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铃半剑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九章
    满山苍茫,全寺金黄。
    此刻夕阳已落,他们一行六人已来到光明寺前。
    那满山苍茫的自是无边暮色,而全寺金黄的却是那“锡瓦”、“铜瓦”、“铁瓦”三座大殿,只因宝殿的梁柱,窗棍都是铜皮包建;是以金光耀眼,佛光万丈。
    几人离开那亭子之后,先前听到的呼喝之声,竟是渐渐远去,及至走到光明寺前,已是全不可闻。
    欧阳云飞暗暗地舒了口气,暗自付道:“若是那发出呼喝的几人随后追来,眼下几人不是他们的敌手,那自己真要丢人现眼,连天南一派及公孙大哥的英名,也丧失殆尽了。
    他正自思付之间,已登上了十余级梯级,抬头望去,只见山间上正自走下一列灰袍大袖的僧人,为首一人,灰眉白袜手持佛珠,大步迎了上来,向马士彦朗声说道:“施主上山之时,也不到小寺略作愁息,方丈得报,甚觉遗憾得很!”
    马士彦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在下初登室山之时,本打算先拜会贵寺主持方丈,并转达家严的致候之意,只因……只因
    那灰盾僧人见他油油的说不下去,不禁一怔,方待询问,只听一声银铃似的娇笑,起自身侧,温红绡却接道:“只因他遇见了我,要随我先麟览一下峨嵋景色,是以未先行造访,不过却也无甚景色可观。”
    她这一轻启朱唇,银铃脆语,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连那一列灰袍大袖的僧人,也看得如醉如痴,只听“啪”的一声,那灰眉僧人手持的佛珠,竟然掉了下来!
    灰眉僧人低宣了声“阿弥陀佛”,赧然说道:“峨嵋风光,不在自日,都在夜晚,那‘百万明灯朝普贤,的奇景,最是难得一见!”
    温红绍娇笑一声,俯身检起摔落地上的那串佛珠,冈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大和尚这串佛珠可是一百零七颗么?”
    灰眉僧人的高大身形微微一颤,但众人的目光俱被温红绡的声音笑貌吸引了去,全未注意,是以他低宣了声“阿弥陀佛”低低说道:“女施主猜的不错,贫僧这串佛珠,正是一百零七颗。”
    欧阳云飞听得暗暗称奇,心中付道:向闻和尚所带佛珠,多半俱是一百零八颗之数,而且这多珠子,多一颗少一颗,纵是目光敏锐已极,也无法在一见之一卜,便可看出。
    他心思本极缤密,又极好奇,此时闻言,不禁觉得大有蹊跷,遂微咳一一声,朗声说道:“姑娘一眼便看出一串佛珠少了一颗,真是了不起得很!”
    温红绡又是格格一笑,俏目斜睨,仿佛要把欧阳云飞的魂魄也要勾走一般,说道:“你说我了不起么?但是若比起三国时的张松来,我却要自叹弗如哩。”
    欧阳云飞避开她的目光,一整心神,道:“那张松能走马观碑文,目识群羊数,也不过是一种传说,未见得即是事实,比起姑娘来……”
    温红绡轻摇纤手,柔声说道:“别给我戴高帽子啦!我们费了这半天的唇舌,你也该觉得口渴了。”
    她又转向那灰眉僧人先将那串佛珠递了过去,说道:“大和尚是否要略施慈悲,招待我们一杯茶喝?”
    灰眉僧人略一犹豫,缓缓说道:“若按小寺的规矩,女施主是万万不能进入寺中听。只因各位俱是马施主的佳宾,也便等于都是小寺的佳宾。”
    他方自退步躬身,合十肃容,突闻石级东侧,苍郁古松之下,传来一声大喝:道:“慢着!”
    这一声大喝,宛如晴天霹雷,在场各人齐如在梦中惊醒过来,齐地闪目看去,只见衣挟翻飞,飘然落下三人。
    那三人俱是身穿葛布长衫,苍髯灰眉,斜背宝剑,三人的身材像貌似一胎所生一般,此时个个面容冷肃,并排挡住去路。
    “三位施主光临小寺,可是有什么见教?须知峨嵋一派,向来与世无争,无事不找事,但却也是有事不怕事!”
    出家之人虽是贫嗔之念已谈,但却也不易尽除,想是这灰眉僧人,此刻已动了真怒。
    岂知那三人齐地冷笑一声,齐地口齿启动,却听一个声音说道:“大和尚口口声声,说是无事不找事,但却正在找事,岂不是自欺欺人?”
    马士彦已自一傍忍耐不住,跨前一步,排众而出,大声说道:“你们三人是那里来的,须知在这四川地面,却是撤野不得!”
    那三人又自齐地冷笑一声,仍是一个声音说道:“风云三老,之名,你这娃儿虽未必知道,但‘武林三哑’之名,却该听人说过。”
    马士彦果然听得心神暗自一震,皆因这“武林三哑”本都是口不能言的哑吧,但却练就一种内家功夫,三人协力,即可发出如常人一般的声音来,而他们的三人合力搏击之术,更是天下闻名,却不知怎会成了“风云三老”?
    他心中虽自怀疑,口中却冷笑一声,说道:“在下不管你们是什么‘风云三老’或‘武林三哑’,今日来此扰乱的目的,却该说个清楚,若不说个清楚,尽管峨嵋派大发慈悲,放过你们,我马上彦……”
    一声震天大笑,发自三人口中,打断了马士彦未竟之言,说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胆敢日出狂言?”一顿续道:“老夫等也不与你一般见识,此来的目的,便是要……”
    他们瞥了温红绡一眼,竟自修然住口!
    温红绡听他们说话,却始终是俏目微睬,笑意盈面,默然不言,此刻见“风云三老”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说下去,遂娇笑一声,插口说道:“三位自称‘风云三老’定必是汉中‘风云堡’来的,便自然认识这疯癫少年。”
    她微微一顿,又自幽幽一叹说道:“这疯癫少年即是你们的少堡主,你们就该带他回去,免得在江湖现眼,那‘雾里神龙,陆云陪,虽是丢尽了人,但你们‘风云三者’却也不见得有什么光彩,你们说是么?”
    风云三老虽俱是六十以外之人,但也不敢接触温红绡的目光,他绡仰脸望天,干咳一声,沉声说道:“老夫三人此次亲奉保主令渝,离开风云堡,便是为了少堡主之事,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姑娘也该还老夫等一个公道了!”
    温红绡直笑得花枝乱颤,柔声说道:“哟!你们怎把事情扯到我身上来了?我只不过看这少年疯疯癫癫的可怜,才劝你们带他民去,你们可是看我一个女孩儿家,好欺负些是么?”
    忽听两声大喝,又是两人自温红绡身后闪出,其中一人沉声说道:“谁敢欺负温姑娘,便等于瞧不起我们‘五老谷’一般,须知五老谷的人却绝不容人欺负!”
    说话的两人,竟是温红绡在那凉亭中所见的两个黑衣劲装大汉。
    风云三老微微一愕,互望了一眼,竟突然纵声长笑起来,笑声一收、沉声说道:“老夫等虽见过那把我家少堡主弄得神魂颠倒的女娃儿一面,但也只觉俐和这位姑娘长得相像而已,如今不想你们五老谷的人。”
    那两个汉子齐声说道:“温红绡自然不是我们五老谷中之人,不然还称她温始娘么?”
    风云三老齐地一怔,道:“你们如此说法,就更叫我兄弟糊涂了!”
    两个汉子又自齐声说道:“你们本就溯涂,否则也不会在此无理取闹了。”
    风云三老何等身份之人,此时闻言,一齐面泛怒色,冷冷说道:“就是五老谷谷主匡庐逸士欧千乘,见着老夫等也不敢如此说话,想是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但见葛衣飘拂,风云三者的身形宛如行云流水一般,欺进至那两个汉干身前,各出右手,两只手抓向他们的肩头,另一只手却已将退路全部封死!
    那两个汉子虽是身手不弱,但若与风云三老比起来,却是相差天渊,眼看他们已是躲无可躲,眼看两只手已然触及他们的衣衫,却响起一声如雷大喝,道:“住手!”
    风云三老闻声微惊,收掌撤身!闪目看去,却见欧阳云飞正自满现不屑之容,做然卓立,遂大声说道:“叫老夫等住手的,可是你这娃儿么?”
    欧阳云飞做然答道:“正是!”
    风云三老强忍怒气,又自问道:“你叫老夫住手,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欧阳云飞冷冷说道:“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了。”
    风云三老自现身之后,便觉得好像在场所有之人,全都和他们作对一般,连他们的少堡主也是不发一言,只是神情痴呆的死盯在温红绡的娇靥之上,知道他定是色迷心窍了。能未卜先知,你的话放在肚子里不说出来,老夫等又……”
    他们的话被温红绡一笑打断,柔声说道:“他要说的话难道你们真不知道么?”
    风云三老满面愕然,方自一怔,却听温红绡轻喟一声道:“你们虽活了这大把年纪,好像都是吃红薯长大的。”
    风云三老沉声说道:“老夫等生长边睡,本是吃红薯长大的。”
    温红绡叶哧一笑,道:“那到真是名符其实哩,无怪我们心思这般迟钝了,他方才喝住你们,只因你们不但以大欺小,而且以众凌寡。”
    他一顿;转向欧阳云飞道:“你说我猜的可是?”
    攸阳云飞微微一笑道:“姑娘的心思,倒是剔透玲斑的很!”
    温红绡一笑说道:“只因我生长江南,从小吃藕长大的。”
    风云三老冷哼一声,冷冷说道:“转弯磨角,尽是废话,你们若认为老夫等以大欺小,以众凌寡,就一齐动手好了!”
    他们发觉以自己三人,进可合力众气成音,但说起话来,毕竟甚是生硬吃力,若是和这些能言善辩的后生小辈门口,终要吃亏,他们三人心意相通,互望一眼后,大喝一声,道:
    “你们还不动手,可是要等着挨打么?”
    三人六掌翻飞,立有六股徐柔的暗劲,缓缓涌出。
    白衣秀士马士彦眼见风云三老的掌势雄浑,那敢硬接,闪身一跃避开,口中却道:“小小的风云堡也敢和红叶山庄,五老谷和川中马家作对,那真是自不量力了。”
    他说话之间,五老谷的两名汉子早如惊弓之鸟般闪让开去,皆因他们方才几被风云三老一抓而中,是以此时再也不敢硬充英雄了。
    一时之间,他竟忘记了自己功力尽失。
    须知他这推出的两掌,若是撞在风云三老的掌风上,即使不死,也要筋断骨折,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股掌风呼啸而至:恰恰将那股掌风引开,紧接着晌起一声“阿弥陀佛”,原来是那峨嵋僧人出手相助!
    风云三老冷笑一声,道:“峨嵋一派当真是无事不找事,嘿嘿!出家的和尚,也是狂言欺人,天下能不大乱?”
    灰盾僧人又自朗宣了一声佛号,沉声说道:“三位施主在武林中辈份尊崇,却来欺负一群孩子,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但也不能坐视不管!”
    风云三老面上顿时现出尴尬之色,油油说道:“老夫等亲受堡主之命,要将少堡主和那迷惑少堡主的姑娘我回去,一齐听候堡主发落,只要这位姑娘随老夫等前往风云堡一行,老夫等便即离开。”
    温红绡实地黛眉微蹙,娇媚含嗔,薄怒说道:“看你们这三个老头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你们要我的应该是五老谷谷主匡庐逸士欧千乘之女,如今却要我随你们回风云堡,不知是什么意思?”
    风云三老面容一肃,说道:“那女娃儿虽自称五老谷谷主之女但面貌却与姑娘一般无二。”
    温红绡俏目微转,一扫风云三老,忽又格格笑道:“若是那位妃娘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呢?”
    “天下之间,面貌相同之人,除非孪生的兄弟妹妹,不然便绝不会如此酷似。”
    温红绡又自微笑说道:“那么你们风云三老定是孪生兄弟了?”
    风云三老齐地面容一愕,说道:“老夫等三人仍是结拜兄弟。”
    温红绡轻笑一声,说道:“那你们岂非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她一顿,又道:“其实,我猜你们连结拜兄弟也不是,不然,也不会自称‘老夫’了!”女孩儿家当真是心细如发!
    风云三老齐地面上一红,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温红绡的娇靥上顿时如罩寒霜,冷冷说道:“别这个那个的了,你们只不过是看我红叶山庄无人在此,我一个人势单力孤,便觉得好欺负而已……”
    突然之间,两声大喝同时响起,遂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谁说红叶山庄无人在此?
    谁说红叶山庄的人好欺负?小姐莫怕,我二人来给你出气!”
    语声未落,两条人影如飞坠流星,自那苍苍松树上飘落地面!”
    那两人一高一矮年约四旬,俱是一身红衣,红衣如火、两人的性格也是如火,落地之后,再不说话,各举兵刃,适向风云三老攻去!
    在场之人齐地一愕,风云三老却冷笑一声,道:“红叶山庄的人,当真是全不怕死,刚才在那凉亭之外,还没吃够老夫三人的苦头是不是?”想是温红绡等在离开凉亭后,所听到的喝之声,便是他们发出的。
    风云三老说话间,也已撤下背后的兵刃,迎了上去。
    欧阳云飞一旁大叫道:“又三个打两么,就是打胜了也不算本事!”
    风云三老冷哼一声,道:“你若看不顺眼,尽管出来助拳就是,老夫等已然说过,要你们一齐上的了。”
    须知川中马家的“飘花飞雨”扇法,也是闻名江湖,奇诡绝伦,此刻见马上彦施展开来,果然是洋洋洒洒,脱俗之至。
    五老谷的两名汉子,胆子又陡地大了起来,各亮兵刃,专找风云三老的空隙。
    但是风云三老以合力搏击之术,震惊江湖,此刻施展开来,只见剑势绵绵密密,泼水不透,当真是盛名之下,绝无虚士!他们两人那还有空隙可寻。
    十数招过后,风云三者的剑气罢风,竟将对方五人全都围了进去,旁观之人,只觉那两个红影越来越小,自影越来越小,两个黑影,已然不见!又过了片刻,只剩下一层蒙蒙青气,这青气越来越盛,连那光明寺的金光也自黯然失色。
    欧阳云飞直看得呆了!灰眉僧人也看得呆了,竟连那温红绡也不例外。
    他们都非料到风云三老会有如此身手,一时之间,全都怔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收场?
    但在风云三者的剑气罢风之中,却有一人暗暗思付,他先是大惑不解,继而郁怒填胸,终于大喝一声!,圈内发出喝声之人,是白衣秀士马士彦,但在同时之间,圈外边响起一声大喝,两声大喝在一起,竟自震惊了风云三老的心神,冲破他们的重重剑幕。
    风云三老本无心将他们五人伤在剑下,此时,闻到喝声,遂齐地收剑飘身,沉声说道:
    “娃儿有何话说?”
    马士彦冷笑一声,道:“我虽有话,却不是要向你们说!”原来温红绡却叶味一笑,抢着说道:“你们岂不闻君子动口不动手么?……”
    欧阳云飞沉声截断她的话道:“姑娘休要打岔!”
    温红绡樱唇一撇,黛眉徽扬地薄嗔说道:“帮你说话还不好!”
    但欧阳云飞却不再理她,向风云三老冷笑一声,道:“武林中规矩,讲的是单打独斗,但三位是动辄联手,只知倚多为胜,如此风云三老,实在令人失望的很!”
    风云三老齐地一愕,脸上露出惊惶之色,欧阳云飞益发觉得自己所料不差,朗朗一笑,又道:“方才三位讥讽在下只会动口,不敢动手,但三位若是单打独斗,在下却愿舍命奉陪。”
    须知风云三老数十年来行走江湖,闯荡武林,都是三位一体,言行一致,从没分开过,面生平之中,也从没有和人单打独斗的经验,此时闻言,不禁都呆住了。
    欧阳云飞见他们这般景况,不由心中狂喜,口中却大声说道:“三位前辈可听到晚辈的话了么?若是要打,就该即刻动手,若是不打……”他突然喟叹一声,又道:“三位前辈定已发觉和晚辈等动手,毫无意义了,只因三位前辈要我的那位姑娘,却是另有其人。”
    他知道风云三老不愿单打独斗,到如在言语问激怒了他们,使他们无法下台,若是挺而走险,和已方各人,分别动起手来,自己功力全失,自是不敌,其他各人的胜败,也在未知之数,为今之计,只有好言劝慰,使他们离开也就达到目的了。
    “好个贱人,还我的心来!”一条人影,直向山下奔去。
    原来那疯癫少年“玉面飞虎”陆长虹,竟又发起疯来。
    风云三老大吃一惊,长叹一声,口见三条身影疾如青烟,一闪而逝,他们自是追那疯癫少年去了。
    “白衣秀士”马士彦疑怀尽释,对欧阳云飞不禁大是叹服,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公孙兄真是心思缜密窥破了三个哑巴的弱点,兄弟一时粗心,竟是未虑及此。”
    欧阳云飞长长舒了口气,大笑说道:“小弟方才之举,也是冒险的很!”
    温红绡娇笑一声,道:“你们别互相客套啦!这位大和尚还等着咱们去喝茶呢!”她扭动腰肢,当先向上行去。
    那知她甫行两步,便见两条红影一闪,竟是那来自红叶山庄的两人。
    温红绡娇笑一声,道:“你们有事,先自去吧,回到红叶山庄之时,禀告爹爹,就说我多则半年,少则三月,自会回去的。”
    岂知那两个红衣汉子,仍自并肩而立,仍是不言不动,众人举目看去,却见那两人满面怒容,不禁奇诧不已!
    马士彦见两人挡住去路,不禁大怒,大喝一声,道:“你们小姐吩咐的话,听到没有,莫不是聋了么?”一飘身形,候举右手,便待向两人身上击去。
    欧阳云飞大喝一声,道:“马兄且慢!小弟有活向他们说。”
    两个红衣汉子倏地冷笑一声,那高个子却道:“我兄弟二人还有话向你们说呢!”
    温红绡闻言面色微变,其余之人却是齐地一怔,只所那红衣大汉已沉声说道:“这位姑娘高姓大名?既不是红叶山庄的人,就请不要冒充我红叶山庄的名头才好,须知……”
    马上彦大喝一声,道:“你们两人胡说些什么?你家小姐还会冒充不成!”
    那灰眉僧人低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这两位施主的神态有异,看样子定是疯了,疯了的人说话颠三倒四,还请女施主不要见怪才好!”
    温红绡格格娇笑一声,但面色更加柔媚了,她姗姗扭动腰胶,又登了四五级石阶,直走到两位红衣汉子身前,娇滴滴的说道:“我却不信你们两人疯了,你们且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是不是你家的小姐?”
    两个红衣汉子只是望也不望她一眼,那高个子又道:“姑娘不是我家小姐,一看便知,原不必要仔细看的。”
    马士彦早已忍耐不住,大怒说道:“若温姑娘不是你家小姐,你们刚才还与风云三老打架则甚?莫不把小姐看错了。”
    他听两个红衣大汉话是不是他们红叶庄的小姐,一看便知,此时他们若说是看错了,他便要抓住弱点,倒打一耙,是以只使他们承认如此,岂知两个汉子闻言之后,那矮子却摇头说道:“我兄弟二人在那凉亭之中,便已看出这位妨娘不是咱们的小姐,只因风云三老妨害我们红叶山庄的名誉,是以起而相争,但此刻,我兄弟二人只是奉劝姑娘,不要再冒我们红叶山庄之名就是了!”
    温红绡见两个红衣汉子不看自己,却只是硬说她不是他们的小姐,娇靥之上,早已一变再变,此刻她突地冷笑一声,冷冷说道:“红叶山庄有头有脸之人,我尽都见过,却单单不认识你们两人,想来你们两人定是冒充的,我也奉劝两位,以后不要再冒我红叶山庄的名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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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两个红衣汉子突地齐声大笑,一人说道:“我兄弟两人虽未见过我家小姐,但凡是红叶庄的人,却能一看便知,只因当今江湖之上,再无一门一派甚或一个人身穿红衣!”
    马士彦又自插口说道:“你敢说所有穿红衣之人,都是红叶山庄的人么?”
    那高个子红衣大汉满面得意,一笑说道:“最低限度,穿其他颜色衣服的,决不是我们红叶山庆之人!
    那灰眉僧人低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贫憎对江湖中各门名派,自信略知一二,但却不知红叶山庄之人俱都身着红衣。”
    那红衣大汉一笑说道:“只因我红叶山庄之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改着红衣,也是年内之事!”
    温红绡冷笑一声,冷冷说道:“你们只跋据衣着的颜色,便能断定我不是你家的小姐么?”
    那红衣大汉道:“咱们红听山庄之人自庄主以至下人,服装质料虽有差别,但颜色俱都一致。”
    温红绡又自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可知你家小姐,离开红叶山庄了么?”
    两个红衣汉子微微一征,齐声说道:“这我兄弟二人不知!”
    温红绡格格娇笑一阵,说道:“原来你们两人也有不知道的事?”
    她突然探手衣内,取出一片大似铜钱,色作殷红的树叶,又白说道:“你们既是红叶山庄的人,可认得这个?”
    两个红衣汉子齐地面色大变,叶通一声,屈膝跪了下去。齐声说道:“这红叶令牌,庄中只有三面,老、少庄主及小姐各持一面,属下自是认得,想来定是小姐,属下等两人一时卤莽,还望小姐怨罪!”
    温红绡格格一笑,道:“你们两人作事这般认真,我奖赏你们还来不及呢,你们还会有罪么?”
    两个红衣汉子,闻言大喜,大声说道:“小姐只要不降罪属下,属下等就心满意足了,那还敢期望奖赏!”
    温红绡一笑说道:“你们既不愿接受奖赏,那就接受处罚吧!”当的一声,将手中那片红时令牌,掷了下去!
    两个红衣汉子齐地面色惨变,豆大的汗珠,自额间下一颗颗滴了下来!
    温红绡娇笑一声,道:“死罪可怨,活罪难免,你们既是眼睛不管用,就把眼睛挖掉算啦!”
    这等残酷的语句,在她口中说来,却如轻描淡写一般,但那两个红衣汉子,竟自一言不发,霍地举起单刀,直向眼上刺去!
    欧阳云飞以一介儒生,票性仁厚,何曾见过这等残酷的场面,他方自大喝一声:“慢着!”但两个红衣汉子已各自挖下了一只眼睛,鲜血混合着汗水,点点滴下!
    温红绡娇笑一声,道:“你又要多管闲事么?”
    欧阳云飞沉声说道:“姑娘门中之事,在下自不敢管,只望姑娘给在下个情面,给他们留下一只眼睛?”
    温红绡又自娇笑一声,道:“你若早点求情,连另一只眼睛,也给他们留下了。”遂向仍自跪在地下的两个红衣汉子说道:“你们去吧,一只眼睛看人,今后更要小心了!”
    两个红衣汉子大喜过望,伏地叩了两个响头,插好单刀,将红叶令脾拾起交给温红绡,便即如飞而去。头昏眼花,此时一旦事了,全都长长地舒了口气,以为再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了,在灰眉僧人合十肃容之下,各自踏着轻松的步子,抬级而上,直向山门行去。
    但他们那里知道,就在山门以内,早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们。
    几人一面登山,一面观赏峨嵋的夜色,游目看去,只见遍山磷火闪烁,仿佛是万家灯火一般,而夜空中也是繁星万点,亦如万家灯火,人处其间,看了一阵子后,也不知那是天上,那是人间?原来这就是佛家说的“佛灯”,也就是“百万明灯朝普贤”的奇景。
    一行几人登上数百级石阶之后,已来至山门之前,夜色中,那两扇黄铜色建的山门,仍自闪闪耀眼。
    那灰眉僧人当先举手扣环,只听“呼呀!”一声,两扇山门大开,众人闪目看去,只见门内走出一入,却是俗家打扮,那俗家打扮之人,方一出现,有的大喜,有的大惊,有的却感愕然!
    那大喜的是欧阳云飞,大惊的是温红绡,愕然的则是群憎和马士彦,原来那五老谷的两名汉子,一见魏阔掷牌命两名红衣汉子挖眼,他们早已吓得溜了。
    只见那山门内走出之人,朱服玉面,正是昆庐王子。
    昆庐王子冷笑一声,目注温红绡说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居然冒充他人,不知你何时偷离天山?何时潜来中原?如此作为,又是受何人指使?”
    那自称温红绡的白衣丽人一见昆庐玉子,便已吓得魂飞魄散一般,她纵有一身媚术,竟也无法施展,娇躯一阵颤抖,此番却轮到她跪拜下去。
    他还未说完,便自“咦!”了一声,原来那白衣丽人本是直挺挺地跪着,但在这候忽之间,却突地向前扑下去,竟然气绝身死了!
    马士彦怎知这朱服儒生便是昆庐王子,一见白衣丽人香肖玉须,当即心痛如绞如丧考批一般,大喝一声,中手“刷!”地抖开描金招扇,幻起漫天扇影,左手立掌如刀,但觉劲风如剪,这漫天扇影,如剪掌风,一上一下,直向昆庐王子攻去!
    但听一声“阿弥陀佛”响起,随之是一声低喝,道:“马施主住手,但怎敢在昆庐老施主面前如此无礼!”
    马士彦虽是悲愤交加,他头脑却还清醒,一听此人竟是武林八仙中的昆庐王子,不由一惊住手,但他仍自疑信参半,他只当这发话之人,便是那灰眉和尚,转脸一看,刚想向他间个清楚,却发现那灰眉和尚已然不见。
    山门之内,此时正施施然走出一个身形肥大,红面长形的僧人,他认得正是方丈普贤大师,显然方才的话也是自他口中说出的。
    欧阳云飞见那灰眉和尚突然不见,亦自觉得蹊跷,他急步至那一列灰袍僧人面前,大声问道:“各位师傅可知那位大和尚到那里去了么?但那些僧人却缓缓摇头,一脸茫然!
    昆庐王子在突然“咦!”了一声,发觉白衣丽人已死之后,再一俯身细看,不禁面色候变,跌足长叹道:“一定是那孩子了!”
    但见红影一闪,昆庐王子已然不见。
    在场之人,全如身在梦中,全部怔在当地,不知昆庐王子所说的“那孩子”是谁?莫非是那灰眉和尚么?半响之后,峨嵋方丈普贤大师又自低宣了一声佛号,说道:“永济,你且请各位施主里面用茶,那位女施主的尸身,暂且放在一边,等昆庐施主回来再行处理吧!”
    那知他话出半晌,却是无人答应,他不禁徽感震怒,候然抬头一看,却又立刻怔佐。
    原来一条红影,刚刚飘落阶前,正是去而复返的昆庐王子,他手中提着一人,正是那灰眉和尚。
    只因方才普贤大师看到那白衣丽人之后,便已阂目垂首,暗自默祷,是以还不知那灰盾和尚“永济”已自悄然离去!
    而此刻,他刚发觉失去了昆庐王子的身影,便又见他抓着永济和尚回来,在微怔之后,不禁面色一变,他纵然对昆庐王子十分仰慕钦服,也不禁勃然作色!只见他胖大的身形一闪,已自隐入门后,但听一阵“当哪哪”大响,他又闪身而出。昆庐王子放下灰眉僧人水济之后,朗笑一声,说道:“大和尚,你要干什么?”
    他声音甫落,只见无数个灰影闪动,无数个灰衣僧人,已自齐集山门之前,而山门之内的庭院中,屋顶上还不知埋伏了多少?
    昆庐王子仍是神态自若,朗朗一笑道:“大和尚齐集全寺僧众,莫不是要和老夫作对么?”
    普贤大师满面肃穆,满心沉痛,沉声说道:“昆庐施主虽是武林八仙之首,虽是武功高不可测,但也不该欺负到我峨嵋一派的头上来,味脶夷派虽打不过你,但也要一拼!”
    昆庐王子突地纵声一阵大笑,缓缓扫视了群僧一眼,只见群僧的目光,俱都充满了怒火,似是全都下定决心,不惜一战!
    但他虽见群僧如此,却仍是满面笑容,态度悠闲,回首一瞥普贤大师,普贤大师却已沉声说道:“施主把本源蓝寺永济和尚点了穴道,挟持至此,不知是何用意,若不说个清楚……”
    昆庐王于朗声一笑,道:“老夫自有用意!”
    他又突地一四,道:“大和尚快点散去僧众,此处人多说话不便。”
    普贤大师冷笑一声,道:“人少自然最好,但贫道却不愿上你之当!”
    昆庐王子俊面一变,沉声说道:“老夫若想伤你,也只是在举手投足之间,难道还怕你们人多各?”
    普贤大师又自冷笑说道:“你举手之间,虽可伤我,但你却也跑不了的!”
    昆庐王子大笑说道:“你就是布下天罗地网,也不见得就能够留下老夫,老夫要来自来,要去自去!”
    他“去”字声音未歇,但见一条红影冲天而起,普贤大师大喝一声,道:“打!”
    但听“嘘嘘!”之声,不绝于耳,宛如千万条毒蛇,都欲择人而噬一般,其中有暗器,也有弩剑,有发自地面,也有发自屋,上。
    一阵狂风暴雨过去,便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普贤大师长叹一声,道:“罢了!”
    却听一个僧人满腔愤怒,沉声说道:“不能作罢,皆因他把永济师兄也已带走了。”
    普贤大师大吃一惊,群僧更是大吃一惊,注目阶前,果然已失去那灰眉僧人的影子!
    普贤大师大喝一声,道:“众济!广济!各带门人,遍搜全山!”
    只见一阵灰影闪动,顷刻之间。俱都隐入夜色之中。
    普贤大师苦笑一声,向马士彦和欧阳云飞说道:“两位施主,请到里面喝茶!”他当先向寺内走去。”
    欧阳云飞举步相随,暗自忖道:“昆庐前辈本似蛮不讲理之人,怎的对这件事,却是大停常情,莫非有什么隐衷不成?”
    片刻之间,一行三人已走至方丈室门前,当即有两个少抄弥开门迎出。
    三人落座之后,普贤大师沉声向两个小沙弥吩咐道:“与两位施主看茶!”
    两个小沙弥方应了声:“是!”突听内室里发出一声朗笑,道:“老夫也已渴了,多来一杯!”
    只听声音,便知是昆庐王子,果然红衣飘飘,他已自缓步踱出。
    普贤大师骇然色变,长身而起,大喝一声,道:“欺人太甚!”一掌劈了过去。
    他以一派掌门宗师身份:功力自是深厚,这一系又是含愤而发,室内之人,但觉劲力压体,直似透不过气来!
    岂知昆庐王子大袖一摆,沉声说道:“坐下说话!”
    普贤大师肥大的身形果如站不牢一般,一屁股坐了下来,室内激荡的劲力,也已消灭无形。
    昆庐王子也自缓缓坐下,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大和尚,你果真以为老夫会挟技胡为么?”
    普贤大师面色惨变,冷哼一声,道:“若非存心胡为,便是意图卖弄!”他见昆庐王子既已回来,这其中自然有些蹊跷,决非旨在欺人,是以只说了句气话。
    昆庐玉子一蹙剑眉,冷冷说道:“只因老夫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胡作非为的孩子来,但这也是贵门派的不幸!”
    普贤大师微微一怔,诧然说道:“贫僧愚昧,对施主的话甚是不解!”
    昆庐王子道:“你自是不解,连老夫亦自不解。”
    此时,那两个小沙弥已自端了四杯松子茶进来,在四人面前各放了一杯,昆庐王子轻轻呷了口茶,低声向两个小沙弥道:“你们到里面把那个假和尚抬出来。”
    他方才的话,本使普贤大师三人齐地一怔,但听到这句话,则更是大奇,方待动问,两个小沙弥已把那灰眉和尚抬了出来。
    那灰眉和尚穴道被点,呆若木鸡,昆庐王子微微一笑,向普贤大师说道:“大和尚再仔细看看,此人是否真是贵寺弟子?”
    普贤大师果然上下打量了那灰眉僧人一眼,沉声说道:“此人是本寺蓝寺永济和尚,决错不了!”
    昆庐王于微微一笑,道:“真的么?”
    他轻轻在那灰,僧人面上一抹,轻轻发出一声喟叹,竟自阂上眼帘,仿佛运气调息一般。
    普贤大师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霍地离座而起,大声喝道:“你是谁?你是谁?”
    他再也想不出蓝寺的永济和尚,此时竞变成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欧阳云飞也是大吃一惊,一惊之后,朗声说道:“在下却知道此人是谁?”
    昆庐王子霍然睁开眼睛,急急说:“娃儿,小娃儿,可是此人用人面金翅鸟送你来此?
    你便是此人派遣至峨嵋金顶的使者?”
    欧阳云飞摇头含笑说道:“说起来,此人还是晚辈的一个恩人。”
    他此言一出,连昆庐王子也是大感奇诧,沉声说道:“小娃儿休要故弄玄虚,快说出你在何处遇见此人!”
    欧阳云飞微笑说道:“晚辈在西北关外,沙尔湖西北两百里。库鲁克勒河畔,一座庄院之中,此人名叫史云亭。”
    他遂将自己如何在沙尔湖中落水及被救之事概略说了。
    昆庐王子仔细倾听着,直待欧阳云飞说完之后,他突地长身而起,一把牵着欧阳云飞的右手,朗喝一声,道:“咱们走!”
    欧阳云飞但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身形轻如飞花飘絮,眼前景物电掣后退,离开光明寺,直向峨嵋山下奔去。
    约奔了半个时辰之久,两人已至山下,月色也已爬七中天,昆庐王子放下欧阳云飞的手臂,道:“小娃儿,你可是饿了?”
    欧阳云飞本已忘了饥饿,此时被他一提,便立刻觉得饥肠辘辘,甚是难耐,点头说道:
    “晚辈确是饿了,但……”
    他尚未说完,昆庐王子已塞给他一粒丹丸,说道:“你先吃下这个!”
    欧阳云飞但闻一阵清香扑鼻,不禁精神一振,他在月光下一看,只见那粒丹丸,大如豆粒,色呈碧绿,不禁吃了一惊,诧然说道:“昆庐前辈,这粒丹丸可能解除饥饿么?”
    昆庐王子微笑说道:“岂但能解除饥渴,且可增加功力,只可惜这种丹丸,我身上已然不多,若有三十六颗,便可使你的功力尽复,而且……”
    欧阳云飞大喜说道:“这种丹丸,晚辈身上却是很多。”伸手衣内,取出一个色呈碧绿的小瓶,递到昆庐王子面前,又道:“老前辈看看,可是这个?”
    昆庐王于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沉声说道:“你从何处得来,快说!”
    欧阳云飞见昆庐王子神情大变,不禁十分诧异,说道:“这瓶内丹丸乃是那史云亭所送,共有六七四十九颗,晚辈只当他没甚用处,是以一直带在身边,未曾服下。”
    昆庐王于将那碧绿小瓶又交还欧阳云飞,低低说道:“快吞下一颗,我们走啦!”语声已是十分慈和。
    欧阳云飞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昆庐前辈,那史云亭尚在峨嵋山上,难道不管了么?”
    昆庐王子一叹说道:“他已然服毒死了。”
    欧阳云飞哦了一声,说道:“那白衣女子可是他以暗器打死的么?”
    昆庐王于道:“不错!”
    欧阳云飞还想问他史云亭如何混入峨嵋僧侣之事,但昆庐王子又已握住了他的右手,于是两条身形,宛如两道轻烟,在月夜下向前急掠!
    两人甫到岷江岸,方自停住身形,堤岸下突地响起一声轻喟,道:“什么人?”
    欧阳云飞暗自忖道:“这等荒凉的江中,莫非还有剪径的强盗,真是鲁班面前弄斧,孔隙夫子门前卖文!”
    遂冷笑一声,抢先说道:“是什么人,上来一看便知。”
    果见大袖翻飞,堤岸之上,飘然落下三人,三人俱是落地无声,连衣挟亦是无声,轻功之佳,倒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
    欧阳云飞不禁一怔,连昆庐王子也是一愕,只见这落地三人,俱是身穿袈裟,竟是三个僧人,欧阳云飞不禁一笑,转脸向昆庐王子说道:,‘蛾媚僧人搜扑前辈,居然搜到这里来了,倒是真放长线钓大鱼哩!”
    但昆庐王子却是剑眉微蹙,满面肃穆,沉声说道:“错了!这三人决非峨嵋僧侣,只因他们身着黄色袈裟,而非灰色僧衣。”
    那三个和尚站在丈余以外,欧阳云飞因功力尽失,在朦胧月光下,灰黄二色自是不易分辨,他不禁好奇心起,大步向那三个僧人走去。
    一声呼喝,三声低晚,呼喝的是“娃儿回来!”乃发自昆庐王子,低声的是“退回去”
    自是出于三个僧人之口,但喝声过后,欧阳云飞却是依然站在中间,丝毫未动。
    昆庐王子暗吃一惊,那三个僧人何尝不也暗吃一惊,皆因他们在喝叱声中,已然互较了一次内力,两下功力相抵,是以欧阳云飞仍若无事一般。
    三个黄衣僧人一惊之后,齐声间道:“阁下何人,报出万儿来!”
    欧阳云飞诧然说道:“我们两人在此,不知你们问的那个?”
    中间一个高大僧人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自然不是问的你!”
    欧阳云飞冷笑一声,道:“你们若不问我,我却要问你们了,报上名来!”
    昆庐王子低声喝道:“不必问了。”三缕指风遥空弹出,逞分袭那三个黄衣僧侣,身形也自欺了上去。三个僧人同时惊呼一声:“昆庐王子!”飞身向江上掠去,想是他们此刻已看清昆庐王子那惯于穿着的红袍,真是人的名,树的影,他们竟自不战逃逸。
    欧阳云飞低一声,道:“那里走!”
    他自是无能追赶,回头一看,却见昆庐王子仍然站在那里,似在低头沉思,遂又诧然问道:“昆庐老前辈,你怎的……”
    昆庐王子摇头说道:“不必追赶,因为追也迫不上了。”
    他见欧阳云飞满面怀疑,又自说道:“只因他们逃往江中,自是乘舟而去,我虽可踏波而行,但你则无能为力。”
    欧阳云飞听得大是感激,也大是奇诧,急走几步,来至江边,只见江上清风明月,银波如洗,极目看去,果见一点船影。正自往下游急驶,船轻水急,顷刻不见。
    昆庐王子一拉欧阳云飞,道:“走吧!”
    欧阳云飞却是满腹奇疑,满脑子问题,边自沿江而行,边自问道:“老前辈,晚辈所见中原僧侣尽着灰衣,怎地……”
    昆庐王子沉声截断他的话道:“他们并非中原僧侣。”
    欧阳云飞诧然又道:“那么,他们是……”此番他却是自己住口,只待昆庐王子接下去。
    那知过了半晌之后,昆庐王子仍是默然不语,他看看昆庐王子,见他正自沉思,自是不便追问,但心头却是发闷不已。
    两人默默前行,极目看去,只见四野寂寂,竟是看不到一座城市村落。
    欧阳云飞天生好奇,他虽不明那黄衣僧人来历,但既知道他们不是中原僧侣,必是来自边睡外邦,总算明白一半,但对他们功力深厚,不战而突然离去一事,则大感奇疑,忍了很久,终是忍耐不下去,遂低呼声:“前辈……”
    话声未了,昆庐王子竟突地停身驻足道:“禁声!”
    欧阳云飞方自一征,昆庐王子便又拉着他向前奔去,直奔了盏茶时间,昆庐王子方低声说道:“听到了没有?”
    欧阳云飞但觉呼呼风声盈耳,再未听到其他声音,不禁诧然说道:“听到了什么?”
    昆庐玉子候然停身,声音更低道:“你再仔细听听!”
    欧阳云飞凭息静听,果然听到了异声,一惊之后,低低说道:“晚辈听到了,只是……”
    昆庐王子一把又将他拉住,急急说道:“咱们去看看!”又自如飞向前奔去。
    渐行,那异声亦渐清晰,欧阳云飞纵是胆大,纵是不信鬼神之说,亦自心下暗暗吃惊。
    原来那异声竟是柔柔细细的乐音,乐音虽柔细,但却凄凉无比,随着凄凉的乐声,又已响起幽幽的歌唱,歌词虽不清,但声音低回子江水天云之间,却使人凄绝,仔细听去,竟是发自岷江之上!
    但他穷极目力,却也看不到江上浮舟,或是江中人家。
    难道人世间,真有神鬼仙狐之说?
    昆庐王子轻咳一声,低低说道:“你且在此等着,待我去看看就来!”行云流水船向前走去。
    欧阳云飞突然急急低呼一声,道:“前辈慢着,晚辈想起一事来了!”
    而昆庐王子身形早在二十丈外,欧阳云飞语声甫落,月光下只能看到下点影子了,当真比一随矢还快。
    此时,当空皓月渐渐西移,岷江之上,也渐渐升起一层薄雾,顷刻之间,薄雾满布江面,只剩下一片朦胧,原来夜色将残了。
    欧阳云飞凝视江面,忽又目注昆庐王子去向,只恨自己功力尽失,不能跟去一看究竟,不由黯然一叹!
    只听一声冷哼,冷哼中充满轻蔑与愤怒,道:“年纪轻轻,难道只会叹气么?”
    欧阳云飞大吃一惊,霍然转身,凝神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妇人,站在三尺以外!
    那红衣妇人云鬃蓬乱,衣衫褴褛,但是蓬乱的头发下,却覆着一张绝美的面孔,褴褛的红衣内倒裹着一个纤纤的身形,不过那绝美的面孔上已多皱纹,年华中已逝去,只是风韵犹存而巴。
    红衣妇人见欧阳云飞对她上下打量,不由大怒,双眉一挑,喝道:“看什么?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果然和那该死的是一丘之貉,只怪我看错人了!”
    欧阳云飞见这红衣妇人一见自己,不间青红皂白,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不由剑眉双剔,冷冷说道:“你本就看错人了,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何放出伤人?”
    红衣妇人明亮的睁子一睁,脸上杀气腾腾,怒喝道:“我不但要骂你,而且还要打你哩!”
    她果然一卷双袖,露出两只莹自如玉的纤手,手掌扬处,直向欧阳云飞的脸上劈来。
    欧阳云飞见这一掌来得既快且猛,他自知功力尽失,此番相距咫尺,自是无法躲过,只是眼见掌势劈到脸上,本能的向旁边一闪。
    那知他这轻轻的一闪,竟然让过了那既快且猛的一击,那红衣妇人的身形,却像是骤失重心,跟跳前冲了两步。
    她突然怒喝声,道:“你敢躲!你敢躲!”摇摇晃晃返身又向欧阳云飞劈来。
    欧阳云飞躲过一掌后,不禁一怔,一怔之后,忽又觉得好笑,暗付道:“怎么这妇人竟是不会武功,但她怎能无声无息的到达身后,岂非怪事?”
    他思忖未完,眼前掌影又到,一怔之下,再度侧身闪让,但却迟了一步,左肩之上着着实实地接了一掌!
    此刻却是红衣妇人一怔,她掌势收回了一半,便自诧然说道:“你不会武功?”
    欧阳云飞挨了一掌,虽是毫无痛楚,但也不禁剑后微皱、冷冷说道:“和你一样!”
    红衣妇人一掠蓬发,又自怒道:“你这是和我说话么?不知把圣贤书籍都读到那里去了!”
    语声未落,两手又向欧阳云飞劈来。
    她这般举动,犹如疯了一般,直弄得欧阳云飞哭笑不得,不过却也大感疑惑,这妇人虽是疯疯癫癫,但出现得竟是迹近神奇。付道:“果然有人与她同来,难怪……”
    只听红衣妇人大喝一声,道:“死丫头!笑什么?还不出来替师父出出气,打这小子一顿!”
    他此言一出,欧阳云飞再也忍俊不住,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口中不言,心中暗暗付道:
    “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有徒弟,纵然她是青出于蓝,也是微不足道!”那知他笑声未敛,思付未完,眼前但见人影一闪,只听“啪!”的一声,自己脸上竟挨了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双耳嗡嗡,头脑一阵天旋地转,竟然昏迷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云飞方自悠悠醒来,他只觉得一身胀痛酸麻,但他尚未睁开眼睛,尚未牵动身形,便听一声焦急的话语响起,埋怨似他说道:“死丫头!谁叫你把他打得这么重,若是打死了,若是再也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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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语声幽幽,犹如慈母对爱儿的关切。
    欧阳云飞听那声音,正是那红衣妇人。心下暗暗奇诧,不知他勺何突然对自己关心起来,不禁大是感动,方待睁开眼睛,方待移力身形,忽听那红衣妇人黯然长叹一声“咯咯”
    一错银牙,恨恨他说宣:“死了算了!活不成省得麻烦了!”
    欧阳云飞勃然大怒,霍地一跃而起,大声叫道:“偏偏我没死,之件事自是不能算了!
    偏偏我仍旧活着,你的麻烦也少不了!”
    他虽恨不得打这个疯癫的妇人一记耳光,但却终是无法出手,是以口中虽大叫,而身形仍自屹立原地未动。
    红衣妇人一见欧阳云飞一跃而起,先是一惊,继又一喜,终而则是大怒,怒声喝道:
    “再打这小子一记耳光,但别再把他打死了!”
    欧阳云飞这才想起刚才挨的一记耳光,此旋麟目四顾,只见月影已隐,四下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黑暗的一刻。
    但纵是黑暗如漆,他仍可看清周遭的景物,却无半点人影,他心下方自大奇,只听红衣妇人怒声喝道:“死丫头,听到了没有!”
    一声娇笑起处,竟自红衣妇人身后姗姗走出一条人影,赫然竟是一个绝美的女子!
    只见她云鬓高挽,娇靥秀丽,体态玲球,外罩一袭白衣,若论姿色,似是比那自称温红绡的白衣丽,还要胜上一筹。打你一个耳光。”
    欧阳云飞赫然惊觉,这绝美的女子,就是刚才打过自己一记耳光之人,当下不由大怒,大声说道:“喂!把头伸过来,让我打你一个耳光!”
    白衣丽人格格一笑,道:“你真要打么?你若是要打就绪你打吧!”
    娇躯略倾,粉面略仰,竞真的做出挨打的姿势。
    欧阳云飞不禁一怔,一连退后三步,沉声说道:“好男不与女斗,在下不和你一般见识!”
    白衣丽人仍是面含微笑,仍是柔声说道:“你不和我斗,我偏要和你斗,你不打我,我却要打你了。”
    但见白影一闪,纤手微扬,黑夜中,犹如一道闪电,直向欧阳云飞面门打去!
    红衣妇人大叫一声:“丫头……”
    白衣丽人冷哼一声,收掌飘身,娇靥之上,渐含杀气,狠狠地瞪视着欧阳云飞。
    原来欧阳云飞竟是依然无恙,但面上却是一片奇诧。
    红衣妇人一拍白衣丽人秀肩,慈和他说道:“乖孩子!真是乖孩子!你虽没打他,光把他吓成那个样子也够了。”
    白衣而人一顿莲足,恨声说道:“他!他会武功,刚才只是装死!”
    红衣妇人一怔。
    欧阳云飞也是一怔。一怔之后,冷冷说道:“在下本会武功,勿须你说!”
    其实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武功竟突然恢复了。
    红衣妇人大喜道:“好孩子,我早就知道你会武功,我刚才打你你,你竟未施展出来,倒是难得的很!”
    欧阳云飞暗自奇疑,暗自好笑,更暗自迷惑,这红衣妇人对自上的态度,忽如慈母,候似仇敌,居心如何,实在令人难测?
    白衣丽人突地嘤咛一声,扑到红衣妇人的怀里,腻声说道:“师父!师父!他欺负我,他……他……摸………”
    红衣妇人面色候然一变,大喝一声,道:“把他杀了!果然是山水易改,本性难移。”
    欧阳云飞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衣丽人的纤纤十指,已自向他攻到,当下冷笑一声,道:“你能杀得了么?”
    错步滑身,一闪便过。
    白衣丽人银牙直咬,双掌翻飞,转瞬之间,连攻十招。
    这十招俱是奇诡绝伦之学,但欧阳云飞自功力突然恢复后,那还把这女子放在心上,他忽而施展天南奇技,忽而演出武林八仙绝学,那白衣丽人纵是一掌想将他劈死,但却是心余力细!
    数十招过后,东方天际已然露出一抹谈谈的鱼肚白色,欧阳云飞边打边付:怎的昆庐王子还不回来?
    自这红衣妇人出现后,他已再未留意倾听那乐声歌声,他越打越是心急,越打越感内力不继,而白衣丽人则是愈战愈勇,百招一过,他身上已是汗如雨下!
    白衣丽人嘴角上已浮现出一丝冷峻的笑意,俏目中更闪耀着狠毒的光芒。红衣妇人虽似不谙武功,但也可看出白衣丽人胜券在握,大喜说道:“好啦!这小子已无还手之力了,再……”
    那知她话声未完,空中突地传来一声怪啸,红衣妇人身躯一震,白衣丽人收掌飘身,欧阳云飞方自一愕,只见身前五尺以外,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只其大无朋的怪鸟,他不禁惊呼一声,道:“人面金翅鸟!”
    昆庐王子长叹一声,慨然说道:“我所遭遇的,与那叫花子六贤酒丐在贺兰山下小镇上,所遇的情形相似,不过我的警觉略高,内力稍厚,是以尚未致出丑,但已筋疲力尽了。
    我虽是听到乐声曼唱起自江上,只因我须冥目肤坐,运功相抗,故未见到半点人影,彼到天色渐亮之时,乐声候止,空中同时晌起一声怪啸,想必便是那人面金翅鸟发出的了。”
    欧阳云飞自是诧然不解,但却想起一事,甚觉可笑,于是又道:“昆庐前辈,晚辈虽尝听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语,但若说完全不会武功的师父,能教出武功十分高强的徒弟,也是颇难令人相信,不知前辈对那红衣妇人和白衣女子之事如何解释?”
    昆庐王子一阵沉吟,缓缓说道:“你不是公孙玉么?”
    “这一切事情,都还是一个谜,但到头来自有解释。”
    欧阳云飞虽是满腹疑团,也不便再问。
    昆庐王子此行,本只是要调查那派遣欧阳云飞至蛾媚金顶之人。及寻找爱女的下落,此时虽已有了点眉目.但那红衣妇人是谁?反而更是百思不解,而且在峨嵋山光明寺前所遇的灰眉和尚及冒称温红绡的少女,俱是他手下之人,这一离奇发现,又当如何解释?难道与刻表他爱女失踪有什关连不成?
    两人纵然都是聪明绝世,也都猜不出其中蹊跷,既然那白衣丽人说是江南再见,于是两人便雇了一叶轻舟、沿江而下。
    但昆庐王子因想起在江边曾遇见过三个黄衣僧人,及被乐声所诱两事,显然自己一切行动,已在人家暗暗监视之中,是以独自改走陆路,和欧阳云飞分道而行,欧阳云飞自功力大半恢复以后,他也便放心不少。
    却说欧阳云飞独坐舟中,百无聊赖,本是昏沉欲睡,何况昨夜一夜未眠,是以昆庐王子离开后,他便呼呼大睡起来。
    话声甫落,已自船舱中掠出两条人影。
    欧阳云飞定眼看去,只见船头上所站两人俱都身着长衫,满面英气。
    右面一人,身穿黄衫,头戴儒中,年约三十余岁。直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双长眉,斜飞人鬓,一双星目,闪闪有神,手中一柄乌光发亮的折扇,不断开合,沙沙有声!
    左面一人,一身黑衫,年约五旬,花白胡须飘散胸前,手持一柄短朝,精神抖擞,气势不凡,望之生威。
    欧阳云飞方自一怔,那两人的身形,已是疾如脱弦之箭,跃登自己船上!
    那黄衫书生折扇一指欧阳云飞,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是公孙玉么?”
    欧阳云飞见他两人擅自跃登自己船上,已自极不高兴,此刻见他气势汹汹,不禁勃然大怒,沉声说道:“我不是公孙玉,难道你是公孙玉不成!”
    黄衣书生哈哈一笑,道:“好!幸未失之交臂,我正要找你。”
    欧阳云飞也是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我也正要找你!”
    他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很,心里有气,是以以牙还牙。
    黄衣书生微微一怔,道:“你找我则甚?哈哈!恐怕你连我是谁,也还不知道哩!”
    欧阳云飞面色一肃,冷哼一声,道:“你我既是索昧生平,不知你找我则甚?”
    黄衣书生哈哈一笑,道:“我找你则甚,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他一瞥黑衣老者之后,迳向舱中走去。
    欧阳云飞大喝一声,道:“你干什么?”横身拦住去路。
    黄衣书生手中折扇一点,一招“仙童指路”,直点欧阳云飞“肩井穴”。
    欧阳云飞冷笑一声,沉肩滑步,一闪让过!
    黄衣书生哈哈一笑,道:“多谢!多谢!”一步跨进舱中。
    只听舱中响起一声娇笑,一声低叱,黄衣书生一脚舱内,一脚舱外,竟自木然不动。
    欧阳云飞此刻若想伤他,自是易如反掌,但他也不禁呆住!
    原来那声娇笑与低叱竟是发自一个黄衣艳美的女子,此时那黄衣女子已缓步走出舱来。
    她俏目一瞥他黄衣书生,格格一笑,说道:“你可是要找我么?”
    黄衣书生一愕之后,候然退出舱外,他上下打量了黄衣少女一眼,冷笑说道:“在下正是要找你!”
    黄衣少女微一怔,说道:“你可认得我是谁么?”
    黄衣书生一瞥身侧的欧阳云飞,沉声说道:“站娘虽易行装,但既和此人同行,在下亦可猜出。”
    黄衣少女再次微愕,冷笑一声,道:“你猜的虽不错,但本姑娘却不认识你哩!”
    欧阳云飞见那黄衣书生和黑衣老者跃登自己船上,已自盛怒难抑,此时见船舱中竟突又走出一个黄衣少女,也不知她是何时潜入舱内,不禁更气,冷哼一声道:“难道在下认识你们么?你们竟然如此无礼!”
    黄衣书生以为欧阳云飞此言,乃是专对他和他同来的黑衣老者而发,尴尬一笑,说道:
    “在下虽和阁下素未谋面,但是有人认得你。”
    他话声甫落,只见黄衣书生原乘的轻舟上,又轻轻掠过来一条人影。
    欧阳云飞一见那人身穿葛布长衫,苍髯灰眉,斜背室剑,正是自己在峨嵋山光明寺前所遇的“风云三老”之一,当下不禁心中恍然。
    忽见黄衣书生面容一肃,杀机隐现眉间,沉声说道:“这位姑娘既是和阁下同行,她既是承认已易行装,则对舍弟玉面飞虎陆长虹事之大有关连,阁下若识时务,就该让在下把这位姑娘带回风云堡,若要干涉……”他一顿之后,冷笑一声,续道:“阁下如自信能干涉得了,也是悉听尊便!”
    “刷!”的一声,他手中的描金折扇,已自打了开来。
    欧阳云飞纵然不识那黄衣女子,纵然不愿对此事横加干涉,但听了那黄衣书生如此一说后也不禁怒往上冲,冷笑一声,道:
    “阁下和这位妨娘的事与在下毫不相干,在下自是不愿干涉……”
    黄衣书生闻言大喜,但他想必是个狂傲成性之人,朗朗一笑,大声说道:“那阁下倒不失为一个聪明人!”
    欧阳云飞沉声说道:“但阁下既是如此说,在下却是定要干涉了!”
    黄衣书生纵声大笑道:“好!好!你既是活得不耐烦,本公子成全你就是了!”他忽向船尾大喝一声,道:“将船靠岸!”
    欧阳云飞也自大声叫道:“继续航行!”
    黄衣书生一愕说道:“难道你想死在江中,葬身鱼腹么?”
    欧阳云飞冷笑一声,道:“你若怕葬身鱼腹,就最好别坐船!”
    黄衣书生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道:“看扇!”
    “呼!”的一声,扇挟劲风,直向欧阳云飞面门扇去!
    欧阳云飞尚未听说用扇之人,是向对手扇出的招术,不禁暗自称怪,但扇未近身,已觉劲风如剪,则是大吃一惊,闪身一让,口中大叫道:“好凉快!”反手背后己将半截断剑撤出。
    那黄衣女子见他们两人动手,娇靥上竟自闪现一片诡异之色,状甚得意、此时一见欧阳云飞亮出半截断剑,俏目中候义掠过一抹毒恨的光芒!
    黄衣书生哈哈一笑,道:“凉快么?那就绘你多扇上几扇!”
    但见扇影重重,劲风呼啸,转瞬之间,欧阳云飞的身影便已不见!
    欧阳云飞边打,边自奇怪那黄衣女子的来历,对这狂傲的黄衣书生倒不放在心上,仅以一柄断剑,把周身上下对蔽得严严密密,只求自保,不愿伤敌。
    岂知那黄衣书生竟是越打越觉得意,他突地大喝一声,向那黑衣老者和风云三老中的一人说道:“你们还不将那位姑娘请到咱们船上去么?”
    那两人同声应“是”,齐地向黄衣女子走去。
    只听一声冷笑发自黄衣女子,两声叱喝,却是起自船尾,遂见两条人影,凌空扑至!其中一人哈哈一笑,道:“老头子,退回去!碰到我弟兄俩的六节屠龙杖,可不是好玩的。”
    两者一见这突然现身的两人,竟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禁微微一怔,黑衣老者沉声说道:“年纪轻轻,便要前来送死!”
    两个少年齐地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说道:“如此说来,你们两人都老了,已是死不足借,那我‘追风燕子’先成全了你。”
    话声未落,身形已自跃起,一招“怒龙归海”,自上而下直向黑衣老者刺去!
    黑衣老者目注那自称追风燕子的少年,沉声喝道:“娃儿找死!”一双短朝一分,已自迎了上去。
    另一个少年大声叫道:“老头子,你也尝尝我穿云燕子的味道!”一抖七节屠龙杖,照准风云老者分心便刺!
    这轻舟本来不大,此刻竟有三对动上了手,便立如在狂风暴雨中,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欧阳云飞,一边和那黄衣书生动手,一边苦苦思索着那黄衣女子的来历,此时一见那两个少年突然现身,同时自动报出号来,不由听得心神一震,暗道一声:“是了!”遂即大喝一声,道:“住手!你们都错了!”
    他手中断剑一振,已自洒出三朵剑花,直向黄衣书生那把描金折肩削去。,那黄衣书生正自得意莫名,以为欧阳云飞毫无还手之力,此时突见三朵剑花,一道剑光,章自冲破了他的重重扇影,不禁猛地一惊,身形一跃,落足左侧船头之上,那只轻舟顿时失去重心,直向后翻去。
    只听一声娇笑,两声哈哈,其余的使都是惊呼和噗通噗通的落水之声。
    像一场暴风雨,过去之后,必是一片平静,此刻残阳西斜,晚霞满天,映照得江水尽成姻红!
    仍是一只轻舟,在平滑的水面上顺流行驶,斜阳帆影,充满了恬静的诗情画意。
    轻舟上不断飘散出得意的笑声,笑声有男有女,正是那黄衣少女和随后出现的两个少年。
    原来他们正围着周身尽湿,躺在舱板上,昏迷未醒的欧阳云飞!
    至于风云堡的黄衣书生动向来的两个老者;则早已不知去向。
    只听一个劲装少年哈哈大笑道:“此人明明是个旱鸭子,却偏要在水上逞英雄,他若是取道陆路,一年前‘九敏,姑姑在鄱阳湖畔那场虚惊也报不成了!”
    这说话的劲装少年,正是穿云燕子潭小麟。
    那追风燕子潭小麒却是眉头一蹙,缓缓说道:“幸亏师父不在,若他老人家见我们偷偷打发了此人的船夫,偷偷潜入船上,又偷偷将船弄翻,只怕……”
    那黄衣少女冷笑一声,截断潭小麟的话道:“只怕什么?有我在此,难道你师父还敢说话么?”
    忽听一声冷哼,三人面前突地出现了一条人影,却是昏迷过去的欧阳云飞醒了过来,他冷冷地扫了黄衣少女一眼,沉声说道:“姑娘高姓大名,是什么称号?”
    黄衣少女先是一怔,继而格格大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的公孙公子,我还认识你,难道你已不认识我了么?”
    欧阳云飞也是哈哈一笑,道:“我自然认识你,只是你忽男忽女,忽而‘九敏’,忽而‘九命’,究竟叫什么名字,如何称呼,只怕连你自己也弄不清了。”
    黄衣少女冷笑一声,说道:“九敏’也好,‘九命,也罢,你已认出是我就行了,此番冤家路窄,不知你还有何话说?”
    欧阳云飞朗声大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年前于鄱阳湖畔的一铃之失,姑娘还是宽恕了吧!”
    黄衣少女冷笑道:“你倒说得轻松!”
    她一顿之后,大声叫道:“将船靠岸,本姑娘要再领教领教你的甩头金铃!”
    欧阳云飞既已知道这黄衣少女,便是当日在鄱阳湖畔和武林圣君一同出现的九命公子,便早已放下心来,当下一笑说道:“只要姑娘有兴,在下自当舍命奉陪!”
    穿云燕子潭小鳞稚气未除,将头一晃,说道:“你不舍命,只怕也不行!”
    欧阳云飞淡谈一笑,心中暗付: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就是告诉他们自己是和昆庐王子同行,他们也必不会相信,只望上岸以后,昆庐王子会及时出现。
    片刻工夫,船已靠岸,岸上不远处却是一片苍郁的树林,一眼望去,无穷无尽。黄衣少女当先掠下船去:直扑林中,那两个少年谭氏兄弟紧随跃下。
    欧阳云飞存心要拖延时间,等着昆庐王子到来,他在走到船头,目注三人登岸之后,却故意哈哈一笑道:“三位这就要走了么?不送,不送!”
    黄衣少女直气得杏眼圆睁,冷笑一声,说道:“鼎鼎大名的天南三剑,难道只教会你怕死么?”
    她话声未落,欧阳云飞已“刷”地一声,掠上岸去,他虽不愿和黄衣少女伤了和气,但也不容她损及天南一派的威风,当下大喝一声,道:“你休要以为我怕你的什么‘浮云飘絮嘶月吟风’扇身合一的功夫,我只不过看在昆庐老前辈的面上,不愿和你一般见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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