场大劫数了!”
    叶白“哦”了一声问道:“公孙兄是得罪了什么夺命凶神,勾魂太岁?”
    公孙化轻叹一声,道:“不是太岁,目是位太岁娘娘!”
    叶白越发引起兴趣,扬眉问道,“公孙兄与这位太岁娘娘,是订於何处相会?”
    公孙化伸手指着楼下的江面,答道:“时间是在今日黄昏,地点就在这黄鹤楼前的江面之上。”
    叶白目光一转,含笑说道:“公孙兄,我们在楼下雇舟,一面游江饮酒,彼此订交,一面听听公孙兄与那太岁娘娘,怎样结下仇恨,互定约会,或许我能帮你度过这场劫数,也未可知?”
    她本想一面发话,一面略显功力,但又觉此举太俗,遂不曾付诸实现。
    公孙化大喜道:“在下早已看出叶姑娘风神绝俗,好似江湖侠女,居然被我料中!但那位太岁娘娘,委实太淫太凶太毒,武功高明,厉害无比,我何必连累你呢……”
    叶白伸手作势,叫他下楼,边行边自笑道:“公孙兄不要担心,我们既已订交,便当祸福与共,我久居粤桂一带,对湖广云梦之间的黑白两道人物,有点陌生,不知你所说的太岁娘娘,究竟是何脚色?”
    公孙化道:“中原绿林道上,有位业已死去的凶神恶煞,名叫“紫面太岁”皇甫松,叶姑娘可听说过?”
    叶白颔首道:“知道,那“紫面太岁”皇甫松是水寇巨擘,号称“五湖一霸”
    ,业已死去十余年了,却与公孙兄订约相会的太岁娘娘,有何关系?”
    这时,二人已到黄鹤楼下,公孙化雇了一只有蓬小舟,并命舟子特别置办些精美酒肴,以便舟中享用。
    等到了舟中坐定,公孙化命舟子解缆以后,方对叶白笑道:““紫面太岁”皇甫松昔年共有一妻四妾,个个貌美如花,并各有一身厉害本领,其中数最后一位四姨奶奶最淫最荡武功最高,她姓洪,名玉乔,当时江湖人称“夺命嫦娥”……”
    叶白听得颔首说道:““夺命嫦娥”洪玉乔之名,我也听人说过,她是以十二柄月牙带刺飞刀,一根七孔银龙软鞭,和“五毒迷魂掌”绝技,驰誉江湖……”
    说至此处,突然心中有悟,目注公孙化道:“公孙兄,你为何特别提起她呢?莫非昔日的“夺命嫦娥”洪玉乔,就是如今与你黄昏订约的太岁娘娘吗?”
    公孙化点了点头,微微一叹道:“廿载红颜成逝水,满头玄发杂银丝!洪玉乔风神容貌,无复当年,她不好意思再叫“夺命嫦娥”,遂自己替自己取了个“母太岁”的外号。”
    叶白失笑道:“这“母太岁”三字,倒相当新颖有趣!”
    公孙化双眉一挑,冷然说道:“谁知这“母太岁”洪玉乔妖妇的风神貌相,虽已无复当年,但其淫凶的本性,却不止丝毫未改,反而变本加厉……”
    叶白笑道:“洪玉乔妖妇是为了何事与公孙兄订约呢?”
    公孙化俊脸一红,不曾答话,持壶替叶白斟了一杯美酒,并为她挟了一粒特制的“簑衣丸子”。
    叶白虽然看出公孙化似有难言之隐,她却故意加以追问道:“公孙兄怎么吞吞吐吐?常言道,大丈夫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
    公孙化被她这样一激,只得无可奈何地,红着脸儿说:“我偶游洞庭,巧遇洪玉乔妖妇,竟欲引诱我和她干那苟且之事,被我大加斥骂,妖妇因当时尚有急事,不便翻脸,遂与我订下今日黄昏之约。”
    叶白“哦”了一声,娇笑说:“公孙兄翩翩风采,卫玠风神,难怪有佳人垂青……”
    一语未毕,公孙化便苦笑说道:“不单洪玉乔青春已逝,并非“佳人”,即令她仍具倾城之姿,绝代之容,也比猪狗不如,那里当得起“佳人”二字!”
    叶白看了公孙化一眼,扬眉笑道:“名驹纵老,骏骨犹存,“夺命嫦娥”洪玉乔虽然改称“母太岁”,但算算年龄,也只不过了四十出头,总有几分残余风韵,她不会丑得像猪狗吧?”
    公孙化剑眉双挑,目闪神光道:“我所谓“猪狗不如”之语,乃指其心,非指其貌,因为为女子者,最重坚贞,洪玉乔放肆荒淫,面首无数,她那里还算人?”
    叶白听至此处,心中一震!她知道休看公孙化外貌倜傥,却是个生性守旧的方正君子。
    对付这等人,自己不应该放荡形骸,只应倚仗绝代姿容,故作高雅,使对方倾心追求,方可擒纵如意。
    否则,即令能图一夕欢娱,也无法令他永远臣服裙下!叶白眼珠一定,点首笑道:“公孙兄说得极是,自古男儿当意气,由来女子重贞操,小妹有句冒昧之言,不知可否……”
    公孙化本对叶白的天人颜色,颇为倾心,再听他一口一声“公孙兄”,又自称“小妹”,心中越发受用,遂不等叶白话完,接口便笑道:“叶姑娘说那里话来,我们虽然如风来水上,云度塘,但黄鹤楼头,因缘一合……”
    “因缘”二字一出,他自觉措词失当,深恐叶白羞恼,遂赶紧赧然住口。
    叶白看出他颇对自己倾心,当然正中下怀,毫不在意地,嫣然一笑说:“公孙兄为何住口,怎不说将下去?”
    公孙化见叶自毫无愠容,心中一宽,朗声说道:“在下是说我们虽风萍初识,但芝兰同臭,相当投契,叶姑娘有什么话儿,尽管教我,不必用那“冒昧”之语。”
    叶白妙目流波,含笑问道:“小妹是想请教公孙兄的师承派别,因在江湖道中,这等事儿,往往极关机密,对初识未深之人,不便相告,故而……”
    公孙化笑道:“叶姑娘无须如此见外,先师“峨嵋逸客”……”
    这“峨嵋逸客”四字才出,便把叶白震得“呀”了一声,连连摇头,说道:“小妹不自量力,太多事了,原来公孙兄竟是名震八荒,位列“风流三剑”之一,“玉潘安”萧凌的师弟,武功得自“峨嵋”一脉真传,以你这大来头,对付区区一个“母太岁”洪玉乔,必然绰绰有余,那里还用得着我再横生枝节,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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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公孙化从脸上浮现了一丝愧色,向叶白连连摇手说道:“叶姑娘,千万莫要把我捧得太高,在下从师不久,先帅便功行圆满,坐化“峨嵋”。故而一身艺业,均是师兄代师父所传,加上资质鲁钝,成就方面,比起我那“玉潘安”萧凌萧师兄,差得不可以道里计了。”
    叶白听了公孙化这番解释,又见他脸上神色,嫣然笑道:“我相信公孙兄语出肺腑,不是谦词,但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强将手中无弱兵”……”
    公孙化接口笑道:“对付寻常江湖凶邪,在下当然绰有余裕,但那“母太岁”洪玉乔凶名久着,艺业甚高,我曾仔细衡量,觉得未必是她对手,但大丈夫应当言而有信,不可背约不赴……叶白不等他再往下说,便摆手娇笑说道:“公孙兄放心,小妹不信合我们两人之力,会斗不过一个半老妖婆……”
    公孙化俊目凝光,盯在叶白如花娇脸之上,扬眉问道:“叶姑娘,你的门户师承……”
    叶白最怕他问起这一方面,故而心中早有打算,闻言之下,应声接口答道:“家师“十灵圣母”,久隐天南,从来不在江湖走动,公孙兄大概不曾听说过吧?”
    公孙化委实不曾听过这个“十灵圣母”之名,只得赧然笑道:“在下行道未久,见识浅陋,尤其对於东南诸省的武林人物,更是极为陌生……”
    叶白笑了一笑,扬声叫道:“船家……船家……”
    船家应声进舱,恭声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叶白笑道:“少时我们在江面上可能会遇见一些武林人物,甚至於互起争斗,但这是江湖之事,你尽管放心驾船,不可惊慌,万一船只有甚毁损,我加倍赔偿就是!”
    说完,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来,微伸二指,从中一夹,便把元宝夹成两半,然后递给船家,含笑说道:“船家,这先给你,万一有甚意外,我会另行赔偿。”
    湘潭云梦之间,一向异人甚多,船家曾有见识,加上叶白二指断银,又显示不俗功不,自然使船家“喏喏”连声地,称谢退去。
    叶白安顿船家以后,又向公孙化问道:“公孙兄,时光快黄昏了,“母太岁”
    洪玉乔是怎样来此?大概她也雇舟游江……”
    公孙化道:“不,不必雇舟,洪玉乔目已有只相当华丽的“太岁舟”,我料她泛船为家,多半长年累月地,都住在舟上。”
    叶白彷彿想起甚事,目光一转,轩眉说道:“公孙兄,你所说的“太岁舟”,是不是一只相当庞大的双桅楼船,船尾上画着一钩下弦残月,船头上则画着一个白色虎头?”
    公孙化颔首道:“正是,叶姑娘居然见过这舱“太岁舟”吗?”
    叶白笑道:“我来“黄鹤楼”前,是在上游处,见到这舱怪舟,当时只知定是不甚正派的江湖人物所乘,却猜不出它的来历,如今,听公孙兄这样一说,才明白船尾下弦残月,是代表洪玉乔过去的人称外号“夺命嫦娥”,那船尾的白色老虎头,便是象徵她现在的自封外号“母太岁”了。”
    公孙化钢牙一挫,恨声说道:“正是此意,洪玉乔委实无耻已极,她那艘“太岁舟”上,胡帝胡天的花样多呢!”
    叶白梨涡双现地,含笑问道:“如此说来,公孙兄登过“太岁舟”了?……”
    公孙化俊脸一红,点头答道:“在洞庭湖上,我曾应邀登舟,便因舟中情景,太以不堪入目,才对洪玉乔严加斥骂,彼此遂订了今日之约……”
    叶白明知故问地,柳眉双扬道:“公孙兄,那“太岁舟”中情景,究竟是怎样不堪入目呢?”
    公孙化道:“她……她……们……”
    他只期期艾艾地,说了“她……们”二字,便一张俊脸,胀得血红地,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儿。
    叶白一笑而罢,摇了摇手说道:“公孙兄既有碍难,不说它也罢。“太岁舟”
    业已来了,我可以上得舟去,自己见识见识……”
    公孙化举目望去,果见上游江面,有只漆着白色虎头的双桅大船,正乘风破浪,向黄鹤楼前驶来。
    这时,叶白已向船家吩咐道:“船家不要害怕,且迎着那艘漆有虎头的双桅巨舟,慢慢驶去。”
    片刻过后,两船业已接近。
    公孙化遂走出舱来,巍然卓立船头。
    “太岁舟”头之上,站着一个青衣侍婢,年虽妙龄,貌相却生得十分丑陋。
    她一见公孙化,便恭身含笑说道:“公孙兄,真是信人,我家的太岁娘娘,请你登舟一叙。”
    叶白从公孙化肩后,闪身而出,轩眉笑道:“烦劳姑娘向你家太岁娘娘通报一声,就说公孙相公有位友好,要与他一同登舟。”
    青衣侍婢注目看时,不禁为叶白的容光所夺,怔了一怔。
    公孙化沉声道:“姑娘叫你家太岁娘娘,把舟中收拾乾净一些,倘若仍像上次那般不堪入目,休怪我立即拂袖而去。”
    青衣侍婢又向叶白看了一眼,恭身问道:“这位姑娘可否赐告芳名美号,婢子才好向我家太岁娘娘通禀。”
    叶白答道:“我叫叶白,树叶的叶,黑白的白,由於初出江湖,还没有什么外号。”
    其实她不是没有外号,只因看出公孙化品行端正,不愿把那相当风流放诞“消魂奼女”之称,让公孙化知道,以免对自己的“彩凤求凰”举措,有所妨碍,不容易将这个英俊郎君,掳获到石榴裙下。
    青衣侍婢恭身一礼,退回舱内,去对那位“母太岁”洪玉乔转禀各事。
    叶白向公孙化笑道:“公孙兄,洪玉乔昔年也是位有名美人,怎么她所用婢女,竟会如此丑陋?”
    公孙化想了一想道:“这大概是由於一种心理作用,故意如此,因为洪玉乔尚有几分残留姿色。”
    稍顿,公孙化续道:“但毕竟青春已逝,遂不愿再用俊俏婢女,把她自己比较得……”
    叶白听至此处,嫣然笑道:“这样说来,洪玉乔身边所用,不尽是些丑八怪的仆妇丫环了吗?”
    公孙化颔首答道:“半点不错,方才在船头传话的那位姑娘,还算得是长得最整齐的一个。”
    他们说至此处,适才那名青衣侍婢,业已再度从舱中走出,向公孙化,叶白二人,恭身说道:“我家娘娘请公孙相公与叶姑娘入舱相见。”
    公孙化尚未答话,叶白已柳眉剔处,一声冷笑说道:“好个高傲慢客的主人,公孙兄,我们且登舟吧,小妹倒要看看,这位太岁娘娘,究竟有多大超人艺业?是甚么的惊天动地人物?”
    她边自发话,边自以一式“风颺落花”身法,纵上了“太岁舟”头。
    叶白的天资特佳,一身功力,在“天欲十女”中,虽非翘楚,也仅仅略逊於宫大姊“放诞夫人”方芍药,火候相当精深。
    但此时她不愿过早炫露,有所隐藏,故而所施展的,只是寻常身法。
    公孙化因见叶白身法,彷彿未如所料之高,不由微微一怔。
    但他深知“母太岁”洪玉乔相当阴狠厉害,恐怕叶白有所失闪,赶紧随着她的身后,一同纵上舟去。
    他们刚在“太岁舟”头站定,舱中便传出一声娇笑,有个极为妖媚,又甜又沙的女于语音说道:“叶姑娘,不是我玉乔高傲慢客,是由於你这位公孙兄,太以方正,生性拘泥,才逼得必须先穿上衣裳,才可出舱迎接。”
    话完,在“太岁舟”垂珠为帘的舱门以外,出现了一条人影。
    叶白注目看去,觉得这位“母太岁”洪玉乔虽然徐娘半老,却还风韵犹存,尤其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仍具有对男人勾魂摄魄的相当魔力,并非公孙化所说业已丑怪得令人厌恶模样。
    於是,她意会出好恶之念,多於心头印象,自己要掳获公孙化,非好好用番心思不可。
    目光再注洪玉乔,发觉她所谓穿衣迓客之举,只不过在赤裸娇躯以上,如御了一袭肉色轻纱而已。
    一袭轻纱,尤其是一袭肉色轻纱,那里遮掩得了纱内春光?隆者如峰,凹者如壑,粉臀雪股,妙相毕呈,尤其是胯间那片黑茸茸的芳草,竟盖满小腹,直到脐眼部位,显示出这位昔日的“夺命嫦娥”,今日的“母太岁”
    ”委实是个生具淫相的罕见妖姬荡妇。
    公孙化见了对方这副模样,不由立把两道剑眉,皱得结在一处。
    洪玉乔吃吃道:“公孙老弟不要皱眉,我在“太岁舟”中,长年都不穿衣服,今日披上这一袭轻纱,业已算是为你破例的了!”
    说完,略一闪身,微伸右手,挑起珠帘,表示肃容入舱。
    公孙化尚在犹豫,叶白已含笑说道:“公孙兄,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
    ,人家既已为你破例,我们就大大方方地,权为这太岁娘娘的座上客吧。”
    公孙化听她这么一说,自然不便推托,双眉挑处,与叶白一同举步,进入舱内。
    这舱“太岁舟”,着实不小,船舱之内,相当宽敞,如今并已把其他陈设杂物,均都撤去,只摆了一席酒菜。
    酒菜虽颇丰盛,座位却只有三个。
    洪玉乔肃容入席,有四名侍婢,在旁伺候,果如公孙化之言,长得十分丑陋。
    洪玉乔等侍婢们为公孙化,叶白斟满酒儿以后,举杯笑道:“公孙老弟,叶姑娘,且先乾上一杯,你们可以放心,我这酒菜之中,决无任何花样。”
    公孙化举起杯来,只是象徵性的略一沾唇,叶白却毫不犹疑地,一倾而尽。
    洪玉乔向叶白看了一眼,微笑说道:“叶姑娘相当豪爽胆量不错!”
    叶白笑道:“不是我胆大豪爽,只是敬重洪前辈昔日的“夺命嫦娥”威名,知道纵然双方话不投机,也定在船头论技,掌下较功,不会像下五门的人物,於酒菜之中,弄甚卑鄙手段?”
    洪玉乔道:“叶姑娘知道我为何要与公孙老弟,定上这场约会吗?”
    叶白颔首道:“知道,我已经听公孙兄对我说过。”
    洪玉乔笑了一笑,扬眉说道:“我洪玉乔不论是在昔日的“夺命嫦娥”时期,或如今的“母太岁”时期,凡属看中了任何男人,从来无不到手,想不到上次在“洞庭湖”上,竟碰了这位公孙老弟一个大大钉子……”
    公孙化听得俊脸之上,微泛赧色。
    洪玉乔继续又道:“故而我与他定了今日之约,打算不结欢喜冤家,便为生死仇家……”
    公孙化不等洪玉乔冉往下说,便即双眉一挑,朗声接道:“在下江湖行道,何惧结仇?今日既然来此赴约,别无选择……”
    洪玉乔摆手笑道…“公孙老弟稍安勿躁,我这“不结欢喜冤家,便为生死仇家”之念,是在“洞庭湖”上碰了你大大钉子时的想法,今日到了“黄鹤楼”前,我却又突然变了主意。”
    公孙化闻言,略感诧然,不知这位“母太岁”,变了甚么主意?洪玉乔眼波流动,又向叶白一瞥,嫣然一笑,道:“我的主意之变,是由於这位叶姑娘而起。”
    这句话儿,把叶白也听得为之茫然?洪玉乔微微一笑又道:“昔日的碰了公孙老弟一个钉子,委实略伤自尊,激起满腔怒火,但如今见了叶姑娘后,怒火却自然消除减弱,因为人之好色,理之常情,公孙老弟有了这一位丽绝天人的红粧腻友,镇日凤倒鸾颠,亲亲密密,那里还会再对我这青春已逝,鬓发渐霜的半老婆子感觉兴趣……”
    公孙化见洪玉乔把自己与叶白的关系弄错,生恐羞了叶白,遂赶紧摇摇双手,欲加更正地,急急叫道:“不对,不对……”
    洪玉乔喟然一叹,截断公孙化的话题说道:“甚么不对,我有自知之明,倘能把时光倒退二十年,洪玉乔可与今日的叶姑娘斗艳较姿,互称瑜亮,如今……”
    说到如今二字,“母太岁”洪玉乔顿住话头,目光凝注叶白,缓缓问道:“叶姑娘,洪玉乔怒火已熄了。今夕彼此争胜之事,也就可有可无……”
    叶白深知这位“母太岁”功力精深,并不好斗,故而闻言之下,接口笑道:“那太好了,江湖之中,本来血腥太重,洪前辈若肯化干戈为玉帛,自属祥知之举。”
    洪玉乔笑道:“大动干戈,业已不必,小小游戏,却不妨为之,这样吧,公孙老弟或叶姑娘,你们随意推出一个人,接受我一杯敬酒,倘若认为洪玉乔功力不弱,则除了今日约会,就算揭过以外,我还要奉托两位一桩事儿,也备有相当酬报。”
    叶白方待自告奋勇,公孙化业已霍然站起身形,朗声说道:“今日之事,既由公孙化而起,自应由我来承受洪前辈的这杯敬酒!”
    话一说完,立取起桌上的一只空杯,擎在手内。
    洪玉乔笑道:“我看得出公孙老弟乃名门弟子,曾获高明传授,但火侯方面,似乎尚略欠精纯,老弟不嫌我这几句话儿,说得太以老气横秋了吗?”
    她一面说话,一面向桌上酒壶,略一注目,壶咀中便自动飞起一线酒泉,凌空注向公孙化所擎杯内。
    酒泉才一入杯,公孙化便觉有股奇强的劲力,压得自己手腕一沉,险些儿把酒泼撒。
    他俊脸一红,赶紧凝聚了十一成的内劲,贯注持杯右腕,才算是勉强可以承受。
    转瞬之间,杯中已满,洪玉乔玄功歛处,收了酒泉,向公孙化含笑问道:“怎么样?公孙老弟,我这昔日“夺命嫦娥”,今日的“母太岁”,大概还不是徒负虚名之辈!”
    公孙化心中明白,对方适才只是玄功注酒,自己业已有点承受为难,倘若亲手持壶,自己非要出乖露丑不可!”
    故而,他把一张俊脸,胀得通红地,放下酒杯,赧然抱拳,正待开口发话,叶白却抢先娇笑说道:“生薑毕竟老的辣,甘蔗还让老的甜,洪前辈请吩咐吧,你有甚么事儿交办,至於报酬一举,则可免了……”
    洪玉乔摇手接道:“常言道:“皇帝不差饿兵”。公孙老弟与叶姑娘是不收酬报,我也就不敢奉烦的了。”
    公孙化微一皱眉道:“洪前辈,请先说明是甚么事儿好吗?倘若此举有背天理、国法、人情……”
    洪玉乔失笑逭:“公孙老弟放心,我只是想奉托老弟与叶姑娘,帮我找一个人,绝非要你们去做甚么伤天害理之事……”
    “消魂奼女”叶白问道:“洪前辈找什么人?”
    洪玉乔突从脸上浮现出一片哀怨神色,幽幽答道:“找的是我未嫁“紫面太岁”皇甫松以前的初恋情人……”
    说至苦处,苦笑一声叹道:“我应该先加说明,自从皇甫松死后的这二十余年以来,我五湖泛舟,镇日鄱在寻访他的音讯踪迹,但烟水茫茫,伊人渺渺……”
    叶白插口道:“既然水道难寻,洪前辈怎不到陆路去找?莫非你初恋情人,竟是位浮家泛宅,孤舟簑笠,独钓寒江的老渔翁吗?”
    洪玉乔失声一笑,道:“不是,他在“渔樵耕读”之中,排名最后,是个耽於诗书的酸秀才。”
    叶白“咦”了一声,说道:“奇怪,洪前辈既要找寻一位镇日吟风啸月的酸秀才,怎不去五嶽三山的仙区奥境,却三江五湖地,到处泛舟……”
    洪玉乔微叹一声道:“叶姑娘有所不知,我於皇甫松后,曾有奇遇,功力增强不少,但也为此自立誓言,终身不能离开这艘“太岁舟”了!”
    叶白听完,转面向公孙化嫣然笑道:“公孙兄,这是成人之美的事儿,我们可以应允为洪前辈效劳吗?”
    公孙化点了点头,目注洪玉乔道:“洪前辈,你要我们在陆地帮你寻找的是什么人?他大概居无定所?”
    洪玉乔颔首道:“当然居无定所。否则我也不必奉烦两位遨游四海八荒,行道江湖之际,替我多注意了……”
    语音至此略顿,脸上又从回忆中,泛起一片异样光彩,缓缓说道:“他複姓夏侯,单名一个瑞字……”
    叶白见闻较广,一听“夏侯瑞”三字,便失声叫道:“夏侯瑞?是不是二十多年前,被称为“哀牢大侠”的“九指书生”?”
    洪玉乔喜道:“正是,正是,叶姑娘认得他吗?”
    叶白失笑道:“夏侯前辈享名哀牢之际,我尚未出生,怎有机缘拜识?只是曾从江湖人物口中,听过他的盛名而已。”
    洪玉乔“哦”了一声,苦笑道:“公孙老弟与叶姑娘,万一与“九指书生”夏侯瑞江湖偶遇,只请转告一语,就说我洪玉乔长年泛舟五湖,在“太岁舟”中,等他见一面便了。”
    公孙化起初对於洪玉乔印象十分恶劣,但是此时,却又觉得她虽然太嫌淫乱,到也不失为性情中人,遂慨然点头,说道:“好,我和叶姑娘,接受洪前辈这项付托,并保证尽力而为,不辞海角天涯,务求寻得夏侯瑞前辈,转告此语。”
    洪玉乔转面向侍立身边的一名丑陋婢女说道:“取我的“百宝箱”来!”
    那名婢女恭身应命,走入内舱。
    洪玉乔目光一扫公孙化、叶白二人,含笑说道:“公孙老弟,叶姑娘,你们不要推托,我打算送你们每人一件东西,行走江湖,或有用处,此举绝非报酬性质,只是留作今日之会的纪念而已!”
    公孙化见洪玉乔当真要送自己东西,未免有点不知所措,悄悄向叶白看了一眼。
    叶白当然知道公孙化此举,是探询自己意见,遂微扬秀眉,妙目流波地,向他微笑了一笑。
    公孙化猜出叶白这种无言答覆,大概是叫自己且等洪玉乔把所谓“百宝箱”取来后,看她打算相赠的,究竟是甚么东西?然后再随机应变,决定是否接受?………念方至此,内舱舱门启处,那青衣侍婢双手捧着一只长约二尺,宽约一尺的长方,朱红箱儿走来,向洪玉乔恭身呈上。
    洪玉乔接将过去,启开箱盖,取出一只琥珀色的玉环,一柄锋刃长才三寸的牙柄小刀,递向公孙化和叶白。
    公孙化见这两件东西丝毫不涉淫邪,觉得若加拒绝,可能会恼了洪玉乔,加上叶白并无反对神色,遂与她一同称谢接过。
    洪玉乔因他们未加拒绝,果然面带欣慰地,高兴笑道:“这柄“三灵刃”,和“琥珀环”,是我昔年……”
    一语未毕,叶白突然“哎呀”一声,失惊叫道:“这只玉环竟是妙用甚多的“琥珀环”?如此说来,叶白便不敢拜领洪前辈的过重厚礼了!”
    洪玉乔摇手说道:“叶姑娘不必大惊小怪,这只“琥珀环”虽然能够驱邪解毒,并於暗处生光,但我业已立下血誓,终生不离“太岁舟”,还要它有甚用处?何况……”
    说至“何况”二字,她脸上忽又泛起一种似乎由於回忆引起的伤感神情,叹了一声,缓缓又道:“何况这只“琥珀环”,便是“九指书生”夏侯瑞送我之物,叶姑娘万一为我找到了他,以此相示,夏侯瑞前情定炽,不会有任何怀疑地,便立刻赶来,与我相见的了。”
    经她这一解释,叶白自然不便再推,遂一面收起“琥珀环”,一面指着公孙化犹在持在手中赏玩的那把锋刃长只三寸的精緻牙柄小刀,向洪玉乔含笑问道:“洪前辈,“琥珀环”的解毒驱邪用法,我已听人说过,但不知这柄小刀,为何叫作“三灵刃”呢?”
    公孙化道:“我已看出它的锋刃乃海底寒铁所铸,无坚不摧,可以洞金切玉!”
    洪玉乔笑道:“这把小刀的锋刃虽利,但主要妙用,却在牙柄之中,公孙老弟请把牙柄旋开看看。”
    公孙化旋开一看,果见牙柄中空,贮藏着一红,一绿,一白,大小才若梧桐子般的三粒丹丸。
    叶白“呀”了一声道:“难怪这把小刀定名为“三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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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叶白说道:“原来在它牙柄之中,藏着三粒灵丹,但不知这色泽艳丽的三粒丹丸,各有甚么妙用。”
    洪玉乔应声答道:“白丹疗伤,绿丹解毒,虽不敢说是具有生死人而肉白骨般的仙丹灵效,但至少也能在垂危时保住性命,等待进一步的疗治!”
    公孙化听得洪玉乔只说明白丹绿丹用途,单单不提那粒红色丹丸,不禁诧然问道:“白丹能够解毒,绿丹能够疗伤,红丹却作甚么用呢?洪前餥怎不一并解释?”
    洪玉乔目光闪处,在公孙化与叶白脸上,来回一扫,双露梨涡笑道:“公孙老弟,以你和叶姑娘之间的感情,大概用不着这粒红色丹丸了,但不妨保留着他,以备日后撮合甚么有情人之用吧。”
    公孙化犹自茫然,叶白已听出那粒红色丹丸,定是一粒威力极强的催情春药。
    故而她赶紧岔开话题,站起身形,向公孙化扬眉一笑道:“公孙兄,我们既叨厚赐,应该告辞,去为洪前辈海角天涯地,找寻那位“九指书生”夏侯前辈的了!”
    洪玉乔也不挽留,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宛如两道利刃般地,盯在叶白脸上,含笑说道:“欲海贪迷终有误,空空我是过来人,叶姑娘万一找着夏侯瑞,除了以示以“琥珀环”外,并请代我向他念出这句诗儿,此外,我并有另两句诗儿送你!”
    叶白恭身道:“愿闻前辈指教!”
    洪玉乔脸上神色,突转肃穆地,一字一字,缓缓地说道:“要……走……回……头……路,莫……错……好……因……缘……”
    叶白原本神情自若的一张娇脸,突然红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洪玉乔抱拳施了一礼转对公孙化低声说道:“公孙兄,我们走吧!”
    公孙化本来以为上了“太岁舟”,难免恶斗,多半有点凶险,想不到结果竟大出意外,洪玉乔客客气气,和和平平,并送了自己与叶白两件武林异宝!如此看来,这“母太岁”洪玉乔与上次在洞庭湖相见时,性情大变,好似换了个人?上次,她放荡万分,迫着自己和她同床共枕,凤倒鸾颠……这次,她……公孙化心头百转中,脚下一震身形微晃!原来他心神恍惚,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叶白拉着,离开“太岁舟”纵回自己原乘的小舟之上。
    叶白见他似乎有点心神不属,诧然问道:“公孙兄,你……你怎么了?”
    公孙化俊脸一热,皱眉说道:“这事太以奇怪,那“母太岁”洪玉乔怎么竟似突然变了个人?”
    叶白想了一想,目注公孙化问道:“公孙兄,你上次在“洞庭湖”,与洪玉乔订约时,距今多久?”
    公孙化略一寻思道:“约莫半年之久。”
    叶白“嗯”了一声,颔首笑道:“既有半载时光,洪玉乔可能是遇见了甚么绝世高人,加以点化,气质有了改变?……”
    说至此处,不禁心中忖道:“这位公孙化,乃“风流三剑”之一,“玉潘安”
    萧凌的师弟,艺出名门,人品又极方正,绝非充当面首的淫乐对象,自己若想与他鸾俦结侣,永世相依,恐怕也非像“母太岁”洪玉乔那样,来个完全改变气质不可……”
    她想得一双秀眉,忽而微展,忽而微结,口中更不由自主地,把适才临别时,洪玉乔所赠她那句“要走回头路,莫错好因缘”诗儿,低低地念了出来。
    因她自言自语,念得太低,公孙化不曾听清,只见她兀立船头,茫然目注江水,似有所思,遂低声问道:“叶姑娘在想些什么?”
    叶白抬手微整鬓边被江风吹乱的秀发,并向业已戴在左腕以上的那只“琥珀环”,看了一眼,嫣然一笑,说道:“我是在想我既收了人家的“琥珀环”,你也收了人家的“三灵刃”,如今应该忠人之事,一诺千金,但天涯茫茫,海角茫茫,却到那里去找“九指书生”呢?尤其……”
    公孙化见她语音忽顿,诧然问道:“尤其甚么?叶姑娘怎不说将下去?”
    叶白皱眉道:“尤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洪玉乔与夏侯瑞不通音讯,已有二十余年,万一那位“九指书生”於游侠江湖时,遇甚凶险遭害,或是生甚大病,已终天年?却教我们碧落黄泉,那里去找?”
    公孙化苦笑一声,挑眉说道:“叶姑娘虽虑得有理,但我们既对洪玉乔作了承诺,再怎困难,也非尽力不可,上穷碧落三千界,下掘黄泉十八层,“九指书生”
    夏侯瑞是生,我们便转达那几句话儿,是死,也该还报洪玉乔一个讯息!”
    叶白面露敬佩神色地,伸出纤纤右手,向公孙化一挑姆指,点头笑道:“好,公孙兄义胆侠肝,令人可敬,小妹从此便天涯海角,永远追随就是!”
    这位“消魂奼女”,姿容本美,如今卓立船头,轻颺衣袂,风神越发秀绝,再加上这几句故意渗有甜蜜情意的话儿,委实使公孙化看得目光直直,听得心神栩栩,在她话完后,好大半天,才似回过神来,喜极若狂地叫道:“叶姑娘……”
    三字才出,便被叶白截断话头,向他佯嗔薄怨地,幽幽说道:“公孙兄,我们既然天涯海角,长相追随,彼此便不宜过於生分,我都叫你公孙兄,你却是叶姑娘,叶姑娘,是否你之艺出名门,我有点高攀不上?”
    公孙化慌忙胀红着一张俊脸,嗫嚅问道:“我……我……我……应该怎样……”
    叶白从一双妙目中流露无限深情地,接口笑道:“我的小字如霜,公孙兄就叫我“霜妹”好了,我从此也叫你“化哥”!”
    “化哥”之称,自然比“公孙兄”更为亲热,更为含情,正使公孙化听得喜心翻倒之际,天空中突然起了一阵“铃铃铃铃”的奇异声息。
    公孙化循声看去,见有一只雪白健鸽,在空中飞翔。
    那“铃铃”之声,便发自这健鸽身上。
    叶白见了这只健鸽,脸色忽变,撮唇发出一声清啸。
    健鸽本在高空翱翔,一闻得叶白啸声,竟立即认准方向,对小舟划空飞降!转瞬之间,一只雪白健鸽,业已飞降在叶白手臂之上。
    叶白从这只健鸽项间,解下一只小小银铃,铃索之上,并卷了一张摺叠纸柬。
    叶白展柬一看,立即撕碎,丢入江水之中,并一振手臂,让那只雪白健鸽,破空飞去。
    公孙化方待动问,叶白已先笑道:“适才是我一位至交姐妹的飞鸽传书,说有急事待商,要我到“云南”走走。”
    公孙化笑道:“那倒巧极,“九指书生”夏侯瑞有“哀牢大侠”之称,我们为了找他,也应走趟云南,一览滇中形胜!”
    叶白好似有所吃惊地,皱眉说道:“化哥要去云南?”
    公孙化笑道:“叶……霜妹怎么了?你方才不还说我们从此天涯海角永远相随的吗?”
    叶白把两道含蕴深情的目光,凝注公孙化,但她大眼睛上的两道秀眉,却越来越见忧虑地慢慢愁结!公孙化不明白她何以有此神情变化,故而讶然问道:“霜妹,你是不愿意我与你同去云南………”
    叶白不便对他吐露心中隐秘,只得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化哥,我怎会不愿与你同行,但等到了云南后,你我却要暂时分别数日……”
    公孙化惊道:“怎样分别?……”
    叶白接口道:“等到了云南后,化哥请先去“哀牢”,探询“九指书生”夏侯端的讯息,我则前往“六诏”,应至交姐妹之邀,看看有何急事,然后再赶往“哀牢”与你相会。”
    公孙化道:“霜妹为何要作如此安排?我先随你同去“六诏”,不是好吗?万一有甚事儿,也可能助一臂之力!”
    叶白摇头答道:“不行,我不愿你和那几位至交姐妹见面!”
    公孙化越发莫名其妙问道:“为甚么呢?是我见不得她们,还是她们见不得我?”
    叶白苦笑一声道:“这是甚么理由,化哥暂不必问,但你日后定会明白,也定会原谅我的一片苦心!”
    这几句话儿,显然话中有话,含意甚深,把这位公孙化越发听得目瞪口呆,如坠云山雾沼。
    叶白愁容忽歛,“嗤然”一声,失笑说道:“化哥,你怎么竟如此惜别伤离呢?由如今开始,我们长日相聚,等到了云南后的数日分离,你就忍受不住吗?”
    公孙化本是初涉情场之人,自然被叶白这几句话儿,说得有点面红耳赤,其实叶白何尝又愿意与公孙化小作分离,她之如此决定,乃有不得已的苦衷。
    因为叶白深知“天欲十女”的风流惯性,像公孙化如此风神人物,若是到了“天欲别府”,“欢喜桥”时,必将成为众矢之的,那里还容得自己独佔春光?十女之中,只有掌宫大姊“放诞夫人”方芍药,平素对自己特殊锺爱。
    叶白遂打定主意,准备独去“六诏山欢喜桥”,向大姊披肝沥胆地,报告实情,说明自己欲海知非,欲求归宿,请求方大姊准许自己退出“天欲十女”阵营,与公孙化结为爱侣,行为江湖,相依为命!但叶白知道这种想法只是自己的如意算盘,掌宫大姊“放诞夫人”方芍药肯不肯破例准许自己退出“天欲十女”组织,尚在未定之天,却怎样能把这种念头,对公孙化透露?尤其,在公孙化的眼中,自己是个圣女,倘若让他跟去“六诏”,到了“欢喜桥”,发现他心目中的高洁圣女,竟是声名狼藉的荡妇淫娃,则公孙化惭愤之余,可能终生不再理睬自己!叶白判明利害,自不肯轻露心声,只是满面娇笑,向公孙化道:“化哥对於黄鹤楼暨武昌左近景色,是否还有兴趣?倘若你业已游遍,我们便双双联袂,同作滇中之行如何?”
    公孙化道:“受人之託,理应忠人之事,何况滇中洱海滇池,金马碧鹞,风光绝美,一路之间,更多胜景。我们似乎无须再在甚么汉阳树,鹦鹉洲,以及黄鹤楼等处,多勾留了。”
    叶白听他这等说法,遂嫣然点头,与公孙化离却武昌,同往云南而去。
    常言道:“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衣裳。”凭叶白的俏丽姿容,以及一身相当高明的风流解数,若是要想掳获业已对她倾心痴迷,又或初涉情场的公孙化,真乃轻而易举之事!但由於叶白对公孙化,也动了真心挚爱,决心欲海知非,回头是岸地向个郎托以终身,遂一改往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风流习性,无论在花晨月夕,或是耳鬓斯磨的郎情似水,妾意如绵之际,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半点轻佻举措。
    越是这样,越是使这位生性稍嫌方正的公孙化,格外对叶白心坎温存,眼皮供养,简直爱得有点如痴如醉,尚未到达云南省境,整个人儿,业已深邃陷入叶白的无边情网之内。
    这日,已抵云南边境,两人用毕晚饭,寻了冢乾净旅社投宿。
    一路间,两人每逢投宿,都是各居一室,但这次叶白於入店之际,却通知店夥,只要一间上房。
    公孙化不知是喜是惊?一颗心儿,有点不由自主的“怦怦”乱跳。
    叶白等店夥退去之后,顺手闩上房门,向公孙化娇笑道:“化哥,你知不知道我今夜为甚么只要一间房吗?”
    公孙化俊脸通红,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叶白,不住傻笑!叶白失笑道:“化哥,你看你这副傻相,为甚么不说话呢?”
    公孙化嗫嚅道:“是不是霜妹想……想和我……”
    他本来想说“和我亲热亲热”,但话到喉边,空自胀红着一张俊脸,仍然说不出口。
    叶白自然懂得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儿,摇头笑道:“化哥,你猜错了,如今到了滇边,今夜就是你我小别之日!”
    公孙化悚然一惊,急忙拉着叶白的柔荑素手,失声问道:“霜妹,你……你你……你这就要走?……。”
    叶白笑道:“化哥急些什么?不过是三五日小别离!”
    公孙化星目之中,闪动泪光地接口叹道:“古人的良友之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则我们三五日的别离,业已多於十年,霜妹还嫌短吗?”
    叶白见状,心中也自一酸,强装笑脸道:“化哥既如此不舍相离,我便尽快把事儿办完,决定於三日之后,赶去“哀牢山”中,和你相会,从此便可能天涯海角,长相斯守地,彼此永不分离的了!”
    公孙化回过头去,拭掉目中欲滴泪珠,叹息一声道:“霜妹,你何必作事如此神秘,我真不懂你如何不许我陪你同去“六诏”,见见你几位至交姊妹?”
    叶白苦笑道:“我已说过,这原因恕我暂时不能解释,但化哥日后定会明白……”
    说至此处,忽然银牙一咬,朗声说道:“化哥,我不再耽搁,这就走了,因为早点分别,便可早点相会,三日后“哀牢山”见!”
    说完,拔闩开门,娇躯一闪而出。
    公孙化没想到她说走便走一把竟未拉住。
    等他赶至院中,只见庭院空空,叶白竟毫未勾留地,业已越墙驰去。
    公孙化怔了片刻,顿足说道:“你不要我去看,我偏要去,非看看你那些姊妹,是甚么人物不可?”
    他主意打定,回到屋中,丢下些散碎银两,作为店资,便也连夜驰往“六诏”。
    叶白脚程,本就不比他慢,动身既有先后,公孙化自然难於追及。
    追了半夜,芳踪杳然。
    公孙化茫然止步,“哎呀”一声,自言自语说道:“我忘了询问霜妹的那些至交姊妹,是住在甚么峰壑洞谷?偌大一座“六诏山”,却是如何寻找?”
    他自己对自己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却自无法解答!公孙化呆了片刻,依然拔足前奔。
    因为既已追来,到了此处,虽然“六诏山”幅员广阔,峰壑万千,公孙化也只好冒打冒撞,碰碰运气。
    “橐橐……橐橐………”
    这两声“橐橐”木鱼声,把公孙化敲得停了脚步。
    因为他目光闪处,看见前路转角处的一方大石之上,坐着一位灰袍僧人。
    公孙化觉得这位僧人,年约五旬,相貌威严,仪表不俗,遂抢前两步抱掌笑道:“大师月夜游山,雅兴不浅!”
    “阿……弥……陀……佛……”
    那灰袍僧人放下手中木鱼,合掌当胸,低低念了一声佛号,含笑说道:“白藏通禅日,红尘少年劫,三千开世界,十二证因缘,施主在此月夜深山,与老衲相逢,足见彼此有点缘份……”
    公孙化急於追叶白,向僧人话完,便即抱拳插口道:“在下想向大师请教一声,大师在不久之前,可曾看见过一位姑娘,从此路经过吗?”
    灰袍僧人说道:“施主所问的那位姑娘,是否年岁甚轻,姿色绝美,身材十分窈窕,穿了一件白色衣裳?”
    公孙化大喜道:“正是,正是……大师见她走的是何方向,敬请赐告!”
    灰袍僧人伸手向西南方一座高峰,指了一指答道:“那位白衣姑娘,似乎身有急事,她是足下如飞,毫未停留地向那座高峰驰去。”
    公孙化道:“多谢大师指引……”
    陡然,身后灰袍人又念了一声佛话,高声叫道:“施主留步!”
    公孙化闻得呼声,不得不强打“千斤坠”,从空中落下身形,转过脸儿,微带诧异地,向那灰袍僧人问道:“在下已然谢过指引,不知大师尚复有何教言?”
    灰袍僧人道:“不瞒施主说,老衲久走风尘,善观气色……”
    话方至此,公孙化已有所悟地,“哦”了一声接道:“大师这样说法,莫非是发现在下脸上,有甚晦气?”
    灰袍僧人点了点头,正容答道:“施主印堂发暗,主将厄於阴人,尤其眉心间,现出叉形红线,其状至凶,甚至可危性命,尚望莫怪老衲直言才好!”
    公孙化微笑道:“大师说那里话来,常言道“君子问祸不问福”,在下当谨记大师教言,对阴人多加注意……”
    灰袍僧人道:“老衲适才已在袖中代施主占了一课,似乎不利西南,施主可否稍改行程,转变方向?”
    公孙化剑眉双挑,目闪神光,笑道:“在下身在江湖,四海游侠,经常惊魂剑底,喋血刀头,不能为了区区气色之凶,便轻轻改变意念……”
    灰袍僧人叹息一声道:“施主侠肠傲骨,老衲无法勉强,但我袖中占卜,经常颇验机微,意欲奉告施主四句卦语,不知施主可愿记一记吗?”
    公孙化虽然急於赶路,但一来看灰袍僧人品貌不俗,面有神光,二来人家分明又全出一番善意,不便过份拒绝,只得点头说道:“大师盛意可感,在下那敢不恭记金言……”
    灰袍僧人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面色庄严地,缓缓说道:“逢紫则凶,逢白则吉道宁可酉,不可近酒……”
    公孙化听完这四句似偈非偈之语,抱拳恭身,谢过灰袍僧的指点教言,含笑说道:“多谢大师,请教大师法号,上下怎样称呼?”
    灰袍僧人却微笑道:“老衲悟非,施主怎样称谓?”
    公孙化道:“在下複姓公孙,单名一个化字,因心急寻人,就此拜别,他日江湖有缘,再领教大师教益!”
    话完身形转处,不再稍作勾留地,向那座耸立云霄的西南高峰飞驰而去。
    那位身着灰衣袍的悟非大师,目送公孙化背影,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公孙化几经转折,觉得业已驰出数里,但那座高峰却依然屹立在西南月影之中,彷彿丝毫末接近。
    他平时酷爱游览登临,懂得“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只得耐着性儿,继续向西南行进。
    月夜深山本极幽静,但如今却不寂静了。
    因为有一缕歌声,起自左侧方约莫数十丈外,沖破了那种既颇可怕,又颇可爱的空山岑寂!歌声甚甜,歌词甚美,唱的是宋代女词人易安居士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浅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适才那灰袍僧人苦劝公孙化改变方向,莫去西南,他都执意不听,但如今却在一听歌声之下,便立即掉头左驰,行向歌声来处。
    这阕李清照的一剪梅,作得虽佳,竟能对数百丈以后的公孙化,具有如此吸引力吗?不对,对他产生吸引力的,不是歌词,而是歌声。
    公孙化起初听来,歌声绝似叶白!但经改变途程,寻近歌声来处以后,他又发觉歌声只有八九分与叶白相似,却非发自叶白口中。
    面前五六丈外,有片高约数丈的陡峭山壁,歌声便是从壁后传来。
    公孙化虽然听出作歌女子,并非叶白,但因喉音有八九分相似,认为或许是叶白来此相寻的至交姊妹,自然不肯中途折返,索性看个究竟?那片山壁,虽然陡峭,但高度只有数丈,那里难得住他?人到壁顶,往下一看,不禁暗自惊奇!那作歌之人,是个妙龄青衣少女。
    公孙化从歌声的娇脆甜美之上,自然对作歌人是位少女一事,早在意中,他所惊奇是这少女不单喉音与叶白有八九分相似,连相貌身材方面,居然同样有八九分相似!她们之间,有两项区别,一项是一望而知的明显。
    另一项则是非与事人相当熟识,无法加以辨认的隐晦区别。
    所谓明显区别,则是叶白缟衫如云,一身白衣,这作歌女于,却是一身青衣。
    明显隐晦区别,则是叶白眉目清秀,这位青衣少女的眉目之间,却充满了一片飞扬荡逸的艳冶的气息。
    公孙化起初以为双方既然喉音貌相均颇似,则这青衣少女极可能便是叶白来此相寻的至交姊妹!但等他发现两者之间的那种隐晦区别后,却又否定了自己所作假设。
    因为他心目中,把叶白视为圣女,坚信薰莸不共器,冰炭不同炉,像叶白那样高雅纯洁的女孩子,不可能与这显像荡妇妖姬的青衣少女,结莫逆之友!“壁上之人是谁?为何鬼鬼祟祟,彷彿见不得人一般,躲在壁顶,向我窥视?”
    她言语之中的“鬼鬼祟祟”四字,骂得公孙化不再悄然退出,剑眉挑处,飘身纵落,向那青衣少女,抱拳说道:“在下是来六诏寻人,偶然过此,并非有意窥视,请姑娘莫生误会!”
    青衣少女闪动妙目,从目中射出两道美得撩人,更媚得撩人的目光,紧盯在公孙化的俊脸之上。
    公孙化只觉被她看得脸上烘的一热,剑眉微皱,抱拳说道:“在下已加解释,姑娘可以不加怪罪了吧?”
    青衣少女掩口葫芦地,嫣然一笑说道:“你在壁上,对我看了大半天,方才我也对你看了一会,彼此业已扯平,我还怪你则甚?”
    公孙化怔了-怔,苦笑说道:“姑娘既已不加怪罪,在下就此告辞……”
    青衣少女把手一摇,娇声叱道:“慢点,你这人长得颇斯文,怎么竟如此不懂礼貌?”
    公孙化简直被她骂得一头雾水地,惶然问道:“在下又有甚么失礼之处?………”
    青衣少女媚笑道:“风萍偶聚,也是因缘,我们既已认识,你为何不报出名姓,并向我请教芳名,是不是有点自以为了不起,对人轻视?”
    公孙化无可奈何地,皱眉说道:“在下公孙化,请教姑娘的芳名上姓?”
    青衣少女柳眉微轩,妙目流波地,嫣然笑道:“我就是叶青……”
    “叶青”二字,听在公孙化的耳内,使他不禁吃了一惊,目注对方,满面诧异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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