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霸王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万丈豪情赴鸿门
    说到此处,豪情万丈地,纵声笑道:“只可惜‘氤氲教’的各种行动,太以诡秘鬼祟!我们只知道那主坛设在‘销魂堡’,却不知那‘销魂堡’在何处?也不知道教主是谁?教徒共有多少,都是些什么份子?否则,不妨协力同心,扫除这一群武林败类。”
    项小芸娇笑道:“金庄主有此心意便可,请想‘氤氲教’既欲称霸武林,则在它自认为羽毛丰满之后,必会明面出现,甚至于传英雄箭,撒绿林帖,邀约举世群豪,去它的‘销魂堡’呢?”
    金振明目光一亮,又向项小芸抱拳笑道:“项姑娘,金振明还有一椿问题,想请姑娘赐告!”
    项小芸点头笑道:“金庄主,我猜猜看,你是否想问我怎样与梁一尘相见?以及那头‘塞北人熊’的隐迹所在么?”
    金振明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神色凄惶地,黯然说道:“项姑娘猜得半点不错,常人尚舐犊情深,何况我年已七旬,金氏门中又仅此独子,怎会不把‘塞北人熊’梁一尘的杀子之仇,旦夕在念!”
    项小芸微叹一声,蹙眉说道:“我懂得金庄主的爱子之情,急仇之念,但恐对你没有甚么太大帮助。因为我虽然撕下‘塞北人熊’梁一尘的一只左耳,却并不晓得这看来极笨,实则极刁的武林凶徒,迁居何处呢!”
    金振明闻言,自然略感失望,稍一沉吟,苦笑说道:“项姑娘既然不知‘塞北人熊’梁一尘的隐居所在,便请把与他相见经过,说来听听,也是好的!”
    项小芸应声说道:“我是在‘中条山’中,遇见那厮!”
    金振明双眉一剔,暗把“中条山”三字,牢牢记住!
    项小芸继续笑道:“谁知这头‘塞北人熊’,在认出我就是‘武林十七奇’中的‘红粉霸王’后,竟立即对我游说,希望我加入‘氤氲教’,或许将来有接掌‘教主’机会!”
    金振明目闪厉芒,沉声问道:“这样说来,莫非那‘塞北人熊’梁一尘,也已投顺‘氤氲教’?”
    “六指抓魂”娄万杰冷笑说道:“此事太以显然,金振明根本不必再用什么‘莫非’‘也已’等怀疑话气!”
    项小芸笑道:“我闻言之下,便询问‘塞北人熊’梁一尘,参加‘氤氲教’有何好处?”
    金振明咬牙问道:“这头恶熊,怎样回答?”
    项小芸答道:“他先是夸称‘氤氲教’奇人无数,好手如云,一旦公然出现,必为武林霸主!继而又吹嘘教主善于配制各种药物,足以控制一切桀傲不驯的豪杰!最后更说了不少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语!”
    “追风怪叟”路千通一旁笑道:“梁一尘胆敢在‘红粉霸王’之前,胡言乱语,岂不是‘南极仙翁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项小芸扬眉说道:“我当时略微大意,未曾料到‘氤氲教’对于一切措施,均加策划周密,颇有步骤!”
    金振明愕然问道:“项姑娘此话怎讲?”
    项小芸叹道:“我因一向性情急燥,才落了个女孩儿家所不应该有的‘霸王’之称,既听梁一尘口出秽言,那里还按奈得住?遂想把这头恶熊熊皮,生生剥下!”
    “六指抓魂”娄万杰含笑问道:“结果如何?任凭那‘塞北人熊’梁一尘再凶再狠,也决不是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的‘红粉霸王’对手!”
    项小芸苦笑说道:“梁一尘自以为了不起的那几手笨拙功夫,当然非我之敌!但我刚刚撕下他一只耳朵之际,却有‘天狼九毒刺’‘氲氤散香珠’等六件沾不得惹不起的下流暗器,从四外八方,向我飞袭!”
    “追风怪叟”路千通听得失声说道:“氤氲教果然厉害,他们定得好严密的计划,好狠毒的手段!”
    项小芸叹道:“我认识那些暗器,均是沾不得的下流东西,自然要赶紧纵身退避,‘塞北人熊’梁一尘遂藉机逃遁,带着满脸血渍电闪而去!”
    金振明钢牙一挫,厉声说道:“多谢项姑娘相告,金振明若不设法追到‘氤氲教’中,把这‘塞北人熊’梁一尘,活劈两半,便在‘武林十七奇’内自动除名!”
    项小芸嫣然笑道:“金庄主,可能不等到你去追寻他们,‘氤氲教’中的那些魑魅魍魉,便会前来找你!”
    这两句话儿,激怒了在武林中息影已久的“日月魔翁”,金振明双眉一挑,狂笑说道:“项姑娘,你不要过份抬举他们,据我看来,‘氤氲教’的那干鼠辈,未必有这等狗胆!”
    项小芸正色说道:“金庄主,这事决非项小芸对你有何劝激?更非我危言耸听,只因‘氤氲教’向来动念争取一人以后,便即千方百计,无了无休,倘若完全绝望,便必竭尽所能,将其毁灭!”
    金振明哈哈大笑说道:“多谢项姑娘指点,但姑娘撕去‘塞北人熊’梁一尘的一只左耳,也与‘氤氲教’结下深仇……”
    项小芸不等金振明再往下说,便即轩眉笑道:“金庄主不必替我担扰,项小芸一鞭一骑,啸傲中原,专爱搅龙潭,捣虎穴,和拆拆无人敢碰的马蜂窝,若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么魔小丑,前来斗斗我这‘红粉霸王’,倒足以遣闷消闲,是项小芸馨香祷祝之事。”
    她发话之时,意气尽扬,目光如电,那身傲骨及那份豪情,真使金振明、路千通、娄万杰等,为之暗暗心折。
    项小芸话完以后,立即起身告辞,金振明挽留不住,只好亲自送出“日月庄”大门外!
    项小芸双拳略抱,娇躯一闪,便纵上了自己那匹“乌骓宝马”,丝缰微抖,宝马双耳竖处,希聿聿一声长嘶,四蹄如飞,驮着这位红粉霸王,绝尘而去!
    离开“日月庄”,不过三数里,项小芸忽有奇遇!
    她正自一面纵辔飞驰,一面眺览四外的岚光山色之时,蓦然瞥见左前方一片小林梢上也飞驰着一条小小白影!
    这白影不仅在林梢间飞行,其身法之轻灵美妙,更绝非寻常武林人物,所能望其项背。
    项小芸看得方自一惊,那白影身形忽停,并发出一声呜叫!
    这一停一叫,遂使项小芸看得分明,那树梢白影,竟是只长臂白猿,猿爪之中,并捧着一种红色物件!
    “乌骓宝马”的脚程太快,一眨眼间,业已奔到林前!
    那双长臂白猿,一声长啸,居然从林梢上凌空纵起,欲向项小芸作势扑袭!
    项小芸扬眉一笑,长鞭微抖,立时墨虹如电地,向那空中白猿,拦腰卷去。
    这一鞭,并未凝聚真力,只是佯攻而已!
    因为项小芸既知白猿是通灵神物,一鞭未必能中,又有点不忍心遽加伤害,遂想吓它一吓!
    果然,她这拦腰一击,乃是虚击,白猿的凌空一扑,也是虚势!
    鞭影未到,白猿已如银箭脱弦般,斜窜出两丈四五!
    但猿身虽远,鞭影未空,却卷住了一封红柬!
    项小芸秀眉微挑,长鞭一抖,便把那封飘飞红柬,接在手中!
    再看那白猿,长臂轻舒,几个纵跃,已如一道白光隐于林中。
    项小芸知白猿乃是投柬使者,遂未加理会。只圆睁双目,见那红柬之上字舞龙蛇,写道:
    欣闻“红粉霸王”项姑娘芳踪,已至杏花山中,特备薄酒一尊,请“霸王”至崤山鸿门岭赴宴。
    而那柬贴之下署名,乃“刘季”二字。
    项小芸看罢一笑,继而又陷于沉思。
    笑者昔日楚霸王鸿门设宴,请汉王前往,而今日刘季设宴,请的却是“红粉霸王”。
    沉思者不知这“刘季”究系何人?鸿门岭却在何处?
    虽说是“宴无好宴”,怎奈何得了我“红粉霸王”!但想那能驱使灵猿投柬之人,绝非易与之辈!
    想到这里,项小芸豪气顿生,可蓦然间密林之中传来一声壮歌,与她胸中豪气相和,项小芸不仅一怔。
    那歌音气冲干云,震得林叶簌簌作响,端地沉雄激越,浮于半空之中,远射入荒。
    然这歌声,亦有蒙霜之感,音调之间,透着苍凉。
    这正是楚霸王当年的《垓下之歌》。
    歌音稍歇,项小芸随即纵入林中,去看那歌者是谁?
    于林坡山岩之上,只见一壮士昂首挺立,伟岸如一柱山峰。
    项小芸只觉得眼前一亮,看这壮士腰围虎皮裙,英挺俊拔,不怒而威,粗豪之中,透风华而不莽,熊腰虎臂,却伟而不拙,不仅心中一动。
    “红粉霸王”正想打个招呼,打问去鸿门岭的路径,却忽地感觉。
    只见一股劲风从远处山林袭来,带着沙石枯叶一卷而过。
    随后,一声长啸未歇,一只斑谰猛虎已窜出,向那壮士扑来。
    那壮士手无寸铁,只猛移腰身,那虎便扑个了空,随即一掌拍在猛虎的天灵盖上。
    也许劲力太重,那虎来不及挣扎,便七窍流血而死。
    只见壮士顺手扯起死虎,挟在腋下,一只黑熊又迎风而至。
    风吹得熊毛向后披散,那熊瞪着一双乌油油的眼睛,见人举掌使拍。
    那壮士左臂揽着死虎,霎那间已绕到黑熊的背后,斜斜地一伸右臂,已将那熊的双掌和腰身揽在一处,活活地挟在右臂之中。
    初时那熊还想挣扎,怎奈在那铁箍一样的手臂之下一动也不能动了。
    项小芸看这猎户猎虎捉熊,叹道:“壮士如此勇武,真是天王神力!”
    少年猎户甩去活熊,放下死虎,向项小芸笑嘻嘻地,抱拳说道:“姑娘是不是想买几张虎皮,或是买几对熊掌?我所住茅屋之中,存货极多,可以让你尽量挑选!”
    项小芸摇手笑道:“我不是要买皮货,是见仁兄神力绝世,武勇无俦,想请教你的高名上姓?”
    少年猎户“哦”了一声,向项小芸微笑说道:“姑娘,你刚才听见我在林中唱歌没有?”
    项小芸点头笑道:“听见了,你唱的是楚霸王的‘垓下之歌’,歌声极为苍凉雄壮!”
    少年猎户笑道:“姑娘既然听见我所唱歌儿,便应该猜得出我姓虞了!”
    项小芸皱眉笑道:“虞兄此话从何而起?我不懂你所唱的歌儿,与你的姓儿,有何关系?”
    虞姓猎户笑道:“那首歌儿的末后一句,不是‘虞兮虞兮奈若何’么?”
    项小芸含笑说道:“这‘虞兮虞兮奈若何’中的‘虞’字,是指‘虞姬’,楚霸王被围‘垓下’,日暮途穷……”
    虞姓猎户不等项小芸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我爱唱这首歌儿之意,便是替楚霸王含恨抱屈!因为他这‘垓下之歌’,是对弱女子‘虞姬’而唱,结果才一无所助的命丧‘乌江’,倘若当时是对我虞大刚而唱,则结果便不同了!”
    项小芸听出兴趣,扬眉笑道:“若对虞兄而唱,结果便怎样不同?”
    虞大刚浓眉双挑,朗声狂笑答道:“我便和楚霸王双骑并出,于百万军中,斩将夺旗,不但不至于败死‘乌江’,或许会挽回残局,把淮阴韩信,象方才那只狗熊般地,生擒活捉,重写大汉一代的四百年历史呢!”
    项小芸觉得这虞大刚的语气虽狂,神情虽傲,但却极为豪壮可喜,遂不由为之拊掌娇笑说道:“虞兄端的豪气凌云,只可惜……”
    虞大刚见项小芸话才说完,便即住口,不禁扬眉问道:“姑娘想说什么,为何言犹未尽?”
    项小芸这倏然住口之故,是心中忽起奇想!再听得虞大刚这样一问,便自微笑地说道:“虞兄,我想起一件妙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凑个趣儿?”
    虞大刚虎目双翻,狂笑说道:“姑娘请把这巧事讲出,只要当真奇妙,我便一定凑趣!”
    项小芸嫣然笑道:“虞兄既知‘垓下之围’,应该也知道‘鸿门之宴’!”
    虞大刚点头笑道:“当然知道,楚霸王若在‘鸿门宴’上,用了范增之计,后来那里会遭垓下十面之围?”
    项小芸见这虞大刚竟在粗豪之中,兼有文俊,不禁越发觉得他妩媚可喜,秀眉微轩,含笑说道:“昔日汉王赴宴‘鸿门’,是何人保驾?”
    虞大刚笑道:“这个故事,妇孺皆知,自然是那以屠狗出身的‘舞阳侯’樊哙,此人豪中有细,后来好象还做过一任汉高祖的左右丞相呢。”
    项小芸微叹一声,扬眉说道:“历史可以重演,但英雄不知是否辈出?……”
    虞大刚不等项小芸话完,便接口笑道:“历史怎样重演?莫非现在也有霸王被困‘垓下’,或汉王赴宴‘鸿门’?”
    项小芸点说道:“虞兄猜对一半,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辞世异以来,应该把昔日的秦汉风云,略为颠倒!”
    虞大刚颇为好奇地,扬眉问道:“姑娘这‘颠倒秦汉风云’之语,应该怎样解释?”
    项小芸笑道:“事颇为有趣,就是如今便有一场‘鸿门宴’,但赴宴宾客,不是汉王,却是霸王!”
    虞大刚听得轩眉狂笑说道:“妙极,着实妙极,一向是霸王请客,如今是霸王赴宴,但不知霸王的保驾臣子,是不是屠狗将军?”
    项小芸向地上那只死虎,着了一眼,含笑说道:“人类是‘苟日新又日新’地,随着时代潮流,逐渐进步,根据这进化原则,昔年‘鸿门’保驾,是位屠狗将军,如今‘鸿门’保驾,却应该是位打虎将军了呢!”
    虞大刚笑道:“由‘屠狗’变成‘打虎’,这种进化,着实有趣……”
    说到此处,忽然似有所悟地,也向地上那只死虎,瞥了一眼,目注项小芸,扬眉问道:“姑娘莫非取瑟而歌,把我虞大刚,比成打虎英雄了么?”
    项小芸娇笑答道:“果然英雄辈出,虞兄也豪中有细……”
    虞大刚不等项小芸话完,便即意兴飞扬地,虎目双翻,狂笑说道:“打虎将军在此,赴宴‘鸿门’的霸王何在?”
    项小芸指着自己鼻尖,笑吟吟地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霸王!”
    虞大刚虎目凝光,在项小芸的全身上下,微一打量,便自摇头笑道:“不象不象!”
    项小芸听得有点不服起来,扬眉问道:“虞兄,你怎么看不起我?”
    虞大刚一抱双拳,陪笑答道:“姑娘请莫误会,虞大刚那里胆敢看不起姑娘,我是直接意识到霸王不会有这样漂亮。”
    项小芸玉颊微红,嫣然笑道:“虞兄莫要不信,我可以证明我是霸王!”
    虞大刚“哦”了一声说道:“倒要领教领教,但据我看来,这种‘霸王’证明,恐怕不易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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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将军应召伴霸王
    项小芸扬眉一笑,朗声笑道:“我姓项?”
    虞大刚抱拳恭身,微笑说道:“失敬,失敬!项姑娘原来与楚霸王是同宗,怪不得以‘霸王’自号?”
    项小芸摇手说道:“不是自号,是一般武林人物所赠,他们都叫我‘红粉霸王’!”
    虞大刚抚掌赞道:“好外号,这真是一个好外号!‘霸王’够英雄,‘红粉’够妩媚,‘红粉’和‘霸王’加在一起,就是一位妩媚英雄,确也号如其人,名符其实!”
    项小芸暗想自己适才曾觉虞大刚英雄妩媚,如今虞大刚又夸赞自己是妩媚英雄,倒属妙绝巧合!
    她一面寻思,一面又指着自己的“乌骓宝马”,向虞大刚娇笑问道:“虞兄,你认不认识我这匹马儿?”
    虞大刚目光一注,点头笑道:“好神骏的千里龙驹,这正是昔年楚霸王据鞍顾盼,傲视诸侯的‘乌骓宝马’!”
    项小芸扬眉笑道:“虞兄相信了吧?我姓项,号称‘红粉霸王’,又骑了一匹‘乌骓宝马’……”
    虞大刚截断她的话头,微笑说道:“项姑娘,你虽具备了三项‘霸王条件’,但却不要忘了霸王最主要的条件,是要能够叱咤喑呜,风云变色!”
    项小芸听得秀眉双挑,蓦然间,神功暗聚,气发丹田地,出声长啸!
    这一啸,啸得裂石穿云,啸得林木摇摇,啸得山风四起,啸得远峰近壑间,弥漫着一片嗡嗡回声!
    连几只出巢飞鸟,都吓得双翼失力,扑扑难腾地凌空堕落!
    虞大刚好生钦服地,点头笑道:“够了够了,项姑娘只要有这一啸之威,便已足足备了‘霸王资格’!”
    项小芸笑道:“虞兄既然承认我是霸王,你愿不愿作一次打虎将军,保我赴‘鸿门宴’呢?”
    虞大刚失惊问道:“项姑娘不是戏言,你当真要赴什么‘鸿门宴’么?”
    项小芸拿出那张柬帖,递向虞大刚,并故意取笑地,沉声说道:“常言道‘君无戏言’,将军请看!”
    虞大刚接过柬帖看罢,虎目双张,恭身肃立地,含笑说道:“既然真有此事,虞大刚愿效驰驱,就请霸王传令。”
    项小芸问道:“这‘崤山’之中,是否有‘鸿门岭’的地名?”
    虞大刚点头答道:“有,由此北行,约莫翻过三个峰头,便是‘鸿门岭’了。”
    项小芸笑道:“多谢虞兄指点,虞兄若无要事,不妨陪我走走。”
    虞大刚装出一副恭敬神情,肃然答道:“君命召,不候驾而行,虞大刚怎敢有违圣命?就请霸王上马。”
    项小芸忍不住地,失笑说道:“虞兄别做戏了,我若上马,你怎么办?难道再唱一出‘精忠说岳’,你要做我的‘马前张保’,‘马后王横’?”
    虞大刚笑道:“项姑娘尽管上马,我也有我的坐骑。”
    项小芸知道其人如此英雄,坐骑定也不俗,遂微笑说道:“虞兄,你先把你的坐骑,叫来给我看看好么?”
    虞大刚闻言,剑眉略扬,也自发出了一声长啸。
    但他仿佛深懂侍奉君王的为臣之道,绝对避免与项小芸适才所发啸声,走向同一路数。
    项小芸所发啸声,是高吭刚强,虞大刚所发啸声,是柔和宏远。
    这样,便没有比较,免得相形之下,强则欺君,弱则逊色。
    虞大刚的啸声未了,林中也起了啸声相应。
    武林人物,入耳便知,林中所应的是兽啸而非人啸。
    项小芸愕然问道:“这就是你的坐骑?”
    虞大刚笑道:“霸王神勇,应乘龙驹,虞大刚是山野猎人,我的所谓坐骑,无非是披毛带角之类。”
    啸音方了,山风狂作,满林落叶萧萧,从林中冲出了一只比寻常猛虎几乎大了一倍的罕见黑虎。
    项小芸的那匹“乌骓宝马”,虽是龙种神驹,但骤然见了如此猛兽,也不禁惊得希聿聿的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虞大刚招手把黑虎唤到面前,向虎头上轻拍一掌,笑声骂道:“老黑,你放斯文些,莫要惊吓了项姑娘的马,你和它应该交个朋友,大家都是煤炭店的掌柜,一身黑呢。”
    黑虎仿佛通灵,闻言之下,竟扬起虎头,向那“乌骓宝马”,低声三啸。
    寻常马匹,若是见了虎豹之属,早就吓得屎滚尿流,夹尾飞逃,或是瘫软在地,这匹“乌雅宝马”,果然与众不同,只被黑虎初出林时的无限威势,惊得人立长嘶,随后便渐渐安定,并未过份慑惧。
    黑虎向它低声三啸以后,“乌骓宝马”更即恢复常态!
    项小芸起先真担心自己的心爱宝马,被黑虎吓坏!如今见状之下,遂大放宽怀地,摸了摸“乌骓宝马”的颈上长鬃,娇笑道:“小黑,你听见没有?你叫‘小黑’,它是‘老黑’,你是龙,它是虎,你们真应该交朋友。”
    说也奇怪,“乌骓宝马”听了项小芸这样说法,居然便毫不畏怯地,走向黑虎身边,黑虎也轻摇虎尾,一马一虎,喉中均咕哩咕噜,好似在互示亲善。
    虞大刚看得哈哈大笑道:“人是绝代仙子,马是罕世龙驹,我虞大刚委实万分心折!项姑娘留个芳名好么,我这山野猎夫,想高攀仰结,从此订交了呢?”
    项小芸笑道:“我叫项小芸,今年才二十一岁,你定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大哥如何?”
    虞大刚高兴异常地,点头笑道:“我二十八岁,只好叨光一些,作了大哥!我们‘鸿门宴’还未赴,是不是应该先扮君臣戏,后叙兄妹情呢?”
    项小芸面孔一板,神情十足地,扬眉说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将军带路。”
    虞大刚觉得这位“红粉霸王”的脸色一沉之下,真有点君临天下之威!遂也装出诚惶诚恐神情,躬身领命地,跨上虎背,项小芸见大家装得十分有趣,不禁噗嗤一笑,飘上马鞍。
    虞大刚失笑说道:“芸妹,你少时到了‘鸿门岭’后,尽管把我呼来喝去,摆出霸王威风,千万不要绷不住脸,若是这样回眸一笑,固百媚皆生,但好好顶天立地,叱咤群雄的霸王,就变得软绵绵、娇滴滴了。”
    项小芸晕红双颊地,啐了一口,佯怒叱道:“虞将军休得戏言欺君,头前领路。”
    虞大刚哈哈大笑,举掌一拍虎背,便缓缓向北跑去。
    项小芸一面策骑相随,一面芳心百转,暗想这位虞大哥人既勇武绝伦,又颇风趣并似饱读诗书,才识渊博,只不知他内家武学如何?若与此人经常并肩江湖,岂不十分有趣?尤其双方姓氏,也有巧合,昔年虞姬项羽,是一对颇为恩爱的英雄美人!如今的虞大刚和项小芸……
    项小芸不好意思再想下去了,她那一张绝代倾城的俏脸庞儿,业已布满红霞,红,红得比她那迎风飘飘的一袭红衣,还要娇绝。
    虞大刚呢?虞大刚心中倒没有这些儿女私情,他只是雄纠纠气昂昂地,骑在他那头名叫“老黑”的黑虎背上,越涧翻山,凌风疾奔。起初,他因恐“乌骓宝马”跟随不上,而不敢命黑虎跑得太快。
    但后来发现“乌骓宝马”在脚程方面,决不比黑虎逊色,遂豪光勃发,双足紧夹虎腹,全力飞驰。
    象他们这样跑法,三个峰头路程,简直转眼即至。
    项小芸玉颊上的娇红羞色,尚未褪尽,虞大刚便已命黑虎收住脚步,向这“红粉霸王”,抱拳报道:“启禀大王‘鸿门’已到,但不知宴设何处?”
    项小芸妙目双翻,冷然叱道:“你不会去问么?就说‘红粉霸王’项小芸,已来到‘鸿门’赴宴,主人刘季何在?”
    虞大刚躬身领命,刚刚下了虎背,还未发话,就听得“鸿门岭”下那宛如天生石门的中空山壁以内,传出一声极为清宏的“无量佛”号。
    项小芸想不到对方竟是三清教下人物,方觉一愕,有位仙风道骨的清癯全真,已从石门之中,缓步走出。
    这道人身穿青色道袍,年约八十开外,须发如银,甩起手中拂尘,搭向左臂,稽道为礼地,含笑说道:“主人姓刘,并非刘季,正如客人姓项,并非项羽一般,贫道刘叔温,恭迎‘红粉霸王’。”
    项小芸一面翻身下马,一面心想,明代的开国军师叫刘伯温。这老道人竟叫刘叔温,倒也有趣。
    她心中虽然好笑,但看出对方神情不俗,宛如古月苍松,遂也不过于傲慢地,一抱双拳,娇笑说道:“项小芸何德何能?敢蒙刘道长宠召盛宴。”
    刘叔温目注虞大刚,含笑问道:“这位骑虎壮士,怎样称谓?”
    虞大刚恭声答道:“在下虞大刚,是我家大王姑娘的马前小卒。”
    这句“大王姑娘”,委实匪夷所思,差点把项小芸听得失笑。
    刘叔温“哦”了一声,微笑说道:“我明白了,昔日的‘鸿门’之宴,是樊哙随侍汉王,如今‘红粉霸王’项姑娘,赴宴‘鸿门’却是以虞壮士为樊哙。”
    项小芸轻笑一声,摇头道:“刘道长比喻不当,‘舞阳侯’樊哙只是一位‘屠狗将军’,我这虞壮士,却是一位‘伏虎将军’。”
    刘叔温闻言,念了一声“无量佛”,向虞大刚稽首为礼地陪笑说道:“失礼,失礼,虞壮士多多包涵,请恕过贫道比喻不当之罪。”
    话完,转身,又复礼貌甚恭地,向项小芸含笑说道:“项姑娘请,贫道的一席薄酒粗肴,就设在这石门之内。”
    项小芸神气十足,把“乌骓宝马”缰绳,交给虞大刚,由刘叔温陪同向石门之中走去。
    一进石门,方见其中是一小小山谷,鲜花四放,碧草如茵,怪石凌云,飞泉挂壁,景色颇为清丽。
    谷中碧草之上,有一圆形平石,高约三尺,周围约莫两人合抱,恰好是一天然石桌。
    刘叔温走进谷口,举掌微拍,便有十来只猿猴,从壁间一个石洞之中,搬出不少酒菜,罗列桌上。
    项小芸见刘叔温以猿猴为仆,不禁暗暗称奇,但目光四扫之下,却未见在“杏花山”中,向自己送信的那只白猴在内。
    刘叔温伸手肃客,项小芸含笑就座。
    这时,虞大刚已把那只黑虎,及那匹“乌骓宝马”,安置妥当,大踏步地走进谷来,侍立项小芸的身后。
    刘叔温又向他看了两眼,拈须赞道:“虞壮士好魁伟的体格,好英武的风神,真是今之贲获一流。”
    虞大刚微微一笑,略抱双拳,表示感谢之意。
    刘叔温转过面来,向项小芸笑道:“项姑娘,荒山野宴,似乎无须拘甚礼数,贫道深觉虞壮士气宇不凡,可否请项姑娘也赐他一个坐位?”
    项小芸向虞大刚看了一眼,点头笑道:“好,你也坐下。”
    虞大刚应诺一声,先向项小芸躬身行礼,然后坐下,并对刘叔温扬眉笑道:“多谢道长赐坐,但最好还是请道长赐些食物,因虞大刚随侍我家大王姑娘,长途奔驰……”
    刘叔温不等虞大刚话完,便指着石桌上十来样精美菜肴,含笑说道:“虞壮士不要客气,这满桌菜肴,尽管随意食用,至于美酒方面……”
    虞大刚连摇双手,接口说道:“道长错会意了,虞大刚不懂客气,我是觉得道长的满桌佳肴,尚不够我果腹半顿,若能赐以烤鹿一只,美酒十斛……”
    刘叔温听到此处,抚掌狂笑说道:“妙极,妙极,虞壮士是世之虎将,自然应该有兼人之量!恰好我洞中有只烤鹿,可以供你大嚼,至于十斛美酒之数,却只好打点折扣,因贫道所用来待客的,是极为难得的‘猴儿酒’呢?”
    至此语音微顿,逍向壁间洞内,扬声叫道:“老白、小白,你们把我那只烤鹿抬来,给虞壮士解饥下酒。”
    项小芸听得又是一愕,暗想“老白、小白”之名,岂不恰好与虞大刚及自己的“老黑、小黑”,针锋相对?
    念犹未了,一高一矮两只异种白猴,果然抬着一只烤鹿,从洞中走出。
    她目光犀利,到眼便自认出小的那只白猿,双臂奇长,目光如电,正是“杏花山”中所见。
    大的那只,神态更为威猛,脑后长发如银,身躯足有大半人高,那里象是猿猴,简直象是一只雪狒,或是白色猩猩模样。
    两只白猿,把烤鹿放在虞大刚的面前便自退回洞内。
    虞大刚毫不客气,自行斟了一巨觥“猴儿酒”,撕下一条鹿腿,便开始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
    豪放男子,自然具有一种豪放美感,极富男性魅力。
    项小芸虽是名扬四海,久闯江湖,却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具有粗犷魅力的豪放英雄。
    不禁对于虞大刚那副神采飞扬的吃喝姿态,看得有点发怔。
    刘叔温目光注处,微微一笑,举杯叫道:“项姑娘请。”
    项小芸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遂饮了一口酒儿,赧然笑道:“刘道长,你请我远来赴宴……”
    刘叔温微笑摇手,截断了项小芸的话头说道:“项姑娘请饮酒用菜,在未把我为你所准备的一大坛‘猴儿美酒’饮完之前,我们不谈他事。”
    项小芸听对方这样说法,为了表示大方,保持风度起见,也就只好含笑举杯,暂时不问刘叔温邀请自己之意。
    刘叔温一面向项小芸不断敬酒,一面却指着虞大刚,含笑说道:“项姑娘真了不起,难怪‘红粉霸王’四字,誉满乾坤,你能令这样一位人物甘为侍从,委实非有一些降龙伏虎的手段不可。”
    项小芸扬眉笑道:“刘道长对于我这位‘伏虎将军’的观感如何?”
    刘叔温一伸拇指,含笑赞道:“贫道别无可评,只能说‘真壮士也’。”
    这时,虞大刚业已把整只烤鹿,吃得只剩下些筋骨之类,突然豪情勃发,双手抱起那只巨坛,凑向口边,咕嘟嘟、咕嘟嘟地,将坛中四五斤极为醇香的“猴儿美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项小芸秀眉双蹙,直等他放下酒坛,才向虞大刚失笑问道:“你吃饱了么?”
    虞大刚点了点头,抹去口边酒渍,向刘叔温抱拳笑道:“多谢道长,虞大刚饭量已足,酒量却尚有对成。”
    项小芸白他一眼,玉手微伸,指着那只空坛,目注刘叔温,扬眉笑道:“刘道长,一坛美酒已被我这‘伏虎将军’统统喝完,我们该谈谈正事了吧?”
    刘叔温微笑说道:“项姑娘,你先猜猜,贫道怎会知道‘红粉霸王’的芳踪,落在杏花山中,而派遣白猴,及时传柬?”
    项小芸目光一转,娇笑说道:“我不必猜,刘道长应该有此本领。”
    刘叔温听得一愣,皱眉问道:“项姑娘这‘应该’二字,却是怎讲?”
    项小芸嫣然笑道:“明代开国军师刘伯温的阴阳八卦,可以定国安邦,一首‘烧饼歌’儿,更可以预言后世之事,刘道长与其有同宗之雅,名字上亦仅‘伯叔’之差,总也应该有些神通力了。”
    刘叔温失笑说道:“项姑娘休得取笑,贫道那里有甚么前知神通?我只是听我一位好友讲起,威震乾坤的‘红粉霸王’,现在‘日月庄’中,遂派遣白猿,守在庄外。”
    项小芸愕然说道:“令友是谁?他又怎会知道我在‘日月魔翁’金振明的‘日月庄’内呢?”
    刘叔温笑道:“我这位朋友,也是向‘日月魔翁’金振明祝寿之人,并与项姑娘有过同席之雅呢。”
    项小芸闻言,想起当时之人,比自己先走的,只有那位“冷面阎君”郭白杨,遂“哦”了一声,扬眉问道:“这样说来,刘道长的令友,竟是横行川湘边界的绿林剧寇,‘冷面阎君’郭白杨了?”
    刘叔温点头笑道:“正是此人……”
    四字方出,项小芸勃然起立,目注虞大刚,沉声说道:“伏虎将军,请你谷外备马。”
    虞大刚霍然起立,应喏一声,大踏步地,便向谷外走去。
    刘叔温愕然叫道:“项姑娘,贫道肺腑未倾,你为何去心太急?”
    项小芸柳眉倒剔,冷笑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项小芸一向鄙薄无行之人……”
    刘叔温不等项小芸话完,便自呵呵笑道:“项姑娘,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明?要知道贫道与‘冷面阎君’郭白杨,虽然有点交情,却未必定是他一丘之貉。”
    项小芸此时业已离席起身,走向谷外,哪里愿意再留步听取刘叔温所欲倾吐的肺腑之言。
    既然不愿停留,项小芸遂去势更急,只见这位“红粉霸王”的香肩一晃,柳腰微拧,便俏生生地,飞出谷口。
    这时,虞大刚果已手执“乌骓宝马”缰绳,蛮象一位英勇绝世的保驾大将军般,在谷口躬身巍立。
    项小芸宛如一片香风,轻飘飘落向马背,虞大刚也宛如半截宝塔般,跨上黑虎。
    黑虎一声怒吼,乌骓马一声长嘶,一虎一马,八足齐腾,泼风似的,卷离了“鸿门岭”下。
    但虎吼也好,马嘶也好,均掩不住身后所传来刘叔温的龙吟长笑。
    这“龙吟长笑”四字,决不夸张,纯系写实。
    因为刘叔温的笑声,宏亮高吭,绝似“龙吟”,而始终连绵不断,更当得一个“长”字。
    项小芸马走如风,虞大刚虎驰似箭,他们业已转过了大半座山峰,身后的龙吟长笑,犹未收歇。
    虞大刚忽似想起甚事?面露惊容,浓眉双轩,一拍虎项。
    他跨下黑虎,太以通灵,在那快速度之下,不过仅仅冲出数尺,便收住脚步。
    项小芸见状不解,也自勒住丝缰,扬眉问道:“虞兄你怎么了?”
    虞大刚蹙眉答道:“我觉得刘叔温的笑声太怪,这位道长,可能大有来历?”
    项小芸冷笑说道:“他有甚来历?常言道‘物以类聚’,我不相信那‘冷面阎君’郭白杨,能交上甚么高明友好?”
    语音方了,来路上一声猿啼,白影若电。
    项小芸定睛看处,只见来的正是那只曾在“杏花山”中,向自己送信的长臂白猿。
    白猿双爪之中,仍然捧着一物,但却不是书柬而是一柄黝黑钢剑。
    虞大刚脸色更变,“呀”了一声!长臂白猿左爪捧剑,右爪向虞大刚接连招了三招,便自转身驰去。
    项小芸看得莫名其妙,瞠目问道:“虞兄……”
    谁知“虞兄”两字才出,虞大刚却已满面离愁地,向她一抱双拳,苦笑说道:“项姑娘,请恕虞大刚有急事在身,就此告别。”
    项小芸一向眼高于顶,鄙视世俗的儿女之情,但对于这位男子汉气味极浓的新交粗豪友好,倒确实有点青眼独垂,芳心可可!
    “虞大刚。”
    虞大刚全身一震,立即止住黑虎前行,回身注目。
    他震惊之故,不是由于项小芸这一声高叫的真气太强,而是显然发觉对方所呼“虞大刚”三字之中,蕴含有无穷情意,也蕴含有无穷恨意。
    从语音中领会对方心意,比较艰难!从目光中领会对方心意,比较容易。
    故而,虞大刚起初听得项小芸爱中带恨的语音之时,只是全身一震!如今项小芸那两道蕴满情意,更复蕴满怒火的目光相触之下,却机伶伶地,暗自打了两个寒颤。
    自古相传多不变,英雄难过美人关!虞大刚在当时武林之中,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面对凝怨含愁的美人秋水,慢说虞大刚,便是位“铁金刚”也自会化刚为柔,绕指三匝。
    虞大刚与项小芸目光相对之下,有点张惶失措,不知应该发话地,期期艾艾说道:“项……项姑娘,我……我委实身有要事……”
    项小芸不笑他往下再讲,便自冷然说道:“你有要事,你尽管走,我又没有留你,只想问你一句话儿。”
    虞大刚感觉出对方忽然神冷于冰,遂丝毫不敢迟延地,立即接口说道:“项姑娘有话,尽管请讲。”
    项小芸双眉一挑,仿佛不甚在意地,淡然问道:“我们是就此见萍互散?还是尚有后会之期?”
    虞大刚略一寻思,朗声答道:“如今是五月中旬,我于重阳前后,在‘华山下棋亭’,等候项姑娘,彼此永订深交……”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虞大刚的话还未了,何来怪声?
    这不是怪声,这是“红粉霸王”项小芸的马蹄之声。
    刚才是虞大刚毫不留恋地走,项小芸舍不得走。
    如今则是虞大刚话犹未了,项小芸便勒转乌骓,狂加鞭策。
    这种情况,并不是项小芸心情瞬变,冷热无常,而是她不得不走。
    她所以不得不走之故,是因为两只大眼眶中,已存贮不住宛若涌泉的伤心痛泪。
    不到伤心不流泪,一致伤心忍泪难。
    是真的,就拿项小芸来说,她号称“红粉霸王”,若要她拔山扛鼎,她可以毫无难色地,一诺而前!但若要她把满眶热泪,强行忍住,不令外流,却无论如何也作不到。
    项小芸何等好强?何等高傲?她怎肯让虞大刚看见她为他伤心的模糊泪眼?故而,她只有走!只有不等对方话完就走,只有在满眶热泪尚未外流之前就走。
    哒哒哒……滴滴滴……
    前一种是声音,后一种是情况。
    声音是马蹄猛踏,绝尘狂驰!情况是热泪如泉,红衣尽湿。
    项小芸纵横江湖以来,也可说生平以来,尚是第一次流泪!泪如泉落,流到唇边,项小芸舌尖微微尝了一尝,也辨不出是酸是苦,是何滋味。
    蓦然间,项小芸娥眉双剔,抖臂扬鞭。
    “啪”的一声脆响,一株参天古木,被她顺手一鞭,硬生生地,齐腰击折!江湖人物的外号,名半名符其实,号如其人,不会随便乱起。
    项小芸的“红粉霸王”四字,就在这段经过以内,充分表现无遗!她先前象“红粉”,如今,则眉腾傲意,目闪精芒,又摆出一副“霸王气派”。
    哭和笑,是一正一反的矛盾动作。
    但“正反”之中,往往有“和谐”,“矛盾”之中,也有“统一”。
    不信,请看!“反”在项小芸的眼角,“正”在项小芸的眉梢,“矛盾”中的“统一”,便完全表现在这位“红粉霸王”,美绝天人的脸庞儿上。
    项小芸眼角间泪渍未干,眉梢间业已浮现了傲然冷笑。
    她不但在傲然冷笑,并在傲然自语。
    项小芸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喃喃说道:“虞大刚,你在做你的清秋大梦!……”
    “啪”的一声,一面自说,一面信手扬鞭,又是一株大树,硬被击得裂断。
    项小芸在马蹄“哒哒”声中,继续自语道:“重阳前后,他在‘华山下棋亭’等我,彼此永订深交,哼!……”
    这声冷哼,自然是表示气愤,气愤之下,长鞭又扬,一块斗大山石,被击得“咕噜噜”地,滚出好远。
    项小芸眉儿剔得列高,眼儿瞪得更大,又自说道:“虞大刚,你猜猜看,‘华山下棋亭’的重阳之约,我会来么?”
    马行不少路,人隔几重山!虞大刚自然无法回答,于是回答之人,便仍是“红粉霸王”项小芸的喃喃自语。
    她一阵狂笑,咬牙说道:“我才不会来呢,让你去等,等到你胡子发白,等到‘下棋亭’的铁棋成灰,我也不会来!直等你熬不过孤单,耐不过寂寞,娶了俗不可耐的黄脸婆子,项小芸才以我云英未嫁之身,在你虞大刚的眼前出现!哼!哼!哼……”
    “哼……哼……哼”的结果,又是树木遭殃,枝摆树折,落叶乱飞。
    “虞大刚,我要你后悔,一定要你后悔!要你后悔今日在这‘崤山’之中,为何不与‘红粉霸王’项小芸,并骑江湖?而要与那猴子为伍。”
    项小芸这次话完,不是“哼哼”冷笑,而是纵声狂笑。
    但她口中所发笑声,虽然不同,手上的扬鞭动作,却仍与先前一样!
    “啪”!“哎”!“扑通”!
    这次的声音,比较复杂,不仅是叶飞枝折。
    复杂的原因,不是树老成精,而是有个人在枝叶丛中,乘凉睡觉,冷不防来了意外飞灾,被项小芸遣愁消恨地,随手一鞭,把他抽得从树上滚落。
    从树上滚落之人,一身褴褛,彷佛是个乞丐。
    但他只叫出一声“哎唷”,便不曾继续发话,也不曾有甚动作。
    项小芸目光一注,不禁玉颊发烧!因为她认得被自己无意中打下树来的衣衫褴褛之人,是当代武林中有名老侠,“神行酒丐”艾皇堂。
    项小芸认出对方身份,赶紧滚鞍下马,赧然陪笑叫道:“艾老人家,请恕我无心之失,项小芸这厢陪罪。”
    她因深知这位“神行酒丐”艾皇堂性爱恢谐,生恐被他打趣,遂一面发话,一面拭去颊上的流泪痕迹。
    谁知项小芸语音了后,那位“神行酒丐”艾皇堂,却仍然不言不动。
    项小芸生平得理之下,不肯让人!但目前自己完全无理,也就只好堆起满脸微笑,准备走向前去,再陪不是。
    她本来是窘中带愧,如今走近“神行酒丐”艾皇堂后,却把这窘中带愧的情绪,改变为疑中带惊。
    原来,“神行酒丐”艾皇堂除了左颊上一条红肿凸印,显然是自己挥鞭所伤之外,并周身血迹,人已昏死过去。
    这种情势,分咀是艾皇堂早已身受重伤,正在树上养息,却被自己冒里冒失地,一鞭打下树来。
    项小芸惊疑惭赧之余,赶紧取出身边所带益元保命灵丹,喂入“神行酒丐”艾皇堂口中,并微凝真气,隔体传功,帮助他加速行开药力。
    顿饭光阴过后,艾皇堂眼虽未睁,却已呻吟说道:“乖乖,这一鞭可真够劲头!打……打我之人,大……大概是那位一向蛮不讲理的霸王姑娘?”
    项小芸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地,陪笑说道:“艾老人家猜得不错,是我项小芸!但我决非蛮不讲理,只是疏神失礼而已。”
    艾皇堂双目一睁,目中因重伤未痊,神光虽弱,但仍炯炯逼人地,凝注着项小芸,扬眉怪笑说道:“是你就好,霸王姑娘,你这一‘霸王鞭’可不能让我白挨。”
    项小芸点头笑道:“艾老人家请放心,你这一鞭着实挨得不轻,更颇挨得冤枉!我准备对你任何赔赏?”
    艾皇堂目光一转,接口说道:“这样好了,我向你借样东西。”
    项小芸秀眉微挑,目注艾皇堂问道:“艾老人家,你打算借我的打人长鞭?还是借我的持鞭右手?”
    艾皇堂自服食灵药以后,脏腑内伤,已减轻不少,遂哈哈大笑说道:“霸王姑娘,你会错了意,我不至于对你出自无心的一鞭之仇,有所介意,只是想请你把你这匹‘乌骓宝马’,借我骑上一日。”
    项小芸愕然说道:“借马无妨,但我要请教的是老人家身带内伤……”
    艾皇堂不等项小芸说完,便自狂笑说道:“霸王姑娘,你怎么这样糊涂?我老花子两条快腿,在江湖中,素有‘神行’之称,若非身负内伤,愁甚么天涯海角?怕甚么路远山遥?那里还用得向你借‘乌骓宝马’?”
    项小芸点头笑道:“艾老人家说得是,但不知你借马何用?”
    艾皇堂轩眉答道:“我是急友之难,心欲求援!老花子年轻时吃喝嫖赌,浪荡逍遥,把百万家财,花费干净,遂被人把‘艾皇堂’称为‘爱荒唐’!年老时耽于怀中之物,又被人称做‘爱黄汤’!其实‘皇堂’也者,‘堂皇’者也,我是堂堂皇皇的血性汉子,为朋友两肋插刀,顾不得这条老命。”
    项小芸对于艾皇堂的这番话儿,听得肃然起敬,又取出一粒灵丹递过,含笑说道:“艾老人家,你请再服上一粒丹药,当可复原稍速。”
    艾皇堂也不客气,接过灵丹,便自服下,并向项小芸怪笑说道:“霸王姑娘,你把你的酒囊,送我好么?老花子适才以为运数当绝,老命玩完,躺在树上等死,以致把一葫芦美酒,统统喝完了呢。”
    项小芸一面从马鞍上解下酒囊递过,一面含笑问道:“艾老人家,你的难友是谁?你是被甚么人物所伤?”
    艾皇堂“咕嘟”“咕嘟”地,饮了几口酒儿,精神顿长,失声叹道:“我的难友,也就是我的多年酒友。”
    项小芸听到此处,大吃一惊问道:“艾老人家的多年酒友,莫非是那位‘酒糟扁鹊’庄七先生?”
    艾皇堂点头答道:“一点不错,我和‘酒糟扁鹊’庄老七,对饮‘嵩山’,两人都有了十一成酒意,结果竟遭人暗袭,庄老七中了迷香暗器,硬被掳去,老花子则拚命抢救,掌劈两贼,终因一来酒醉,二来势孤,以致连挨两记‘绝户掌’力,身受重伤。”
    项小芸诧声问道:“对方把‘酒糟扁鹊’庄七先生掳走则甚?”
    艾皇堂答道:“据说是他们的首领人物,身染沉疴,要把庄老七掳去治病。”
    项小芸失笑说道:“我只听说过‘霸王请客’,如今居然有‘霸王请医’?但不知这群人物是何来历?以及他们的首脑是谁?”
    艾皇堂答道:“我起初是茫然不知,后来听得他们要把‘酒糟扁鹊’庄老七,送到‘销魂堡’去”
    项小芸双眉一剔,接口说道:“这‘销魂堡’是‘氤氲教’的主坛所在之处,莫非那身染沉疴之人,就是‘氤氲教主’?”
    艾皇堂目注项小芸,急急问道:“霸王姑娘,你知不知道‘销魂堡’何在?‘氤氲教主’是谁?”
    项小芸摇头道:“我不知道,只知道‘氤氲教’下,全是一般万恶不赦的魔头!若是‘氤氲教主’生病?则最好不替他诊治,让他死掉。”
    艾皇堂放下酒囊,举起破袖,擦擦嘴边酒渍,扬眉怪笑说道:“我就是为了此故,才不顾身负重伤,拚命赶来‘崤山’想找寻帮手,设法把‘酒糟扁鹊’庄老七救回,不让他替‘氤氲教主’治病。”
    项小芸问道:“艾老人家,你是想找谁帮你?”
    艾皇堂怪笑答道:“氤氲教下,能手如云,打我两记‘三阴绝户掌’之人,武功亦颇不弱!我自然不能请寻掌人物助阵,请的是绝代英雄。”
    这“绝代英雄”四字,把这位心高气傲的“红粉霸王”项小芸,听得妙目双翻,扬眉问道:“绝代英雄?老人家要找的‘绝代英雄’是谁?”
    艾皇堂目注项小芸,连摇双手,哈哈大笑说道:“我的霸王姑娘,你千万不要发甚霸王脾气,吃甚无谓飞醋?要知道你虽长鞭宝马,所向披靡,是一位绝代英雄,但我要找的那位人儿,却也不逊于你。”
    项小芸越发好奇地,皱眉问道:“艾老人家,我问你此人是谁?你怎么老是吞吞吐吐?”
    艾皇堂笑道:“此人名头甚大,但却知者不多,他与你齐名,也是‘武林十七奇’之一呢。”
    项小芸闻言,暗把代表“武林十七奇”的那首“人皮双煞虎皮裙,七剑三魔一暴君,红粉霸王乌指女,销魂鬼域是氤氲”歌谣,念了一遍,苦笑说道:“武林十七奇中,我只不知道‘虎皮裙’及‘氤氲教主’是谁,艾老人家既称你要找之人,名高知寡,莫非就是那‘虎皮裙’么?”
    艾皇堂点头笑道:“不错,我要找之人,就是与你这‘红粉霸王’,同样有扛鼎之勇,拔山之力的当代大侠‘虎皮裙’。”
    项小芸蓦然想起虞大刚腰间所围的那块虎皮,不禁芳心狂震,颤声问道:“艾老人家,你……你所要找的‘虎皮裙’,是……是不是叫……叫做虞……大……刚。”
    艾皇堂不懂项小芸为何如此神情激动?方自点了点头,项小芸便把银牙一挫,断然说道:“艾老人家,你不必借我的‘乌骓宝马’。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不必去找那‘虎皮裙’虞大刚了。”
    艾皇堂愕然叫道:“霸王姑娘,你这是何意?我不能坐视‘酒糟扁鹊’庄老七,被‘氤氲教’掳走,加以折磨!无论你借不借马,老花子便爬也爬去找那……”
    项小芸不等艾皇堂话完,即冷笑说道:“艾老人家,刚才你曾经骂我糊涂,如今我却要骂你懵懂!你知不知道‘眼前有佛,何必灵山’?”
    艾皇堂久走江湖,自然懂得这两句“眼前有佛,何必灵山”的言外之意,不禁狂喜叫道:“霸王姑娘,你愿意仗义勇为,帮我老花子对付‘氤氲教’,搭救‘酒糟扁鹊’庄老七么?”
    项小芸目闪神光,点头答道:“对了,你不必再去找虞大刚,凡是‘虎皮裙’能够做到之事,我‘红粉霸王’项小芸,也能做到。”
    艾皇笑道:“氤氲教党羽极众,对抗他们的人手,自然越多越好!我想‘红粉霸王’与‘虎皮裙’,一起何妨。”
    项小芸把脸一沉,截断艾皇堂的话头,冷然说道:“找不找他?全在于你!但你若去找‘虎皮裙’虞大刚,我便置身事外!总而言之,‘红粉霸王’现在眼前,‘虎皮裙’则不知何处,你只能从两者之间,选择一个。”
    艾皇堂深知这位“霸王姑娘”说一不二的刚愎性情,遂在略作寻思之后,微叹一声说道:“老花子决不作任何偏袒,项小芸与虞大刚委实是一时瑜亮,轩轾难分,但‘红粉霸王’是现,‘虎皮裙’是久,既难鱼掌兼得,我只好宁取现而不取久了。”
    项小芸目闪精芒,点头说道:“这是老人家的明智抉择,但‘氤氲教’宛如鬼魅,‘销魂堡’隐秘难寻,你有没有甚么既定下手策略?”
    艾皇堂答道:“我想只要擒得一名‘氤氲教’的同路人物,便不愁逼不出口供!我们根据口供,再定策略。”
    项小芸笑道:“这样作法虽好,但‘氤氲教’徒,身份隐秘。”
    艾皇堂接口说道:“老花子听得秘讯,离此百里左右的一名山寇,业已投顺‘氤氲教’下。”
    项小芸问道:“这山寇是何名号?”
    艾皇堂想了一想答道:“大概是叫‘双戟温侯’吕奉天。”
    项小芸向艾皇堂看了两眼,又复扬眉问道:“艾老人家,你如今能不能勉强乘马?”
    艾皇堂哈哈大笑道:“服了你这位霸王姑娘所赠的两粒罕世灵丹,老花子‘绝户掌’伤已愈十之七八,如今你教我生擒那‘双戟温侯’吕奉天,我也可以遵命照办,怎会还禁不起甚么鞍马劳顿?”
    项小芸笑道:“既然如此,老人家快请上马,我们立时去擒捉那‘双戟温侯’,逼问口供”
    艾皇堂手挽“乌骓宝马”缰绳,皱眉说道:“老花子若是骑马,难道叫你这‘红粉霸王’,徒步跋涉?”
    项小芸微笑说道:“我好久不曾和我这‘小黑’赛过跑了,如今正好较较劲儿,倒看是四条腿强?还是两条腿快?”
    艾皇堂本来还待谦逊,但转念一想,“红粉霸王”项小芸是“武林十七奇”之一,威名一向极大,藉此机会,试试她到底有多高功力也好。
    想到此处,便飘身上马,怪笑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老花子只好暂时让你这‘红粉霸王’受委屈了。”
    语音落处,丝缰微抖,那匹“乌骓宝马”似乎知道主人要与它比赛脚程,双耳一竖,四蹄如飞,跑得宛若星驰电掣。
    龙驹宝马,究非寻常,虽然蹄下疾若星驰,但艾皇堂坐在马背之上,却仍觉得其稳如舟,舒泰已极。
    项小芸则果然施展绝世轻功,与马同驰,飞奔百里之间,始终保持在马头之前,领先三步。
    艾皇堂见前面一座高峰,已是“双戟温侯”吕奉天的山寨,遂勒马停蹄,失声的赞道:“项姑娘,老花子服了你了!如此龙驹,如此脚力,居然始终输你三步,无法超前,足见‘红粉霸王’的盖世英名,绝非虚得。”
    项小芸鬓边毫未见汗,神色自如地,伸手抚摸着爱马颈上长鬃,微笑说道:“两百里之内,我可以领先,但若超过两百里外,我就跑不过我这小黑儿了。”
    语音至此一顿,目注艾皇堂,含笑问道:“艾老人家为何勒马不行,莫非业已赶到地头了么?”
    艾皇堂指着那高峰说道:“双戟温侯吕奉天的山寨,就在那高峰之下。”
    项小芸闻言,柳眉微扬,含笑说道:“为了容易探查虚实起见,我们最好分道而行,老人家明面拜山,项小芸暗中入寨。”
    艾皇堂点头一笑,翻身下马。
    项小芸摇手叫道:“老人家何必下马?你把我这小黑儿,骑去好了。”
    艾皇堂笑道:“红粉霸王的长鞭宝马,威镇江湖,我怕这群山野草寇,一见了你的招牌,便吓得心胆皆碎,无法逼问有关‘氤氲教’的秘密。”
    项小芸还要劝说,艾皇堂又已摸着面颊,怪声笑道:“何况我如今除了鞭痕未褪以外,仰仗灵丹妙药,内伤早愈!方才的百里路程,只是一来想瞻仰霸王绝学,二来想开开洋荤,试骑罕世难逢的龙驹宝马而已。”
    话完,身形微闪,驰向高峰,果然矫捷异常,毫无带伤迹象。
    项小芸见这位“神行酒丐”果已复原,遂拉着那匹“乌骓宝马”,隐向山林的深处!
    “神行酒丐”艾皇堂前行未久,便听得“铛啷啷……”的金铃脆响,划过长空。
    这是一根响箭,从道旁林中,射向峰脚山寨。
    艾皇堂哂然止步,目注林中,怪声笑道:“林中是‘金风寨’的朋友么?请转告‘双戟温侯’吕奉天当家的,就说我老花子艾皇堂,有事拜望。”
    艾皇堂虽非“武林十七奇”中人物,但“神行酒丐”之名,也是当世江湖以内响当当的脚色!故而,林中立即闪出两个劲装大汉,由右面一人,抱拳为礼,躬身说道:“艾大侠请自前行,我家吕寨主立将亲来迎驾。”
    艾皇堂点头一笑,继续前行,但这次因知“双戟温侯”吕奉天人在寨中,无处逃脱,遂由拚命飞驰,改成了从容举步。
    在他走过那片树林的三丈来远以后,便见有一双健鸽,扑扑振羽地,飞向“金风寨”内。
    果然,艾皇堂刚刚走到寨前,那位“双戟温侯”吕奉天,便自率众迎出。
    吕奉天约莫三十来岁,蜂腰猿臂,白净脸膛,生得尚称英俊。
    他一见艾皇堂,急忙抢步上前,抱拳笑道:“艾大侠大驾光临,‘金风寨’蓬毕生辉!吕奉天得报稍晚,迎接来迟,请容我以薄酒粗肴,略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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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觅医只为肝火旺
    江湖间一切恩怨,多半均先礼后兵,何况这“双戟温侯”吕奉天词色甚恭,艾皇堂遂在略一客套之后,便随他走进寨内。
    进了大厅宾主落坐,“双戟温侯”吕奉天一面命人备酒,一面向艾皇堂含笑问道:“艾大侠不会是无意行经我这‘金风小寨’,但不知对吕奉天有何见教?”
    艾皇堂怪笑答道:“吕当家的猜得对,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老花子此来,是想向你探听我一位老友的行踪下落。”
    吕奉天微笑说道:“艾大侠成名甚久,知交必遍江湖,但不知要问的是那位武林高手?”
    艾皇堂应声说道:“我想找之人,是我多年酒友‘酒糟扁鹊’庄七先生。”
    他发话之时,两道眼光便炯如冷电般,盯在“双戟温侯”吕奉天的脸上,察着他神色有无变化?
    吕奉天毫不惊慌地,神色从容笑道:“庄七先生是当今第一神医,吕奉天对他久仰侠名,可惜尚缘悭一面,更不知道他踪迹何在?艾大侠若是专为此事,远来探询,恐怕要失望了。”
    艾皇堂明知此事决非随口一问,便有结果,遂又自怪笑说道:“吕当家的,你既不知‘酒糟扁鹊’庄老七的下落,老花子想再问一处地方,你大概总可见告。”
    吕奉天笑道:“四海之广,天下之大,吕奉天能知几何?对于艾大侠此问,却恐要套用一句戏词,就是‘有名便知,无名不晓’。”
    艾皇堂狂笑说道:“吕当家的既爱唱戏,我们便来段对口也好,提起此处,是大大有名,足可称震慑乾坤的武林重地。”
    吕奉天“哦”了一声,扬眉问道:“艾大侠所问的武林重地,有无地名?”
    艾皇堂举起杯来,饮了一大口酒儿,含笑说道:“既称重地,怎会无名?它叫‘销魂堡’。”
    “销魂堡”三字,听得“双戟温侯”吕奉天脸色一变,目光电闪地,皱眉说道:“销魂堡?是不是‘氤氲教’的设立主坛所在?”
    艾皇堂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我老花子大概问对了路?”
    吕奉天摇头说:“艾大侠,你问错了!当世武林中,虽然无人不知‘销魂堡’之名,但也绝无人知这神秘庄堡,究在何处。”
    艾皇堂见“双戟温侯”吕奉天还在推托,不禁双眉微剔,冷然说道:“老花子知道隔靴搔痒,虽属徒劳,但我既伸手入靴,却不应该仍难搔到痒处。”
    吕奉天听出他语内藏锋,愕然问道:“艾大侠此语何意?”
    艾皇堂冷笑答道:“吕当家的,你何必逼我明言?难道你已是‘氤氲教’下之人,还不知‘销魂堡’的所在么?”
    吕奉天勃然变色说道:“艾大侠,你入我‘金风寨’来,吕奉大待如贵宾,并未有失江湖礼数,倘若……”
    艾皇堂面罩寒霜,接口说道:“倘若我信口胡言,你莫非想把这付老骨头,毁在你‘镔铁双戟’之下?”
    吕奉天心知无法善了,何况身后还有靠山,遂有恃无恐地扬眉答道:“武林中事,既然在嘴皮子上谈不拢来,也只有从手底下见分晓了。”
    艾皇堂抚掌狂笑说道:“吕当家的快人快语,老花子领教你的双戟绝学。”
    吕奉天知道这位“神行酒丐”绝非易与,遂向身旁侍立喽罗,微施眼色说道:“你到后寨,取我‘镔铁双戟’,送来‘演武场’内。”
    艾皇堂何等精灵,见状之下,哂然笑道:“吕当家的,你何必打甚哑谜,施甚眼色,小心对牛弹琴,声不入耳!若是你后寨尚有高人,无妨请他同去‘演武场’中,由我老花子一并领教。”
    吕奉天俊脸微红之下,索性一咬钢牙,不再掩饰地,向那喽罗说道:“好,你去禀报顾老爷子,和孟姑娘,就说有武林高手光降,请他们到‘演武场’中一会。”
    两人来到演武场。
    这时,场边业已设了几个座位,座上有一位豹头环眼,顾盼生威的玄衣老叟,与一位生得颇为俊俏,但眉梢眼角之间,却嫌荡意太浓的绿衣女子。
    吕奉天也不为双方引见,便从喽罗手中,接过自己的“镔铁双戟”来,向艾皇堂厉声叫道:“艾皇堂,你既然倚仗微名,来到我‘金风寨’中生事,便请赐教吕奉天三百回合。”
    艾皇堂见他一有靠山在场,便自悍然发威,不禁失笑说道:“吕当家的,在彼此动手之前,要不要把我们的事儿,再复交代一遍?”
    吕奉天冷然说道:“不必交代,你只要胜得了我手中‘镔铁双戟’,何愁有问无答?”
    艾皇堂双眉一剔,正待下场,陡然一条青色人影,宛如绝世飞仙般,灵妙无俦地,飘落眼前。
    来人正是“红粉霸王”项小芸,但她盘起长发,戴了儒巾,并身着青色长衫,手持洒金折扇,业已免得眩人眼目地,改子男人打扮。
    项小芸这一现身,首先吸引得四道目光,愕然投注!这四道目光,是来自场边座上的玄衣老叟,及绿衣女子。
    但目光来处虽同,含意却不相同。
    玄衣老叟是觉项小芸的身法灵奇,功力高绝,故而他这两道目光之中,是充满了惊奇成份。
    绿衣女子则是为了项小芸绝代风华,迥出尘俗,故而她这两道目光之中,是充满了羡慕成份。
    女人扮作男人,除了有时难免脱不了脂粉气外,往往比真的男人更美。
    这是以通常的女人而论,项小芸不是常人,她刚强无比,号称“红粉霸王”,连女装之时,都无甚脂粉习气,如今扮作男装,自然英挺俊秀得足以气煞子都,妒煞卫玠了。
    “双戟温侯”吕奉天,也是个漂亮男人,但“漂亮”二字,是由于比较而来,项小芸一到场,吕奉天顿失光彩,相形之下,一个如蛇,一个如龙,一个如鸡,一个如鹤。
    慢说“双戟温侯”吕奉天,就是换了当年称雄汉末,以一杆方天画戟,战败一国三的温侯吕奉先,恐怕也要比项小芸所扮这青衫少年,减少了一些英秀妩媚之气。
    项小芸人落场中,向“神行酒丐”艾皇堂,微笑说道:“艾老人家,你有了这种大好松散筋骨机会,怎不通知我来看个热闹?”
    艾皇堂因不知项小芸男装以后,改用甚么姓名,遂哈哈一笑道:“老弟来得正好,请到一旁落坐,倘若我这把老骨头,断送在吕当家的‘镔铁双戟’之下……”
    话犹未了,项小芸便把手中折扇,向“双戟温侯”吕奉天指了一指说道:“凭他?”
    两字才出,语音便顿,目光略注吕奉天,上下微微一打量,哂然失笑地,摇摇头说道:“不配!”
    仍然只说了两个字儿,便青衫微摆,走向场边,大迈迈地坐下,对于身旁的玄衣老叟,及绿衣女子,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项小芸这分两次说出的:“凭他?……不配!”之语,听在吕奉天的耳中,竟把这位“双戟温侯”,气成了“双戟关公”。
    他俊脸通红,剑眉腾煞地方待厉声喝骂,忽又想起劲敌当前,不宜心浮气臊,遂赶紧抑制怒火,向“神行酒丐”艾皇堂问道:“艾皇堂,你用什么兵刃对抗我的‘镔铁双戟’?”
    艾皇堂怪笑答道:“吕寨主的双戟威名,久震中原,老花子当然不敢用寻常兵刃,自取其辱,我就用‘仙人掌’吧!”
    吕奉天见他身边似乎未带兵刃,遂又扬眉问道:“你的‘仙人掌’,是随身携带?还是要在我寨借用?”
    艾皇堂尚未答话,项小芸业已含笑叫道:“艾老人家,你所用‘仙人掌’,施展甚么招数?是不是‘神仙一把抓’?”
    艾皇堂怪笑答道:“老弟稍微猜错一点,我是右掌抓典韦,左掌抓吕布,应该叫做‘神仙两把抓’呢。”
    吕奉天闻言方知对方是要空手夺戟,不禁怒火又腾,厉声叱道:“艾皇堂,你若想空手夺戟?却无非自速其死。”
    艾皇堂哈哈笑道:“我对于沿门托钵,伸手向人的苦日子,业已过够!倘能有劳寨主贵手,把我打死最好!但你若打我不死,我却要请你让出‘金风寨寨主’宝位,让我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地,做上几天强盗头儿,过过穷瘾。”
    吕奉天咬牙叫道:“好,你只要真能空手夺去我‘镔铁双戟’,我就让你作这‘金风寨主’。”
    话完,双戟微分,交叉护住前胸,目内凶芒如电地,狞视艾皇堂,便欲伺机动手。
    那玄衣老叟姓顾名宏,号称“单掌开碑”,绿衣女子则姓孟名鹃,号称“翠衣罗刹”,全是“氤氲教”第二流人物中的佼佼健者。
    这“翠衣罗刹”孟鹃,生性淫荡,在初见项小芸之时,便有点为对方的倜傥风神所醉。
    如今,项小芸恰又坐在孟鹃身畔,更使这位“翠衣罗刹”,越看越爱,忍不住地,含笑发话问道:“这位兄台贵姓?”
    项小芸是因自己名头太大,才改扮男装,对于应该用何化名,并未事先想好。
    她落坐时,虽未理会“单掌开碑”顾宏,及“翠衣罗刹”孟鹃,但人家既然含笑问话,却也不便置诸不理。
    故而,项小芸听了“翠衣罗刹”孟鹃呖呖莺声的“这位兄台贵姓?”以后,便随口答道:“姓虞。”
    “虞”字方出,项小芸便自微觉脸上发烧,好生后悔地,心中暗道:“真是活见鬼!自己恨透了虞大刚,却偏偏说是姓‘虞’则甚?难道除了他这‘虞’字以外,张王冯宋,吴李牛熊,不能随便姓上一个?”
    念方至此,那位“翠衣罗刹”孟鹃,又复娇笑问道:“虞兄的大名实号,以及宗派归属,能够告诉我么?”
    项小芸已在恼火,遂没好气地,冷然答道:“我又不想和你攀亲,你问得这样详细则甚?”
    “翠衣罗刹”孟鹃,向以姿色自负,性情并极为淫凶骄暴,如今因见项小芸风神太秀,才有意垂青,谁知却碰了这么一个钉子,不禁气得眉头双挑,目闪厉芒,发出几声哼哼冷笑。
    “单掌开碑”顾宏深悉“翠衣罗刹”孟鹃性情习惯,知道她一冷笑,便想杀人,遂低声笑道:“孟香主不必动怒,对方既入‘金风寨’,宛若鱼游釜底,鸟困笼中,难道他还能飞上青天,遁归大海么?”
    以顾宏、孟鹃二人的功力而论,要数孟鹃略胜一筹,地位则均是“氤氲教”下,“孔雀堂”中的香主。
    但孟鹃既是女孩儿家,又因颇具姿色,与“孔雀堂”堂主“铁心孔雀”尹鹏飞有点不清不白,遂恃势恃艺地,比较骄纵一些。
    她听完顾宏所说,冷瞥项小芸一眼,哂然说道:“漫说他飞不上青天,遁不归大海,便算他能飞上青天,遁归大海,我也要追到他‘灵霄殿’赶到他‘水晶宫’,非看看他肚皮之中,藏着些甚么值得骄傲的牛黄狗宝不可。”
    “翠衣罗刹”孟鹃虽然心骄气暴,但“红粉霸王”项小芸,却比她还要骄上几倍,暴上三分。
    故而,听了孟鹃的这几句狠话以后,项小芸业已勃然震怒。
    就在此时,当啷啷……一阵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息,“神行酒丐”艾皇堂与“双戟温侯”吕奉天之战,业已分了胜负。
    艾皇堂一招“巧扣连环”,五指如钩地,扣住吕奉天左手脉门,力贯指尖,猛一吐劲!
    吕奉天顿感左臂全麻,一柄“镔铁短戟”,已被艾皇堂夺过手去。
    他羞惭成怒,俊脸通红,趁着对方全神夺取自己左手兵刃之际,右掌中的“镔短铁戟”,猝然翻起,以“濮阳救主”手法,向艾皇堂斜肩砸落。
    艾皇堂有意逞能,刚刚夺下对方左戟,身形便微往下俯,脚底一旋,全身一滚。
    这一旋一滚,灵巧无比,恰好从吕奉天戟锋以下闪过!“呼”的一声,吕奉天一戟砸空。
    又是“呼”的一声,艾皇堂借着身躯翻转之势,用刚刚夺来那柄“镔铁短戟”,从上而下地,向吕奉天的砸空戟上砸去。
    于是,项小芸等遂听见了“当啷啷……”的金铁交鸣声息。
    “双戟温侯”如今变成了“无戟温侯”,吕奉天不仅第二柄,“镔铁短戟”,又告出手,连右手虎口,也被震裂得涔涔滴血。
    项小芸哈哈大笑地,扬眉叫道:“好一个鸟困笼中,鱼游釜底,只可惜是朽木为笼,因不住九天鹏鸟,废铁作釜,盛不下东海鳌鱼。”
    这几句话儿,是针对顾宏、孟鹃适才所说之语而发,故而,项小芸一面扬眉狂笑,一面却把眼角余光,哂然不屑地,凝注在他们身上。
    这份冷傲神情,及那些嘲讽言语,漫说激得“翠衣罗刹”孟鹃再度怒火高燃,连比较阴沉的“单掌开碑”顾宏,也按纳不住。
    顾宏咳嗽一声,离座起立,向项小芸抱拳说道:“虞朋友,顾宏愿以朽木废铁之材,领教领教你的鹏鸟鳌鱼之技。”
    项小芸面含冷笑,刚刚站起身形,但这时“神行酒丐”艾皇堂业已得胜归座,忽然双眉一挑,向项小芸摇手说道:“老弟,请略侯片刻,我有件事儿,必须先向这玄衣朋友请教一下。”
    项小芸还未答话,顾宏已狞笑问道:“艾朋友,你难道还有余勇可逞么?”
    艾皇堂对于“单掌开碑”顾宏的挑战之语,暂不理会,只是目光如电地,凝注在对方脸上,沉声问道:“朋友贵姓,既然看得起我艾老花子,总该先赐告怎样称谓?”
    顾宏答道:“在下姓顾名宏,人称‘单掌开碑’。”
    艾皇堂目光中怒意更浓地,“哼”了一声问道:“顾朋友语音甚熟,我们在江湖之中,大概业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顾宏脸色微变,冷然答道:“艾朋友认为与我是江湖旧识,我却认为与你完全陌生。”
    艾皇堂厉声狂笑说道:“恐怕不陌生吧?顾朋友既号‘单掌开碑’,自然以掌力擅长,我猜你多半练的是‘三阴绝户掌’力。”
    项小芸听到此处,才懂得“神行酒丐”艾皇堂为何发怒之故?不禁目光一闪,扬眉问道:“艾老人家,莫非这位顾朋友,就是在‘嵩山’主持掳掠‘酒糟扁鹊’庄七先生之人?”
    艾皇堂应声答道:“虽然不一定是他主持,但这位顾朋友却黑衣蒙面,参与其事,并乘我以寡敌众之际,从背后发动暗袭,打了我两记‘三阴绝户掌’力。”
    项小芸秀眉倒剔,转过面来,向那“单掌开碑”顾宏冷冷问道:“姓顾的,常言道得好:‘好汉做事好汉当’!我看你虽然没有甚么大了不起,但也不象过份脓包的鸡毛蒜皮之流,你对于‘神行酒丐’艾大侠方才所说事儿,是打算抵赖?还是打算承认?”
    顾宏知道既被艾皇堂听出语音,业已无法抵赖,只好扬眉答道:“嵩山之事,又值得甚么大惊小怪?谁叫那‘酒糟扁鹊’庄老七,不识抬举,才弄成不吃敬酒吃罚酒。”
    项小芸哂然说道:“看你这副样子,好象嵩山之事,做得毫不亏心蛮有理由。”
    顾宏不得不强辞夺理地,点头答道:“当然有理,我们以千两黄金,作为脉敬,请庄老七替人诊病,难道还有错处?”
    项小芸有心探测“氤氲教”中的秘密,遂顺着对方口风,发话问道:“是谁生病?生甚么病?”
    顾宏把脸一沉,冷然说道:“你又不是医生,来甚么‘望闻问切’?我也不准备回答你的问话。”
    项小芸笑道:“我也不稀罕你的回答,只要你把那位‘酒糟扁鹊’庄七先生,乖乖交出,彼此便风马牛各不相涉。”
    顾宏愕然问道:“你为甚么要我交出庄七先生?”
    项小芸含笑答道:“因为我愿意致赠万两黄金,请他看病,脉敬之高,比你所出的多了十倍,难道你还要挡人财路?”
    “翠衣罗刹”孟鹃早想发作,但因项小芸无论嘻笑怒骂,均显露出令人心醉的绝世风神。
    不禁看得有点发呆,心忖索性暂不发作,宁观其变,倒看这位仿佛高傲已极,根本就不把“单掌开碑”顾宏瞧在眼内的虞姓少年,究竟有多大本领,能闹到甚么地步?
    顾宏听得项小芸也要请庄七先生看病,不禁忘其所以地,随口问道:“是谁生病?生甚么病?”
    项小芸笑道:“方才我这样问你,你不敢说!但如今你也这样问我时,我却敢照实奉陈,身患重病,渴欲求医之人,就是区区在下。”
    “翠衣罗刹”孟鹃闻言之下,忍不住地,在一旁诧声问道:“是你生病?你生了什么病呢?”
    项小芸淡淡看她一眼秀眉双挑,傲然答道:“我是‘内热之症’,换句话说就是心肠太热,凡遇见奸恶凶邪之辈,便肝火旺盛,要想伸手杀人!”
    “翠衣罗刹”孟鹃见自己也碰了一个钉子,不由双眉微蹙。
    顾宏狞笑说道:“虞朋友委实牙尖舌利,看来你把我顾宏和孟姑娘,全认作是你所欲伸手剪除的凶邪奸恶之人。”
    项小芸点头答道:“顾朋友说了半天,只有这几句话儿,才算是坦然直承,象是江湖人物。”
    顾宏心知在嘴皮子上,决斗不过对方,遂凶心顿起,厉声说道:“虞朋友,既然认为我是江湖人,我们还是按照江湖规矩,了断此事如何?”
    项小芸笑道:“所谓‘按照江湖规矩’之意,大概是要动手了?”
    顾宏点头说道:“我再重复一句,就是顾宏愿以朽木废铁之材,领教你的鹏鸟鳌鱼之技。”
    项小芸微笑说道:“好,我先把你打服,那怕你不乖乖答我问话?”
    说到此处,向“神行酒丐”艾皇堂,抱拳笑道:“艾老人家,照说你与这位顾朋友,既有‘嵩山旧债’,我便不应横加插手,但‘酒糟扁鹊’庄七先生的下落不知,良医难求,旧病复发,我这两只‘杀人手’,痒得很呢。”
    艾皇堂何尝不想向“单掌开碑”顾宏,索讨“嵩山”偷袭的两掌之仇?但因若由项小芸出手,更有制胜把握!良友关心,权衡轻重之下,觉得无妨把自己仇恨稍放一旁,万事均以查究庄七先生下落,对其援救为重!遂点头笑道:“老花子不敢扫了老弟兴头,但由你出手来对付这种东西,真成了所谓‘杀鸡用宰牛刀’了。”
    顾宏听对方问答之间,简直把自己看成酒囊饭袋一般,不禁气得怒火高腾,大踏步地,走向场内。
    顾宏到了场中,止步拿椿,扬眉问道:“虞朋友,我们是怎样动手?”
    项小芸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当然是比较掌法掌力,我生平还有一椿怪癖,就是挽弓必挽强,用箭必用长。”
    顾宏生平原以“三阴绝户掌”功自恃,闻言之下,心中狂喜地,一面暗聚功力,一面扬眉说道:“好,顾宏敬遵台命,虞朋友请进招吧!”
    项小芸哂然说道:“你不必自速其死,要知道只要我一出手,你便将去往阎老五的‘森罗殿’上挂号入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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