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霸王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六章抬棺拼赌斗
    高少霖身恋红尘,不愿成“佛”,自不愿接受这“三花”之献,遂用了式“巧拨阴阳”,加以拆解。
    拆开第一朵剑花。
    解消第二朵剑花。
    第三朵呢?
    第三朵是既拆不开,又解不消,因为高少霖突然觉得虞大刚的那柄剑儿之上,似有无穷吸力,把自己所执剑儿,紧紧粘住。
    双剑才合,虞大刚虎目双张,向项小芸高声叫道:“芸妹,你对于这第一阵的比斗结果,是怎样预测?”
    项小芸应声答道:“追魂剑客折剑。”
    虞大刚一声清啸,力贯右臂,发劲振剑。
    高少霖一听项小芸发话,更知不妙,赶紧也凝聚全身内劲,贯注右臂,及于所执宝剑,想加以防护,不让虞大刚如愿震毁。
    这位“追魂剑客”的反应,已算相当敏捷,但主动被动之间,总难免迟了一步。
    一阵龙吟脆响,一声森厉闷哼。
    这两种声息,不是同时并作,而是略分先后。
    龙吟脆响之下,只见高少霖手中的剑儿寸折,虞大刚手中剑儿却完好无损。
    森厉闷哼后作,在这声闷哼之下,只见“追魂剑客”高少林,步履踉跄地,接连后退三步,并从嘴角间,流出殷红血渍。
    原来,他想用本身内功,保护剑儿,结果不单剑未保住,连脏腑方面,也被虞大刚的坚强真气,震得伤损不浅。
    “氤氲教主”赫连匡一面惊心项小芸的预测之准,一面惊心于虞大刚的功力之高,不禁皱眉叫道:“高兄请回,胜负兵家常事,不必对此介意。”
    高少霖正自羞赧难当,听了赫连匡如此发话之后,只好目闪凶芒地,向虞大刚怒视几眼,恨恨而退。
    虞大刚一抱双拳,目注“南剑”徐赤峰,朗笑说道:“在下多承‘追魂剑客’高大侠之见让,如今敬向‘南剑’徐大侠,请教震世剑术!”
    “南剑”徐赤峰听得对方叫阵,不得不应声下场,但心中却生怙慑!
    诚如赫连匡之言,武林人物过手切磋,胜败乃是常事,不足为奇,但高少霖之败,却败得太不寻常,遂使徐赤峰有点气馁!
    所谓“太不寻常”,共有两种原因,第一种原因是徐赤峰深知高少霖名头极大,剑术极精,纵然败在人手,也应该败得石破天惊,败得轰轰烈烈!
    第二种原因是虞大刚根本不曾展露什么进手绝招!只是用于式“三花献佛”,以剑对剑地,凝劲一粘,吐劲一震,便把那位大名鼎鼎的“追魂剑客”高少霖人也震伤,剑也震折!
    照说“南剑”徐赤峰这接战第二阵之举,先窥虚实,占了不少便宜,但他偏偏既看不出高少霖是如何落败,也看不出虞大刚的武功来历,根本毫无所得!
    赫连匡见徐赤峰走过身边,遂把他叫住,低声说道:“徐兄谨慎一些,高兄之败,恐怕仍是由于过份轻敌,才为对方所乘!你应该设法先摸清对方路数,便易克敌制胜!”
    徐赤峰点头领命,走下场中,向虞大刚抱拳笑道:“虞大侠,你好高明的剑术……”
    虞大刚不等徐赤峰再往下讲,便即接口笑道:“徐大侠名列‘七大剑客’,位居一代宗师,虞大刚既承赞许,倒要请问徐大侠,可看得出在下艺宗何派?”
    这句“艺宗何派”,把徐赤峰问得面红耳赤,惭窘不堪,口中期期艾艾地,答不上话。
    虞大刚反倒替他解围地,微笑说道:“其实也难怪徐大侠看不透虞大刚艺宗何派?因为我在适才一阵之上,并未施展出师门剑法!”
    赫连匡听言,不禁透了一口长气,因为自己对于虞大刚的武功来历,也在纳闷,如今听得他自称并未施展师门所学,方告略觉慰解!
    但对方未展所长之下,便轻轻易易地,胜了“追魂剑客”高少霖,则他的师门剑法,又蕴有多大威力?“南剑”徐赤峰是否……
    赫连匡正在为“南剑”徐赤峰担忧,徐赤峰却已向虞大刚含笑说道:“虞大侠适才既然未展所长,希望你在这一阵之上,不吝以绝技赐教!”
    虞大刚不答对方所问,却转过身来,遥向项小芸轩眉笑道:“芸妹,你对这第二阵结果,是怎样预测?”
    除了赫连匡已有所知外,“南剑”徐赤峰与其余“氤氲群豪”,均听得双眉一挑,全目注意项小芸如何答话?
    项小芸秀目微扬,笑吟吟地叫道:“大哥,你要加点油了,我预测你会纵横捭阖地,把这位大名鼎鼎的‘南剑’徐赤峰,伤在剑下!”
    徐赤峰听得按纳不住,胸中血气,一阵激动,探手肩头,撤出了惯用青锋!
    他因一来惊于高少霖落败之易,二来怒于项小芸出语之狂,遂不再表示客气公平地另取剑用,用的是光色微红,随身多年,生平仗以成名的“赤英剑”!
    这柄“赤英剑”,虽非前古神物,但因铜质颇好,亦能洞石穿金,尤其是淬有“赤磷”毒质,光色微红,使徐赤峰觉得与自己“南剑”之号的“丙丁”方位暗合,故而心爱已极,视如拱壁!
    徐赤峰把“赤英剑”撤在手中,不单他自己,连那位刚刚铩羽的“追魂剑客”高少霖,都觉精神一振。
    因为高少霖适才虽败,却败得有点胡涂,有点莫明其妙,有点心中不服。
    如今,徐赤峰有了自己前车之鉴,戒意必深,又复撤出这柄用来称手,在武林中颇着威名的“赤英剑”,情况显然有利,与前不同,倒要看看那位虽然号称“虎皮裙”,名列“武林十七奇”,但却一向不露锋芒的虞大刚,是否仍然能像对付自己一般,轻易取得胜利?
    高少霖心中盘算,目内凝光,却见那虞大刚在项小芸说了以后,向徐赤峰扬眉傲笑说道:“徐大侠,我项小芸妹子,既作如此预测,虞大刚只好冒渎得罪,我打算攻你七剑。”
    徐赤峰听到此处,接口问道:“虞大侠此语之意,是否说要把我伤在这‘七剑’之下?”
    虞大刚的性情方面,本极谦和,但如今因知项小芸所定策略,是要以寡胜众,先在气势上压制“氤氲群豪”,遂故意骄人地,微一点头,扬眉笑道:“徐大侠猜得不错,虞大刚正是此意。”
    这时,连“氤氲教主”赫连匡也觉虞大刚“七剑伤人”之语,未免太狂,眉峰深蹙,心中盘算!
    他盘算的是海宇以内的各大名家之中,到底有那些独创精研的妙奇剑法,共称“七式”?否则,虞大刚怎敢似有充分自恃地,根本就不把这位名震乾坤的“南剑”徐赤峰,看在眼内?
    常言道:“劫数临头心智昏”,赫连匡如今便是这种情况,他想得虽有道理,却想不出所以然来,尤其更绝未想到,“一剑先生”公孙明的神奇绝学,昔日曾使自己大吃苦头,因而断去左手四指的“玄天七剑”!
    徐赤峰听得虞大刚毫不客气地,直承要在七剑之中,使自己爱伤,不禁全身微颤,厉声问道:“倘若徐赤峰尚有微能,竟逃出尊驾所政的‘七剑’之下,虞大侠又便如何?”
    虞大刚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我便横剑自绝,或是负手卓立,不加任何抗拒地,听凭你砍我七剑。”
    这几句话儿,答得够干脆,够惊人。
    却也足够表现出对于“南剑”徐赤峰的轻视之意!
    “氤氲群豪”听得先是一片肃静,跟着便起了一阵宛若蚊鸣的“嗡嗡”低声议论!
    徐赤峰则几乎连肺都要气炸,目皆俱裂地,怒啸一声,从双眼中闪射凶芒,厉声叫道:“虞大刚,你……你简直欺人太甚!我……我要和你来个‘七剑赌命’。”
    虞大刚笑道:“这‘七剑赌命’之语,怎样解释?”
    徐赤峰咬牙说道:“你方才说是我若能逃出你‘七剑’连攻,不受伤损,你便横剑自绝!”
    虞大刚点头笑道:“这话并非仅仅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而是当众宣言,徐大侠尽管放心,虞大刚不会腆颜背信。”
    徐赤峰此时业已无法保持心气平静,须发抖动,颤声说道:“好……好……好……我若逃……逃不过你……你的‘七剑’连攻,也……立时当众自刎。”
    说到此处,转过面来,向赫连匡抱拳叫道:“赫连教主,请命人备棺,徐赤峰要与这位过份骄狂的虞大侠,在棺前决战!因为只消‘七剑’相交以后,我们两人之中,总有一个横剑自刎。”
    赫连匡也深知今日是自己所创这“氤氲教”的存亡绝续关头,遂索性点了点头,命人准备棺木。
    虞大刚因棺木尚未抬到,遂目注徐赤峰,心平气和地,微笑叫道:“徐大侠,你不要怪我虞大刚过份骄狂,你应该记得你两年多前,在‘湖南狱麓山’脚,所作之事。”
    徐赤峰闻言双眉一挑,退后半步,看看虞大刚那副不怒而威的雄伟英姿,失声的问道:“你与那‘岳麓山樵’洪一岚,有何关系?”
    虞大刚脸色一正,应声答道:“洪一岚是我武林道义之交,他一家七口,全都命丧你‘赤英剑’下,连襁褓幼童,均未幸免,故而虞大刚今日才有‘七剑连攻’之语,常言道:‘种因得果,孽报循环,神道昭昭,举头三尺’,徐大侠扪心自问,你所行所为,是否人神共愤?能怪我虞大刚对你有所骄狂失敬么?”
    徐赤峰脸色铁青,咬牙不语。
    这时,“氤氲教”中弟子,业已抬来一具朱漆桐棺,放在“演武场”上。
    徐赤峰浓眉双剔,沉声叫道:“你们把那棺盖打开!”
    抬棺弟子,自然遵他所说,把棺盖启开,倚在棺侧。
    这时,偌大的演武场上,静悄悄地,鸦雀无声。
    虽然,只多了一具棺木,但气氛便显然沉重得多,添了一种肃杀意味!
    项小芸初见了虞大刚对于“南剑”徐赤峰毫不客气,太露锋芒,似与平日老实敦厚相违,正自有点纳闷!忽又听得他那“孽报循环”之语,方知冤家路狭,恰巧相逢,徐赤峰大概恶贯满盈,难逃公道。
    棺盖既开,徐赤峰便手横“赤英剑”,向虞大刚冷笑叫道:“虞大刚,你既定‘七剑’之数,怎么还不动手?倒看我们两人,是谁睡进那具棺木之内?”
    虞大刚神色平稳地,淡淡答道:“虞大刚不敢以艺骄人,但‘岳麓山樵’洪一岚兄,若是泉下有灵,恐怕会为了他一家七口的灭门血债,而站在那具棺木旁边,拉你一把!”
    这两句话儿,把位两手血腥无数,杀人向不眨眼的“南剑”徐赤峰,听得心神震慑,毛骨生寒,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虞大刚发现对方内疚神明,盛气已馁,遂剑眉双挑,朗声叫道:“徐大侠留神,虞大刚这就进手,你且接我代天行诛的‘七剑’之数!”
    语音方落,剑光已腾,只是一振腕,便已张开了一片七八尺方圆的密密剑网,向徐赤峰全身罩去!
    这招剑法,名叫“玄天剑幕”,是旷代大侠“一剑先生”公孙明所创“玄天七剑”的起手招式!
    这七招剑法,本已变化莫测,威力绝伦,再经公孙明退隐山林,不问世事的多少年来,重加锤炼研究,自然精上加精,妙外添妙!
    虞大刚在“崤山”奉召参师,便是重炼“金刚散手”,和这“玄天七剑”,如今新研初试,气象万千,比起昔日“一剑先生”公孙明的亲自施为,似也未遑多让。
    徐赤峰想不到对方一剑方发,便具如此威力,深深大为吃惊,用了式自己最得意的“千山飞雨”,加以格拒!
    他面临威胁,身在场中,吃惊自然难免,但场外却有人比他吃惊更甚!
    这吃惊更甚之人,就是赫连匡,主宰“销魂堡”的“氤氲教主”!
    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凡属受过惨痛教训之事,定必永世难忘,印像深刻!
    赫连匡昔年在关外为寇,便尝过这“玄天七剑”厉害,他左手四指,也更是断送在这招“玄天剑幕”之下,哪得不触目生悸,失声惊噫!
    这位“氤氲教主”,不仅惊于重睹“玄天七剑”,并惊于这招“玄天剑幕”,由虞大刚施为起来,威力之强,竟不弱似昔日“一剑先生”公孙明的亲自施展!
    “乌指女”卫红绡见赫连匡忽然失声惊噫,心知必有重大事变,遂凑向他的耳边,低声问道:“教主为何失惊?我看这虞大刚并非空夸大话,所用剑法,威力极强,徐赤峰兄恐怕抵敌不住?”
    赫连匡皱眉说道:“岂仅抵敌不住,最多三剑,徐赤峰必进棺材,但他既当众宣言,备棺决战,我也无法相救!只好听天由命,看他造化如何的了!”
    卫红绡眼珠微转,恍然问道:“教主莫非看出了那虞大刚的来历,或所用剑法的路数了么?”
    赫连匡仇火暗燃,咬牙答道:“这是‘玄天七剑’,我的左手四指昔年便断在这种剑法之下。”
    卫红绡“呀”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虞大刚竟是‘一剑先生’公孙明的弟子。”
    赫连匡点了点头,狞笑说道:“绝对不会有错,徐赤峰在这一阵上,纵然性命难逃,我也必将施展‘氤氲化血指’,使那虞大刚在下一阵上,惨遭劫数!”
    话方至此,满场雄豪,倏然齐声惊呼!
    原来,虞大刚的“玄天七剑”,此时业已用到第三招“玄天剑雨”。
    第一招“玄天剑幕”和第二招“玄天剑网”的回环并发之下,显已变化万端,威风八面,把位以剑术成名,位列“七剑”之一的“南剑”徐赤峰弄得目眩神摇,手忙脚乱!
    尤其这第三招“玄天剑雨”,是虞大刚于跟踪追击之下,纵身凌空,掉头震剑而发,精芒电闪,光影千里,真如同骤雨倾盆,垂天疾降,威势格外凌厉!
    徐赤峰总算艺业不弱,竭尽所能,连挡两剑,虽然不曾受伤,却已被虞大刚迫得他仓惶颇甚。
    惊魂尚未全定,漫天剑雨,又告临头,徐赤峰知道想闪万难,只好用了招“临渊羡鱼”,把手中“赤英剑”,幻成一片淡红色的剑网,向上迎去。
    先贤曾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徐赤峰这招“临渊羡鱼”,虽然用得极见功力,可惜却与先贤之训有违,是“立而结网”,不是“退而结网”。
    “不听老人言,尚且吃亏在眼前”,徐赤峰是“不听贤人之言”,遂告性命难保全。
    漫天剑雨一落,匝地剑网一迎,结果应该如何?
    撇开武学不论,单就实质而言,用网迎雨,定然整网皆空,雨点尽漏。
    理论如此,事实也确是如此,剑雨剑网,当空互合之下,只见有几点剑雨,透网而过。
    剑雨既告透网,胜负也就立分,徐赤峰情知不妙,赶紧以一式“仰看天星”,向后贴地倒纵而出!
    身属一流名手,功力自必不凡,徐赤峰应变敏捷,居然被他及时纵了出去。
    等到他脚跟点地,腰间挺劲的站起身形,却发生了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巧,第二种情况是冷,第三种情况是窘!
    所谓“巧”的情况,是徐赤峰这一纵退,竟无巧不巧地,纵到那具朱漆桐棺之侧!
    所谓“冷”的情况,是徐赤峰觉得头顶发凉,有一缕冷冰冰的液体,从额间顺颊流下。
    他不用摸,也不必看,便知那缕冷冰冰的液,是血!也就是自己身形纵得虽快,虞大刚剑雨落得更快,已被他把头顶划破,受了剑伤!
    所谓“窘”的情况,是自己刚刚腰间挺劲,站稳身形,虞大刚也到了面前数尺。
    但虞大刚并未趁徐赤峰不曾站稳之际,继续抢攻,只是笑吟吟地,横剑卓立。
    善战者,善于攻心,虞大刚这“笑吟吟地”,横剑卓立姿态,竟比他师门绝学“玄天七剑”的罕世威力,还要来得厉害。
    因为虞大刚若是继续进手攻击,徐赤峰也必继续拼命抵抗,虽然情势显居下风,也不能说是没有万一侥幸之望。
    如今,虞大刚冷然横剑,傲笑卓立,徐赤峰却一缕血痕,自额间汨汨下流,胜负之数,业已显然,却教他怎好意思当着济济众雄,食言背信?
    江湖人物,倘稍有身份,多半均具备一种可爱美德,就是“宁教一命绝,不肯片言违”。
    徐赤峰是“七剑”之一,也是“武林十七奇”之一,不单有头有脸,并有响当当的字号,他脸上一热,心中一凉,觉得自己丢不起人,但却丢得起命。
    于是,这位“南剑”徐赤峰,目光如火,恶狠狠地盯在虞大刚的脸上,满面惨厉的神情,狞笑一声,反手横剑就颈。
    在场人物,包括了敌方的虞大刚、项小芸、艾皇堂等三侠,以及己方的“氤氲众豪”,全都眼看徐赤峰横剑自绝,决无任何一人,出手拦阻。
    并不是徐赤峰的人缘太坏,也不是这些武林豪杰,毫无恻隐之心,只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死”,才是最英雄的手段,谁若救了徐赤峰,简直比把他分尸寸段,还要使他难过。
    剑颈相接,鲜血立喷,徐赤峰的尸体,也恰好跌进背后的棺木内。
    人是死了,事情可未完结。
    这是“正”与“邪”的分野,徐赤峰因身属邪恶魔头,死虽死的有点英雄意味,但死后竟还表现了一种恶魔行径。
    因为他在死前,目光如火地,怒视虞大刚时,心中却起歹念,凭藉一口暴戾之气,趁着横剑刎颈,气息将断未断的一刹那间,竟猛一翻腕,一面死去仰跌棺中,一面却把那柄“赤英剑”,向虞大刚当胸掷去。
    虞大刚决未想到徐赤峰人已死去,还会逞凶,加上双方距离又近,委实来不及作任何躲避防护。
    项小芸与艾皇堂,也是在看得眉飞色舞之下,想不到突生巨变,来不及出手援救。
    就在项小芸芳容变色,艾皇堂推杯起立,虞大刚瞠目待毙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
    除了佛号以外,还有一声震天虎吼。
    除了震天虎吼以外,还在当空闪起了一道墨色精虹!
    真所谓“僧到虎到,声及虹及”。
    先是那道墨色精虹,从横里电掣而来,恰好截住了徐赤峰死后伤人的脱手“赤英”飞剑!
    这道墨色精虹,是柄看来并不十分起眼的寻常铁剑。
    但剑尖剑腰,凌空互触以后,却把那柄锋芒极利、又具奇毒的“赤英剑”,生生断为两截。
    跟着便是一只毛色纯黑的巨大猛虎,飞降当场,虎背上坐着“酒糟扁鹊”庄七先生,和一位奇瘦无比的灰衣老僧。
    “氤氲众豪”一方面,尚有多人不认识这位奇瘦灰衣老僧,但项小芸、艾皇堂,和虞大刚等,却知道这就是“七剑”
    之一,被庄七先生专诚来往“太白山”,请来助阵的“铁剑枯僧”大忍禅师!
    项小芸惊魂初定,透了一口长气,心中好生感慨。
    因为她想起她于“龙门”夺宝之时,也曾以类似手法,飞剑击剑地,在“西剑”邱萍剑下,救了“子母双环”平念强的一条性命!
    如今,大忍禅师又复从“南剑”徐赤峰的“赤英剑”下,救了虞大刚,虽然当事人儿不同,事却极为类似,令人深深感到天道无亏,冥冥中真有赏善罚恶之报。
    虞大刚虽然危机一发,死里逃生,却仍镇定寻常,向那刚刚跨下虎背的“铁剑枯僧”大忍禅师,寻抱双拳,扬眉含笑说道:“多谢老师以无边佛法,为虞大刚度厄消灾。”
    大忍禅师合掌当胸,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虞施主莫要过谦,得道者必获天助,贫僧不过适逢其会,略为效劳而已。”
    说完,拾起自己那柄铁剑,便与庄七先生,双双走向客坐,和项小芸、艾皇堂等,互相礼见寒喧。
    “氤氲教主”赫连匡因在这三日之间,被那“椒汁药引”害得死去活来,知道受了庄七先生作弄,心中对这“酒糟扁鹊”,愤恨已极,见他又复出现,不禁冷“哼”一声,狞笑叫道:“庄七先生,你我业已恩怨两消,这次既然不速而来……”
    话方至此,项小芸便截断了他的话题,摇手笑道:“赫连教主,请你把‘不速’两字收回,我不是早就告诉了你,还有一些友好,随后赶到。”
    赫连匡被项小芸用话堵住,方自暗蹙双眉,那位“酒糟扁鹊”庄七先生,忽又怪笑叫道:“赫连教主,佛子每登三宝殿,医生常入病人家,我既然作过你的御用医生,难道不应该再来看看我的诊断成绩?教主尊恙如何,我庄老七为你所开的最后那张药方,大概效力甚宏,使你颇为受用。”
    赫连匡恨得暗咬钢牙,但表面上却仍保持了平静神色,只把双眉微挑,目中闪射凶芒地点头答道:“不错,七先生在临去之际,才显出了真功夫,那张以‘椒汁’为引的药方儿,确实其效甚宏,使赫连匡痼疾得痊,脱开苦海,故而我今日对你,不会菲薄,必当投之桃李,报以琼瑶地,有相当份量的酬医之赠!”
    他们双方,正在针锋相对,虞大刚忽又抱拳笑道:“虞大刚三阵之战,还有一阵未了,敬请夏侯副教主,下场指教。”
    夏侯彬虽然拿定主意,要保持实力,坐观成败,使众侠与赫连匡的所有力量,互相对消,但对虞大刚这等指名道姓的公然叫阵之举,却也不便装聋作哑地,丝毫不加理会。
    但他刚刚站起身形,却被赫连匡加以制止地,连摇双手说道:“夏侯二弟且慢,我要先向这‘虎皮裙’虞大刚,问上几句话儿。”
    夏侯彬恨不得赫连匡能够和虞大刚互拼生死地,打上一架最好,闻言之下,自然唯唯应命。
    赫连匡目注虞大刚,沉声问道:“虞大刚,你适才与‘南剑’徐赤峰互相动手时,所用招术,是否‘一剑先生’公孙明蚀创精研的‘玄天七剑’?”
    虞大刚肃然答道:“赫连教主的法眼无差,虞大刚正是受业于我恩师,公孙先生门下。”
    赫连匡仇火腾胸,冷冷问道:“令师公孙先生的侠驾何在?赫连匡昔年曾受教益,每思晋谒图报,辄恨访旧无由。”
    虞大刚故作不知昔年过节地,含笑说道:“家师厚德宽仁,生平对人施恩,从不望报!如今更已谢绝世缘,勤参上道,赫连教主毋须太客气了!”
    赫连匡扬眉问道:“虞大侠在‘玄天七剑’方面,已得令师真传,但不知‘金刚散手’方面……”
    虞大刚接口笑道:“这是我师门之中的两桩绝艺,虞大刚虽然姿质鲁钝,却也旦夕苦练,略有微薄成就,适才邀请夏侯彬副教主,互以掌法切磋,便是献丑求教之意。”
    赫连匡一阵森森冷笑,目内凶芒如电,彷佛愤怒已极,但旋又怒色渐敛,平静下来,向夏侯彬叫道:“夏侯二弟,你且下场应战,领教领教虞大侠得自公孙先生秘传的旷代绝艺‘金刚散手’。”
    原来,这位“氤氲教主”,自从认出“玄天七剑”,知道“虎皮裙”虞大刚就是深仇“一剑先生”公孙明之徒后,便已按纳不住胸头仇火,要想施展一身所学,以及秘炼毒功“氲氲化血指”,与对方一拼生死。
    但转念一想,虞大刚在“玄天七剑”的造诣上,似已不弱于昔日的“一剑先生”公孙明,不知他的“金刚散手”,是否也具有昔日所挨的那种神奇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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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红粉美人恩
    想到此处,赫连匡怯心微起,怒火渐平,决意仍照原计,先让夏侯彬出阵,使自己在看清敌方深浅后,再复谋定而动。
    夏侯彬本已起身,准备下场,这一听得赫连匡发令,遂向虞大刚面前,缓步走去。
    这时,项小芸忽然站起娇躯,斟了一杯酒儿,目注虞大刚,展露如花笑靥朗声叫道:“大哥,你第一阵使‘追魂剑客’高少霖折剑,第二阵使‘南剑’徐赤峰入棺,业已出尽风头,项小芸钦佩万分,我要先敬你一杯美酒。”
    虞大刚外貌雄伟浑厚,其实极为内秀,聪明无比!他一听便知项小芸敬酒是假,必系有甚话儿,要对自己嘱咐。
    故而,他立即闪身归砗,从项小芸手中,接过那杯美酒,徐徐饮尽。
    果然,项小芸趁他饮酒之时,嘴皮微动,低声说道:“大哥,赫连匡双眼乱转,凶芒如电,分明是触及前仇,怒火狂炽,要在看清你虚实之后,再复亲自出手,你不妨在这一阵上,略加保留,等与赫连匡相互狠拼时,始大发神威,给他尝尝利害。”
    虞大刚点了点头,表示会意,并放下酒杯,回到场内。
    但他刚刚把酒饮完,突觉有片阳和暖意,电布周身,使自己百骸皆舒,精神格外焕发。
    虞大刚知道这种现像,决非偶然,定是项小芸生恐自己连战力乏,而在酒中暗藏了固体培元,增强真气的珍贵神奇药物。
    常言道得好:“最难辜负美人恩”,虞大刚心中感激得浃骨沦肌,不禁又向这位青眼独垂的“红粉霸王”,看了一眼。
    项小芸极为大方毫不避忌,向虞大刚流露真挚深情地,盈盈一笑。
    这一笑,几乎比酒内灵丹的力量更强,使虞大刚在精神焕发后,再加焕发地,转身走回场内。
    人在精神焕发,内心愉快时,脸上会现出一种宝光。
    如今,虞大刚的脸上,便呈露着这种湛湛的宝光,使夏侯彬看得心中怦然,益发慑惧。
    虞大刚目注夏侯彬,抱拳笑道:“夏侯副教主,我们这一阵,应该换换花样,不必再拿刀动剑地,比甚兵刃?”
    夏侯彬点头笑道:“在下正是来请教虞大侠的‘金刚散手’。”
    虞大刚故意把声音提高地,含笑问道;“夏侯副教主是打算彼此点到为止?还是与‘南剑’徐赤峰那般,要与虞大刚一死相拼,备棺而战?”
    这两句话儿,问得促狭,使夏侯彬感觉有点左右为难地,无法回答。
    因为他若答以“彼此点到为止”,则显然对适才“南剑”徐赤峰,败阵惨死之事,根本无动于衷,不是身为副教主的应有态度。
    倘若答以“一死相拼,备棺而战”,则又与自己欢双方消耗实力,保存元气,等待机会东山再起的原则违背。
    夏侯彬正在左右为难,踌躇难答之际,虞大刚却又“解铃原是系铃人”地,替他解围笑道:“夏侯副教主,适才‘南剑’徐大侠之死,是他性情褊狭,横剑自绝,并非虞大刚恃技杀人!故而我们之间,根本无甚深仇大怨,还是按照武林人物的切磋原则,彼此点到为止了吧。”
    虽然虞大刚业已替他解围,夏侯彬仍然不好意思点头示弱,只是含含混混地,抱拳说道:“虞大侠,请!”
    夏侯彬与人动手,一向异常狠毒,并先发制人!故而“请”字才出,五指便张,抢步挺臂,向虞大刚左胁部位,电疾抓去。
    虞大刚认得这一招名叫“五鬼抓魂”是“五鬼阴风掌”的起手家数,遂一面闪身避势,一面扬眉笑道:“夏侯副教主好厉害的‘五鬼阴风掌’法,虞大刚敬让一招。”
    夏侯彬双眉微剔,“鬼王拨扇”,“阎罗点鬼”又是两式狠辣绝招,回滚并发,幻起一天掌影,威势无匹。
    虞大刚因受项小芸之嘱,把功力略为保留,遂不肯与夏侯彬硬接硬架,只是倚仗灵奇身形,在对方掌影掌风之间,飘飘游走。
    夏侯彬比鬼还刁,不消十来照面,便看出虞大刚确实有心相让,倘若一见真章之下,自己极可能非伤即死。
    故而,他在攻势频频,未露败象之下,业已心胆生寒,一面动手,一面寻求怎样下台之策?
    想来想去,别无良谋,夏侯彬竟老着脸皮,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虞大刚的耳边,悄悄说道:“虞大侠,请你向我前胸或后背部位,击上一掌。”
    虞大刚真未想到夏侯彬竟会如此说法?不禁向他看了一眼,也用“蚁语传声”的功力问道:“夏侯副教主,此话何意?”
    夏侯彬不令第三人与闻地,悄然答道:“因为夏侯彬早就知道‘氤氲教’邪恶当消,意欲觅机而退。”
    虞大刚明知他言不由衷,但仍传声问道:“照夏侯副教主这样说法,你竟认为‘氤氲教’的所创基业,今日难保?”
    夏侯彬又是两招攻出,外貌虽仍凌厉,但在劲力上,业已收敛甚多,使虞大刚体会得自己无与其争胜之意!口中并再用“蚁语”传音说道:“日光一照,寒冰自消,夏侯彬认为这是我脱离‘氤氲教’的绝好机会!”
    虞大刚一式“分花拂柳”,解消了夏侯彬的两招进攻,口中也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语音问道:“夏侯副教主既有洁身远引之意,虞大刚自当遵嘱促成,但前胸后背,均是要害,我所练掌力又重,你……你恐怕吃不住呢。”
    夏侯彬哪里知道虞大刚是聪明绝顶人物,在这片刻之间,业已想好极为奇妙的制他策略,竟自应声答道:“多谢虞大侠关心,但我身上穿有刀剑难伤的‘龙皮水靠’,前胸后背部位,并经特别加强,虞大侠只要手下留情,不发全力,大概夏侯彬便能禁受得住。”
    虞大刚暗暗好笑地答道:“好,既然这样,我在第三招后,发动后攻,夏侯副教主可用‘凌空倒纵’身法,脱却危机,我便跟踪赶来,施展八成力的‘金刚散手’,击你后背!”
    夏侯彬心中大喜,点头悄道:“虞大侠请自施为,夏侯彬敬遵台命!”
    语音方落,果然又接连施展“五鬼阴风掌”中的三式回环绝学,向虞大刚猛攻,在行动上,绝未显出破绽!
    这时,“氤氲众豪”与项小芸、艾皇堂、大忍禅师、庄七先生等人,均在各为己方耽心地,凝神观战,只有“氲氲教主”赫连匡那张险森森的脸上,单独显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猛厉神色!
    原来——
    “原来”什么?暂时慢表,还是先叙场中情景。
    虞大刚英雄气慨,决不空言,果在闪避过夏侯彬这三招连环进手之手,立即还攻,施展出一式“顶天立地”,和一式“继往开来”,把夏侯彬圈入如山掌影。
    这两招均是“一剑先生”公孙明独创绝学,其气派之大与威势之强,直看得“氤氲众豪”,个个怵胆惊魂,群侠方面,则个个点头赞叹,尤其是那位“鸿门一宴相交后,万缕情丝早系君”的“红粉霸王”项小芸,更复展开了如花笑颜!
    项小芸笑得好不开心,赫连匡却气得好不难过。
    项小芸的笑有她笑的理由,赫连匡的气,却是为了何故?
    好在事态即将揭晓,夏侯彬在虞大则“顶天立地”、“继往开来”两大绝招猛攻以下,业已完全遵从对方所说,施展“凌空倒纵”身法,自如山掌影之中,冲天飞起!
    虞大刚一声冷笑,如影随形,跟踪飞起,亦比夏侯彬飞得更高,然后右掌微翻,向他后背击去。
    双方均属有心人,一个有心打,一个有心挨,这一掌自然是打个正着。
    “一剑先生”公孙明的“金刚散手”,威力神妙,独步当今,虞大刚若是发出全劲,以十二成力施为,则无论夏侯彬身上,是否穿有“龙皮水靠”,也必应掌惨死!
    即令虞大刚用了十一成力,也可击散夏侯彬多年苦炼的一身内家功劲!
    十成力,夏侯彬则将脏腑狂震,口喷鲜血!
    若用九成力,夏侯彬也将受到相当损伤。
    但虞大刚讲话算话,决不失君子之风,他果然遵重适才向夏侯彬所作诺言,只在这记“金刚散手”以上,用出了八成功力。
    于是,这一掌虽然打中后背,夏侯彬却并未受甚伤损,只是被震得横飞丈许,“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虞大刚微微一笑,缓步归座,接受项小芸为他准备已久的庆功美酒!
    夏侯彬则故意堆起满面羞惭神色,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赫连匡面前,抱拳躬身,愧然说道:“夏侯彬无能,弱了本教声威,甘领教主罪罚!”
    这只是门面话儿,心中却知赫连匡决不会真对自己有所怪罪。
    但夏侯彬语音才落,赫连匡便双手齐扬,搭在夏侯彬左右肩头之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哈哈狂笑。
    这阵笑声,喜怒难测,直把夏侯彬笑得毫发皆竖,心中好不发毛!
    他勉强镇定心神,嗫嚅问道:“教主,你……你……你为何这样发笑?”
    赫连天脸上神色,宛如北极寒冰,冷然问道:“夏侯二弟,我昔年在关外,挨了公孙老儿的一记‘金刚散手’,被震下百丈危崖,几乎粉身碎骨!你今日却为何毫无伤损?”
    大凡枭雄之主,绝不喜手下有人在才智方面,超过主上!故而今日自己挨了“金刚散手”,未曾受伤一事,竟也触犯了赫连匡的忌讳?
    但原因虽已猜出,一时却不知应该怎样答话才算稳妥。
    “适才我从虞大刚用‘玄天七剑’以上,看出其威力之强,不弱于公孙老儿昔年亲自施展!以此类推,‘金刚散手’亦必凌厉绝伦,但我‘氤氲教’中,居然出了夏侯二弟如此不怕这种奇强掌力的盖代英雄,怎不叫我高兴得哈哈大笑?”
    说完,果然又复发出一阵不太悦耳的纵声狂笑!
    夏侯彬真弄不懂赫连匡是真笑,还是假笑?是讽刺,还是赞美?只好陪着笔脸,猛拍马屁说道:“小弟的微薄功行,怎能与教主的精湛绝艺,相提并论?适才未曾受伤之故,可能是对方缩掌敛劲,手下留情……”
    话方至此,赫连匡冷然喝道:“手下留情?虞大刚劈折高少霖兄兵刃、害死徐赤峰兄,均未留甚情面,怎会单单对你留情?夏侯二弟请说实话,你和虞大刚是什么关系?”
    这几句话儿,把夏侯彬问得目瞪口呆,知道自己仓惶之中又告失言,拍马屁拍上马脚!
    他正自奇窘无比之际,赫连匡忽又神色略转缓和地,含笑叫道:“夏侯二弟,我和你患难相交,共组‘氤氲教’,我作‘教主’,你作‘副教主’,可算得知心至友?”
    夏侯彬不明白赫连匡的问话意旨,只好含混答道:“教主说哪里话来?夏侯彬深感知遇之恩,顾效犬马,甘供驱策。”
    赫连匡笑道:“既是知心至友,我大概可以代替夏侯二弟,答复你所不愿答复的问题!”
    夏侯彬闻言一怔,赫连匡业已继续怪笑说道:“关于夏侯二弟挨了一记‘金刚散手’,而未受重大伤损之故,大概共有两种原因。”
    这时,所有在场群雄,均诧异得一齐注目,鸦雀无声!
    夏侯彬则通身冷汗,并起了微微颤抖!
    他此次方感觉气氛不对,兆头不妙,有点想溜?
    但赫连匡功力高于自己,那根可以令人生死立判的“氤氲化血指”,又正好搭在自己右肩头上,却如何能够轻举妄动?
    沉沉静寂之下,赫连匡继续说道:“第一种原因,大概是虞大刚在那记‘金刚散手’之上,只用了八成功力?”
    夏侯彬心中,“通”地一跳,暗忖这“八成功力”之事,只有自己与虞大刚两位当事人知晓,赫连匡怎会猜测得如此准确?
    他心跳未已,令他心跳得更厉害的话儿又来!
    赫连匡慢吞吞地说道:“第二种原因,大概是你身上,穿着一件可御兵刃掌力的‘龙皮水靠’?”
    这位“氤氲教主”的讲话虽慢,动作却快!
    所谓“动作”,就是赫连匡在语音刚了之际,左手未动右手五指一抓,便把夏侯彬所着外衣,撕下了好大一片!
    外衣既裂,遂显出了夏侯彬贴身所穿那件密布鳞甲,闪闪发光的“龙皮水靠”!
    夏侯彬知道机密尽泄,身陷奇险,但却决不敢丝毫反抗,以及起下什么逃遁之念!
    因为,赫连匡左手那根仅存的“氤氲化血指”,如今已由搭在自己右肩之上,改为点在自己的右耳之后!
    故而,夏侯彬乖得异常,只好一动不动地,听天由命!
    赫连匡指着他身上所穿的“龙皮水靠”,向夏侯彬扬眉问道:“夏侯二弟,你瞒得我好,白发龙王谭玉成的‘龙皮水靠’既已在你身上,他人必早死!”
    夏侯彬知道此时决不能再作抵赖,遂点头答道:“不错!”
    赫连匡道:“谭玉成的死因,定是灭口,也定是为了‘日月双珠’!”
    夏侯彬答道:“不错!”
    赫连匡目闪厉芒,狞笑道:“日月双珠何在?是否仍在你那‘鸳鸯钢胆’之内?”
    夏侯彬仍然答道:“不错!”
    他这三个坦然直承“不错”答复,仿佛消却了赫连匡的一些火气,神色略霁地,继续问道:“我再问你,放走‘酒糟扁鹊’庄老七,火焚‘粮仓’‘钱库’,以及‘氤氲秘室’,也都是你?”
    夏侯彬身陷危境,神智未昏,把利害辨别得极为清楚,他知道这是“内叛”,与瞒匿“日月双珠”的“贪得”小罪,迥不相同,遂毫不犹疑地,摇头答道:“不是!”
    赫连匡怪叫一声,嗔目问道:“怎么不是?”
    夏侯彬装出一副愤然神色,扬眉答道:“是我便坦然直承,不是我便不甘心替人认罪!”
    赫连匡狞笑说道:“不是你,却是谁呢?”
    夏侯彬道:“眼前有外敌当场,希望教主能容许夏侯彬在会后再细为答辩!”
    这时,项小芸惊讶之际,灵机忽动,向虞大刚低声问道:“大哥,夏侯彬怎会突然露出破绽,被赫连匡抓住狐狸尾巴?这件事儿,莫非是你的杰作?”
    虞大刚遂把适才夏侯彬与自己动手之间,互作传声密语寺事,向项小芸说了一遍。
    项小芸恍然笑道:“大哥,你定然耍了花样,可能你的传声答话,并非专注于夏侯彬一人,而是分注到赫连匡的耳内?”
    虞大刚笑道:“不仅如此,我并暗运玄功,连夏侯彬的来语音,也一并转了过去!”
    项小芸螓首微点,但却蛾眉双蹙!
    虞大刚笑道:“芸妹嫌我做错了么?但我对夏侯彬那等鄙下流的阴毒行为,委实厌恶已极。”
    项小芸娇笑说道:“大哥如此做法,自也大快人心,只夏侯彬这一垮台之下,他所暗暗组合的一股力量,恐怕又倾向于赫连匡,使我们扫荡‘销魂堡’之举,略费手脚!”
    虞大刚点头笑道:“芸妹说得不错,我是略嫌冲动,莽了些……”
    话犹未了,项小芸便接口笑道:“大哥不要自责,事既至此,我们便来个彻底剿灭,免留隐患也好!但再出手时,不能宽仁纵敌,应该除恶务尽的了!”
    他们商量至此,“氤氲教”的内哄之争,也已告一段落!
    原来,赫连匡听得夏侯彬要他于会后细为答辩之语,想了一想,点头狞笑说道:“好,我就让你活到会后,再行细细答辩。但你却休想再耍什么花样的了!”
    话音甫落,左手微动,用中指尖端,在夏侯彬耳后,了一道小口,略见血渍。
    说也奇怪,具有那么高一身内家功力的夏侯彬,竟受了这指甲一划,立告晕绝倒地。
    赫连匡侧顾“金凤堂”堂主白飘天,沉声叫道:“白堂主,夏侯彬有叛教之嫌,褫去副教主之职,暂时交你看管!他已中‘氤氲毒甲’,若无独门解药,最多只能活上一对周时,而不虞逃脱,或被人救走!但你也不可过份大意,等此会后,我再亲自盘问!”
    常言道:“蛇无头则不行”,夏侯彬平日所结以腹心的一般死党,如今见他已被赫连匡毒甲所伤,个个心惊胆惧,只求不把他们也牵连在内,便算大幸,谁还敢再动什么不轨之念?
    白飘天本人,则更已下了决心,“氤氲教”若在与“红粉霸王”项小芸等这一会之中,归诸败灭,自然不谈,否则,自己便索性把夏侯彬弄死,免得他万一熬不过赫连匡的严刑迫供,吐露出所结党羽,便将同受牵连,齐遭惨祸!
    赫连匡处置了夏侯彬,并将他交与白飘天看管之后,便向卫红绡低声说道:“昔年‘金刚散手’,及‘玄天七剑’之仇,我旦夕萦怀,无时释念,如今公孙老儿,虽然未来,却可在他徒弟虞大刚身上,先加报复!故而,我打算亲自下场,施展‘氤氲化血指’,以及绝无旁人知晓的另一杀手!……”
    话方至此,有名教中弟子,忽然匆匆跑来,呈上一张大红帖。
    赫连匡接过拜帖一看,顿时满面喜容,向项小芸把手微拱,含笑叫道:“项姑娘,我们双方暂休片刻如何?赫连匡有远道嘉宾来此,必须亲往迎接!”
    项小芸点头笑道:“赫连教主请便,我们业已斗了五阵,也该略为休息的了!”
    赫连匡遂命卫红绡坐镇场中,自己与宇文珊前往“销魂堡”外,迎接远客。
    艾皇堂皱眉说道:“项姑娘,不知来人是谁?但从赫连匡的满面笑容看来,定系邪恶魔头,添了有力帮手!”
    项小芸扬眉说道:“添了有力帮手,又便如何?我如今觉得‘氤氲群凶’,只是徒负凶名,根本不堪一击!”
    虞大刚摇头笑道:“芸妹不能这样说法,适才的高少霖与徐赤峰两人,虽告战败,艺业显然不俗!何况尚有卫红绡等,未曾出手,尤其是赫连匡本人,更必厉害绝伦!我们身入虎穴,人手不多,实应事事谨慎,切忌轻敌的呢!”
    项小芸嘴角有微扬,扬眉说道:“大哥适才神威凛凛,何等英雄,如今怎又……”
    话犹未了,赫连匡与宇文珊,业已陪了三位奇形怪状之人,一路谈笑而来。
    项小芸目光注处,“咦”了一声说道:“这厮在‘龙门’夺之时,尚和‘氤氲教’是对头,如今怎又与赫连匡沆瀣一气。”
    原来,在赫连匡与宇文珊所迎来的三人之中,有个穿着一身青皮紧衣之人,脸上也戴了副看来极为可怖,青惨惨的人皮面具。
    这人分明是“人皮双煞”之一,与“蓝皮恶煞”毕胜青,向势不两立,是死冤家活对头的“青皮恶煞”蓝不灵!
    “龙门”夺宝之际,蓝不灵首先出现,抢走了“白发龙王”谭玉成手中所持的膺品“日月双珠”,似乎与“氤氲教”站在敌对地位,如今忽又作了赫连匡的座上嘉宾,遂令项小芸颇为惊异!
    另外两人,则一个是头颅特巨,身形却仅高约五尺一的红袍老叟,一个是满面笑容,看去和蔼可亲,极为慈善白发老人。
    虞大刚因不认识来人,遂向项小芸问道:“芸妹,这青衣怪客、红袍老叟及白发老人,是何来历?你可……”
    项小芸不等他话完,便即摇头笑道:“我只认识那青衣客,便是‘人皮双煞’中的‘青皮恶煞’蓝不灵,其余两个,却不知道,大哥应该去问那位见多识广,几乎无事不通的艾老人家,便知分晓。”
    虞大刚也知艾皇堂久闯江湖,阅历极广,遂偏过脸去,低声笑道:“艾老人家,你认不认识被赫连匡所迎来的白发老人和红袍老叟?”
    艾皇堂“哼”了一声,扬眉说道:“虞老弟和项姑娘,大概又有得忙了,来人是与‘日月魔翁’金振明齐名的‘三魔’之二!”
    项小芸听到此处,接口问道:“照艾老人家这样说来,那红袍老叟便是被江湖称为‘侏儒大头鬼,神力血飞魔’的胡冷月了?”
    艾皇堂点头答道:“项姑娘猜得不错,那厮就是胡冷月,光从他那‘侏儒大头鬼,神力血飞魔’的外号之上,便可看出此人,极为厉害!”
    项小芸轩眉笑道:“艾老人家,我来问你,‘神力’二字,是指他力大,‘飞魔’二字,是指他身轻,‘血’字大概指他爱着红袍,但‘侏儒大头鬼’五字,意属何指?除了说他身矮头大以外,却有什么厉害之处?”
    艾皇堂怪笑说道:“这五个字儿,才厉害呢!”
    项小道:“老人家说来听听。”
    艾皇堂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酒儿,含笑说道:“凡属‘侏儒’,必工心计,‘大头’又多半聪明,‘鬼’字则狡诈无伦,飘忽无迹!项姑娘请想,这胡冷月既获‘侏儒大头鬼’之称,又有‘神力血飞魔’之号,岂非厉害无比?”
    项小芸秀眉微挑,傲笑说道:“越厉害越好,老人家的一番话儿,业已提起了我的兴趣,我打算斗斗这位‘大头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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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侏儒大头鬼
    艾皇堂笑道:“这一战势所难免,你便不想斗他,他也要想斗你!”
    项小芸诧然问道:“老人家怎会知道他要斗我?”
    艾皇堂微笑说道:“胡冷月的头虽大,气量却小,他以神力盖世自居,凡属遇上也以臂力见称之人,便想比较比较。”
    项小芸恍然大悟,冷笑说道:“原来他是想斗我这个‘红粉霸王’,尝尝‘霸王鞭’的滋味!”
    艾皇堂笑道:“项姑娘斗他无妨,但切勿丝毫大意,要把这胡冷月,当作劲敌看待!”
    虞大刚一旁笑道:“艾老人家说了半天,尚未把那白发老人的姓名来历说出。”
    艾皇堂道:“那白发老人的外号,也是十个字儿……”
    话犹未了,项小芸又自颇感兴趣地,接口笑道:“我对这种长达十个字儿的外号,颇感兴趣,并猜出也必是像‘侏儒大头鬼,神力血飞魔’那样半虚半实之论!故而根据这厮形貌推测,他那外号之中,可能有‘白发’及‘笑面’等字?”
    艾皇堂点头笑道:“项姑娘确实聪明得可以去斗那位‘侏儒大头鬼’,你所猜的四个字儿,居然半点不差,他的外号是叫‘白发黑心叟,笑面哭神魔’!”
    虞大刚失笑道:“好个‘白发黑心叟,笑面哭神魔’,这十个字儿,倒也相映得自成妙趣。他的姓名呢,老人家怎未说出?”
    艾皇堂微笑答道:“这厮的姓也姓得妙,名也起得妙,又成了一种巧合,他叫‘贾振金’!”
    虞大刚嘴角微披,哂然笑道:“贾振金者,‘假正经’也,闻其姓而知其名,闻其名而知其号,闻其号而知其人!这位贾大神魔,大概除了刁狡狠毒以外,没有什么大了不得之处?”
    艾皇堂道:“虞老弟切莫小看了他,要知道就这‘刁狡狠毒’四字,已足可称魔一世!”
    就在他们研究新来的“一煞双魔”之际,那“一煞双魔”也在对他们这些“红粉霸王”、“虎皮裙”、“铁剑枯僧”,以及“神行酒丐”、“酒糟扁鹊”等人,加以研究!
    “青皮恶煞”蓝不灵首先向赫连匡微笑叫道:“赫连教主,小弟今日随你生平好友贾大神魔……”
    艾皇堂适才所说不差,那位胡冷月的头虽大,气量却小,他一听“贾大神魔”四字,便向蓝不灵扬眉叫道:“蓝兄你不要厚彼薄此,难道贾老头儿是‘大神魔’,我便是‘二神魔’,或‘小神魔’么?”
    这两句话儿,真把位“青皮恶煞”蓝不灵,问得瞠目发怔,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才好。
    贾振金白了胡冷月一眼,向蓝不灵含笑说道:“蓝兄不要理他,你也不必对我客气,只消把‘贾大神魔’中的‘大’字去掉,这‘大头鬼’就无法挑眼!”
    蓝不灵点头一笑,目注赫连匡,继续说道:“小弟此次随同贾神魔、胡神魔,造访‘销魂堡’,一来拜谒教主,二来有桩小小事儿,也想请教主多加谅宥!”
    赫连匡哈哈笑道:“蓝兄说那里话来?你如今是我座上嘉宾,有什么事儿……”
    蓝不灵不等对方发问,便即抱拳说道:“小弟上次偶动贪念,在‘龙门’夺宝时,曾从贵教‘白发龙王’谭玉成香主手中,抢去……”
    赫连匡听到此处,恍然笑道:“原来蓝兄指的是这件小事,只怕蓝兄当时所抢走的,不是真物!”
    蓝不灵脸上一热,赫连匡又复微笑说道:“真正的‘日月双珠’,现在‘销魂堡’中,蓝兄既然见爱,且等此会了结之后,赫连匡必以相赠就是!”
    这就是赫连匡的枭雄嘴脸,也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因为目前强敌在场,正是用人之际,自己轻轻一语,不单解消了“龙门”夺宝的那桩过节,甚或可以使这“青皮恶煞”
    蓝不灵,替“氤氲教”卖点力气。
    蓝不灵闻言之下,果然好生感激地,扬眉笑道:“赫连教主既然如此慷慨,小弟也有件礼物奉赠!”
    说完,便从腰间解下一具包裹,向赫连匡双手捧去。
    赫连匡接过包裹,打开一看,不禁全场皆惊!
    包裹之中竟是一套连着人皮面具的蓝色皮衣。
    项小芸见过这件皮衣,首先双眉立皱,“哎呀”一声,向艾皇堂低低叫道:“艾老人家,这套蓝色皮衣,是‘蓝皮恶煞’毕胜青随身穿戴之物,怎会到了蓝不灵手内?只怕那位分明已将回头向善的毕老人家,性命难保?”
    艾皇堂道:“我们且听蓝不灵怎样说法?倘若毕胜青死在他的手内,他必然得意已极,大事吹嘘,不会保持缄默!”
    项小芸目闪神光,沉声说道:“不管那位毕老人家是伤是死,我今天也非把这作恶多端,满身血腥的蓝不灵,严加处置不可!”
    话音一落,随即倾耳凝听,静听“青皮恶煞”蓝不灵,与“氤氲教主”赫连匡之间的互相问答。
    赫连匡一见那件蓝色皮衣,也自失惊问道:“蓝兄,这件皮衣,莫非是‘蓝皮恶煞’毕胜青之物?”
    蓝不灵点头答道:“正是,小弟听说毕胜青曾化名潜入‘销魂堡’中,妄加扰闹,遂把代表他一生威名的这件蓝色皮衣,剥来送你?”
    赫连匡点头笑道:“毕胜青确曾化名‘皮仁’,来此扰闹,这件皮衣,是他随身穿戴之物,既然到了蓝兄手中,莫非人也死在你的……”
    蓝不灵以一阵得意已极的纵声狂笑,截断赫连匡的话头说道:“他叫毕胜青,我叫蓝不灵,两人之间,便为了究竟青胜于蓝?抑或蓝胜于青的这点争端,成了生死大敌!但到头来还是我获得胜利,在‘太白山’中,狭路相遇,经过一番相当剧烈的恶斗以后,终于点倒毕胜青,先剥下他这一身仗以成名傲世的蓝色皮衣,再把他踢下万丈深谷!”
    项小芸听得方自暗挫银牙,立意替毕胜青报仇雪恨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声极为低沉的“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是出自那位号称“铁剑枯僧”的大忍禅师口内。
    项小芸因大忍禅师到此之后,绝少发话,遂微欠身形,含笑问道:“老禅师为何吟佛?莫非因这干魔头,太以张牙舞爪,竟起了超度他们重新轮回转世之念?”
    大忍禅师合掌当胸,又复吟了一声佛号,含笑说道:“一世为人修百世,几人省识有轮回?老衲不是‘地藏法王’!仅凭我一柄铁剑,那里超度得了这么多的混世魔头、孤魂野鬼?”
    说完,伸手向身边那只黑虎颈上,轻轻拍了一掌。
    那只黑虎瞪着两只虎目,先向大忍禅师看了一看,然后昂起虎头,发出一声虎啸!
    常言道:“云从龙,风从虎”!黑虎的这声虎啸,不仅洪厉异常,并啸起了一阵狂风,随之“呼呼”作响!
    虞大刚深知自己这双黑虎,业已通灵,不会无端发啸,但却猜不出大忍禅师要黑虎啸这一声之举,是何用意?
    群邪方面,那位被称为“侏儒大头鬼,神力血飞魔”的胡冷月,循声注目之下,诧然问道:“赫连教主,‘演武场’中怎么还有只异种黑虎?对方均是些什么人物?”
    赫连匡应声答道:“对方人物不俗,如今业已到场的是‘红粉霸王’项小芸、‘虎皮裙’虞大刚、‘铁剑枯僧’大忍禅师,‘神行酒丐’艾皇堂、‘酒糟扁鹊’庄老七等五人,那只黑虎,便是虞大刚的坐骑。”
    胡冷月哂然说道:“这几人尚非无名之辈,但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了不得?他们与贵教之间,业已动过手么?”
    赫连匡虽觉胡冷月的语气太以托大,似嫌轻视对方,但因深知他一身功力,着实惊人,遂也未加反驳,只是应声答道:“业已见过五阵。”
    胡冷月继续问道:“这五阵互斗如何?”
    赫连匡毫不隐瞒地,苦笑答道:“本教四负一胜!”
    这句“四负一胜”之语,才把那位满面骄矜神色的胡冷月,听得大吃一惊,皱眉说道:“赫连教主,贵教是由那几位人物上阵?小弟愿闻其详!”
    赫连匡知道他猜想“氤氲教”是以俗手上阵,致遭败绩,遂详细说道:“第一阵是由本教内三堂‘金凤堂’主,‘神刀毒羽’白飘天出手,与对方‘神行酒丐’艾皇堂,在‘青砖换掌’之上,不幸落败!第二阵是由‘猿公真人’刘叔温护法,施展‘猿公剑法’,胜了艾老化子的‘四煞降魔棒’!……”
    胡冷月听到此处,插口说道:“第二阵既已扳平,教主应该在第三阵上,派出能手,便可掌握局面!”
    赫连匡叹道:“胡兄说得极是,但本教方面,第三次上阵的人物,却也不算软了,是‘追魂剑客’高少霖。”
    胡冷月叫道:“当然不软,高少霖位居‘七剑’,名列‘武林十七奇’,自属超级好手,对方派的是谁?”
    赫连匡答道:“项小芸是派‘虎皮裙’虞大刚上阵,结果高少霖兄的手中长剑,被对方震得寸寸断折!”
    胡冷月听得高少霖落败,越发动容地,轩眉说道:“或许对方所用,是什么前古神兵?高少霖兄在兵刃本质上,有所吃亏,受了克制!”
    赫连匡尚未答话,那位业已尝过虞大刚厉害的“追魂剑客”高少霖,已在一旁赧然说道:“胡兄猜错了,我与虞大刚均未取出自己的称手兵刃,是借用兵架上的合股双剑。”
    胡冷月眉头一皱,又复问道:“第四阵呢?”
    赫连匡道:“第四阵我方是由‘南剑’徐赤峰兄出战,对方则仍是虞大刚!”
    胡冷月想起赫连匡“四负一胜”之语,矍然说道:“莫非徐兄也败?”
    赫连匡长叹一声答道:“岂仅也败?他二人是‘抬棺赌命’而战,结果徐赤峰兄被逼得横剑自绝,尸仆棺中!”
    胡冷月悚然失惊,赫连匡继续叹道:“虞大刚连胜不退,竟在第五阵上,又把本教的夏侯彬副教主,打了一记‘金刚散手’。”
    胡冷月正对虞大刚的来历,加以思忖,闻言之下,恍然叫道:“金刚散手?我明白了,难怪虞大刚会如此厉害,原来他竟是那位功参造化的公孙明老鬼,所传弟子?”
    说到此处,忽然把语音放低,向赫连匡附耳说道:“赫连教主,你不必担心,虞大刚纵然厉害,但小弟和贾老魔头身边,均带有一两件足以制他之物。”
    赫连匡大喜说道:“多谢胡兄,若不是你们两位,远道光临,‘氤氲教’真难免落得灰头土脸!我已经决意亲自下场,施展‘氤氲化血指’,和对方拼老命了!”
    胡冷月略一思忖,扬眉问道:“赫连教主,适才听你语气,好像对方的统帅人物,是‘红粉霸王’项小芸?”
    赫连匡点头答道:“不错,是那丫头在发号施令!”
    胡冷月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赫连教主,请你代小弟叫阵,我要挽弓挽强地,和那‘红粉霸王’项小芸,决一胜负!”
    赫连匡知道胡冷月胸中必有胜算,遂喜孜孜地,向项小芸抱拳叫道:“项姑娘,我新来好友胡冷月兄,想请你下场,彼此比划比划!”
    项小芸向虞大刚微笑说:“艾老人家,你真有知人之明,那个气量小而脑袋大的红袍老魔头,果然找上我了!”
    艾皇堂笑道:“他找上你,自然是他倒霉,但此人奸狡绝伦,你也千万不可对他过份轻视!”
    项小芸点了点头,娇笑说道:“老人家放心,常言道得好:‘时衰运败鬼欺人’,我这‘红粉霸王’,如今正鸿运当道,包管让这‘侏儒大头鬼’,鬼才难展,鬼技难逞,甚至于由假鬼发成真鬼。”
    虞大刚见项小芸语气之中,似乎未把胡冷月放在心上,遂向她看了一眼,低声的说道:“芸妹绝艺神功,虽然盖世无敌,但既与这等凶邪人物过手,还是多加谨慎点好!就以我适才一阵而论,谁料‘南剑’徐赤峰在死后还要逞凶?若非老禅师佛驾光临,及时援手,如今岂非洞胸作鬼,饮恨黄泉了么?”
    这几句话,因系现身说法,倒使项小芸听得动容,点了点头,向虞大刚娇笑说道:“小妹敬遵大哥和艾老人家指示,绝不轻视对方,有所傲敌就是!”
    说完,便自站起身形,向场中袅袅走去。
    这时,胡冷月因见项小芸业已出阵,遂也晃着那颗奇巨头颅,像只鸭子般,一摇一摆地,摆下场内。
    两人对面一站,观战群雄,几乎全欲为之失笑。
    因为项小芸长身玉立,容光绝世,飒爽无伦,胡冷月则比她矮了一头,相形之下益发显得丑怪!
    胡冷月首先开口,向项小芸微抱双拳,怪笑说道:“项姑娘,胡冷月久仰你‘红粉霸王’盛名,今日可称幸会!我们是怎样比较?”
    项小芸不耐烦与他多作客套之语,微一点头,扬眉答道:“我们总算是当世武林中的知名之士,动手比较起来,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胡冷月愕然问道:“项姑娘此话怎讲?”
    项小芸道:“方才你问我怎么比较?我若遽作主张,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了么?”
    胡冷月皱眉问道:“项姑娘这样说法,莫非要我来作主张?”
    项小芸摇头笑道:“完全让你来作主张,又似对你轻视,你也未必高兴?故而我打算原则方面,由我决定,细则方面,也就是花样方面,则由你去想!”
    胡冷月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好,好,这样很好,项姑娘请先决定原则!”
    项小芸微笑说道:“我打算和你斗上三阵,一阵斗智,一阵斗力,一阵斗轻功……”
    胡冷月听到此处,愕然问道:“项姑娘你说什么?你要和我斗智、斗力、斗轻功?”
    项小芸点头笑道:“这样斗法,胜方可以胜得过瘾,败方也可败得无憾!你既号称‘侏儒人头鬼,神力血飞魔’,分明是在心机、臂力以及轻功等方面,具有特长,难道还嫌我三项原则,定得不合意么?”
    胡冷月苦笑说道:“合意是自然合意,便因太合意了,遂显得项姑娘有点过份骄傲……”
    项小芸摇手说道:“你不要对我批评,方才我听得你向赫连匡要求与我对阵之际,曾有‘挽弓挽强之语’。”
    胡冷月点头说道:“不错,我说过此语,项姑娘认为有甚不对?”
    项小芸笑道:“你说过就好,难道只许你‘挽弓当挽强’,便不许我‘用箭当用长’么?”
    胡冷月在舌辩之上,已为项小芸所屈,遂只好点头说道:“好,我们同意项姑娘所订的这斗智、斗力、斗轻功三项原则!”
    项小芸扬眉笑道:“你既同意原则,便请决定细则。”
    胡冷月想了一想,怪笑说道:“我想把项姑娘所决定的斗智、斗力、斗轻功等三项原则,掉过头来实施,也就是双方先都轻功,然后斗力,最后斗智。”
    项小芸懂得胡冷月这样安排之故,是对斗智一项,自负必胜,才以之压阵,遂微微一笑,点头说道:“第一阵既比轻功,你可曾想好样了么?”
    胡冷月素工心计,立意要使项小芸先受挫折,闻言之下,手指“演武场”边,一片约三十来丈的陡削峭壁,扬眉怪笑说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我觉得我们不必耍甚新奇花样,就在这片峭壁之上,略为施展便了!”
    项小芸目光微注,把这片光滑陡峭异常的山壁,细一打量,含笑问道:“在这壁上较功,怎样判别胜负?是不是看谁身法敏捷,先到壁顶!”
    胡冷月摇头说道:“先到壁顶,只是胜利中的一半,另一半的胜利,则是看谁能够先从壁顶,回到地面。”
    项小芸听得心头一动,暗想这种比斗方法,未免太以寻常,难道胡冷月在其中尚存有什么诡计?
    她疑念虽动,一时间却想不出花样何在,只得点了点头,扬眉说道:“分为上壁和下壁等两段比赛也好,我们这就开始,谁先上达壁顶,便等待对方到后,再复一同下壁。”
    胡冷月点头微笑,遂与项小芸一同向场边峭壁走去!
    虞大刚冷眼旁观之下,也起疑心,向艾皇堂低声说道:“艾老人家,胡冷月既有‘飞魔’之称,轻功必具有专长,怎么提出如此平常的比斗方法?用意究属何在?”
    艾皇堂皱眉答道:“他当然蕴有阴谋,恐怕项姑娘在这第一阵上,不容易获得胜利。”
    虞大刚微笑说道:“胜固艰难,败也未必,因为芸妹表面上虽仍傲敌,实际上业已提高警觉!”
    他们谈论至此,那一位绝代侠女和一位混世魔头业告开始较功,双方毫不保留地,展尽身法,由壁底飞登壁顶!
    这两人的衣着相同,项小芸是一身红衣,胡冷月是一袭红袍,提气飞驰起来,项小芸像是一阵红色旋风,胡冷月像是一团蒸腾红雾。
    在这段上壁较快的比斗之内,胡冷月决无丝毫巧取之处,他只是提足真气,展飞轻功,与项小芸极为公平地,一争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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