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八修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东南西北寻钟离
    张太和见诸事均已交代完毕,遂向李玄等人含笑为别,意欲带着他那龙庸爱徒西赴昆仑而去!
    蓝启明忽然想起一事,朗声叫道:“大哥慢走!”
    张太和讶然问道:“五弟还有什么事儿?”
    蓝启明目注李玄,扬眉笑道:“李二哥,你忘了把那副渔鼓筒儿交给张大哥,何况我们还应该合力把张大哥抬上青驴背呢!”
    张太和接过渔鼓竹筒,蹙眉问道:“你们要合力抬我则甚?难道我还上不了这青驴背么?”
    蓝启明怪笑说道;“张大哥,请你委屈一些,我们有两大原因,非抬你上驴不可!”
    张太和越发莫名其妙,向蓝启明皱眉笑道:“蓝五弟,你真会弄鬼,还有这多歪理,我就不相信会有什么两大原因要被你们抬上驴去!”
    蓝启明目光一闪,含笑答道:“张大哥,你不相信也不成,第一点原因是我们曾经计议过‘硬抬果老上青驴’之语,如今自然要实践所言,不轻然诺!”
    张太和连连摇头,哼了一声,又向蓝启明问道:“第二点原因又是什么,你不妨一并说给我听听!”
    蓝启明轩眉狂笑说道:“第二点原因更是冠冕堂皇,因为张大哥是三十年的老寒腿,上起驴来定有不便,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自然义不容辞,应该助你一臂之力!”
    张太和闻言,不禁苦笑无语。
    李玄、吕慕岩、韩剑平、蓝启明等人一哄而上,果然把张太和抬上青驴,倒骑驴背,带着他那爱徒龙庸,奔向昆仑而去。
    接着,便是按照所议,彼此含笑为别,“铁拐酒仙”李玄东游沿海诸省,“纯阳剑客”吕慕岩则飘然南行!
    展眼间,这衡山祝融峰脚只剩下了蓝启明与“玉笛韩湘”韩剑平两人默然对立!
    半晌,蓝启明忽然双眉微蹙,苦笑说道:“四哥,兄弟相聚之时,互相笑谑取乐,极有趣味,如今这一风流云散,颇令人有点黯黯然呢.”
    韩剑平点头叹道:“江文通在那篇‘别赋’之上,一开篇便说黯然魂消者,惟别而已矣……”
    话方至此,蓦然听得一阵极为快速的马蹄之声,自东北方向传来!
    韩剑平因听出马行太速,是匹千里龙驹,遂愕然住口,与蓝启明一同循声注目望去!
    果然,瞥见东北方风驰电掣般卷来一团滚滚黄云!
    这团黄云,是一名十三四岁的黄衣俊童骑着一匹金黄的骏马,从韩剑平、蓝启明身前数丈,疾卷而过,驰向正北!
    韩剑平目光如电,看见这俊童手中并挽着一件青色长衫,不禁咦了一声,向蓝启明笑道:“五弟,你眼力颇佳,见识颇广,可看出这骑黄马的黄衣俊童究竟是什么来历?”
    蓝启明摇头笑道:“四哥可把我考住了,我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来历,只看得出马既不俗,人也不俗,似乎……”
    话犹未了,东北方又响銮铃!
    这次出现的是一匹银光闪闪、毫无杂色的雪白龙驹,马背上端坐着一名十三四岁极为灵秀的白衣少女1这白衣少女的手中持着一个长形小匣,并于驰过韩剑平面前之际,在马背上略一欠身,向他裣衽为礼!
    韩剑平见这白衣少女与先前那名黄衣俊童所行的方向完全相同,也是从东北驰来,奔向正北,不由呀了一声,轩眉笑道:“人又不俗,马又不俗!”
    蓝启明冷笑说道:“岂但人、马不俗,据我看来,我们的前途,定然还颇不寂寞,有不少好戏可看哩!”
    韩剑平讶然问道:“五弟此语何来?”
    蓝启明目射神,光,扬眉答道:“因为我已看出这两匹马儿及马上两个人儿的来历了!”.韩剑平蹙眉问道:“五弟,你方才不是说看不出……”
    蓝启明不等韩剑平说完,便自接口笑道:“方才我只是看见黄马及马上的黄衣俊童,故而猜想不出来,但如今又看见白马及背上的白衣少女,遂发生联想,恍然大悟!”
    韩剑平听他这样说法,遂含笑问道:“五弟既已有悟,这两人两马到底是何来历?”
    蓝启明看着韩剑平俊眉双扬,微笑道:“四哥,你久居雁荡,是浙东驰名的大侠,应该听说过这在东南沿海一带威风不小的两人两马才对,怎会反来问我了呢?”
    韩剑平被他这一言提醒,想起江湖传闻,不禁失惊道:“五弟提醒我了,这一黄一白两匹极为罕见的龙驹,似是传闻中‘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最心爱的‘金狻猊’和‘玉狮子’呢!”
    蓝启明点头笑道:“千里龙驹,罕世难得,何况这两匹马儿一黄一白、毫无杂毛,定然便是‘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的‘金狻猊’和‘玉狮子’了!”
    韩剑平又复恍然笑道:“以此推测,‘金狻猊’背上的黄衣俊童及‘玉狮子’背上的白衣少女,必然就是经常侍奉诸葛飞琼,并曾威震东南的‘金童玉女’!”
    蓝启明笑了一笑,说道:“诸葛飞琼手下有‘双奇一怪,金童玉女’等五大能人,我们在‘九疑魔宫’之内见过‘双奇’中的‘鬼爪奇婆’孟瑜,如今又见着几乎长年不离诸葛飞琼左右的‘金童玉女’,张大哥茅屋被烧,更留下‘魔铃’表记,岂不是我们‘武林八修’弟兄的一言一动,全在这位‘魔铃公主’的耳目之中……”
    话声微顿,正色又道:“四哥,请想前途难道还会没有好戏看么?”
    韩剑平—扬双目,傲笑说道:“五弟分析得极为有理,我倒希望那诸葛飞琼真会亲自现身,让我会会这位年岁轻轻便有雄才大略,绝艺神功,能够统驭群豪,竟成为魔中之尊的‘魔铃公主’…”
    蓝启明笑道:“四哥这个愿望应该不难实现,因为方才‘玉女金童’双双飞骑之举,好像是专对我们示威的呢!”
    韩剑平目闪神光,笑道:“既是示威,我们何妨便向那‘玉女金童’的去处而行,反正他们是驰往正北,而我们又决定北游幽燕,恰好顺路!”
    蓝启明点头笑道:“越是顺路,才越是可疑,说不定那位‘魔铃公主’诸葛飞琼业已探出我们欲往北行,正在前途相待呢!”
    韩剑平冷笑一声,儒衫轻飘,便如流水行云般朝正北方驰去!
    蓝启明自然紧紧相随,并肩举步!
    二人刚自循着山径转过一角山环,目光触处,俱不禁为之愕然停步,双双凝立!
    原来在山径当中有一块磨盘大石,石上放着一件青衫,衫上并用小石压着一张薛涛笺!
    韩剑平目光凝注,诧然说道:“这件青衫像是适才那位乘骑‘金狻猊’的黄衣俊童手中所持之物!”
    蓝启明飘身下纵到石前,取起那张用小石压着的薛涛笺观看。
    韩剑平见他一面看笺,一面扬眉微笑,不禁颇为好奇地朗声叫道:“五弟,笺上写些什么?给我看看!”
    蓝启明转身走来,向韩剑平扮了个鬼脸,笑道:“四哥,不要着急,这张笺儿本是留给你的,我早就猜出你风流倜傥,艳福齐天,但却未想到连‘魔铃公主’诸葛飞琼,也会对你魔眼垂青!”
    韩剑平闻言越发惊奇,遂自蓝启明手中接过那张薛涛笺来,凝目一瞧,只见笺上是用极为劲秀的褚遂良体写着:
    “有弟同游兴不孤,韩湘风采俗人无!
    幽燕毕竟风霜冷,手制青袍缀火狐!”
    末后并有“玉笛韩湘笑纳!诸葛飞琼裣衽”等两行小字!
    韩剑平看完笺上这首七言绝句,不禁微微出神!
    蓝启明笑道:“四哥为何出神?你是惊奇于诸葛飞琼的文武双全,还是感激她对你赠袍御寒,魔眼垂青?”
    韩剑平双眉一挑,摇头说道:“贤弟都未猜对,我是惊奇于这位‘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怎会知道我们要北游幽燕?并来得及制备青袍,遣人送到?”
    蓝启明点点头笑道:“四哥疑得有理,我去把这件青袍取来看看!”
    话完,便把石上青衫取来,只见果是一件足御严寒的上好火狐长袍,但却非全新,只有八九成新的光景!
    蓝启明察看以后,向韩剑平微笑说道:“四哥?这件火狐袍子并非全新,大概是诸葛飞琼改作男装时自己穿着之物,解衣推暖,万斛情深,我真不知道韩四哥要怎样消受这飞来艳福?”
    韩剑平双眉微剔,一把抓起这件火狐青袍,似乎要把它扯成粉碎!
    蓝启明慌忙摇手相拦,含笑说道;“四哥,你穿不穿这件火狐青袍均可,但千万不必毁掉!”
    韩剑平扬眉问道:“为什么?”
    蓝启明笑道:“因为小弟觉得在明年九九重阳普陀上寿之前,让诸葛飞琼和我们保持一个似友非友的微妙关系,定会有许多方便!”
    韩剑平闻言,正在沉吟,蓝启明又复笑道:“四哥,你还考什么?莫非是怕何可人八妹得知此事,会向那‘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打翻醋罐子么?”
    这几句话儿听得韩剑平俊脸微红,扬眉一笑道:“五弟若是这样说法,我倒要收下这件火狐青袍了。”
    蓝启明闻言,遂一把将那件火狐青袍收入行囊,一面笑道:“四哥收得对,我认为除了诸葛飞琼本人以外,无论她送你什么东西,你都来个照单全收好了!”
    韩剑平不禁失笑,两人遂又缓步向前走去!
    蓝启明边走边自笑道;“四哥,我们虽被张大哥指定北游;但总该有个主要的去处才对。”
    韩剑平点头笑道:“我自被指定北游以后,便已决定了一个主要的去处,但那地方可能会有些凶险而已!”
    蓝启明笑道:“我们既以降魔卫道的‘武林八修’自命,哪能免得了上刀山闯剑树,捣虎穴搅龙潭,但不知四哥所说的这含有凶显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去处?”
    韩剑平目光一闪,看着蓝启明,含笑说道:“五弟聪明绝顶,应该猜得出来吧!”
    蓝启明猜测道;“四哥莫非是想游崂山?”
    韩剑平纵声狂笑道:“贤弟果然一猜便对,我正是想游一趟崂山,并到‘秘魔庄’中见识见识那位‘魔心秀士’古玉奇究竟有多么厉害?”
    蓝启明拊掌笑道:“妙极!妙极!四哥的想法居然与我相同!我就是嫌那‘三眼煞神’杨九思太以骄妄,把‘秘魔庄’吹成人间地狱,把‘魔心秀士’古玉奇夸成了天上神仙,才选择与你同往北方一游,好有机会跑到崂山,去捣捣这座马蜂窝呢!”
    韩剑平忽然想起一事,目光炯炯地注视在蓝启明的脸上!
    蓝启明失笑说道:“四哥,你这样看我作甚?”
    韩剑平微笑说道:“我记得在‘九疑魔宫’之中,那‘三眼煞神’杨九思好像是坐在贤弟身侧的吧?”
    蓝启明点头笑道:“四哥记得不错!”
    韩剑平扬眉含笑问道:“杨九思既然坐在当世神偷的身畔,他总该破费些了?”
    蓝启明微微一笑,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块金牌,递向韩剑平,笑道:“四哥请看,这就是我在那叫什么‘三眼煞神’杨九思身畔所得来的彩头!”
    韩剑平接过一看,只见这面金牌形如人心,大小约莫两寸方圆,份量颇沉,确是纯金所铸!
    他们是边谈边自前行,就在韩剑平看那心形金牌之时,蓝启明忽又目闪奇光,笑声叫道;“四哥,你看!这大概又是那位‘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玩的花样!”
    韩剑平闻言,目光离开金牌朝前望去,只见山径当中,又放了一块磨盘大石,石上则平搁着一根晶莹翠绿的竹箫!
    蓝启明边说边走了过去,拿起翠绿的竹箫,略一注视,不禁失声叫道:“乖乖!这根翠绿的竹箫,价值居然不下于那件火狐青袍,是根用‘阴沉竹’做的‘玉屏箫’呢!”
    韩剑平哦了一声,也凑上去,但见蓝启明仍将目光凝注在这根竹箫之上,仿佛颇为出神,遂含笑问道:“贤弟怎的如此出神?这箫身上面又有什么名目?”
    蓝启明笑道;“箫身上镌着一首七绝小诗,刀法字体俱都高明得很呢?”
    韩剑平闻言,便知果然又是诸葛飞琼所为,遂皱眉笑道:“是首什么诗儿?贤弟念来给我听听!”
    蓝启明应声吟道;“受厄西施至宝隳,掌中何物幻风雷?赠箫暂代韩湘笛,好谱新词伴酒杯!”
    吟毕,便把这根翠绿的竹箫顺手递与韩剑平,并向他含笑说道:“四哥!除了这首七绝以外,上面还有几个字儿,你拿去自个儿看吧!”
    韩剑平把那心形金牌交还蓝启明,接过竹箫,微一注目,果见箫身上除了一首七绝以外,并镌有“飞琼珍物”四个小字!
    他心头微震之下,又将竹箫略一掂量,觉得确是一件可以代替自己所碎白玉笛的称手兵刃!
    蓝启明笑道:“四哥,看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可是这根‘阴沉竹玉屏箫’用起来颇为称手是么?”
    韩剑平异常高兴地扬眉笑道:“若当兵刃使用,确实极为称手!但不知在音律方面比我那根玉笛如何?”
    说完,便自持箫就口,略一吹奏,只觉箫音清越无比,竟还略在自己昔日所用的那根白玉笛之上,不禁一阵喜欢直透眉梢!
    蓝启明目光微转,长叹一声,蹙眉说道:“四哥,诸葛飞琼派遣她贴身心腹‘金童玉女’,一赠‘火狐青袍’,再赠‘阴沉竹玉屏箫’对于你的款款深情,已极明显,说不定还会在前途之中亲来相晤四哥却要有些把握才好!”
    韩剑平扬眉问道:“贤弟这‘有些把握才好’之语却是何意?”
    蓝启明不便直言,遂颇为婉转地微笑答道:“刚才小弟不是说过,在明年九九重阳普陀上寿之前,让诸葛飞琼和我们保持一个似友非友的微妙关系,定会有许多方便么!”
    韩剑平皱眉道:“这又与‘要有些把握才好’之语有何关系?”
    蓝启明笑道;“四哥,你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还要问砂锅在哪里了!”
    韩剑平也笑道:“不是我喜欢问,而是贤弟的那句话儿颇为令人费解!”
    蓝启明微微一笑答道:“其实这句话儿也没有什么费解之处,因为万一那位‘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果在前途相候,那么,四哥与她见面之时倘若把握不住,便会产生两种极端的场面……”
    韩剑平哦了一声,接口道:“是两种什么场面?贤弟为何还要加上‘极端’二字?”
    蓝启明神色一整,庄容道:“当四哥与她相晤时,倘若你心中先有成见,把她看成了一位魔里魔气的人物,丝毫不假以词色,那么,她在难堪的情况之下,自然会差恼成怒,将满腹柔情,化作一腔无名怒火,说不定会将我们烧得焦头烂额!”
    韩剑平唔了一声,点头道:“不错,贤弟这一分析,的确颇有几分道理,那么,第二个可能产生的极端场面是什么呢?”
    蓝启明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这第二个场面,是与刚才所说的极端相反,倘若四哥对她赠袍赠箫之情过份深铭在心而表露于词色的话,那么,在你个人方面,自然会情海生波,说不定会令你抱憾终身,而我们‘武林八修’之盟也将大受影响!”
    韩剑平蹙眉道:“照贤弟这样说来,竟是冷也不好,热也不好,这又教我如何是好?”
    蓝启明正色道:“四哥自然比我这小老幺聪明得多,何况这种事情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如何运用,这就是小弟所说的‘要有些把握才好’了!”
    韩剑平静静听完,略一沉吟,遂满脸神光湛湛地慨然说道;“但信此心昭日月,哪怕情海翻狂澜,五弟你大可放心,倘若那诸葛飞琼真个在前途相侯,见面之时,我自会相机应付便了!”
    蓝启明笑道:“但愿如此,则八妹幸甚,‘武林八修’幸甚!小弟先敬谢了!”
    说话之间,山径业已走完,天际微现曙光,眼前阡陌纵横,大地一片金黄,二人见田陇之间已有农人下田操作,遂齐将脚步放缓,顺着田间小径信步行去。
    朝阳初升,人烟渐稠,二人信步走来,已然走进一处村落中的小镇。
    蓝启明举目四顾,鼻孔用力嗅了几嗅,忽笑道:“昨晚上只吃了张大哥的两块风鸡,一片腊肉,肚皮没有填满,如今更觉空虚,四哥是否也有此感觉?”
    韩剑平点头笑道:“不错!五弟可是被什么佳肴美酒的香味,逗着腹中的馋虫蠢蠢欲动了。”
    蓝启明笑道:“荒村野店,哪来的佳肴美酒,小弟只不过嗅到一股腊肉煮米粉的味道而已!”
    韩剑平连连点头道:“湖南米粉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在食谱中也颇有地位,难怪五弟要食旨大动了!”
    说时,伸手一指街边一小肆,笑道:“腊肉煮米粉的香味便从这店中飘出来,我们且进去一快朵颐便了!”
    这间小肆面积颇为狭仄,里面只摆了三张白木方桌,炉灶在门口,并无跑堂与掌灶之人,俱是由老板一手兼办。
    此际,肆中靠里面的一付座头上已有两名食客,老板正忙着在锅中调配佐料,韩剑平、蓝启明随便在临街的一桌坐下,吩咐老板下两碗腊肉米粉。
    老板应了一声,将煮好的两碗米粉送往里面,然后退回灶间动手调配佐料。
    韩剑平与蓝启明枯坐无聊,方自闲眺街景之际,忽听店里面的两名食客中,有一人哑声道:“老三,你已经打听清楚了?”
    随听另一人细声细气地答道:“我已问过老板,这村落周围百十里内并无特别富有的官宦人家,我们尽可放心动手!”
    韩剑平、蓝启明二人闻言,俱不由大为奇怪,暗诧道;“听这两人的口吻,分明是黑道中人打算动手作案,但为何又说周围百十里内并无特别富有的官宦人家,难道他们打算去抢那些贫无隔宿之粮的乡农不成?”
    惑然不解之下,遂一齐微微偏脸,用眼角朝里面瞟去,只见那两名食客一个是浓眉大眼、身穿青色劲装的壮汉,另一个则是生得獐头鼠目作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这两人方自低头吃喝,并未发现有人偷窥。
    韩剑平瞧罢一皱眉头,用“蚁语传声”对蓝启明道:“五弟,你可瞧出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路?”
    蓝启明摇了摇头,恰巧老板正将米粉煮好送上,遂一面吃,一面用“蚁语传声”答道:“管他们是什么来路,反正不干好事,四哥要不要跟去瞧瞧?”
    韩剑平点了点头,正待开口,那两人已然吃完,匆匆付帐出店而去,他搁下筷子,朝蓝启明一使眼色,示意立即动身。
    蓝启明却微笑摇头道:“莫忙,凭这两个家伙的长相,难道还怕他们飞上天去,我们且把这碗米粉吃完也来得及!”
    韩剑平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五弟这口腹之欲并不亚于李二哥,真是难兄难弟,天生一对!”
    蓝启明扬眉叫道:“我之所以选了和你一路,为的是想少挨几句,料不到四哥你也会损人,早知如此,倒不如跟着李二哥!”
    韩剑平笑道:“我说的是老实话,怎么说我损你!”
    谈笑之间,两人已将米粉吃完,付过帐,遂起身出店,朝那青衣壮汉和中年文士所走的方向追去。
    出了小镇,朝前一望,但见平畴无际,那两个家伙已不知去向!
    韩剑平失声一叹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那两个家伙其貌不扬,轻功却颇有点不俗!”
    蓝启明笑道:“四哥何必乱送高帽,不出十里路程,我敢立包把那两个人追上!”
    韩剑平微微一笑,遂与蓝启明顺着田间小径展开身形,电驰而去!
    约莫奔驰了一盏热茶工夫,估量已奔了十多里路,竟然毫无发现,蓝启明不禁俊脸微红,一提劲,纵上一座土堆,手搭凉篷,运目远眺!
    韩剑平跟着纵上,含笑问道:“五弟可有什么发现?”
    蓝启明伸手遥指左侧远方一丛林木,说道:“那林中隐露一角红墙,仿佛是一座庙宇,那两个家伙的目的地,极可能便是那里!”
    韩剑平略一忖度,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五弟的判断颇为正确,我们不妨过去瞧瞧!”
    当下,两人齐展身形,跃下土堆,直朝那片树林奔去!
    眨眼间奔抵林外,两人脚步齐收,凝神倾耳一听,发现林中仅有枝叶婆娑之声,却不闻半点其他动静,不由相顾愕然!
    两人略一思忖,遂一齐放轻脚步,借着树木掩蔽身形,闪进林中,望那一角红墙蹚去!
    两三个转折过去,眼前果然出现一座似是家庵的小庙宇,在庙前的一小块空地上,却有一件大出这两位武林奇侠意料之事,竟使得他们再度愕然停步!
    原来,在那空地上,赫然站着那青衣壮汉和中年文士!
    最令韩剑平与蓝启明惊愕的是这两个家伙此刻站立的姿势非常滑稽可笑,只见这两人都是作出身形半蹲、举头望天的模样,双手上伸,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是在他们的周围却是空荡荡的,连只鸟儿也没有!
    那么,这两个家伙在干什么呢?韩剑平和蓝启明细一注目之下,立即看出他们的穴道都已被人制住!
    若以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的轻功造诣看来,则武功方面当然不致差得太远,那么,是什么人能够一下将他们的穴道制住呢?
    韩剑平和蓝启明惊愕下,好奇之心顿起,遂双双现身,缓步朝空地走过去。
    那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耳听脚步之声,发现韩剑平和蓝启明二人走了过来,脸上都不由涨成了紫色,但眼光中却流露出希冀之色!
    韩剑平脚步微顿,含笑道:“二位的穴道是被何种手法所制,我必须先瞧瞧,倘若力不从心,无法破解之时,二位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说完,遂与蓝启明走近青衣壮汉和中年文士身边,仔细察看。
    谁知这一看之下,顿时又令这两位武林奇侠第三度愕然相顾,心中连叫:“怪事!怪事!”
    原来第一桩怪事,就是这两个家伙的穴道并非为指力之类所制,竟然是被马蹄踢中!
    普天之下,若说一匹马儿也会点穴,委实难以令人相信,但眼前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的“肩井”与那“曲里”两穴道上,都清清楚楚地现出马蹄的痕迹,便不由韩剑平与蓝启明不信!
    第二桩怪事,是在那青衣壮汉的背上别着一张小纸条,纸上写着“欲觅钟离,请问此人”一行草字!
    韩剑平与蓝启明一见之下,便知这纸条必然是为他们而留,但是,留字的人是谁?怎会知道他们要寻访“钟离权”之事?
    二人略一思忖,复从马蹄点穴一事加以推测,心中都有了几分明白,韩剑平遂伸手扯下那张纸条,转至青衣壮汉面前,含笑说道:“两位的穴道被点得十分奇怪,不过我自信还有把握代两位解开,但却须两位答应我两个条件!”
    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闻言,四只眼珠乱转了一阵,便一齐凝注韩剑平,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韩剑平笑道;“我这两个条件十分简单,第一是你们说出穴道被点的经过并回答我几句问话,第二是替我作一件小事……”
    话声微顿,又复笑道:“两位千万放心,我要你们作的小事,绝对不会要命,也绝伤不了两位半根毫发!”
    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听完,眼神中犹豫了一会,终于表示愿意接受。
    蓝启明冷然一笑道:“我奉劝两位千万不可乱打歪主意,否则苦头恐怕比现在的就大得多了!”
    韩剑平笑道:“四弟莫要吓唬人家,我相信他们也是道上的朋友,必然讲究信用,不致食言的!”
    话落,有意炫露地身形绕着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电闪云飘地一转,同时,双掌齐扬,迅快如飞,拍开了二人受制的穴道!
    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耳听蓝启明警告之言在先,复眼看韩剑平的奇绝身法,果然丝毫不敢妄动地垂手恭立,并由那中年文士说出了受制的经过。
    韩剑平、蓝启明一听之下,俱不禁心中好笑!
    原来这青衣壮汉与中年文士打算做的一笔买卖,竟然是看中了南海普陀“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手下“金童玉女”所乘的“金狻猊”
    与“玉狮子”两匹千里龙驹!
    这两个家伙有眼不识泰山,见“金童玉女”生得粉妆玉琢,衣着华丽,便以为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子女,偷乘家中豢养的龙驹出来玩耍,竟然贪欲蒙心,妄想将两匹龙驹抢走,因此遂吃足苦头,首先挨“金童玉女”狠狠嘲弄一番,最后并双双在“金狻猊”与“玉狮子”的铁蹄之下,被踢中了穴道!
    二人把经过说完,韩剑平勉强忍住笑,道:“在江湖中讨生活,遇到这种挫折,也算不了什么,两位今后小心一些就是了,两位尊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中年文士略一沉吟,含笑道:“我们蒙尊驾赐予援手,实在感激不尽,敢请先赐示尊姓大名,以便将来设法图报大德!”
    韩剑平笑道:“我们的姓名等两位履行了我的条件之后,自然会告诉你们!”
    中年文士默然半晌,和青衣壮汉互相看了一眼,方才开口道:“在下姓温名若,这位名叫沙洪,乃是‘方外三魔’当中‘神剑魔道’顾观主的手下!”
    韩剑平故作肃然地说道:“原来两位是顾道长的手下,真是失敬得很!”
    温若连声说道:“岂敢!岂敢!尊驾还有什么话儿要问?”
    蓝启明在一旁笑道:“两位看中那两个娃儿的坐骑,莫非想弄回去孝敬你们的观主么?”
    温若闻言一怔,方待开口,他身边的沙洪已大摇其头,抢着接口道:“不是不是!我们观主轻功盖世,日行千里,哪用得着畜生来代步!”
    蓝启明紧紧迫问道:“那么两位是打算弄来发点小财的了?”
    沙洪又复连连摇头道:“笑话,我们怎会这般没出息,我们是打算弄来送…”
    他说到此处,却被温若狠狠瞪了一眼,遂倏然住口!
    蓝启明冷笑一声,对温若道:“你不准他说,那就由你回答也是一样,你们打算把那两匹马儿弄来送给谁?”
    温若冷冷道:“我们并没有答应过要回答尊驾的问话!”
    蓝启明平日自诩牙尖嘴利,却没料到此刻竟硬碰硬地碰了个钉子,不由气得哼了一声,便待发作……
    韩剑平忙使眼色止住,笑道;“温朋友,你不愿回答他,那就对我说好了!”
    温若闻言,面有难色地沉吟了一会,方才开口道:“我们打算把这两匹龙驹弄来送给一位武林奇客!”
    韩剑乎诧道:“是什么武林奇客,值得两位送这样一份厚礼?”
    温若答道:“我也不清楚,敝观主吩咐见了这位武林奇客之时称呼他‘钟离员外’!”
    “钟离员外?”
    韩剑平与蓝启明心头微震,惑然互相看了一眼,俱觉十分诧异地暗自忖道;“好陌生的名号,似乎从来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遂由韩剑平发话问道:“那么,两位是奉了顾道长之命,去见那位‘钟离员外’的了?”
    温若这时自知说漏了嘴,只好点头承认。
    韩剑平道:“顾道长为何差遣两位去见那‘钟离员外’?”
    温若摇头道:“我们只是奉命请他到敝观去一趟,其他一概不知!”
    蓝启明冷笑道:“你这话是真?”
    温若冷冷说道:“信不信由你!”
    韩剑平含笑道:“好,我绝对相信,但却不信两位动那两匹马儿的脑筋,不是顾道长的吩咐。”
    温若摇头道:“尊驾所猜,恰恰相反!”
    韩剑平故作不解地说道:“哦!难道顾道长竟然早就知道两位在此地会遇见那两匹马不成?”
    温若又复摇头道;“这倒不是,皆因我们临动身时,敝观主吩咐说,那‘钟离员外’为人极端古怪,是个贪财好货尤喜女色之人,要我们在路上遇到合适的对象时,不妨设法弄来作为礼物!”
    韩剑平与蓝启明闻言,俱不由心头一阵冰凉,相对苦笑,想不到费了半天工夫,以为寻觅“钟离权”之事眼看就要水到渠成,岂料这位心目中的人选,竟是这种邪门货色。
    两人皱了一会眉头,韩剑平哼了一声,对温若道:“也罢,瞧你答话还算老实,我那第二个条件就取消算了,不过你必须老实答复我最后一句话!”
    温若喜出望外,连连应道:“当然当然,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尊驾有什么话,尽管问我!”
    韩剑平缓缓道:“那个‘钟离员外’住在什么地方?”
    温若闻言一怔,两只鼠眼定定地望着韩剑平,沉吟不答……
    显然,他并未料到先前所说的话正是对方需要打听的事情,如今听了这一问,方知事情竟不简单呢,是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韩剑平冷冷道;“话是出你之口,入我之耳,难道还有什么碍难之处?你如不愿说出来,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前去也是一样!”
    温若忙道;“不!不!我也不知道那‘钟离员外’的详细住址,从前也不曾到他的居处去过,我实在……”
    韩剑平沉吟道:“我不相信‘神剑魔道’顾凌霄没有告诉你们!”
    温若讷讷道:“这个……这个……”
    沙洪却忍不住大声道:“我家观主只吩咐我们到幕阜山下南江镇去,一问当地的人就会知道,真的没有说明详细地址,你们再要不信那就算了。”
    韩剑平微微一笑,点头道;“好,你这几句话儿我完全相信,现在二位可以请便了。”
    温若闻言,目光忽然变得十分怨毒地凝注在韩、蓝两人脸上,冷冷说道:“尊驾出手救了我们,我们也履行了尊驾的条件,彼此已互不相欠,但这种大恩我们实在没齿难忘,两位的尊姓大名总可以赐告了吧!”
    韩剑平含笑道:“温朋友无须如此耿耿于怀,我名韩剑平,这是我拜弟蓝启明……”
    说到此处,温若神色突变,急声问道,“尊驾莫非是人称‘玉笛韩湘’的韩……”
    突地一跺脚,恨恨说道:“好!好!我们后会有期!”
    一打手式,竟与沙洪拧身飞纵入树林中,落荒而去!
    韩剑平与蓝启明见此情形,不禁又复相对苦笑!
    半晌,蓝启明方才开口道:“四哥,我们到底要不要去拜访那位贪财好货并最喜女色的‘钟离员外’?”
    韩剑平摇头道:“这种邪门货色,就算他肯参加‘武林八修’之盟,我们也不能要,免得一粒耗子屎,弄坏了一锅汤!”
    蓝启明沉吟道:“不过,我却有点怀疑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说的不见得是真话!”
    韩剑平笑道:“我虽然也有同感,但那个浓眉大眼的壮汉似乎颇有几分老实!”
    蓝启明道:“正因为如此,再加上那‘金童玉女’在他背上所留的字条看来,我们倒不妨跑一趟幕阜山去瞧瞧究竟!”
    韩剑平略一思忖,遂点头道;“也好,反正与我们北游幽燕的路线相差不远,我们就算毫无所获,也可顺便一览幕阜山色!”
    计议已定,两人遂出了树林,踏上官塘大道,望北进发!
    沿途之上,不但无甚事故,并且那“金童玉女”也不复出现,两人抵达长沙,登临岳麓山,谒过“禹王碑”之后,便略为偏东,直趋幕阜山而去。
    这一天,两人刚渡过汨罗江,便遇见一桩颇不寻常的事儿。
    只见官塘大道上,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各人的手中都挽着一只各式各样的朱漆提篮,在路上说说笑笑,颇为高兴热闹地朝幕阜山的方向而去。
    韩剑平与蓝启明留心观察之下,发现这许多男女几乎全都是乡农打扮,起先还以为他们是去赶集,或是去朝山进香,但再一仔细察看,却又都不像,不禁大为纳闷起来!
    直至到了团山镇,蓝启明终于忍耐不住,顺手拦住了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抱拳笑问道:“请问这位老人家,你和这许多乡亲,敢情是到幕阜山上去进香的么?”
    那人闻言,举目将蓝启明上下一打量,慌忙还礼陪笑道:“不是不是!我们都是到南江镇去给钟离老员外送礼贺喜的!”
    韩剑平、蓝启明听得不由一愕,齐声道:“那‘钟离员外’有什么喜事,值得各位这般远道前去给他送礼贺喜?”
    那人笑道:“两位相公大概不是这附近的人,难怪不知道了,今天是钟离老员外纳妾的大喜日子,所以……”
    蓝启明更是莫名其妙,截口道:“就算那‘钟离员外’讨小老婆,为什么会惊动这许多人从那么远道去贺喜呢?莫非他老人家和他们都是‘钟离员外’的亲戚朋友?”
    那人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和钟离老员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皆因我们平日受他老人家的好处太多,所以趁这大喜的日子,去表示我们的一点敬意而已!”
    蓝启明又复一愕,问道:“好处?他平日给你们什么好处?”
    那人方欲开口,但抬头一看,发现这一耽搁的工夫,那许多同路的人都已走得老远了,遂急急地说道:“他老人家给我们的好处实在太多,一时也说不完,如今天色不早,去晚了就赶不上开席了,两位相公如果有工夫,不妨也去喝一杯喜酒便明白了!”
    说完,便匆匆告别,快步往前面赶去!
    蓝启明掉头对韩剑平笑道;“四哥,今晚上我们又可以大快朵颐了!”
    韩剑平皱眉道:“照方才那人所说,那‘钟离员外’显然是一位善良仁翁,那个温若的话恐怕大有问题了呢!”
    蓝启明笑道:“管他呢,反正今晚先蒙一顿晚饭吃了再说!”
    于是,两人也快行几步,跟着那一群去给“钟离员外”送礼贺喜的人,来到南江镇内!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这南江镇位于幕阜山下,只有东西两条大街,此时,但见阖镇店铺尽皆张灯结彩,街上挤满了手提礼盒之人,端的热闹非凡!
    一股接一股的人潮,齐向东街口的一座大庄院涌去!
    韩剑平和蓝启明就在街上一家礼品店中购了一幅喜帐,随着人流,涌进了这座大庄院,举目四顾之下,心中不由得一怔,暗叫“奇怪!”
    原来这座庄院看来占地甚广,房舍甚多,并且到处张灯结彩,但却都朴实无华,十足是乡村富户的规模!
    再看庄中之人,不但个个都是衣着朴素,貌相老实,并且举动之间丝毫不带江湖气尽,更看不出半点曾练过武功的神情!
    这一切都使得韩剑平与蓝启明二人若非在先曾听见过“钟离员外”之名出于“神剑魔道”顾凌霄手下之口,便几乎误以为是走错了地方,找错了对象!
    若照眼前所见,这座庄院绝非武林人物的居处,更不会是与“神剑魔道”顾凌霄这类邪门外道同流合污的黑道中人的巢穴。
    这时候,庄门里面的一片广大的晒谷坪上,已然摆了数百桌酒席,并有不少贺喜之人已入席吃喝,韩剑平和蓝启明留心一看,方才发现这些酒席只是招待一般贺客,而若干穿得比较体面、贺礼也较重的人,则另有专人招待到庄内的大厅入席。
    韩剑平眉头一皱,低声对蓝启明道:“若照我们这一份薄礼看来,我们只够得普通贺客的资格,恐怕连主人的面都见不到,可惜我身边的银两不多,这便如何是好?”
    蓝启明笑道:“四哥放心,小弟自有办法!”
    说罢,身形微晃,便自钻入人丛之中!
    不多一会儿蓝启明便已笑嘻嘻地转来,笑道:“走!我们送礼去,这回保险可以升堂入室,享受上等酒席!”
    说着,拖了韩剑平,挤到设在庄门口的收礼帐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盒和一个红绸小包,交与那个已白忙得满头大汗的帐房先生,并顺手执笔在礼簿上大书;“韩剑平敬贺明珠一双”,“蓝启明敬贺玉佛一座”!
    那帐房先生微微一愕,随将紫檀木盒与红绸小包交给旁边一个专门收礼之人,这人略为掀开盒盖及解开包口看了一眼,立即满面堆笑,恭恭敬敬地对韩剑平、蓝启明抱拳行礼,然后转头吩咐一个胸前挂着那“迎宾”红绸之人道:“请两位贵客到内堂入席!”
    韩剑平心知必定是蓝启明又施妙手,借了别人的花来献佛,不由暗地失笑,遂与蓝启明随着迎宾之人,穿过晒谷坪,走进庄内。
    那第一进大厅中摆了二三十桌酒席,这时已几乎满座,韩剑平与蓝启明走进厅门,目光便自四下一扫,立即看出这满堂宾客,竟没有一个武林中人,不禁好生失望!
    二人脚步微顿,打算等待那迎宾之人引导就座,谁知那人竟未停步,绕过酒席,直向后进走去。
    出了大厅,迎面耸着一座高大的假山,假山脚下乃是一个遍植菊花的小院落,再过去便是第二进内堂!
    这内堂并不十分宽大,构筑却颇为宏敞,堂中也是张灯结彩,光明如画,却只摆了三桌酒席。
    但见十几位宾客分坐在左右两席,当中一席空无人坐,想是留待主人及重要身份的来宾。
    当韩剑平与蓝启明跨进内堂之际,目光触处,心中俱不禁又惊又喜,同时更暗叫一声“惭愧的很!”
    他二人惊的是看出这座堂中的十多个宾客无一不是身具上乘功力的武林高手!喜的是此行已有初步的收获!
    但倘若不是蓝启明施展空空妙手,弄到一份厚礼,便无法登堂入室,几乎便为外面所见到的一切所蒙蔽而看走了眼!
    那迎宾之人恭敬地揖让韩剑平与蓝启明在左首一席落座,便目躬身退出。
    韩剑平与蓝启明坐定之后,再次将席间的宾客细一打量,竟然个个面目陌生,一个也不认识,不禁又是暗地一愕!
    这十几个武林高手,究竟是何方人物?
    他们对韩剑平与蓝启明似乎也是陌生得很,竟没有一个起来招呼,甚至当二人入席以后,那些同席之人仍自饮啖如故,理也不理。
    蓝启明扬眉一笑,道:“四哥,新郎倌和新娘子这时候恐怕尚在刻意温存,来来来!放着满桌佳肴美酒,且莫错过,先喝两杯潤潤喉咙再说!”
    言罢,自顾自端起席上的酒壶,替韩剑平斟了一杯,然后将面前酒杯斟满,举杯一饮而尽!
    韩剑平也不客气,对干了一杯,便自举筷大嚼!
    那几个同席之人对这种狂放举动似乎视作理所当然,连看也不看一眼!
    饮啖之间,接着又见那迎宾之人领着三个宾客走进堂来。
    这三个宾客,头一个是生得貌相奇古、五短身材、白发披肩,头束银箍、身穿月白僧衣的头陀!
    第二位是个慈眉善目、长髯垂胸、峨冠博带的黄袍老人!
    第三位却令韩剑平与蓝启明见了又是一愕!
    此人竟是那岭南巨寇、“九剑猿公”卫远谋!
    韩剑平与蓝启明真没料到这“钟离员外”竟然与这个黑道巨寇也有交情,显见此人颇不简单,心中俱都增加了几分警惕!
    那卫远谋走进堂来,一眼瞥见韩、蓝二人在座,神色也是微微一愕,但随即转过脸去,含笑与其他座上的宾客略一招呼,便与那白发头陀及黄袍老人径自在当中的一席上落座!
    这三人刚刚坐定,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匆匆传了过来,韩剑乎与蓝启明闪目望去,只见一个貌相威猛、身躯魁伟的黑衣老叟和一个神情冷傲、面色白里透青、长相颇为阴鸷的中年书生,先后快步走进堂来!
    那迎宾之人,反而走在这两人的后面。
    蓝启明一见这两人进来,竟转头对韩剑平扮了个鬼脸,低声笑道:“四哥,事发了!”
    韩剑平听得一怔,侧顾低问道:“什么事发了?”
    对语之际,那黑衣老叟和中年书生业已停步,四道眼神迅速地左右一扫,那迎宾之人挨近去低声说了两句,那四道眼神便立时凝注在韩剑平与蓝启明的脸上!
    这四道眼神之中充满着熊熊怒火,大有恨不得将被注视之人活活烧成灰之概,韩剑平心头一怔暗忖:“这两人素昧平生,为何这般模样,莫非……”
    想到此处,再一参酌蓝启明之言,便自恍然有了几分明白….陡听一声怒吼:“好你个小子,大太爷把你宰了!”
    喝声中,那黑衣老叟仿佛一阵旋风,卷到韩剑平和蓝启明的身边,十指箕张,朝两人当头抓落!
    这老叟的身躯魁伟,看似不甚灵活,但此刻不但迅若疾风,且出手之势,又狠又准,更是快似闪电一般,喝声未毕,韩剑平与蓝启明已完全在他十指的笼罩之下!
    可是,韩剑平和蓝启明早就有了防备,眼看对方双手抓到仍自左手举杯,右手持筷,饮啖如故,但整个身子连同座椅却在指风即将及体之际,双双向后斜滑而出!
    黑衣老叟顿时双手抓空,且因出手太猛,这一失着之下,眼看整桌酒席便要杯盘狼藉,酒肴齐飞了……
    但好个黑衣老叟,身手果然不俗,只听他“嘿”的一声竟然将十只快要触及桌面的指头硬生生撤了回去!同时,更未停顿,身子一旋,十指箕张如故,双手一分,欺身上步,依然猛向韩剑平与蓝启明抓去!
    谁料他快,韩剑平、蓝启明二人比他更快,就在他身子—旋,双手一分,脚下将动的一刹那,业已连人带椅,双双滑回原位,并将杯中美酒一干而尽!
    黑衣老叟两度献丑,不禁气得暴跳如雷,怒吼一声,反身大喝道:“你个小子,有种的快滚起来和大太爷拼个三百合,这般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好汉!”
    韩剑平与蓝启明相顾微笑,第二杯酒又告双双落肚,对这如雷鸣般的吼声,睬也不睬!
    黑衣老叟吃了这一个闷钉,直气得几乎晕了过去!厉吼一声,又待挥掌劈出……
    陡听外面的晒谷坪上,轰雷也似地爆起了一阵欢呼!随听一个粗喉咙大声道:“恭喜员外老爷!”
    “各位乡亲!我家员外敬各位一杯!”
    接着又是一阵“干杯”的欢呼声!
    这时,那当中席位上的黄袍老人赶忙站起来,“哈哈”大笑道:“刘老当家!钟离兄已在外面敬酒了呢,马上就要进来,请快暂息雷霆,有什么事等一会再说吧!”
    黑衣老叟忿然停手,恨恨连声道:“这两个小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非要……”
    黄袍老人笑道:“今日是钟离兄大喜的日子,何况大家都是有身份的贵客,怎好不顾点体面,更不好扫了钟离兄的兴呢!来来来!欧阳先生快劝一劝刘老当家到这边入席便了!”
    那长相阴鸷的中年书生阴阴一笑,伸手作态拦住黑衣老叟,冷冷道:“刘大哥,狄岛主要你顾全大家的体面,不要胡闹呢!”
    黑衣老叟听了更是火上加油,把手一摔,怒吼道:“体面个屁!这两个小子有什么身份,我今天非要把他们的两张贼皮剥下来不可!”
    黄袍老人脸色微变,瞪了那中年书生一眼,方待开口,坐在他旁边的“九剑猿公”卫远谋却低低地说了两句,黄袍老人诧然望了望韩剑平与蓝启明,便自冷冷一笑,坐了下去。
    就在这两句话的工夫,前面大厅又传来一阵“恭喜”与“敬酒”
    的欢呼,过后,便听到一阵杂乱的步履之声,只见一簇人穿过小庭院,朝内堂走来!
    席上的宾客纷起立,那黑衣老叟自量不便发作,只好顺手一整衣袖,转向外面……
    只听一声爽朗的大笑,一个面泛红光、柳髯飘拂、身穿吉服的矮胖老者,含笑走进堂中!
    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也是穿着吉服的壮汉,再后面便是两个喜娘掺扶着一位凤冠霞披、面垂红罗帕、身材婀娜的新娘子,一同进入堂中!
    众宾客齐声道喜,韩剑平和蓝启明自也不好意思例外地附和了一声,同时仔细对这矮胖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此人除了精神似特别旺盛之外,浑身上下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也看不出像是个练过武功之人,不由大为奇怪!
    矮胖老者跨进内堂之后,便自连连拱手称谢,并朗声笑道:“为报答前堂许多乡亲的盛情,钟离汉不得不先去敬他们一杯,致劳诸位贵宾久候,恕罪!恕罪!请入席!请入席!”
    说完,那一群跟在后面的男女服侍之人,便簇拥着他和新娘子,在当中一席的主位上落坐!
    左右两席的宾客,也就各归原位坐下,只剩下那黑衣老叟和中年书生,仍自忿火未熄地不曾随众入席。
    钟离汉微微一愕,忙站起身拱手笑道:“刘大侠和欧阳先生如何面有不豫之容,莫非还在嗔怪我这个主人来迟了,来来来!快请入这席,待我专诚多敬两位几杯便了!”
    黑衣老叟勉强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我们能够来喝员外一杯喜酒,已是天大荣幸,哪还谈得上嗔怪之理!”
    话声微顿,伸手一指韩剑平与蓝启明,愤然说道,“皆因这两个小贼欺人太甚,倒叫员外多心了!”
    钟离汉闻言一怔,哦了一声,闪目望了望正在自顾自含笑吃喝的韩剑平和蓝启明,嘴皮微动,方待开口……
    那黄袍老人已凑过身子,低低说了两句。
    钟离汉听得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今日来的都是好朋友,何况黑白两道,同是武林一派,就算平日有甚小误会,来来来!瞧在我这张薄面,揭过了事……”
    黑衣老叟急急道;“我根本不认得这两个小贼,更不是什么小误会,而是……而是……”
    眼望着中年书生,底下的话,竟讷讷说不出口来!
    中年书生冷冷一笑,阴恻恻地说道:“这件事也和员外有关系,刘大哥尽管说出来便了!”
    黑衣老叟的意思本来是要中年书生代说,却没料到对方竟不痛不痒地轻轻推了回来,只好哼了一声,恨恨道:“这两个小子竟将我和欧阳先生准备送给员外的贺礼偷去了!”
    众宾客闻言,这才明白他发急的原因,俱不禁又是惊奇,又是好!
    钟离汉又复一声“哈哈”,笑道:“两位千里远来,喝我一杯水酒,已是天大的面子,哪还用得着什么礼物,既然失落,也就算了!”
    黑衣老叟急急道:“我和欧阳先生的礼物价值连城,怎能……”
    这时,那黄袍老人似乎已引起兴趣地插嘴问道:“刘老当家,你和欧阳先生失落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黑衣老叟闻言,冷冷扫了黄袍老人一眼,说道:“说出来恐怕狄岛主也有过耳闻,那就是‘水火明珠’和‘辟邪玉佛’!”
    此言一出,座中的宾客俱为之耸然动容,尤其是蓝启明的神色,更是变得极为难看!
    韩剑平瞥见这情形,不禁大为奇怪,刚待传声询问,却听那黄袍老人已微带诧异地抢先说道:“这两件宝物果然十分珍贵,不知刘老当家怎会失落,并发现是这两位贵宾开的玩笑呢?”
    黑衣老叟忿然说道:“我和欧阳先生在进庄之时方才发现这两件宝物竟不翼而飞,当时还以为是在路上失落了,但回头找了一阵,并未找着,只好在镇上又备了一份薄礼,谁知,却在帐房的礼簿上,赫然发现就是这两个小贼偷去,并拿来充面子,当作礼物送给钟离员外了!”
    那钟离汉更是裂嘴“哈哈”大笑道:“原来为此!原来为此!既然都是给我的面子,那就更用不着计较了!”
    话声微顿,侧顾侍立身旁的一个吉服壮汉,吩咐道:“你快去帐房,叫他们把礼簿上的名字改为刘大侠和欧阳先生便了!”
    黑衣老叟哼了一声,尚未开口,那中年书生却冷冷说道;“员外虽然宽宏大量,一视同仁,但我们这个人却丢不起,刘大哥你说对不对!”
    黑衣老叟又复怒声一哼,忿忿道:“对!今日若不将这两个小贼教训教训,钟离员外你就不忙叫人去把礼簿上的名字改过来!”
    钟离汉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哈哈”大笑道:“两位的目的是来喝我一杯水酒,何必生这闲气?姑且瞧在我的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就算了?”
    说完,挥手命那吉服壮汉离开……
    蓝启明忽然一声冷笑道;“且慢!”
    钟离汉闻声一怔,随即微笑道:“蓝老弟,令师卜五先生昔年与我曾有数面之缘,所以托大称呼一声老弟,大概还可以吧,不知老弟对此事有何高见?”
    蓝启明冷笑道:“员外既然量大,不管张三李四的礼物都来个照单全收,那又何必更改名字,多此一举?”
    钟离汉“哈哈”一笑道:“我的确无所谓,只要有人送礼给我,我是来者不拒,可是这位刘大侠与欧阳先生认为若不将名字字更正过来,乃是大失面子的事,老弟你看该怎么办?”
    蓝启明哼了一声,离席而起,对那黑衣老叟冷冷道:“刘朋友,你口口声声说那两件宝物是你的,不知道有什么凭据?”
    黑衣老叟冷不防有此一问,顿时怔了一怔,讷讷道:“这个……”
    一时间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蓝启明冷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这两件宝物的来历,今日在座的朋友们大概十有八九都曾听说过,只要你能把怎样得到手的经过说出来,如果大家认为合情合理!那就算是你的便了!”
    黑衣老叟听完之后,徒自气得吹须瞪眼,口中却依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蓝启明冷冷一笑,目光移注那中年书生,冷冷道:“朋友不是自认也有一份么?”
    中年书生冷哼一声道:“阁下也算是道上的朋友,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蓝启明微微一笑,道:“有什么规矩,朋友不妨说来听听!”
    中年书生冷冷道:“阁下如果为要听我们这票买卖的经过,就必须拿本钱出来,否则免谈!”
    蓝启明轩眉朗声笑道:“原来为此,在下自信本钱尚颇充足,朋友只管划下道来便了!”
    话声方了,黑衣老叟已怒吼一声,喝道;“小贼!先接你太爷三掌!”
    喝声中,欺身跨步,右掌一挥,劈出一股刚劲绝伦的掌风,迎胸照准蓝启明猛撞而至!
    蓝启明哂然一笑,身形微晃,便已闪避开去,冷冷道:“这种掌法,便接你三十掌又何妨!”
    黑衣老叟厉喝一声!猛地旋身,“呼”的又复一掌劈出!
    忽听钟离汉“哈哈”一笑,举掌微微一按,笑道:“刘大侠请暂息雷霆,听我一言!”
    黑衣老叟顿觉劈出的掌风似乎被股极为阴柔的暗劲挡住,软绵绵的无法再往前推动分毫,不禁又惊又怒地撤掌问道:“钟离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离汉将肥厚的手掌缩进袖中,笑道:“今日诸位好朋友都是来喝喜酒的,刘大侠好意思扫大家的兴么?”
    黑衣老叟忿忿道:“不是我要扫大家的兴,只气不过这小贼欺人太甚,若不加以教训,我‘铁掌’刘涛和欧阳先生就用不着在江湖上再混下去了!”
    钟离汉“哈哈”笑道,“刘大侠身为十万大山三十六寨寨主,欧阳先生又是你的护寨军师,‘冷面追魂’欧阳云之名,声震百粤,像今天这点小事,可以说毫不致有损二位的盛名,刘大侠大可一笑了之吧!”
    蓝启明冷笑道:“事到如今,他肯了事,我也不见得肯答应呢!”
    他的话刚出口,那“铁掌”刘涛也同时恨声说道,“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钟离汉面孔一沉,目光左右一扫,缓缓说道:“我自从归隐于此,多年来,除了少数江湖朋友偶然有事过访以外,已绝足不出家门,平日只做一些对乡土有益之事,所以今天这喜筵,也是分设三处,以免同乡亲友大惊小怪……”
    说至此处,微微顿了一顿,沉声又道:“我也知道各位今日来喝这杯喜酒嘛,多少总带有一点别的目的,所以我早就命人打扫客房,款待各位多盘桓几日,待喜事完毕,各处的同乡亲友归去之后自当逐一解决!”
    话声又是一顿,目注黑衣老叟与蓝启明,微笑道:“二位是否可以先坐下来,喝过了这顿喜酒再说?”
    座中的宾客也趁机同声出言相劝道:“算了算了!有什么事留到明天再说吧!”
    韩剑平也用“蚁语传声”对蓝启明道:“五弟,你和这刘涛的过节我虽不明白,但方才听那钟离汉的话儿,显然后面还有好戏,请暂时忍耐一下好么?”
    蓝启明听完,略一沉吟,便自默然归座。
    那“铁掌”刘涛和“冷面追魂”欧阳云也被邀请到当中的一席上落座。
    钟离汉颇为高兴地“哈哈”一笑,便站起身来向众宾客敬酒,于是,内堂中又复响起一阵欢笑之声!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忽然有人高声提议:“我们听说新婚的如夫人貌比天仙,不知员外肯否让我们一睹仙容!”
    此言一出,众宾客立时纷纷附和,一致要揭开新娘子的覆面红纱,瞧瞧究竟长得如何美貌,以致这位年逾花甲的“钟离员外”为之老怀大动,要纳作小妾!”
    钟离汉脸色微微一变,缓缓扫了众宾客一眼,似乎颇不乐意,竟没有任何表示。
    他越是这样,众宾客越加起哄,最后,连那位黄袍老人也似忍耐不住,含笑说道:“钟离兄,你就大方一些,让大家瞧一瞧新如夫人吧!”
    钟离汉闻言,万分无奈地朝那两个喜娘微一颔首!
    两个喜娘略一欠身,一齐伸手轻轻将那覆垂在新娘面上的红纱缓缓揭起!
    众宾客的目光顿时为之一亮,并轰雷似的齐声赞好!
    但韩剑平与蓝启明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骇诧莫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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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高深莫测
    韩剑平与蓝启明等人,见这位新娘子,生得杏脸桃腮,鼻琢琼瑶,唇绽樱颗,果然风姿绝代,彷佛瑶池玉女,偶谪凡尘!
    可是,这位貌比天仙的美人儿,竟然像极那曾与韩剑平有一度幽会之缘立心改邪归正,并助韩剑平等人毁了「九疑魔宫」,却又愧对「纯阳剑客」吕慕岩,因而含恨远走的「「美人狐」白牡丹!
    韩剑平与蓝启明乍见之下,那得不惊诧欲绝,一头雾水,几疑身在梦中。
    但若按常情推断,以「美人狐白牡丹」的为人,绝不会嫁给这么个大腹便便,表面是乡下士财主,而实际上却来历不明之人,更不会自甘居小星之位!
    可是,如果她并非「美人狐」白牡丹,则天下间那会有这般相像之人?
    韩剑平惊诧之下,几乎便要出声招呼,但又怕万一将人认错了时,那场面便尴尬得难以收拾!
    他正狐疑莫决之际,耳边忽传来蓝启明的「蚁语传音」道:「四哥,你再仔细瞧瞧!」
    韩剑平闻言,又复凝目瞧去,果然发现了一点大异常情之事!
    原来,这位貌似「美人狐」白牡丹的新娘子,此刻端坐席上,神情呆板,虽然满堂俱是赞美之声,她却连眼皮也未抬一下,彷佛泥塑木雕一般,那还有在「九疑魔宫」所见的万种风情!
    这样一来,更令韩剑平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那锺离汉已示意两个喜娘,把揭起的红纱垂下,并缓缓站起身来,举杯笑道:「时已不早,兄弟须到前面送客,请各位自便,多喝两杯!」
    说完,陪众宾客乾了一杯,便在四名吉服壮汉与两个喜娘簇拥之下,同了新娘离席出堂而去!
    主人这一离开以后,堂中的宾客,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各自坐下,低头吃喝!
    韩剑平这时候腹中业已被疑团塞满,再也无心动筷,暗运「蚁话传音」,对蓝启明问道:「五弟,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蓝启明也不答言,只用脚尖在桌下踢了韩剑平一下,示意他不要在此继续讨论。
    这时,但听外面传来一阵阵「恭喜」!「道谢」!「告辞」的声浪,过了一会,便见那四名吉服壮汉和两个喜娘,又复簇拥着锺离汉及新娘子回到内堂,入席落座。
    那黄袍老人却含笑起身,举杯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莫要耽搁了主人的大好时光,请大家尽此一杯,恭送新郎新娘早进洞房!」
    众宾客立即齐声附和,纷纷起立,举杯敬酒!
    锺离汉含笑离席,连声称谢,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韩剑平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举杯上前,朗声笑道:「美酒佳肴,我等业已拜领,员外可否把这位天仙般的如夫人,替我们介绍介绍?」
    锺离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呵呵」大笑道:「韩大侠这样瞧得起小妾,老汉自当遵命,不过本乡有一陋俗,要待命名,须等三朝过后,在宗祠内当着三老四少举行,大侠如有此雅兴,不妨在敝庄多玩两天……」话声微顿,目光一扫众宾客,又复笑道:
    「蜗居客舍早已打扫干净,各位可随意结伴,或是单独安歇,悉听坌便,至于其它之事,请留待明年,老汉仍在此堂中设席候教!」
    话完,略一拱手,便在吉服壮汉与喜娘簇拥之下,同新娘双双转入内宅而去!
    同时,外面已走进一群手提纱灯的僮仆,肃立堂下相侯,众宾客遂纷纷离席,三三两两,跟随引路的僮仆,往客舍安歇。
    韩剑平只好怀着满腹疑团,和蓝启明走出内堂,跟了一个小僮,穿过两道回廊,来到一座颇为幽雅的花园,选了一幢比较偏僻的客舍,入内歇息。
    这幢客舍共有两暗一明三个房间,收拾得甚为洁净,一应用品及被褥等无不齐备,那小僮将那灯点亮,恭身请了个安,便垂手退出。
    韩剑平待那小僮走远,便将房门关好,凝神倾听了一会,确定这幢客舍周围并无任何动静,这才转身对蓝启明问道:「五弟,你看那新娘子,是不是白姑娘?」
    蓝监启明沉吟道:「若论相貌,可说是无一不像,但那神态却又完全不似……」
    韩剑平想了想,道:「照她今晚的神态看来,的确和往日大不相同,但假如她的神智已被药物或是其它的手法所制……」
    蓝启明摇头截口道:「那白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人物,怎会轻易破人暗算得丧失了神智?」
    韩剑平道:「那也不见得,须知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贤弟可曾看出那锺离员外,是个什么人物?」
    蓝启明冷笑一声,道:「这老家伙无非是个坐地分赃,假冒伪善的独脚巨盗而已!
    」
    韩剑平连连点头道:「对!对!我的看法,也和贤弟大致相同,这样一来,则白姑娘的遭人暗算,便不见得不可能了!」
    蓝启明道:「那么四哥刚才在席上为什么不当面揭破呢?」
    韩剑平苦笑道:「一来我那时候的确还没有十分把握,恐怕万一弄错了,便无法下台,二来,那锺离汉似乎也不愿给我这种机会,所以……」
    蓝启明瞿然道:「既然为此,我们何不到后面去看看!」
    韩剑平点头道:「我也有这意思,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言罢,又复凝神倾听了一会,便吹熄灯光,轻轻拉开房门,缓步踱出客舍。
    蓝启明跟在后面,悄声笑道:「佳人现在恐怕已属沙吒利,我看四哥这位今之古押衙,将不免徒呼负负了!」
    韩剑平举目四望,但见到处一片黑暗,静悄悄地,似乎全庄上下均已进入睡乡,于是,一面穿过花径,朝后宅走去,一面低声笑叱道:「五弟怎地还要油咀滑舌,须知像这种外表看来平凡的地方,越是大意不得呢!」
    蓝启明笑了笑,不再开口!
    二人假装花闲闲步,两三个转折,走出了花园,又通过一道月亮门,便抵达后宅,但见垣宇相连,却不知锺离汉的洞房,究竟在那一间?
    韩剑平停步举目向四周略一打量,对蓝启明打个手势,衣袂微振,飘身纵上一座较为高耸的屋顶。
    蓝启明跟踪纵上,闭目四望,发现下面又是一重院落,西首一排三间精舍,窗棂中隐有烛光透出。
    韩剑平伸手指了一指,用「蚁话传音」道:「那边大概就是洞房了,我们用什方法过去看看?」
    蓝启明也用「蚁话传音」笑答道:「在这种情形下,无非是学学鼠窃狗愉,在窗上挖个窟窿,瞄上一眼,但里面如果正在上演好戏时,将来传扬出去,我们这笔风流罪过,恐怕濯西江之水,也难洗清的了!」
    韩剑平断然道:「就算那新娘子不是白姑娘,反正我们也要证实一下,这位锺离汉员外,是不是真的贪财好货,喜爱女色,如果当真不堪领教时,我们便趁早走路,以免多耗时光!」
    蓝启明微微摇头答道:「不然,就算要走,也须等到明天午后!」
    韩剑平道:「五弟,莫非那「水火明珠」和「辟邪玉佛」两件至宝,与你大有关系?」
    蓝启明点了点头,道:「这事说来话长,目前先办正事要紧!」
    言罢,瓢身跃下院落,凝气静息,施展绝世轻功,仿似一褛淡烟,悄然瓢近那三间精舍的当中的一间,用手指沾了些口水,将窗纸弄湿,然后拿指甲轻轻戮了个小洞。
    他这几个动作做完,又倾耳细听了一会,这才凝神戒备地,用一只眼睛凑近小洞,朝里面窥去!
    这一窥之下,他似乎有点出乎意料地怔了一怔,随即掉头向留在屋上把风的韩剑平招了招手!
    韩剑平飘身飞下,蓝启明伸出一个指头,朝屋中比了一比,用「蚁话传音」说道:
    「奇怪,室中只有老家伙一个人,新娘子到那里去了?」
    韩剑平闻言,也用一只眼睛凑近小洞向里窥视,果然只瞧见只有那锺离汉独自盘膝在一张云榻上入定,烛光荧荧,室中静悄悄地,那里象是一间洞房!
    韩剑平窥了一会,不得要领,方自转头欲与蓝启明商量时,室中忽然传出一声「呵呵」!便听那锺离汉笑道:「夜露风寒,两位在窗下久站,不怕着凉了么?」
    二人闻言,俱不由暗吃一惊!
    因为他们的轻功造诣,均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方才的一举一动,又是在极端小心之下进行,自信除非对方有未上先知之能,否则绝难发觉!
    如今对方这一出声招呼,分明早已察觉了他们的行藏,可见对方的功力,委实高得出乎意料!
    韩剑平略一定神,朗声笑道:「韩剑平与我蓝五弟,打算来闹闹洞房,不知新郎倌欢迎么?」
    锺离汉在房中「呵呵」笑道:「二位有此雅兴,小老儿那有不欢迎之理,房门尚未下闩,二位尽管请进便了!」
    韩剑平朝蓝启明看了一眼,示意小心戒备,然后伸手一推房门,果然应手两闲,遂当先举步,跨进屋中!
    灯光照耀之下,但见室中陈设极为雅洁,四壁翰墨,满架诗书,一张青石案上,摆着文房四宝,两张太师椅,伴着一只茶几,儿上摆了一双江西细磁茶碗,碗中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那锺离汉盘坐云榻上面,略一欠身笑道:「老汉知道二位必然有此雅兴,早已烹茶恭候多时了,请随便坐,不必客气!」
    蓝启明跟着走进屋中,闻言,哈哈笑道:「老员外既已妙道通玄,能知过去,我与韩四哥便来请教一些末来之事便了!」
    话完,也不客气,便与韩剑平分别落座。
    锺离汉摇头笑道:「过去之事,已成定局,故极易探究,但未来之事却变幻无常,天道人心,颇难推测,不知蓝老弟及韩大侠打算向我请教些什么事情?」
    蓝启明笑道:「老员外既有前知之能,何妨把我们的心事,猜上一猜!」
    锺离汉略一沉吟,展眉笑道:「二位来意,大概不出三样!」
    敼启明瞧了韩剑平一眼,方才目注锺离汉,笑道:「是那三样?老员外请讲!」
    锺离汉叠着三个指头,笑道:「第一自然是为了「美人狐」白牡丹姑娘而来……」
    此言一出,韩剑平与蓝启明不由一凛,他们虽然早就怀疑新娘子便是「美人狐」白牡丹,但却未料到锺离汉此刻竟会坦然说出,是以一时间竟难猜得出对方的用意!
    只听锺离汉接着说道:「第二是针对小老儿,第三嘛……」略一沉吟,目光移注蓝启明,含着笑道:「蓝老弟可是颇为关心那「水火明珠」与「辟邪玉佛」两件宝物?」
    蓝启明「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高明!高明!老员外猜得一点不错,韩四哥正是为了白姑娘而来,我固然关心那两件宝物,但却与老员外无关,至于我们前来贵庄的目的,正是为了老员外!」
    锺离汉「呵呵」笑道:「过奖!过奖!」目注韩剑平,笑问道:「韩大侠既是为了白姑娘而来,不知与她有何关系?」
    韩剑平略一沉吟,答道:「我与她并无深交,只不过数面之识而已!」
    锺离汉「哦」了一声:含笑又复问道:「这位白姑娘乃「蓝面魔君」呼延西的弃妾,不知韩大侠与她相识在被弃之前,抑是在后?」
    韩剑平闻言,不禁俊脸微红,期期答道:「我与她相识,乃是在「九疑魔宫」之中!」
    锺离汉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话声微顿,正色说道:「韩大侠既是为了她而来,不知有何打算?」
    韩剑平神色一整,庄容说道:「我想请教一下,那白姑娘究竟是否真心情愿,下嫁与老员外为妾?」
    锺离汉「呵呵」一笑,连连摇头道:「当然不是!试想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会看中我这个又胖又丑的老头儿呢?」
    韩剑平剑眉双扬,朗声问道:「那么,白姑娘是被豋驾以不正当手段,强迫为妾的了?」
    锺离汉又复「呵呵」一笑,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小老儿生平从不作巧取豪夺之事,这位白姑娘乃是一位朋友当作礼物送给我的!」
    韩剑平与蓝启明闻言,不由愕然相顾!
    锺离汉见状,微笑道:「小老儿生平别无所好,就只喜欢一些人间不容易见到的玩意,和漂亮的妞儿,所以那位朋友拿她相赠,又何足为奇呢?」
    韩剑平日射神光,轩眉问道:「尊驾那位朋友是谁?」
    锺离汉笑道:「此人说起来也颇有名望,便是人称「神拂魔尼」玉师太!」
    「是她?」韩剑平与蓝启明不由又是一愕,暗道:「那「神剑魔道」顾凌霄派人前来邀请这老家伙在前,而「神拂魔尼」玉师太又送礼于后,这老家伙敢情是个香包不成?」
    当下,韩剑平「哼」了一声!目注锺离汉,沉声道:「她送给尊驾这份厚礼,不知有什条件?」
    锺离汉「呵呵」笑道:「当然有条件,否则小老儿也不能平白接受人家的礼物!」
    蓝启明笑道:「这个条件,想必十分苛刻,不然便值不得送这份厚礼了!」
    锺离汉连声笑道:「轻松!轻松!她这条件十分轻松,只不过邀请小老儿在明年重九,与她一同前往普陀,庆祝「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的双十华诞而已!」
    韩剑平与蓝启明闻言,不禁默然相对,心中俱觉啼笑皆非,料不到「方外三魔」,居然抢先一步,把这位颇有希望入选「武林八佾」的锺离汉笼络到手!
    韩剑平手心中略一盘算,遂一整神色,目注锺离汉,朗声道:「假如我们也打算邀请尊驾在明年重九阳,和我们一同前往普陀,参加「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的华诞,尊驾能否答应?」
    锺离汉「呵呵」笑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小老儿生平对别人向我提出的要求,只要礼物够厚的,都是一律答应,韩大侠!你是不是打算送一份比「神拂魔尼」玉师太更厚的礼物给我?」
    韩剑平目射神光,剑眉双轩,朗声说道:「「神拂魔尼」玉师太以白姑娘作为礼物,送与尊驾,韩剑平打算向尊驾索回白姑娘,作为条件!」
    锺离汉微微一怔,随即摇头笑道:「不行!不行!就算韩大侠当真有这份能耐,将白姑娘索取回去,但对小老儿而言,也不过是来五去五,并无增减,又何必分别得出这份礼,比「神拂魔尼」玉师太的厚呢?」
    韩剑平闻言,剑眉一挑,方待开口,蓝启明已自笑接道:「老员外!如果我再加上一点搭头,不知你是否可以将就?」
    锺离汉笑道:「当然可以,但要看看老弟这份搭头,够不够份量!」
    蓝启明笑道:「假如我把送给你的「水火明珠」和「辟邪玉佛」,从你的身上取回,你看够不够分量?」
    锺离汉闻言,目注蓝启明,半晌,方才「呵呵」大笑道:「好!好!好!如果二位真能在我房中接走白姑娘,从我身上取回那「水火明珠」和「辟邪玉佛」,小老儿便陪你们到普陀,喝那「魔铃公主」诸葛飞琼一杯寿酒便了!」
    韩剑平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白姑娘现在何处?请尊驾带我们去见一见面如何?
    」
    锺离汉摇头笑道:「白姑娘就在这套房中,但二位这时侯却不宜与她见面!」
    韩剑平剔眉问道:「为什么?」
    锺离汉笑道:「她被「神拂魔尼」王师太的独门迷药「锁心丹」所制,最快也得明夜才能醒转,二位此时与她相见,也是枉然!」
    韩剑平「哼」了一声,凛然地沉声说道:「白姑娘虽然算不得玉洁冰清,但你我条件尚未交待清楚之前,却不准尊驾擅加侵犯!」
    锺离汉「呵呵」大笑道:「放心!放心!韩大侠请放一万个心,小老儿纵然有寡人之疾,但也只喜欢活的货色,白姑娘在未醒转之前,我是碰也不碰她一下的!」
    蓝启明冷笑道:「等白姑娘醒时,恐怕老员外想碰也碰不到了!」
    锺离汉「呵呵」一笑,道:「小老儿有没有这份福气,到了明晚便知,老弟此时不嫌说得过早么?」话声微顿,含笑望了望韩剑平和蓝启明,又道:「白姑娘以及「水火明珠」,「辟邪玉佛」
    之事,似乎已暂告解决,至于二位专诚宠降敝庄拜访小老儿,究竟为了甚么?」
    韩剑平、蓝启明互相看了一眼,由韩剑平答道:「我们来访尊驾之目的,且等到明晚把事情解决以后,方可奉告,目前尚不宜说出。」
    锺离汉微微一笑,沉吟道:「那么,二位今晚来闹新房的目的,似乎已经……」
    韩剑平摇头截口道:「韩剑平尚有一事请教!」
    锺离汉笑道:「韩大侠既然有事向小老儿请教,便请留待明天中午!」
    韩剑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锺离汉笑道:「二位在酒席上,不是见到那许多武林朋友么?他们都是来向小老儿请教的,我便看他们送来礼物的厚薄,分别解答,韩大侠如有问题,不妨斟酌一下,准备一点什么,明天再说便了!」
    说完,在榻上微一欠身,表示双方谈话已告结束!
    韩剑平与蓝启明互相看了一眼,只好双双起身告辞,返回前面花园中的客舍。
    韩剑平关好房门,对蓝启明道:「五弟,你看那老家伙的话,是否靠得住?」
    蓝启明苦笑一声,叹道:「只可惜四哥和我都是这样孤陋寡闻,若是换了李大哥,我相信这老家伙的底牌,便不难揭穿的了!」
    韩剑平赧然一笑,说道:「五弟,那「水火明珠」和「辟邪玉佛」,究竟与你有什么关系?」
    蓝启明黯然道:「两年前,我有一位族叔,在朝为官,后来告老还乡,在归家途中,竟遭强盗洗劫了,全家惨死,当我闻讯赶去时,凶手早已远扬,那一批被劫的财物当中,便有这两件御赐的至宝放在内!」
    韩剑平道:「五弟后来可曾查出是什么人做的案子?」
    蓝启明摇头道:「现场毫无线索可寻,后来,小弟听得江湖传言,说是那一批作案之人,又被另一路黑道人物劫杀,将那两件至宝夺来,小弟根据传言,一路追查,到了这三湖境内,遂怀疑至「蓝面魔君」呼延西的身上,这才打着我上五师伯的旗号,前往「九疑魔宫」一看究竟……」他话声微顿,咬牙道:「却未料到会在此地发现那两件宝物,可恨我事前没有细察看,竟拿来送给了这名家伙,你说气人不气人?」
    韩剑平安慰道:「贤弟不必气恼,只要东西有了着落,那怕它不合浦珠还,倒是明晚我们如何下手呢,贤弟是否已有腹稿?」
    蓝启明摇头道:「这种事情,全凭临机应变,预打腹稿,反而误事!」
    韩剑平点了点头,遂与蓝启明进入内室,各自入定调息。
    一宵无话,二人自定中醒转时,已然日上三竿,将近中午时分,那个昨夜领路的人僮,早率领了庄汉,端着茶水点心,在门外等候。
    韩剑平下床开门,小僮一面指挥庄汉摆设茶水点心,一面恭身说道:「老员外已在内堂相候,请二位贵客用过早点,便随小的前去!」言罢,带了庄汉,垂手退出,在门口等候。
    韩剑平、蓝启明草草梳洗,匆匆用过早点,便跟着小僮,来到昨夜设筵的内堂,二人闭目一看,但见堂上的布置,业已换了个式样。
    内堂当中,靠里摆了张大公案,锺离汉端坐在案后一虎皮交椅上,左右两列长桌,昨夜所见的一些宾客,已然到齐,分坐桌后,个个神情肃穆,与昨夜闹酒喧笑的情景,大不相同。
    在锺离汉的背后,肃立着昨天在庄门掌管收礼的账房先生,手中并棒着一本厚厚的礼簿。
    锺离汉直待那小僮领着韩剑平与监启明走到公案旁边的两把交椅上落坐,这才「呵呵」一笑,站起身来,笑道:「昨宵只顾到对各位敬酒,忘了替这两位名震当今武林的大侠和大家介绍!」话声微顿,侧顾韩剑平,朝众宾客道:「这位便是「东游雁荡仰韩湘」的「玉笛韩湘」韩大侠么!」说完,眼望蓝启明,又道:「这位乃当年威震武林的「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唯一衣钵令人,蓝启明老弟!」
    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锺离汉这一郑重介绍之下,众宾客之间,果然起了一阵小小骚动!尤其那位身为十万大山三十六寨总寨主的「铁掌」刘涛与副手「冷面追魂」欧阳云,更是双双脸色连变!
    锺离汉恃众宾客稍为平静下来,然后目光缓缓左右一扫,沉声说道:「老汉业已收下各位的厚礼,各位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老汉当斟酌情形,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言罢,缓缓坐下,侧顾那小僮,吩咐开席!
    顷刻间,酒肴纷陈,都是每人一份,几个侍僮,端着酒壶,往来侍候。
    韩剑平和蓝启明不由暗笑:「这种酒席,倒也别开生面,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吃喝间,只见左边最末一个席位上,站起一个身材高大的虮髯壮汉,朝锺离汉拱手道:「在下一向在雷州做水陆买贾,素来与人无忤,讵料一个月前,那「蓝面魔君」
    呼延西,突然派了门下弟子柳英图前来,命在下将一切生意,归并入「九疑魔宫」之中,在下不服,与那柳英图较量了三次,都落了下风,那柳英图遂限在下于本月中旬,作最后决定,否则……总而言之,这事务求老员外替在下想个妥善的办法!」
    锺离汉听罢,侧顾身后的账房先生,微一点头!
    那账房先生将手中的礼簿略一翻阅,便高声道:「混海蛟雷雄,珊瑚一座!」
    锺离汉微微颔首,伸手在桌上拿起一支毛笔,在一张纸笺上草草为了几行字儿,然后微一挥手,那张纸笺便冉冉升起,笔直朝「混海蛟」雷雄飞去!
    「混海蛟」雷雄双手接住纸篓,仔细把字句看完,睑上登时露出又惊又喜,却又微带几分惋惜的神色!
    锺离汉「呵呵」大笑道:「朋友用不着心痛你送我的东西,须知我告诉你的话儿,使你能够安稳地睡上几天大觉,难道还不值得?」
    「混海蛟」雷雄连声应是,拱手说道:「多承老员外指点,在下感激不尽,告辞了!」说完,离席深深一揖,转身下堂而去!
    蓝启明看得心中好笑,低声对锺离汉道:「老员外是不是把「九疑魔宫」被毁,柳英图已死的消息告诉他了!」
    锺离汉含笑点头,方待开口,忽听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我在大庾岭上安,多年来生意倒还不错,岂料这小子眼红,竟然不讲规矩地在我那条路上硬插一腿,请老员外主持公道!」
    说话之人,乃是个麻面微髭的中年大汉,正叉手站在右边席位上,指着左边倒数第五席的一个动装少年,怨声喝斥!
    那账房先生不待锺离汉吩咐,已翻开礼簿,高声道:「满天星周亢仁,九龙磁瓶一对?」
    锺离汉听罢,颔首道:「好,周朋友的事,包在老汉身上!」
    话声甫落,那动装少年已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晚辈送给老员外的礼也不比他薄,请老员外主持公道!」
    他这锺离汉,那账房先生又已高声念道:「翻山虎王秋,十美图紫檀屏风一付!」
    锺离汉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老汉一定替你主持公道:韩剑平、蓝启明听得心中暗笑,忖道:「这老家伙果然是个贪财好货的脚色,且看他如何主持公道?」
    只见锺离汉目注「满天星」周亢仁,微笑道:「周朋友是不是不愿意这位老弟同时在一条路上作买卖?」
    「满天星」周亢仁大声道:「我当然不愿这小子同时在我的路上抢生意!」
    锺离汉转眼望着「翻山虎」王秋道:「老弟的意思怎样?」
    「翻山虎」王秋连连摇头道:「谁耐烦和他抢生意!」
    锺离汉含笑颔首,拿起笔来,分别写了两张纸筹,微一挥手,这两张纸薵便如同有人托着一般,冉冉飞入「满天星」周亢仁与「翻山虎」王秋的手中!
    韩剑平和蓝启明见他挥手之间,竟能发出两种力道,将这轻轻的纸筹,同时送到距离、方向俱不相同的地方,不由暗吃一惊,小道:「看不出这老家伙,果然有点门道…
    …」
    正思忖间,只听那「满天星」周亢仁大声道:「不公不公!老员外怎地要我在单日作买卖,把双日让给那小子?」
    锺离汉「呵呵」一笑,道:「刚才二位不是说,都不愿意同时在一路上作买卖么?
    老汉替你们这样安排,不是很公道么?」
    话声微顿,倏面色一沉,说道:「二位若不愿意时,这买卖不作也罢!」
    「满天星」周亢仁和「翻山虎」王秋登时哑口言,双双怔了一会,都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声,匆匆离席,下堂而去!
    韩剑平与蓝启明瞧锺离汉对这件事的处理,不禁瞧得心中暗暗好笑,但又不禁十分佩服!
    紧接着又有许多宾客,相继起立提出问题,无非都是些黑道买贾,分赃不匀等勾当,锺离汉耳听,口问,笔判,有如老吏断案一般,不消半个时辰,便已全部解决,堂上的宾客只剩下了「铁掌」刘涛和他的副手「冷面追魂」欧阳云,以及黄袍老人,白发头陀与卫远谋等人!
    只见那「铁掌」刘涛与「冷面追魂」欧阳云两人对望了一眼,便站起身来,拱手道:「老员外!兄弟有一不情之请,求老员外……」
    锺离漠不待他把话说完,便掉头瞧了瞧那账房先生一眼,账房先生会意,立即高声念道:「喜幛一幅,黄金五十两!?nbsp;
    锺离汉「呵呵」一笑,目注「铁掌」刘涛道:「刘老当家既有不情之请,不过这份厚礼,似乎有一点……有点……」接接「呵呵」大笑起来。
    「铁掌」刘涛满面通红,大声道:「兄弟送给老员外的礼物,才是那「水火明珠」
    与「辟邪玉佛」怎耐……」
    锺离汉「呵呵」笑道:「可是那两件宝物,乃是这位蓝老弟所送,刘老当家这样说话,岂非有掠人之美?」
    「铁掌」刘涛气得额上青筋怒愤,霍地离席而出,手指韩剑平与蓝启明两人,厉声喝道:「鼠贼!老夫也不管你是浙东大侠,还是一代凶人的门下,快滚下来与老夫作一了断!」
    韩剑平双眉一轩,便待起身,蓝启明含笑拦住,转对锺离汉拱手笑道:「在下也有几话想问问这位刘朋友,若员外能否赏脸,借重前三尺之地一用?」
    锺离汉「呵呵」笑道:「老弟尽请便,不用客气!」
    蓝启明说了一声,徐徐离座,走下重来,对「铁掌」刘涛哈哈说道:「刘朋友,你打算怎样跟我了断?」
    「铁掌」刘涛目闪凶光,厉声道:「那两件宝物既已进了锺离汉员外的宝库,老夫也不问你讨还,只要把你二人的两双贼手砍下来,便饶你们一条生路!」
    蓝启明冷笑道:「假如砍不下我们的双手时,朋友又待怎样?」
    「铁掌」刘涛「哼」了一声,道:「老夫若砍不下你的一双贼手,那两件宝物便算是你的,老夫掉头就走,不再过问!」
    蓝启明冷笑连声道:「朋友说得好轻松,我输了时,便得把双手砍下,朋友输了仅仅一走便了事,真难为你这位十万大山三十六寨总当家的说得出口!」
    「铁掌」刘涛厉喝道:「你打算怎样?」
    蓝启明笑道:「我若幸胜,也不打算伤你一根毫毛,只想把朋友留下来,问几句话儿,朋友若是答得好,便放你一条生路,若答得不好,却休怪……」
    话尚未完,「铁掌」刘涛已暴跳如雷,厉声喝道:「放屁!少啰嗦!先接老夫三掌再说!」
    喝声中,欺身上步,双掌疾挥,回环并发,朝蓝启明猛放过去!
    蓝启明冷笑一声,一面施展「凤落岐山身法」,连连闪让,一面笑声道:「刘朋友,你究竟是答不答应?免得白费气力!」
    「铁掌」刘涛狞笑连声,喝道:「鼠贼休躲,你只挨得过我这「开天卅掌」不死,再说不迟!」
    喝声一落,一套威震西南的奇猛掌法倏告展开,一时风雷阱起,才将蓝启明圈入一片如山的掌影之中!
    蓝启明朗声长笑道:「好,蓝启明这就领教领教刘朋友的看家绝学,但你若赢不了时,却不准你撒赖。」
    笑语声中,仍然施展「凤落岐山身法」,在如山掌影匝地风涛笼罩以下,轻灵曼妙地左闪右飘,不但未出手还击,并还朗笑替对方计算招数!
    「铁掌」刘俦骤雨风狂地一轮猛攻,眨眼间已攻出二三十掌,竟连蓝启明的衣角都不曾沾着一点,不由又急又怒,耳听蓝启明声笑道:「刘朋友,这是第三十一掌了!」
    「铁掌」刘涛厉声喝道:「鼠贼!还有五掌,再笑不迟!」掌势一紧,尽聚平生的功力,「天倾西北」!「地隔东南」!「独柱擎天」!「雷击五岳」!「开天辟地」!
    五招最具威力的夺命招数,一掌紧接一掌,连连攻出!
    须知「铁掌」刘俦身为西南一方巨冠之首?一双铁掌浸淫数十年,功力自非泛泛,此时急怒以下,将「开天卅六掌」中的最后五招施展出来,登时威力大增,但见方圆两丈以内,尽为强劲绝伦的厉掌风所罩,震撼得两旁桌上的杯盘,份份碎裂!
    韩剑平睹状,也颇为蓝启明担心,遂暗凝神功,准备万一!
    此际蓝启明似乎也知对方这最后五掌不好应忖,已不复出声讥笑,神情庄重地将师门「凤落岐山身法」,尽展精微,在威力绝伦的掌风猛攻之下竭力闪让……「铁掌」刘涛急怒狂攻约五掌之数,虽如石火电光般眨眼便已施展完毕,但对蓝启明本身而言委实较先前招架的卅一掌,还要吃力多少倍,好不容易连施绝妙身法,方得躲过对方最后一掌,「开天辟地」!瓢退八尺!
    蓝启明自从出道以来,除了在韩剑平的玉笛之下吃过小亏以外,如此狼狈尚属首次,是以身形甫告脱离对方掌风,未待「铁掌」刘俦有何表示,已自剑眉双轩,目闪神光,朗声喝道:「刘朋友三十六掌业已领教,且看蓝某回敬恢福?nbsp;
    喝声中,师傅绝学,七十二招「碧悟飞凤生死手」中的一招,「有凤来仪」,倏的出手,右臂微探,中指一挺,神功凝处,迅似石火电光,突里「铁掌」刘涛的「凤尾」
    大穴!
    同时,堂上突然宝起一声清叱:「叮叮」两声脆响!以及两声闷哼!一条人影疾飘而出:一霎那之间,声寂,人歛!
    那一声清叱,乃是韩剑平所发,「叮叮」两声脆响,则是韩剑平用一双牙筷,击落「冷面追魂」欧阳云打算暗龚蓝启明的两枚「子午追魂针」,那两声闷哼,一声是「冷面追魂」欧阳云被韩剑平同时发出的一根鸡骨,打中了「肩井」要穴!
    另一声闷哼,则是「铁掌」刘涛的「凤尾」大穴,为蓝启明的指风击中!
    疾飘而出的人影,竟是那「九剑猿公」卫远谋!
    他乃百粤之间的独行大盗,平日与「铁掌」刘涛颇有过往,是以眼见刘涛堪将落败之际,打算出场帮上一手,却未料到已然慢了半步。
    这时,蓝启明已自一整衣襟,瞧了形如泥塑木雕的「铁掌」刘铸及「冷面追魂」欧阳云一眼,便含笑对卫远谋道:「卫朋友是否也有此雅兴?」
    卫远谋怒目凝注蓝启明,半响,方悻然说道:「蓝朋友不必口舌卖乖,卫大爷今日受人之托,身有要事待办,你欠我的帐,日后自然会寻你算一算!」
    说完,也不候蓝启明回话,便自飘身回座!
    蓝启明微微一笑,转身目注「铁掌」刘涛,笑问道:「刘朋友!承让了,你还有何话说?」
    「铁掌」刘涛厉声道:「大爷技不如你,杀剐听便,绝不皱眉!」
    蓝启明面孔一沉,道:「杀不杀你,现在还未确定,须看你对我的问话如何答复,可不准你有半句假话!」
    「铁掌」刘涛「哼」了一声,道:「当说的,大爷便说的,你就用不着问!」
    蓝启明目射神光,逼视着「铁掌」刘涛,沉声道:「好!那「水火明珠」与「辟邪玉佛」,朋友是怎样得来的?」
    「铁掌」刘涛恨恨道:「这两件东西,大爷不伦不抢,乃是光明正大地拿一本武功秘笈的副册换来的!」
    蓝启明沉声又道:「是跟谁人交换?」
    「提起此人大大有名,恐怕你也不敢去找他!」
    蓝启明「哦」了一声,含笑道:「刘朋友不妨说来听听!」
    「铁掌」刘涛道:「雄踞江南的「九华山主」「八臂怪叟」方天亮,朋友若非初出茅芦,便该知道是个什么人物!」
    蓝启明闻言一愕,道:「是位!」
    「铁掌」刘涛纵声狂笑道:「不错!朋友是不是敢去撩一撩虎须?」
    蓝启明仰面大笑道:「好……好……冲着朋友这句话儿,我若不跑一趟九华山,便显得我蓝启明不够意思了!」笑语声中,右掌连挥,解开「铁掌」刘涛的穴道,沉声道:「我的话已经问完了,朋友尽管请便!」
    韩剑平也自隔空弹指,将「冷面追魂」欧阳云的穴道解开。
    「铁掌」刘涛满含怨毒地扫了蓝启明与韩剑平一眼,恨恨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位今日的厚赐,日后定当重报!」说完,朝锺离汉傲一抱拳道:「打扰了!」
    与「冷面追魂」欧阳云,头也不回,下堂出庄而去。
    蓝启明含笑归座,对锺离汉拱手笑道:「为了在下一点私事,竟耽搁了老员外许多时间,真是抱歉之至,尚祈谅宥!」
    锺离汉「呵呵」笑道:「那里!那里!蓝老弟让小老儿大开眼界,一睹「谈笑书生飞凤手」卜八先生的绝学,使小老儿明白了老弟的真正来历,对今晚之事大有碑益,小老儿道谢还来不及,怎会有怪责之理!」言罢,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蓝启明听得不由一愕,情知对方这一看出自己的师门来历,必然对自己的神愉妙技,加以刻意提防,不禁好生懊丧!
    锺离汉又是一声「呵呵」!笑道:「蓝老弟不必如此,机会仍然有的是?」话落,转对着「九剑猿公」卫远谋,笑声说道:「卫兄送给老朽的礼相当丰厚,老朽真不知何以为报,祗好请卫兄多喝几杯,在舍下多玩两天了!」
    卫远谋抱拳笑道:「在下此来,原系受人之托,与老员外有所相商!」
    锺离汉「哦」了一声:笑道:「卫兄受了何人之托?来与老朽相商何事?」
    卫远谋瞧了韩剑平与蓝启明一眼,答道:「在下乃是受了「蓝面魔君」呼延西兄所托!……说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递与锺离汉,并道:「至于他欲与老员外相商之事,尽在这封信中,请老员外过目!」
    锺离汉接过信函,拆开一看,睑上的笑容突然消歛,双眉紧紧皱在一起,沉吟了半晌,方才目注卫远谋,舒眉笑道:「呼延魔君要求之事,瞧在卫兄远来,以及那一份厚礼的份上,老朽本应无条件答允……」话声微颐,正色又道:「但此事实在有点困难,烦卫兄回覆呼延魔君,他所求之事,老朽无法应允,请他多多包涵!」
    卫远谋略一沈吟,起身离席,拱手笑道:「在下任务已完,这就回去转告呼延兄,多谢老员外美酒佳肴,但愿老员外能永享温柔艳福!」
    锺离汉「呵呵」笑道:「好说!好说!」略一欠身,笑道:「恕不远送了!」
    卫远谋连称不敢当,又与那黄袍老人道了声:「失陪!」,便下堂山庄而去。
    韩剑平待卫远谋走后,微笑目注锺离汉,低声道:「那位卫朋友是不是为了白姑娘而来?」
    锺离汉含笑点了点头,便自转对那白发头陀,笑道:「大师是否又想打老朽的主意?」
    白发头陀含笑起立,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庄容道:「老僧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又的为了万千灾黎的牲命,来求老员外大开善门,赐予援手!」话声微顿,又道:
    「月初在福建沿海,发生一场极大的海啸,沿岸数百里村落成墟,万千灾民无家可归,万圣老员外怜悯!」
    锺离汉「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大师真不愧是人人称颂的「万家生佛」了!
    」说着,转对韩剑平与蓝启明道:「这位便是卓锡罗浮的苦行头陀「不空大师」,大师不但禅功武学俱臻化境,且曾许下救尽世间苦难之宏愿,二位今后如果有遇着苦境难关,不妨虔心默祷,自有意想不到的应验!」
    韩剑平、蓝启明闻言之下,尽管搜遍枯肠,也想不起在当今武林中,那来这么一位禅功武学俱臻化境的「不空大师」?但在礼貌上,也祗好肃然起敬地唯唯连称「久仰」
    !
    只听「不空大师」高宜了声佛号,合掌躬身道:「万家生佛之誉,其实老员外才真的当之无愧,老僧仅是遵奉佛祖的旨意,替老员外多积功德而已!」
    锺离汉又是一阵「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略为一顿,含笑问道:「大师这回需要多少?」
    「不空大师」合什庄容道:「这回灾情惨重,约需老员外捐输白银五十万两,方可济事!」
    锺离汉连连摇头笑道:「不多!不多!」转头对身后的账房先生道:「昨天收到的礼物,除了「水火明珠」与「辟邪玉佛」这两项,大概共值多少?」
    账房先生回一翻动礼簿,躬身答道:「现金与礼物合计,大约有五十万两银子!」
    锺离汉点了点头,道:「好!你领这位大师到账房去,把所有礼金礼物,点交与他,若有不便携带的礼物,便拿库存金银折算,务求凑足五十万两之数,不可短少半分!
    」
    「不空大师」高宜佛号,庄容道:「老僧谨代万千灾黎,叩谢老员外大德,但愿我佛保佑老员外无灾无难,多福多寿!」
    说完,合什深施一礼,便随着账房先生,下堂而去!
    韩剑平和蓝启明不禁大为感动,暗忖道:「这老家伙瞧不出还真的有此慈悲心肠,虽说那许多礼物乃是一笔意外之财,慷他人之慨,但他能够把刚刚到手的财富,顷刻间使全部送与他人,而毫无各色,这份胸襟,也实在难得。」
    二人思忖至此,俱不由对锺离汉又有了另一种观感!
    因为,按照这两天所见所闻事实判断,他若不是个大仁大义的好人,便是一个大奸大恶的坏人,而并非仅仅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匿名巨寇!
    不言二人心中暗自琢磨,如何方能揭开锺离汉的真面目,却听那黄袍老人「哈哈哈」一笑,开口说道:「今日之会,的确精彩万分,远较以往热闹,如今只剩下我这老怪物,也打算凑一凑热闹,同老员外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锺离汉「呵呵」大笑道:「狄岛主!你我多年老弟兄,还说什么不情之请?有话尽管吩咐便了!」
    黄袍老人笑道:「我这个不情之请,相信老员外定会大惑兴趣!」
    锺离汉笑道:「哦!难道除了金银财宝以及绝色美女之外,还会有什么事儿,令我大感兴趣?」
    黄袍老人微微一笑,道:「我打算请老员外在明年九九重阳,一同到南海普陀,扰那「魔鈶公主」诸葛飞琼一杯寿酒!」
    此言一出,韩剑平与蓝启明登时心头一震,暗叫道:「乖乖!这老家伙果然是个香包,怎地又有人邀他到南海普陀,去参与那场在表面上是为「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祝贺双十华诞,而实则充满了血腥争拚的大会?」
    正思忖间!只听锺离汉已「呵呵」大笑道:「妙!妙!狄岛主这一提议,不但妙到极点,而且老汉的兴趣,确实也到了极点!」
    黄袍老人笑道:「这样说来,老员外是答应了?」
    锺离汉笑声一歛,连连摇头道:「狄岛主这番盛意,老汉本来不该拒绝,但可惜你提出得太迟了,老汉已经接受了两处的邀约,还望见恕方命之罪!」
    黄袍老人「哦」了一声!微感失望地问道:「老员外接受了那两虚的邀请?」
    锺离汉道:「头一个是「方外三魔」中的「神拂魔尼」王师太,第二位嘛……」眼望韩剑平,笑道:「便是这位韩大侠!」
    黄袍老人又「哦」了一声!拂然说道:「莫非这两位与老员外的交情,与所送的礼物,都比我的更厚?比我的更重不成?」
    锺离汉摇头笑道:「都不是,而是他们所送礼物,与老汉有极大的连带关系,令我无法推却!」
    黄袍老人听得颇感兴趣地问道:「哦!他们送的是什么礼物,老员外可否说来听听?」
    锺离汉笑道:「狄岛主你不是外人,说出来也没有多大妨碍,老汉的新纳小星,便是「神拂魔尼」王师太所赠,而这位韩大侠却要把她从洞房中接走,作为邀我同去南海普陀的交换条件,这位蓝老弟并加上要将他送我的「水火明珠」与「辟邪玉佛」,从我的身上拿回去,作为搭头,试想,在这情形下,我怎还能够接受岛主的盛意?」
    黄袍老人长长地「哦」了一声!略一沉思,忽然「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桩妙事,可否让我也凑一凑热闹?」
    锺离汉笑道:「这份热闹,狄岛主打算怎样凑法?」
    黄袍老人望了韩剑平与蓝监启明一眼,笑道:「倘若这两位大侠侥幸得手,而我却从他们的手中,将如夫人和两件宝物拿回来,交还给老员外,那时,若员外是否接受我的邀请?」
    此言一出。韩剑平、蓝启明俱不由暗自冷笑,小道:「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劫走已属不易,更何况要从神偷的身上打主意,岂非白日做梦?自找没趣?」
    锺离汉也是听得一怔,期期笑道:「狄岛主当真有这把握?」
    黄袍老人正色道:「老员外与我相交多年,几曾见我狄长青说过没有把握的话来?
    」
    锺离汉点了点头,侧顾韩剑平与蓝启明,笑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韩剑平双眉连轩,朗声道:「这位朋友既然有此雅兴,我们自当奉陪,并领教领教「七星岛主」的海外绝学,「璇玑掌法」!」
    锺离汉「呵呵」大笑道:「韩大侠既已知道狄岛主的来历,那就用不着老汉饶舌了!」话声微顿,又复笑道:「你们双方都已同意,而老汉反正要接受一处的邀请,自然更无话说……」说时,抬头望了望天色,接道:「这时侯,那白姑娘尚未醒转,我们且再饮几杯!」
    说完,随即吩咐侍仆,撤去两边的席桌,重新更换杯盘,另设了一席,让韩剑平、蓝启明与「七星岛主」狄长青都坐在一起。
    洗盏更酌,宾主之间,谁也绝口不谈今夜即将发生之事,只拣些武林轶事,江湖秘辛来闲聊下酒。
    言笑宴宴,不觉黄昏向尽,已是掌灯时分,堂上灯烛通明,映照着宾主四人的脸上,似乎都有了几分酒意了!
    锺离汉又朝外望了望天色,忽然一声「呵呵」!举杯笑道:「请三位乾了这一杯,老汉便请移驾到新房去,先看看白姑娘的情形,至于那两件宝物的存放之处,请恕天机不可泄漏,须得蓝老弟费神一猜了!」
    说完,将杯中酒喝乾,便起身离席。
    韩剑平、蓝启明,「七星岛主」狄长青等人,也自干杯离席相随!往后宅而去……
    穿过了几重院落,便来到那三间精舍,锺离汉推开当中一间的房门,揖客入室。
    韩剑平和蓝启明闭目一看,但见房中的灯光与陈设都一如昨夜,并无异状,侧耳细转右边的套房里面也没有丝毫声息。
    锺离汉「呵呵」一笑,道:「白姑娘便在这套房中,请三位随我进去待茶!」
    说完,便掀起套房的门帘,领着韩剑平等三人跨进房中,那知──他前脚刚一进门,口中却陡地「咦」了一声,愕然呆立!
    韩剑平和蓝启明抢着挤进房内,迅速闭目四下一扫,只见房中陈设极为华丽,那两个服侍新娘子的喜娘,象是泥塑木雕般对立在一张绣榻之前,榻上空空如也,那有什么「美人狐」白牡丹的踪影!
    锺离汉怔了片刻,立即快步上前,闭目将那两个喜娘略一察看,便双手齐扬,在她们肩上一拍一拍!
    两个喜娘齐地呻吟了一声!浑身一软,「噗通」跌坐地上!
    锺离汉「哼」了一声,低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快起来!」
    两个喜娘挣扎着起来,随即双双跪下,讷讷道:「奴婢无能,有亏职守,求庄主…
    …」
    锺离汉沉声喝道:「少啰嗦,有话站起来说!」
    两个喜娘连声应是!站起身来,低头垂手肃立。
    锺离汉面色一沉,问道:「是什么人把新娘请去了?」
    两个喜娘齐声应道:「不是,是新主母自己走的!」
    此言一出,韩剑平与蓝启明不由心中一震!说不出是诧是喜,却又有些不大相信!
    锺离汉「哦」了一声,摇头道:「竟有这等怪事?」目注右首的喜娘,沉声又道:
    「你且将事情经过说来听听,不得扯谎!」
    那喜娘想了想,答道:「在傍晚时分,奴婢等刚刚将外间的灯点亮,回到房间里,正准备亮灯之际,忽见新主母的身子动了一动,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奴婢们以为有什么不妥,遂一齐过去,打算将她扶住,谁知我们的手还未伸出,新主母突然娇笑一声,其快无比地出手将我们的穴道制住了……」
    锺离汉「哼」了一声,骂道:「蠢材!就算她有什么不妥,只要一个人去照料就够了,何至于一齐着了人家的道儿!」略为一顿,沉声又道:「后来呢?」
    那喜娘垂头道:「新主母制住我们之后,便起身脱去礼服,并笑嘻嘻地说道:「姑奶奶本当取你们的性命,但瞧在这几天来服侍得还算周到的份上,权且饶了你们!」,她说完之后,便自行将灯点亮,写了一张纸条,放在我的怀中……」说时,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摺得什分整齐的纸条,双手星与锺离汉,续道:「就是这张纸条,请庄主过目!」
    锺离汉接过纸篓,打开一看,登时脸色微变,急急问道:「你看见她拿走了什么东西没有?」
    那喜娘嗫嚅答道:「她……她……好象是……把庄主的……万……万年温玉宝笛…
    …」
    言还未了,锺离汉已「」了一声!晃身掠至墙角的一具高大的壁橱前面,将橱门拉开,探头伸手在橱里一阵掏摸,终于两手空空,铁青着脸转身走了过来,瞪着两个喜娘,大喝道:「蠢东西!你们看见她拿走了我的心爱的宝笛,为何不……」说到此处,方才想起她们那时候已经言动不得,怎能出声叫喊,不由爽然一叹,住口不语!
    这时,「七星岛主」狄长青方才有机会开口,他轻轻咳了一声,目注锺离汉,说道:「老员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锺离汉的姅脸微微一红,恨恨道:「不用谈了,想不到三十岁老娘竟会倒棚娃儿,栽在小娘们的手里,真是倒霉到家了!」
    狄长青诧道:「莫非那「美人狐」白牡丹,竟是与「神拂魔尼」玉师太串通好了,来骗老员外不成吗?」
    锺离汉「哼」了一声,方待开口……蓝启明忽然「嘿嘿」冷笑道:「老员外不但武功高绝,仁义无双,并且演技之精湛,真令人叹为观止,佩服之至!」
    锺离汉愕然问道:「老弟此话怎讲?」
    蓝启明冷冷道:「这场「空房遁美,大变活人」的好戏,老员外演来丝丝入扣,表情逼真,若非炉火纯青,曷克臻此?」
    锺离汉勃然变色道:「怎么?老弟认为这桩事情定假的不成?」
    蓝启明点头冷笑道:「岂敢!」
    锺离汉直气得脸上的肥肉不住颤抖,一把将「美人狐」白牡丹所留的纸条,塞入蓝启明的手中,呷道:「拿去看,这也是假的不成?」
    蓝启明撕开纸条,仔细看了一遍,登时双眉征皱,顺手递与韩剑平,默然不再开口。
    韩剑平接过一直,只见上面写着两行潦草的字迹:抛砖为引玉,含笑入金屋!
    且将凡夫物,遂与洞中仙!
    他虽然未见过「美人狐」白牡丹的笔迹,但这纸条上的字句,不但书法娟秀,分明是女人手笔,并且也颇像「美人狐」白牡丹的口气,不由心中暗喜!
    锺离汉眼见二人脸上的神情,登时面孔一板,冷冷说道:「怎么样?蓝老弟不再说这场戏是我自导自演了吧?嘿嘿!年纪轻轻,便学会信口开河,若不看在你师门份上,使得好好教训你一番!」
    蓝启明被刮得俊脸通红,却又无话可说,怔了半晌,方迸出一声冷笑,轩眉说道:
    「白姑娘人不见面,随便你怎么都行!」
    锺离汉「哼」了一声,转对那喜娘道:「她走了有多久?」
    那喜娘想了想,答道:「大约半个时辰不到!」
    锺离汉点了点头,随即面向窗外,沉声喝道:「外面是谁值班?进来!」
    喝声一落,便听房上有人应了一声,随即匆匆走进一个黑衣劲装少年,朝锺离汉微一屈膝,垂手恭立!
    锺离汉沉声问道:「半个时辰以前,你可曾发现有人山庄没有?」
    动装少年躬身答道:「半个时辰以前,曾瞥见一条白色人影,从本庄的后门离去,弟子当时以为是来贺喜的宾客,同时又未奉令谕,是以没有拦阻!」
    锺离汉「哼」了一声!喝道:「蠢东西!快下去传出百里紧急迅号,着各隘口立即大举搜查,一发现有外人的踪影,立即拦截,并发急讯回报!」
    劲装少年恭声应是,行礼退出。
    狄长青「咳」了一声!道:「老员外莫非打算把她追回来?」
    锺离汉闻言,扫了韩剑平和蓝启明一眼,冷笑道:「这档事情,就算我肯把她放走,怎奈别人不愿意,也是无法之事!」
    狄长青沉吟道:「老员外有这把握么?」
    锺离汉「哼」了一声,道:「凭那贼婢的一点微末道行,还怕她飞上天去!」
    说时,只见那动装少年又匆匆走进来,恭身禀道:「后山东北六十里第五隘怠报,已发现白衣女子一人,现正拦截中!」
    锺离汉微一颔首,挥退动装少年,转对韩剑平,蓝启明,狄长青三人,笑声道:「三位有没有这兴趣,跟老汉到幕阜山走走?」
    他说话之时,脸上已恢复了笑容,神情也开朗得多,显见对于擒捉「美人狐」白牡丹之事,已有十分把握!
    韩剑平和蓝启明互相望了一眼,遂同声答道:「这场好戏尚未唱完,我们这跑龙套的怎好意思不奉陪主角上台呢!」
    狄长青也笑道:「兄弟既已插进一揤,自当舍命陪君子的了!」
    已拔锺离汉「呵呵」一笑,道:「好,请恕老汉有僭了!」微一拱手,步田精舍,衣袂微振,人已拔空而起,向庄后飞去!
    韩剑平,蓝启明,狄长青等人也相继出门,飘身上房,各展独门轻功,随后紧紧追去……淡淡月色之下,但见四条人影,首尾相衔,仿似流星过渡,宛如行云流水一般,飞驰于田野之间,眨眼便已进入幕阜山区!
    四人当中,以锺离汉身材最胖,但一路上,却始终以一肩之差当先领路,而韩剑平,与狄长青等三人,竟然难分轩轾,晃眼间奔出了数十里路,谁也没有慢下半步!
    韩剑平一面飞驰,一面侧顾蓝启明,用「蚁语传音」功力,微喟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休看这老儿如此肥胖,轻功竟有这高造谐,我打算不论他为人如何,都得好好想法拉拢拉拢才对!」
    蓝启明也用「蚁语传音」冷笑道:「这老家伙依老卖老,等我抓住机会时,不好好作弄他一番才怪呢!」
    忽听锺离汉「咦」了一声!身形陡地一顿,一折,迅快绝伦地转向左侧一片疏林掠去!
    韩剑平等人随后进入杯中,只见稀疏的树影下,呆立着四个状如泥塑木雕的黑衣劲庄汉子!
    而锺离汉方自双手连挥,替他们解开受制的穴道!
    再一放眼四望,却没有发现「美人狐」白牡丹的踪影,显然她已飞过了这一道隘口!
    锺离汉将四个动装汉子的穴道解开以后,便沉声喝问道:「人呢?」
    一个似是为首的动装汉子垂手低头道:「属下无能,竟让她闯过隘口,求庄主……
    」
    锺离汉沉声喝道:「少废话,她向那方逃走,走了有多久?」
    那动装汉子道:「方向依然是东北,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
    锺离汉点了点头,转向东北方望了一眼,衣袍微扬,疾驰而去!
    韩剑平和蓝启明紧紧相随,同时,心中对锺离汉又增加了几分警惕!
    四人飞驰了二三十里的光景,忽见前面岗峦之间,突然冒起一团碗大的红光,冲霄直上空中……锺离汉乍见之下,脚步立时一顿,注目观望……谁料那团红光,在空中略一翻腾,便条然熄灭!
    锺离汉登时脸色一变,撮唇发出一声长啸!双臂一振,身形立如离絃劲弩,带起一阵破空之声,同着红光明灭之处飞掠而去!
    韩剑平等人,情知前面的隘口必然又有变化,遂一齐加劲,尽展所长,相继破空追去!
    不消多时,已接连翻过两三座山头,抵达那团红光升起的附近!
    朦胧月色之下,四人目光所及,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锺离汉更是急怒交迸,大喝一声,几乎晕倒过去!
    只见在一道山切出口的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八具尸骸,都是衣衫尽毁,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睹!
    静静的夜空中,飘荡着一阵闻之欲呕的血腥气息!(请续看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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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黄鹤楼头、仙踪再现
    再现这现场的情景,委实太以出人意料,尤其是锺离汉,更为骇怒于他的一切布置,竟然如此地不堪一击!
    因为,自他们眼看信火升空,以迄赶到现场,为时纵未超过半盏热茶,而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防守这一道隘口之人,竟已全数毙命,可见那出手袭击之人,若非在数量上占绝大优势,便是身怀奇绝的功力!
    锺离汉略一镇定激动的心情,立即闪动一双如电的目光,静立原地,缓缓向四周搜索……韩剑平、蓝启明、狄长青等人,早已四散开去,在周围十丈以内,逐步朝当中缩小范围,对一草一木都不放过地仔细察看……可是,当他们搜遍了这方圆十丈以内的地方,竟没有发现一丝曾经动手搏斗的痕迹,彷佛这八个守隘之人,是在毫无防备之下的同一时间中,被人以极厉害的手法或兵刃暗器所伤!
    但若以「美人狐」白牡丹的武功而言,她绝不可能在举手之间,将这八名守隘之人尽数击毙,并且手法之狠毒,亦不似是妇人女子所为!
    现场既无法寻出线索,最后,只好在那八具尸体上面找寻答案!
    就在他们围拢尸体旁边之縩,立即发现第四具尸体的衣襟下面,隐隐露出一角似是信柬的黑色的纸头!
    锺离汉略一注目,便随手捡了一段枯枝,潜注内力,用枯枝的尖端轻轻搭住纸角,往外一抽!
    一张黑色的信柬,果然应手抽了出来!
    锺离汉依然运聚内力,用枯枝将这黑色信柬沾住,凑近眼下观看……韩剑平等人自然不好意思拢过去看这信柬上写的什么,但是,却发现锺离汉的脸色,竟然迅快地出红而白,由白变青,最后,竟「呵呵嘿嘿」地大笑起来……这种笑声,听来刺耳之极,可见信柬上的字句,必然十分鸡看,否则便不会使人发出这般怒极反常的神情!
    半响,锺离汉的笑声方才渐渐止住,狄长青「咳」了一声,开口道:「老员外!这信柬上写的是什么?」
    锺离汉「哼」了一声,用枯枝沾住信柬,递到狄长青的面前,狄长青闭目一瞥,脸色微变,默然不语!
    锺离汉手腕略动,那张黑色信柬便离开枯枝,冉冉朝韩剑平飞去!
    韩剑平神功微注,袍袖一抖,发出一股无形潜力,用袖角将信柬虚空托住,他和蓝启明一同凝眸瞧去!
    只见信柬上面,写着四句似诗非诗,似歌非歌的白色字迹:「神仙纳妾乐如何?陪了夫人又折兵!
    若然不服心中气!请到崂山拜秘魔!」
    韩剑平看罢,袍袖一抖,将信柬飞向锺离汉,问道:「阁下对此有何高见?」
    锺离汉仍用枯枝接住信柬,「哈哈」一笑!说道:「高见!人已丢了,除去还他一点颜色以外,还有什么好办法!」
    狄长青蹙眉道:「这件事据老员外的判断,是否「魔心秀士」古玉奇亲手所为?」
    锺离汉「哼」了一声!冷然道:「要是那魔崽子亲自出马,我这几个部下也算死得不冤,我也用不着生这大的气了!」
    狄长青道:「那么,这件事情定他派人来干的了?」
    锺离汉冷冷道:「不管怎么样,反正这档子事,乃「秘魔庄」之人经手,已毫无疑问,不怕他不认账!」
    韩剑平接口道:「既然已查出证据,我们这就动身追赶,也许还来得及!」
    锺离汉摇摇头道:「一出了这隘口,便不是老汉的地力,同时,北上的大路地分作三条,我们怎知那些魔孙子走的是那一条?」
    韩剑平道:「那我们便分三路追赶便了!」
    锺离汉沉吟道:「基本原则固然是要分路追赶,但也不见得会有希望……」
    蓝启明冷冷截口道:「难道老员外对这事就算了不成?」
    锺离汉「哈哈」一笑!目注蓝启明,说道:「老弟莫要拿话来激我!即使追到崂山「秘魔庄」,也要古玉奇还我一个公道!」话声微顿,目光一扫狄长青与韩剑平,沉声道:「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到崂山一行?」
    狄长青略一沉吟,说道:「老员外要去,我当然奉陪,不过,假如在半路上将古玉奇的手下追到,并夺回白姑娘时,又怎样处理?」
    锺离汉笑道:「那事情便更简单,只要将人、赃一并押赴崂山,若古玉奇那魔崽子还有何话说!」
    韩剑平道:「好!我们这就动身!」
    锺离汉摇头笑道:「老汉有家有业,不比二位了无牵挂,这一趟出远门,须得先回家去安排一下才好,你们先请便了!」
    狄长青接口道:「我也有点私事,须往九宫山一行,我们只约个时间,在崂山会齐如何?」
    韩剑平闻言,情知这两人必然还另有打算,遂也不便勉强地目注锺离汉,微笑道:
    「那就请员外定一个日子便了?」
    锺离汉略一沉忖,说道:「九九重阳之日,我们作一次崂山登高之会如何?」
    狄长青略一盘算,便自点头应诺。
    韩剑平朗声一笑,道:「明年九九游南海,今岁重阳上崂山,这种巧合,倒也颇为有趣,韩剑平与我蓝五弟就此告别!」
    言罢,拱手一礼,与蓝启明双双展开身形,朝出外疾驰而去!
    二人出了隘口,下了山,在田野间奔行不远,果然发现三条方向不同的官塘大道,交叉汇合于一座小镇之间!
    此际,这小镇上的店铺住户,当然都已打烊歇息,韩剑平与蓝启明也明知镇上决不会获得任何的线索,但却仍然心存希冀地放缓脚步,进入镇中。
    待得两条大街走完,二人果然毫无所获,相顾苦笑地站在小镇的出口,面对三条分叉的大路,盘算如何选择!
    蓝启明东张西望了一会,两手一摊,目注韩剑平,失笑道:「四哥!你是洞中神仙,当然能搯会算了,何不指点迷津,替自己选一条正确的路线?」
    韩剑平苦笑道:「贤弟,你怎地说起笑话来了?」
    蓝启明笑道:「咦!那位「美人狐」白牡丹,不是要把锺离汉老儿那根心爱的「万年温玉宝笛」,慷他人之慨地送给你这位洞中仙么?」
    韩剑平俊脸微红地苦笑道:「贤弟休得乱开玩笑!」略一沉吟,忽然失笑道:「何去何从,既然难以选择,我们何不照着「三字经」中的指示而行,贤弟以为如何?」
    蓝启明有点莫名其妙地霎霎眼睛,说道:「三字经中有什么指示?」
    韩剑平笑道:「三字经中不是说:「曰南北,曰东西,此四方,应手中」么?贤弟难道忘记了?」
    蓝启明笑得弯腰捧腹,连声叫道:「妙!妙!四哥这一选择,简直妙得匪夷所思!
    」
    韩剑平笑道:「那么,贤弟是不反对的了?」
    蓝启明连连点头,笑声道:「同意是绝对同意,但当中这条路,究竟通往什么地方?我们得仔细研究一下,免得走冤枉路才划算不来呢!」
    韩剑平正容道:「管它通往什么地方,反正我们的目的地是崂山「秘魔庄」,只要重九当日能够到达便错不了!」
    蓝启明点头道:「四哥既然这样说,我们就碰碰运气,看看是否应乎其中!」话声落,已自展开身形,驰向中央的那条大道!
    黑夜随着二人飞驰的脚步迅快地消逝,转眼便月落星沉,天空已微露曙色!
    朝雾中,但见远方隐现一抹城垣。
    韩剑平与蓝启明一夜奔驰,此际都已有点疲倦和饥饿,极须觅地歇息进食,同时就便查探有无「秘魔庄」之人的线索,遂将脚步慢下来,朝城垣走去。
    进得城来,但见市街上的店铺已纷纷开门营业,二人便寻了客店,落脚歇息,打听之下,才知已置身咸宁县城。
    吃过早点,二人在房中略一调息,便已精神尽复,遂一同上街。可是寻遍了城中的客店,竟查不出半点端倪,显然「秘魔庄」之人,并未走这条路线,不由好生失望!
    二人回到落脚的客店,再三商量之下,觉得若往回走,万一叉选错了另一路时,便更不合算,只好碰运气便碰到底,仍按预计,北上武汉三镇,然后折向麻城,越大别山脉入皖省,取道上山东。
    计议至此,韩剑平忽然想起一事,「呀」了一声,目注蓝启明,关切地问道:「五弟,我记得在锺离汉老儿的庄中,当你赢了那个「铁掌」刘涛以后,你不是问出了关于令族叔昔年被害的线索了么?如今你要不要先到九华山去一趟?」
    蓝启明摇了摇头,道:「这事情暂时不忙去办,因为我听说那「九华山主」,在江湖中颇有侠名,在未得到十分确实证据以前,我不打算多生枝节,此外,目前应以拯救白姑娘的事情要紧,所以只好等去过蟧山之后,再作计较了。」
    韩剑平点了点头,遂吩咐店家预备午饭。
    吃过午饭,二人遂动身取路向北进发!
    沿途上,又是半点线索俱无,也未见锺离汉与狄长青赶来,平平淡淡地便抵达武昌。
    武昌古名江夏,又称鄂州,当江、汉会流之东,形势险要,城西的黄鹄矶土,便是那座举世闻名「黄鹤楼」!
    这黄鹤楼耸峙江干,居高临下,三镇形势尽入眼底,俯瞰滚滚长江,浩浩东流,更加上唐代崔颢的一首脍炙人口的话儿,愈发使得登临斯楼之人,一畅胸襟之余,兼兴思古之幽情,大有羽化仙去之感!
    韩剑平和蓝启明来到了武昌,第一步游屐所及,当然便是这座黄鹤楼了!
    这是一个晚霞满天的黄昏,黄鹤楼头,韩剑平笐栏把盏,远眺浩浩江水,不自禁地低吟着崔颢那首咏黄鹤楼七律,并发出一声无限感慨的微喟!
    蓝启明听得「噗哧」一笑,说道:「四哥,我们自从订盟以来,从未见你叹过一声气,今天有什么感触?莫非是怕「斯人一去不复返,情关千载空悠悠」么?」
    韩剑平摇了摇头,却又点头慨然道:「近日来这一连串事儿,都由于岳阳楼头,与「神环魔僧」一会而起,这其中,喜的是缔「武林八佾」之盟,忧的是来日困难重重,魔劫方殷,今日登临此名楼,自然免不了有所感触的了!」
    蓝启明摇头笑道:「我不是指的这些,而是说四哥的心中,究竟是念着何可人八妹?抑是那「魔铃公主」诸葛飞琼?和那「美人狐」白姑娘?」
    韩剑平被问得俊脸微红地,嘿然半晌,方始苦笑道:「贤弟怎老是拿我来取笑?」
    话声微顿,正色道:「明年九九重阳,何八妹自会赶到南海普陀,为兄实在用不着悬念,至于那个「魔铃公主」诸葛飞琼……」说至此处,忽然「咦」了一声,目注蓝启明,诧然道:「贤弟不是说过,我们的前途,定然颇不寂寞,有不少好戏可看,为何自从到了锺离老儿的庄院以后,这一路上来,竟没有再见到那「金童玉女」的踪影了?」
    蓝启明笑道:「四哥应该再加上一句话儿才对!」
    韩剑平愕然道:「我应该加上一句什么话儿?」
    蓝启明眼瞅着韩剑平,神秘她笑道:「除了为何不见「金童玉女」的踪影以外,四哥似乎还有一句说:「怎地还不见「魔铃公主」诸葛飞琼前来相会才对!」
    韩剑平登时满面通红,连连摇头道:「胡说!胡说!五弟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蓝启明「哈哈」一笑,倏地神色一整,认真地说道:「玩笑归玩笑,说句正经话,据我的猜想,这时候不但是「金童玉女」,甚至诸葛飞琼本人,都正在同我们一样,为着追查「秘魔庄」的人和白姑娘的去向,而忙个不亦乐乎呢!」
    韩剑平道:「何以见得?她与我们并无多大交情,怎会为此而操心呢?」
    蓝启明摇头道:「四哥这话实在大火考虑,试想她如果不关心我们,为何要指引我们去见锺离老儿呢?至于在后来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大出意料,我相信并没有在牠的预计以内,所以我敢保证,她必然要把这事替我们解决不可,否则便对不起她一番送袍赠箫之情了!」
    韩剑平闻言,沉吟道:「贤弟这番分析固然有理,但我却始终想不透,她为何要对我们这般关怀,只可惜李大哥不在,否则总可以研究一点头绪出来!」
    蓝启明披披嘴唇,笑道:「这点小事,还用得请李大哥来研究么?不是我蓝小五夸口,我好像已有预感,她也许正和我们走的同一路线,说不定马上就会在这黄鹤楼头出现呢!」
    韩剑平听麓启明这般一厢情愿的说法,虽然大不以为然地连连摇头,但两道眼神却不由自己地向楼梯口瞟了一眼!
    谁知,这一瞟之下,他的眼神竟再也收不回来,凝结在楼梯口上!
    原来。就在这时候,楼梯口突然土来了一个人!
    奇怪的并不是此人脚步轻灵,上楼梯不发出半点声响,而是他的相貌和身材,竟与锺离汉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般!
    圆圆的脸孔,飘拂的柳髯,矮胖的身材,不是锺离汉是谁?
    韩剑平乍看之下,几乎久便待出声招呼,却被蓝启明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脚,而将那句快到唇边的话猛地咽了回去,顺手举筷挟了块酥鸡塞入口中,并对来人再次闪目打量!
    这一细心观察,果然发现了此人有一点与锺离汉大大不相同之处,那就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以至整个脸孔的神,无一不是死板板,冷冰冰地,一点表情也没有,迥异于锺离汉那付笑口常开的脸面!
    同时,这矮胖老人似乎也不认识韩剑平与蓝启明,上得楼来,眼眨也投眨一下,便自顾在一寸靠近楼梯口的座头坐下。
    韩剑平暗地哑然失笑,方待掉头与蓝启明说话,忽听一阵急促的楼梯响声起处,眼角余光已瞥,见一个颇为熟悉脑袋已在梯口晃动,不由心头一震!
    上楼之人已随着楼梯,一级一级地显现,先是一颗乱发蓬髯、浓眉大眼,面容黝黑的脑袋,踉着便是一里百结鹑衣,然后是一条矩裤,两条泥腿,一双草鞋!
    此人手持铁拐,背着葫芦,正是韩剑平渴欲与之商量研究的「铁拐酒仙」李玄。
    这一来韩剑平自然喜心翻倒地便待起身出声招呼……李玄上得楼来,一眼发现韩剑平、蓝启明也在楼上,脸上登时掠过一丝诧色,脚步微微一顿,及至看出韩剑平有起身招呼的企图,又忙不迭一眨眼睛,把头一摇,便走到那矮胖老人的座头,一屁股坐在矮胖老人的对面!
    韩剑平见状,又是一愕,硬生生把已经到了唇边的「李二哥」三个字咽回腹中,伸手抄起酒壶,替蓝启明斟了一杯,以作掩饰!
    二人方自举杯就唇,耳中已响李玄的怪笑之声!遂一齐用眼角瞟去,看个究竟!
    只见李玄正自姆指双翘,对着矮胖老人怪笑说道:「锺离朋友好快的脚程,我这跛子简直是望尘莫及,端的令人佩服!佩服!佩服得紧!」
    这一番明褒暗眨的讽刺话儿,矮胖老人听了居然无动于衷地连面上的汗毛也未动一下!
    但那「锺离朋友」四字,却听得韩剑平与蓝启明俱不禁心头一震,暗叫一声:「怪!这老儿怎地也姓锺离?」
    二人心中略一思忖,便立即恍然明白,这老儿乃是被李玄看中,定为「武林八佾」
    之内,倘告悬缺的「锺离权」候选人!
    此老若论外表与姓氏,倒也颇为合适,不过他的人品与武功上面,是否够得上资格?李玄什么地方把他遇上?看双方的关系,似乎颇有文章,为何李玄竟故作神秘的运招呼也不打?
    这连串疑问,真蹩得韩剑平与蓝启明好不难受!
    只听李玄怪笑了几声,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地又开口道:「好吧!我们这第一场赌赛,就算我老花子认输,现在便第二场比赛开始,你约的人呢?」
    矮胖老人神情木然,冷冷说道:「就来!」
    此人说话,似是吐字如金,珍贵之极,末一个字刚刚离开嘴唇,便立即闭口,生怕嘴唇多张开一下子,便会伤了元气一般!
    李玄颇不耐烦地浓眉连轩,一只怪目注定矮老人,冷笑道:「人不在此,当然会来,但我老花子千里迢迢,从闽海陪你到这黄鹤楼来,并非专为欣赏你的冷面孔,须知你所约的人,关系我们的赌宝,我老花子当然有权先弄清楚……」话声微顿,沉声又道:
    「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
    矮胖老人仍自冷冷答道:「怪人!」
    李玄「哼」了一声,道:「我知道当然是个怪人,否则也不会和你老兄拉上关系,不过,究竟怪到什么样子,你总得先说明一下吧?」
    矮胖老人嘴皮微动,冷冷说道:「见面自知!」
    双方这一问一答的情形,只瞧得韩剑平暗暗好笑地用「蚁语传音」功力,对蓝启明道:「五弟,李二哥平日仗着一张利嘴,在我们弟兄间占尽了上风,想不到这会遇着对手,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这时,李玄似乎已不愿再开口,挥手吩咐跑堂的伙计端上酒菜,便自斟自饮,据席大嚼!
    矮胖老人也不和李玄谦让,搬了几样菜肴到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地举筷进食!
    蓝启明冷眼旁窥了一会,方才用「蚁语传声」回答韩剑平道:「李二哥可能是得失之心太切,故而当局者迷,失去了对付这类人物的方针,若然换了我蓝小五,哼哼!要不把这老家伙……」
    说至此处,忽见楼口施施然走上来一个貌相文秀,身穿儒衫的书生,遂倏然住口,冷眼注视着来人的举动。
    这书生刚一上楼便摇摇摆摆地踱着方步,走到矮胖老人面前,抱拳长揖,并斯斯文文地说:「先生真信人也,请受晚生一礼!」
    矮胖老人连看也不看这书生一眼,大剌剌地受了一礼,却连身子也没有挪动一下!
    书生温和她笑了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大红柬帖,双手递与那矮胖老人,恭声说道:「请老先生赏光!」
    矮胖老人依旧自斟自饮,举筷挟菜,理也不理!
    书生待了一会,忽然笑道:「老先生想是嫌晚生这付面孔不够资格,那我就换过一付便了!」
    话落,缓缓一个旋身,同时举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待得面对矮胖老人之时,竟然变作一个皓首鍡髯相貌清的老人!
    韩剑平与蓝启明不禁暗赞一声:「好高明的易容之术!」却又同时暗忖:「此人究竟是何来历,那张大红柬帖又是代表什么?……」
    正思忖间,那书生幻变的「清老人」已对矮胖老人一拱手,声音也显得苍老地含笑说道:「锺离兄!久违了!」
    这短短的两句话语中,似乎充满着无比深厚的感情,彷佛多年老友异地相逢一般激动!
    矮胖老人听了,登时微微一震,酒杯停在唇边,筷子也逗留在菜盘中,那一双凝冷的目光,大有闪闪欲动之意……「清老人」手掌一翻,便又露出那张大红柬帖,急切地说道:「锺离兄,请给小弟一个薄面,来喝一杯水酒!」
    或许是那张大红柬帖的刺激力量,竟然使矮胖老人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依然饮啖如故睬也不睬!
    「清老人」淡淡一笑,缓转过身子,又复举手一抹面孔,猛地一旋身,竟然变成一个横眉怒目凶神恶煞的「虹髯大汉」将手中大红柬帖对准矮胖老人的面前,猛然一送,厉声喝道:「锺离老儿!你敢不敢接这柬帖!」
    谁知,他这张柬帖的一送之势,虽然又猛又急,有若一柄利刃,但到了矮胖老人面前三寸距离,卸似碰在一睹坚韧无比的墙上一般,竟不能再透进半分!
    这一来,顿令韩剑平与蓝启明得暗自骇然,同时,却听李玄微微「噫」了一声……
    说时迟,「髯大汉」已倏地收回柬帖,霍地旋身,并举手一抹面目,转来时,已换了一付阴森冰冷的面目,两道令人悚慄的森冷目光,注定矮胖老人,阴恻恻地说道:「朋友!你有没有胆量,看我最后三付面孔?」
    矮胖老人鼻孔里冷哼一声,尚末开口,李玄已怪笑连声地说道:「妙!妙!原来尊驾竟是「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手下,号称「双奇一怪」的「七面怪人」宇文化,听说你那最后三付尊容,颇为有趣,就算锺离兄不敢看,我老花子也代他答应了!」
    「七面怪人」宇文化冷冷地扫了李玄一眼,仍自注视着矮胖老人,冷然不语。
    矮胖老人缓缓转过头来,也用他那一双凝冷的目光,望着「七面怪人」宇文化,冷冷说道:「三更在蛇山见!」
    「七面怪人」宇文化冷冷地应了声:「好!准定三更,蛇山候驾,不见不敬!」
    矮胖老人这才缓缓转脸,对李玄冷冷说道:「请便!」
    说完,便自盘起双腿,垂下眼帘,竟然入起定来!
    李玄怪笑一声,朝韩剑平和蓝启明扮了个儿睑,便起身离座,一瘤一跛地走下楼去。
    韩剑平、蓝启明自然会意,遂吩咐跑堂伙计算过酒饭钱,跟着下楼而去。
    出了黄鹤楼,遥见李玄在前面一瘤一跛地装模作样,朝江边走去,二人心知他这般做作,必然尚有原因,遂也换了寻常脚步,远远尾随,同时并互相笑指烟岚,假装观赏江干落日的景色。
    一路行来,不觉已远离市尘,放眼四望,人烟渐稀,秋风挥面,但闻江涛拍岸之声音,地势颇为荒僻。
    李玄回首一望,随即一晃身,消失于江岸下面。
    韩剑平与蓝启明四顾无人,遂也齐展身形,追近李玄消失之处,引领一望,发现下面乃是一道高约三四丈的崖岸,近水面处有一块凸出的大石,李玄正自踞生石上,翘首相待。
    二人飘身纵下,蓝启明并笑声问道:「李二哥!你不是东游沿海诸省的么?怎会北来黄鹤?
    似乎大吃苦头地坠上了这么一个冷冰冰的老家伙?」
    李玄「嘿嘿」冷笑道:「小五休要先发制人地向我质问,你两人不也是北游幽燕的么,为何今天才到黄鹤楼来?这一段时间里,你们到那里去了?」
    蓝启明连连摇头,披咀笑道:「李二哥!你这付老大的面孔可以收起来了,你以为我蓝小五是好唬的么?」
    李玄怪目一翻,大喝道:「蓝小五!你好大的胆子,须知张老大不在,我李老二便仍然有资格对你摆面孔,你还不快把这些日子里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从实招来:」
    蓝启明冷笑道:「我的二哥!你丢人现眼在先,自然应该先供罪状……」
    李玄怪目连翻,倏地跃起,探手揪住蓝启明的衣襟,喝道:「我有什么丢人现眼之事,要自己供罪状?」
    蓝启明也不挣扎,却学着李玄的神态和口吻,怪笑了几声,一面孔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我们这一场赌赛,就算我老花子认输……」
    李玄「哼」了一声,松开了蓝启明……韩剑平趁机插进,笑声说道:「算了!算了!你两个真是难兄难弟,见面便忘不了斗咀取笑,我们还是快点研究正事要紧!」
    李玄侧目道:「大概是你在这一路上把小五纵坏了,不然他不敢这般放肆!」
    韩剑平「咦」了一声!道:「怪了!李二哥怎地平空扣了我一顶帽子?」
    蓝启明冷笑道:「韩四哥!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李二哥因为被人吃蹩,霉头十足,一肚皮冤水没有地方去吐,同时,又自知他这一趟东游,所获所遇,决没有我们的精彩,是以那得不冤水之上,再加一肢酸气地狂喷狂发?」
    李玄听得连声冷笑,睨视着盬启明,冷然问道:「不知道你们这一路上的所获所遇,究竟精彩到甚么程度,值得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说我大冒酸气?」
    蓝启明故作得意她笑道:「我们这一路上,端的是好戏连场,幕幕都精彩到极点,同时,还有一幕最刺激,最热闹的压轴大戏,倘未开锣!」
    李玄果然被蓝启明这一番话儿,说得半信半疑地侧顾韩剑平,扬眉问道:「老四!
    你较小五老实,可不许学他那样滑头,快点把真话说来听听!」
    韩剑平点了点头。便待把此行经过说出……蓝启明却摇头大呷道:「不行!谁叫他乱摆老大面孔,若想听我们的好戏,就非得先将吃蹩的经过招出来不可!」
    韩剑平实在也极想知道李文为何折向北游,以及那矮胖老人的来历,遂微微一笑,也附和蓝启明的建议,道:「李二哥!我们的事说来话长,同时也极需要二哥的研判,所以留待后面说出比较妥当,倒并不是五弟故意刁难,远望二哥先开金日好么?」
    李玄听罢眯起一双怪眼,在韩、蓝二人的脸上来回一扫,啧啧怪笑道:「难兄难弟这四个字,看来应该放在你们的头上才对!」话声一顿,耸了耸肩,说道:「也吧!反正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我们且坐下来,细说详端便了!」说完,便自盘膝坐下。
    韩剑平与蓝启明相视一笑,坐了下来,蓝启明并笑问道:「二哥!刚才在黄鹤楼上,听你说是从闽省而来,难道说,你就是和那个老胖子一路比赛炓裎,跑了数千里路不成?」
    李玄点头道:「一点不错!」
    韩剑平「哦」了一声,笑道:「二哥说的第一场赌赛输了,莫非你的脚下功夫,当真跑不赢那个又老又胖的家伙?」
    李玄「哼」了一声!摇头道:「就算我两条腿再不济事,也不见得会输给他!」
    韩剑平好奇地问道:「那你和他赌的是什么?」
    李玄苦笑了笑,道:「我们赌的是从泉州开始,一直到这黄鹤楼为止,只要我能够逗得他那冰冷的脸上,产生一丝半毫喜怒哀乐的表示,或者一次说出两句话来,便算我赢!」
    蓝启明失声笑道:「我不相信,以二哥的本事,竟会在数千里的路程中,逗不起他情绪的变化,掏不出他两句话儿?」
    李玄「哼」了一声,道:「事实的确如此,不然的话,我怎会让你来挖苦?」
    韩剑平含笑道:「那么,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李玄应道:「还不是想约他充个数,加盟「武林八佾」,一同到南海普陀,喝那诸葛飞琼的一杯寿酒!」
    韩剑平点头笑道:「适才在黄鹤楼上,看见二哥与他同席的情形,我和五弟便已猜到二哥的打算,但却没料到竟然以这件事来作为赌注!」
    蓝启明接口问道:「二哥!你这场赌赛已经输了,还有没有挽回的打算?」
    李玄怪笑几声,连连点头道:「我和他一共要赌三场,输了一场,还有两场可赌!
    」
    蓝启明笑道:「第二三两场赌的什么?相信一定比第一场精彩!」
    李玄摇头道:「蓝小五,你这一猜,却猜错了,那第二三两场赌赛,内容十分平常,并不见得比第一场精彩!」
    蓝启明尴然一笑,道:「我却不信,二哥且说来听听!」
    李玄道:「第二场赌养的条件是,如果他胜了那个在黄鹤楼相会之人,便算我赢,反过来,如果他败了,便算我输!第三场……」
    篮启明连连摇手道:「慢来慢来!这第二场赌的条件,大有文章!」
    李玄住口反问道:「有什文章?」
    蓝启明道:「这个胖家伙,是否很不愿意加盟「武林八佾」,同去南海普陀?」
    李玄略一沉吟,道:「他似乎是在两可之间,倒役有明显的不愿意,只表示不想这样随便就答应而已,你问这个则甚?」
    蓝启明目注李玄,笑声道:「我的李二哥!枉你聪明一世,懵懂一时,须知,这老家伙若是不愿意时,这第二场赌赛,二哥你便输定了!」
    李玄「哼」了一声:说道:「这种为了赢得赌赛,而甘愿牺牲名誉与别人的事情,大概只有你蓝小五做得出来!」
    蓝启明冷笑道:「昼虎昼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哥,这老家伙人品如何?你可曾仔细深刻地观察过?」
    李玄默然半响,摇头道:「这一层我还没有工夫考察过,但我敢肯定,他绝不至于坏到连自己的名誉都不要!」
    韩剑平点头笑道:「但愿二哥的判断,不至有什么差错,但倘若他与那个「七面怪人」宇文化门成平手之时,又如何?」
    李玄道:「那第二场便算和局,端看第三场来决定胜负了!」
    韩剑平含笑问道:「第三场赌的什么?」
    李玄笑道:「这第三场睹赛条件,颇为简单,只要能将对方指定的一件事情先行办到了,便算是赢家!」
    蓝启明连连摇头道:「完了!完了!我看二哥似乎已经注定要输了!」
    李玄怪眼一翻,冷笑道:「何以见得?」
    蓝启明叹了口气,道:「事实甚为明显,因为在这三场赌赛中,第一场二哥已经承认输了,而第二场万一是个和局时,则二哥纵然赢得第三场,也不过是双方平手而已,设或不幸……」
    李玄「嘿嘿」怪笑几声,打断了蓝启明的话头,截口道:「我以为你蓝小五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原来你这番悲观的论调,竟然是根据在我这方面,明显胜算甚高的第二场赌赛,嘿嘿!若不是看在韩老四的面子,真该好好教训你一番才对!」
    蓝启明摇头道:「这是二哥一厢情愿的看法,小弟实在不敢苟同!」
    韩剑平笑道:「你们不要抬杠了,依我看来,这第二场赌赛的胜负,关键在那老家伙的功力,是否比「七面怪人」宇文化高明?因为「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手下的「双奇一怪」,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望呢!」
    李玄怪笑道:「没有问题!我曾经亲眼见他施展武林中极为罕见的「摄引神功」,在洛阳桥上,用无钓丝,钓获一条重达十斤的红尾金鳞巨鲤!以此而论,可见他的功力,并不在我们当中的任何人之下!」
    蓝启明「哼」了一声!接道:「就算此人的功力高过我们,但他的来历如何?二哥是否清楚?」
    李玄微微一怔,随即怪眼双翻,喝道:「蓝小五!你怎地专在豆腐里找骨头?究竟安的什么心眼?」
    蓝启明慌忙双手连摇,道:「二哥莫要误会!试想我们「武林八墯,怎能容许来历不明之人参加呢?」
    李玄「嘿」了一声:道:「我只晓得他复姓锺离名秦,其它一概不知,因为……」
    话尚未完,韩剑平与蓝启明竟齐地「咦」了一声!
    李玄住口,诧然问道:「你们咦什么?」
    蓝启明笑道:「妙!妙!这个名字,简直妙极了!」
    李玄莫名其妙地问道:「锺离秦这个名字,有何妙处?」
    蓝启明笑道:「因为我和韩四哥已找到一位「锺离权」的候选人,名叫锺离汉,假如张大哥和吕三哥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时候,说不定便会来个锺离周,锺离商,甚至上朔五帝三皇,那岂不是妙到极点么?」
    李玄「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你们已找到一个「锺离权」的候选人了!不知此人的来历如何功力如何?你们又如何找到的?这回该轮到我李老二来问了!」
    韩剑平微微一笑,方待开口,蓝启明却抢着说道:「四哥,前半段应该由我来说比较妥当!」
    韩剑平笑道:「由你来说也无不可,但却不准你乱如作料!」
    蓝启明「嘻嘻」一笑,便将「魔铃公主」诸葛飞琼对韩剑平赠袍送箫之事说了,并朗吟那两首七言绝句,笑道:「李二哥!你看四哥是不是福齐天,居然荣获诸葛飞琼青垂魔眼?」
    李玄听罢,略一沉吟,忽然冷笑一声摇头道:「蓝小五,你想错了!我认为应该是圆睁魔眼才对!」
    蓝启明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为什么?」
    李玄怪笑道:「那诸葛飞琼既然以魔为号,当然不会是个好东西,她这一番作为,大概是已经探知何八妹对韩老四钟情,而韩老四对八妹也有意思,故此来上这么一手,此举如能攻破韩老四的心中防线固然正合了她的预计,即使老四不为所动的话,而让何八妹晓得老四收受了她的馈赠这回事,必然也会醋海兴波地与老四反目,甚至进而搅坏了我们「武林八佾」之盟,这一来,这个女魔头岂非……」
    话至此处,突觉嘴唇微微一疼,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登时下意识地抬手一拍,「啪」的一声,却未打着半只蚊虫,不由心头一动,怪笑一声!铁拐微顿,人已腾空而起,飞上崖岸!
    韩剑平与蓝启明见状,情如有异,遂一齐飞身纵了上去,并同声叫道:「二哥!什么事?」
    此际,但见暮霭沉沉,荒野寂寂,除了李玄对着一丛野草发呆之外,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
    蓝启明笑道:「李二哥!这几拫草儿是什么灵药,值得你去全神研究?」
    李玄「哼」了一声!伸手在草丛中掏出一张小纸片,转身递给蓝启明,浓眉连轩,冷冷笑道:「你看这张纸片,值不值得研究?」
    蓝启明定睛一看,原来纸上写着:「寄语酒仙留口德,谨防地狱第九层!」两句极为潦草的字!不由哈哈一笑,说道:「二哥!这第九层地狱是什么地狱?」
    李玄怪眼一翻,没好气地答道:「混帐!你是装傻还是卖乖?」
    蓝启明扮了个鬼脸,笑道:「这是二哥发表宏论卓见引出来的事情,怎能把气出在我的身上?」
    韩剑平皱眉道:「看这纸上的字句,分明是针对二哥适才那几句话而出,莫非留字之人便是诸葛飞琼?二哥可曾有所发现?」
    李玄「哼」了一声,喝道:「韩老四,你也学会说风凉话了!我若有所发现时,还会站在这里发獃么?」
    蓝启明忽然大笑道:「恭喜二哥!你这晚第二场赌赛,我敢担保赢定了!」
    李玄听得一愕,瞅定蓝启明,喝道:「小五!你耍什么花枪?」
    蓝启明扬了扬手中的纸片,笑道:「二哥!你不要乱骂人好不好!难道你还看不出这张纸片,便是你今晚必赢的保单么?」
    李玄怪眼连翻,道:「何以见得?」
    蓝启明朝韩剑平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事情非常明显,这张纸片,纵然不是诸葛飞琼所留,也必是她亲信手下的杰作,试想,她既然对四哥有意,自然爱屋及乌地对二哥有所关怀了,所以我敢担保那位「七面怪人」宇文化,今晚一定不会去见那锺离秦,这样一来,二哥不是赢了么?」
    李玄沉吟道:「你这番分析,固然颇有道理,但我却不太相信那女魔头会为了韩老四而让部下吃这个哑吧亏!」
    蓝启明笑道:「灵与不灵,三更便知,我们且先研究一下,到时要出个什么难题给锺离秦,去让他想烂脑筋,跑断双腿才好!」
    李玄点了点头,转头对韩剑平说道:「你们这一路上的故事,蓝小五已说了前半截,那后面的事情呢?」
    韩剑平道:「后半段的事情比较复杂,正要请二哥替我们参详参详!」
    李玄道:「既然如此,我们仍回到下面讨论便了!」
    三人遂纵落原来坐谈的巨石坐下,韩剑平便将如何得知锺离汉的消息,并将喜筵上发现「美人狐」白牡丹,以及如何侦查,如何谈判,如何发现白牡丹窃宝遁走,如何追踪,如何发现她被「秘魔庄」之人掳去等情节,详细说了。
    李玄静静听完,连连点头道:「这一连串事情,果然相当复杂,我也无法判断究竟是真是假!」
    韩剑平道:「二哥见闻广博,可知那锺离汉,到底是个什等人物?」
    李玄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名字,我也陌生得很,等将来见面时,或许能够认得出来,现在的确想他不起!」
    蓝启明笑道:「若论他的相貌,说来也颇为有趣,居然与锺离秦长得一模一样,其差别祗在神态上面,一个是冷若寒冰,一个是笑口常开,除此以外,几乎令人以为他们是一双孪生兄弟呢!」
    李玄「哦」了一声,沉吟道:「有这等怪事!唔唔!……我似乎想起来了……可是……不对不对……他两兄弟早已死去多年,怎会……」
    韩剑平笑道:「二哥这样自言自语,莫非已猜出这两个人的来历了么?」
    李玄点了点头,却又连连摇头道:「我也祗是猜猜而已,待我设法把这两个人聚在一起,再加以观察,才能确定,现时暂时且把这疑问,放在我的葫芦里再说!」话音微顿,扫了韩剑平和蘣启明一眼,道:「你们这一趟远上崂山,是否已有必胜的打算?」
    韩剑平摇头道:「如何打算,目前尚未有腹稿,到时见机而行……」
    李玄不以为然地截口道:「那时侯,你们的对手将不止是「魔心秀士」古玉奇,而是包括了锺离汉与狄长青,三面受敌,实在不胜应付,怎能不预打腹稿?」
    蓝启明突然拍手笑道:「有了!我已想出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李玄笑道:「我们弟兄当中,要数你的鬼板眼最多,快把你的一举两得之法说来听听!」
    蓝启明笑道:「今晚二哥就把这桩事倩,交给那锺离秦去办,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玄附掌大笑道:「妙!妙!小五这个办法,不止一举两得,实在可算一举三得!
    」
    韩剑平不解道:「明明只有两得,二哥怎说有三得?」
    李玄笑道:「这样一来便可以使冷面与笑面两个锺离聚首崂山,让我有个观察的机会,岂不是三得吗!」
    说完,万分高兴地解下背上的葫芦,就嘴狂饮!
    蓝启明伸手笑道:「二哥!一人独饮,最伤脾胃,快拿来让我和四哥助你一口之劳!」
    一个葫芦,在三人手中传来传去,言笑之间,不觉已接近三更,遂一齐起身,纵上崖岸,往蛇山而去。
    蛇山横亘鄂州城中,山势并不甚高,李玄等三人不消多时,便已抵达山巅,星光之下但见一片树林之内,那锺离秦早已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面!
    三人入得林来,锺离秦微微张目一瞥,便即合上眼帘,依然冷冰冰地毫不理睬。
    李玄等三人也不去理会,迳自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静观下文。
    时间在一片静默中悄然逝去,但听城中已隐约传来更鼓之声,正是三更三点!
    那「七面怪人」宇文化,果然不出蓝启明所料地,没有前来赴约!
    李玄怪笑一声!道:「恭喜!我也赢了!」
    锺离秦霍地睁开眼睛,凝注李玄,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赢了!」
    锺秦「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李玄又复怪笑几声!道:「锺离朋友!我们这三场赌赛中,彼此已各胜了一场,现在,分足输鸁的第三埸赌赛,是否可以开始?」
    锺离秦冷冷道:「随便!」
    李玄笑道:「好!现在我想麻烦锺离朋友跑一赵崂山「秘魔庄」去把「魔心秀士」
    古玉奇的一颗魔七,替我掏出来!你看是否可以办得到?」
    锺离秦冷冷一哼!两道冷若玄冰的眼神,注定李玄,半晌,方才一字一顿地冷冷说道:「你去把宇文化的七张面皮,给我剥下来!」
    此言一出,李玄等三人万想不到锺离秦竟会提出这么一个难题,俱不由为之一愕!
    因为「七面怪人」宇文化今晚之所以不来赴约,显然是为了要暗助李玄赢得第二场的赌赛,这种牺牲,无论是出于他的自愿,或是由于诸葛飞琼的命令,对李玄来说,都是极大的人情!
    常言道:受人点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怎能够反而将他的七张面皮剥下来,作为获胜的赌注?
    但李玄又势不能将吐出去的口水吞回来,承认自己失败地宣告这第三场赌赛作废!
    更何况李玄倘若认败伏输,则「七面怪人」宇文化的这一番牺牲,便显得毫无价值!
    李玄心念电转,仍然拿不定主意,遂怪笑连声地说道:「锺离朋友!你莫非嫌自己的面孔快要冷僵了,想换几张比较有人味的面皮么?」
    锺离秦闻言,仍自漠然不动地凝视着李玄,那两道冷冷的眼神,似乎更增几分逼人的压力!
    李玄无计可施,只好取下背上葫芦,「嘓嘟」狂喝了几日,一方面借以拖延时间,一方面在暗打主意之际,耳中忽然传来一缕其细如丝,但却十分清晰的语音:「老花子!不用怕,尽管答应好了!」
    李玄闻声以下,心头登时掠过一线灵光,遂放下葫芦,目注锺离秦,纵声怪笑说道:「好好好!魔心换人面,这赌注我老花子押了!」话声微顿,神色一整,沉声又道:
    「最迟于明年九月初一,我老花子准在「舟山定海」恭候大驾,看是你先取得「魔心秀士」古玉奇的一颗魔心,还是我先剥下「七面怪人」宇文化的七张面皮!」
    话声一落,只听锺离秦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身形未动,人已闪电般破空而起,在空中但见他袍袖一拂,便消失于黑暗的夜空中!
    这种奇快绝伦的轻功身法,纵令李玄等人都有一身绝学,也不禁为之微微咋舌,暗地赞一声:「好功夫!」
    韩剑平眼望着锺离秦身形消失之后,方自剑眉微皱地目注李玄,颇为不解地说道:
    「二哥!
    这第三场赌赛的条件,你怎能这般不如考虑地使答应了?」
    李玄摇了摇头,却遥注右侧数丈远处的一丛矮树,怪笑喝道:「树后的高朋贵友!
    适才多承指点,何不出来让我老花子敬你一口聊表谢意!」
    秋风瑟瑟,枝叶扶娑,却不闻那丛矮树后面,有丝毫反应!
    李玄「嘿嘿」怪笑道:「朋友既然这般面嫩,老花子祗好亲自请驾了!」
    话声出口,人已朝那丛矮树飞掠过去!
    韩剑平与蓝启明不知李玄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遂也跟着飞纵过去,闭目一看,但见枝叶扶娑,那有什么高朋贵友的影子?
    李玄喃喃自语道:「奇怪,我分明查听出这丛树后藏得有人,难道这两句话的工夫,人便飞上天去了不成?」
    韩剑平笑道:「二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和五弟那不曾听出这树后藏得有人呢?」
    李玄怪眼一翻,「哼」了一声,道:「刚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答应锺离秦的条件么?」
    韩剑平道:「不错,我认为纵然输了这第三场赌赛,二哥也不应接受才对!」
    李玄点头道:「当时,我实在也有这打算,但暗中却听见有人叫我答应……」
    韩剑平「哦」了一声,插咀问道:「二哥可听得出那人是谁么?」
    李玄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听不出什么人的声音,但当时我的直觉判断,认为那发话之人,纵然不是诸葛飞琼也必是牠的手下,故此我便大胆接受了锺离秦的条件……
    」话声微顿,一指这丛矮树,苦笑说道:「那时侯,我的确从那话声传来的方向,查出话声便是从这树后发出,却想不到就在两句话的工夫,竟会眼睁睁地让人溜掉,真是笑话笑话到了家了!」
    话刚说完,忽听蓝启明接口笑道:「二哥!你的笑话在这里呢!」
    李玄诧然望去,只见蓝启明正从右侧数丈远的另一丛短树中钻了出来,手中扬着一张纸片,快步走了过来!
    韩剑平皱眉问道:「五弟,你发现了什么?」
    蓝启明看了看手中的纸片,一面走,一面笑声念道:「可笑铁拐李酒仙,专门爱赌大胆钱,若然不看韩湘面,管教输得泪涟涟!」
    李玄怪眼一瞪,怪叫一声:「小五你胡诌些什么,拿来我看看!」
    叫声中,人已一跃上前,探手一把将纸片夺过来,注目一看,纸片上果然用炭笔写着这么一首字迹潦草的歪诗,不由这位平素滑稽突梯,专爱词人便宜的铁拐酒仙,弄得啼笑皆非!
    蓝启明朝韩剑平扮了个鬼脸,笑道:「如何?我不是说过,这一路上将是好戏连台,唱足输赢,热闹非凡的么?四哥这一下总相信牛皮不是吹的了吧?」
    韩剑平摇头道:「纵然她当真有意相助,但我总觉得这种行径,实在不……」
    蓝启明以指按唇,「嘘」了一声,截住道:「四哥说话小心,不要让她听见了!」
    李玄怪眼一翻,注定蓝启明,冷笑道:「蓝小五?敢情你曾经吃过诸葛飞琼这支魔头的大亏,所以把胆子也吓得小了,是么?」
    蓝启明「哼」了一声,说道:「二哥又乱拿帽子扣大了,慢说我不曾吃过她的苦头,就算当真有过这回事,也不见得会把我的胆子吓小!」
    李玄怪笑道:「那你为何处处那帮着她说话?」
    蓝启明耸了耸肩,道:「常言道得好,一百个朋友不嫌多,一个敌人却受不了,我认为在明年重九南海普陀会期以前,能与她保持一个非友非敌的微妙局面,总比较方便一些?」
    李玄冷笑道:「话虽如此,但我觉得她如这样跟韩老四缠下去,对何八妹总是个极大的威胁!」
    韩剑平俊脸微红,赶忙把话题扯开地对李玄笑道:「二哥,你的事情已告一段落,下面有何打算?」
    李玄笑道:「当然是跟你们一道,去捣一捣那马蜂窠,并设法救白姑娘出险,倘若有机会时,索牲先下手把「魔心秀士」古玉奇一颗魔心掏出来,使那锺离秦根本无法办到我给他的难题,我便笃定赢他了!」
    蓝启明连声笑道:「妙妙妙!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三人遂一齐下了蛇山,连夜望山东进发!
    由鄂入皖,直趋境讨,沿途上,竟然毫无所获,连锺离汉、狄长青、甚至锺离秦这几拨人也没有踪影!
    九月初七这一天,李玄等人已来到距唠山仅有二百里路程的诸城县境!
    三人进了县城,李玄首先提议道:「这几日来,我们昼夜赶路,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睡上一觉如今崂山已然在望,我们且先在这里把五脏庙好好修补一下,找间好客栈,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免,明天再走!」
    他这一提议,蓝启明第一个举手赞成,韩剑平自然没异议,遂一同往城中闹市走去。
    这时,天色约莫已近黄昏,闹市中的酒饭铺都正是上座的辰光,但见家家都食客如云,猜拳闹酒之声,响彻街衢,好不热闹!
    尤其是一阵阵美酒佳肴的香味,扑人鼻端,直逼得李玄不住地吞口水,铁拐摔,便已当先跨一家三开舖面名叫集英楼的大酒饭铺!
    楼下三五十忖座头,业已座无虚席!
    李玄等人目光一扫,俱不禁暗地眉头一皱!
    敢情这满座食客,几乎全部是横眉竖目,举止粗豪的江湖人物!
    这时,跑堂的已迎了过来,对韩剑平哈腰笑道:「爷们请上楼上雅座!」
    韩剑平含笑颔首,遂随着跑堂伙计,拾级登楼。
    李玄在后面对蓝启明一挤怪眼,摇头叹道:「真是自古狗眼看人低,只重衣冠不重人!看来,我这一身破衣裳,也该换换了!」
    蓝启明笑道:「我认为这样子才好,免得处处都要顾到门面排场而大破悭里,那才是真的划算不来呢!」
    说时,已然上完最后一级楼梯,但见这楼上雅座,虽没有楼下拥挤,但也坐了八九成,跑堂伙计领着韩剑平到一寸靠近角落的座头,候韩剑平点过酒菜,便哈腰退下。
    另一个跑堂伙计送上茶水面巾,韩剑平等人擦过手睑,便再次搴目四顾,竟然发现这雅座上的食客也全是武林中人!祗不过这人的衣着和举动,较楼下的来得华丽与斯文而已。
    韩剑平回过头来,低声对李玄道:「二哥!这样多武林豪客聚在一起,你可看出是什么原因么?」
    李玄摇了摇头,道:「这种场合,反正不会有好事情,我们最好少管闲事,修好了五脏庙,便快点找个地方睡觉。」
    说时,跑堂伙计已将第一道菜和酒端来,大家遂一面动筷吃喝,一面留神倾听食客们的谈话。
    这一细听之下,韩剑平等人愈发纳闷!
    原来,众人所谈的话题,竟尽是些什么宝宝选美等等,但却甚少谈及赛什么宝?选什么美?
    在什么地方赛?在什么地方选?……过了一会,大概是这些食客们已到了酒酣耳熟的程度,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忽听有人一指桌子哑着喉咙,颇为得意地说道:「不是兄弟夸口,这次赛宝选美大会,兄弟的玩意,不入选第一,也准可以得个第二!」
    另一个人笑声接口道:「近年来,谁不知道朱大哥的买卖十分兴隆,油水甚足,拿出来的玩意,当然不会差到那里去的了!」
    韩剑平等人闭目瞧去,见那说话之人,乃是个獐头鼠目,衣着华丽的中年汉子,正在笑嘻嘻地对同席一个黑脸大汉说话。
    这一桌的笑声还不停止,又听另一桌上,有人笑声:「黄老爷子!这次古大庄主举办的赛宝选美大会,固然是近年来一场罕见的热闹,但其真正的目的,您老人家可知道么?」
    韩剑平等人闻言,俱不禁心头一动,暗道:「古庄主?敢情便是指「魔心秀士」古玉奇?」遂一齐将目光朝这一桌上移去。
    这桌上,共生了四个人,上首是个貌相奇古的长髯老叟,左首是个面目生冷的蓝衣文士,右首是个生得丑魏无比的魁伟老者,下首则是个神采飞扬的白衣少年!
    只见那长髯老叟,眼望着白衣少年,问口说道:「因为明年九九重阳,乃是南海普陀,「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的双十华诞,古大庄主已接到寿柬,为了表示隆重起见,所以举办这次宝宝选美大会,准备在会中选出几样奇珍异宝,以及几名绝色美女,作为贺寿的礼物!」
    白衣少年「哦」了一声,笑道:「不知黄老爷子准备了些什么奇珍异宝?」
    长髯老叟捻须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便知!」
    白衣少年噘咀,说道:「凭老爷子的威名,难道还怕有人抢你不成?」
    长髯老叟呵呵笑道:「傻孩于,我当然不怕有人来抢,不过,若是我把那玩意儿的名字说出来,恐怕有人听了会睡不着觉呢!」
    他说刚说完,在满楼的笑语喧声中,忽然「嗤」地迸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冷笑!
    本来在这种场合,有人发声冷笑,并不足为奇,但不迟不早,偏在长髯老叟这几句话颇含傲意的话刚一住口之时,便显得有点尖酸的味道了!
    长髯老叟倒还没有什么表示,那白衣少年却已霍地站起身来,一双满含敌意地目光,朝左右一扫!
    谁知,满楼食客似乎并未注意到白衣少年的举动,依旧喧闹如故,也未有人停下手中杯筷!
    白衣少年双肩一扬,陡地大声喝道:「刚才冷笑的是那个鼠辈?有种的就站出来?
    」
    他这一声大喝,果然发生效力,楼上登时静了下来,所有食客的目光,尽朝他这边望过来?
    蓝启明低声笑道:「李二哥,你看这场闹剧,唱不唱得起来?」
    李玄微笑摇了摇头,方待开口,却听那白衣少年已再次大声喝道:「鼠辈再不站出来,休怪本少爷要得罪了?」
    楼上仍是一片寂熬?
    白衣少年勃然变色,身子挪动了一下,似乎当真要采取行动……长髯老叟摇了摇手,笑道:「傻孩子?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理他干什么,菜都快冷了,快坐下来吃吧,明天还要赶不少路呢?」
    白衣少年忿忿坐下,道:「黄河西岸,谁不钦仰老爷子的威名,那鼠辈竟敢公然藐视你老人家,晚辈实在气他不过!」
    长髯老叟呵呵笑道:「他既不敢站出来.便是害怕你了,你还气什么!」
    话刚说完,这静寂气氛中,突然又迸出一声「嗤」的冷笑!
    这一声冷笑,不但较第一声更为刺耳,同时,因为是在一片静寂当中,故而发声的方向和位置,也极为明显!
    所有食客的目光,不期然都集中向这个方向望去!
    这笑声的来处,竟然是在李玄他们这付座头的角落!
    白衣少年已自一声冷哼!肩头微晃,飘身掠起,迅速如风地凉到李玄他们这付座头,怒声喝道:「发笑的朋友是那一位?」
    李玄等人方自莫名其妙,这边的角落,仅有这一寸座头,但那冷笑之声的确是从这角落发出,而他们三人都明明不曾笑过,难道当真有鬼?
    这时,他们见那白衣少年过来喝问,本加以解释,但却看不顺眼此人跋扈飞扬神态,遂仍旧饮酒如故,睬也不睬!
    白衣少年碰了个闷钉,不由愈加恼怒,一双目光充满着恨不得把三人吃掉的神情,来回在李文、韩剑平、敼启明的脸上扫射,最后,突然凝注在李玄的脸上,厉声喝道:
    「老花子!是不是你?」
    李玄仰首喝乾了杯中剩酒,对蓝启明怪笑说道:「小五!你看我这一身破衣裳,真是到处吃蹩,触足霉头,这一下你该不说这样才好了吧?」
    蓝启明耸了耸肩,摇头叹息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唉唉!夫复何言!」
    二人这一吹一唱,登时逗得满楼食客,吃吃失笑!
    白衣少年更是气得双眉倒竖,满面通红!怒吼一声:「该死的花子!给少爷站起来!」
    喝声中,右臂疾探,五指如钓,朝李玄肩上抓去!
    这时,李玄的第二杯酒又已斟满,悠然举杯就唇,对白衣少年这凶猛的来势,恍如不觉,连看也不看一眼!
    这种镇定的神情,反而将白衣少年唬住了,他心中疑念一生,五指下落之势自然微微一缓,同时,耳中已听见长髯老叟笑声喝道:「蛟儿住手!不可任性!」
    白衣少年闻声,猛然一挫右肘,硬生生将抓落之势顿住,转头忿然叫道:「老爷子……」
    长髯老叟已含笑站起身来,摆手止住白衣少年,对李玄抱拳笑道:「小辈无状,请朋友恕罪!」
    人家早用笑脸相向,李玄自然不能不理,遂放下酒杯,起身还了一礼,怪笑道:「好说好说!我花子没有挨揍,这位小哥也未吃亏,两免了!」
    长髯老叟呵呵笑道:「朋友的是快人快语,咱们萍水相逢总算有缘,如蒙不弃,便请三位饮一杯如何?」
    李玄笑道:「只要有人会帐,花子是无不遵命!」说时,朝韩剑平、蓝启明一挤怪眼,微笑地道:「走,我们去扰那位朋友一顿,让我把银子省几个下来,买件新衣穿穿也好!」
    长髯老叟掀须大笑道:「朋友妙语如珠,谐趣横生,令人佩服:」随对白衣少年喝道:「还不快点代老夫揖客,还站在那里则甚?」
    白衣少年心中虽然颇不服气,但也不敢不听吩咐,只好寒着脸,朝李玄他们一拱手,道:「请三位移驾!」
    李玄等人起身离席,长髯老叟那边,自有跑堂伙计安排杯筷、座位,满楼食客,眼见一场好戏竟没唱成,俱不由有些失望,过了一会,楼上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长髯老叟亲自为李玄他们斟杯满酒,便自我介绍道:「兄弟黄戎,承黄河两岸的朋友们瞧得起,赐号「浊手神龙」……」伸手一指那蓝衣文士与魁伟老者,绠道:「这位是统领运河上下游三千里的「青风帮」总管,「夺魄神判」独孤乔,这位是泰山「朝阳堡」大堡主马腾,江湖人称……」
    说至此处,马腾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浊水神龙」黄戎便住口不语,侧顾那白衣少年,笑道:「这是我的师侄,名叫于洪蛟,年幼无知,远望三位多多指教!」
    李玄、韩剑平和蓝启明随着主人的引介,分别向「夺魄神判」独孤乔及马腾含笑颔首为礼,连称久仰!并由李玄把三人的姓名说了。
    「浊水神龙」黄戎等人听罢李玄的自我介绍,脸上都露出一些诧色地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是觉得这三个名字,竟似从未听见过!
    但「浊水神龙」黄戎久走江湖,阅历何等丰富,此际眼见李玄等三人,个个气度不凡,无论从那一方面看,都够得上武林高手之列,自也不敢以名字陌生而丝毫怠慢地连称久仰!
    李玄一口喝乾了「浊水神龙」黄戎敬来的美酒,怪笑一声,道:「黄老兄!你这般破费……」
    话尚未说完,突见「浊水神龙」黄戎的目光已移楼梯口,脸上神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李玄等三人见状微微一愕,也将目光朝楼口瞟去。
    那知,不看犹可,这一看之下,竟连他的脸色,也都不禁为之一变,相顾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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