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霸王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珠光耀龙门
    这是一个聪明办法,叫做“借力卸力”,解消了对方纸剑上的千钧暗劲。
    但黄霄心中明白,这种情势,最怕跟踪追击,对方若乘自己立足未定之际,再加上一记杀手,自己便难逃劫数。
    故而,他在去势将尽,双足尚未着地的刹那之间,青钢长剑忽由右手交到左手,用反臂发招,一式“倒卷飞虹”,剑光电扫。
    这一招用得既够妙,也够快、够狠。
    但任凭他再妙、再快、再狠,结果却全归无用。
    因为黄衣书生见“神剑真人”黄霄,连人带剑,一齐飞出以后,只是手横纸剑,微笑傲立,根本就不曾象对方所料的,跟踪追击。
    黄霄一剑扫空,黄衣书生失声笑道:“道长这招‘倒卷飞虹’,用得极妙,只可惜……”
    话犹未了,当空精芒电掣,又复剑气如山。
    这就叫“羞刀难入鞘”,黄霄一剑扫空,再听得黄衣书生以话相讥,遂先脸上“烘”地一热,不顾一切地,挺身发剑。
    “飞龙闹海”、“月冷千山”、“潮涌钱塘”,三绝招回环并发,把黄衣书生的英挺身形,完全笼罩在无边剑影之下。
    这是“神剑真人”黄霄自创的“追魂三绝”,委实威力凌厉,变化灵妙。
    寻常人物,固然难接其锋,但黄衣书生却是大大行家,根本就未把对方这“追魂三绝”看在眼内。
    他只是纸剑微扬,写写意意地,在身前虚书了半个圈儿,便把“神剑真人”黄霄的连施三招威势,一齐轻加消解。
    黄霄钢牙暗挫,豁出一切不顾生命地,又复一剑接着一剑,宛若狂风暴雨般,连攻八剑。
    这八剑连发,隐含阴阳生克,竟在黄衣书生的前后左右,布起了一座八卦剑阵。
    黄衣书生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走生门,避死门,闯景门,攻伤门,旋乾转坤,拒离御坎,于一展眼间,便脱出对方的“八卦剑阵”以外。
    “神剑真人”黄霄见自己业已施展了看家绝学,仍告无功,遂知这位黄衣书生,在剑术一道的造诣之上,比自己已岂止高明十倍?
    他正在惊心,黄衣书生扬眉叫道:“道长,你第一次一剑,第二次三剑,第三次八剑,业已接连攻了我一十二招,我且还敬三招,以凑满彼此动手前,所定的十五回合之数!”
    语音甫落,纸剑轻扬,但并未挺身进招,只在相距丈许以外,又慢又轻地,用纸剑尖向黄霄虚空点了三点。
    黄霄听得对方要想还招,心中颇为紧张。
    因十五回合,仅剩其三,对方如若不胜,便无法食言,必须将鞍旁所悬的前古神剑赠送自己。
    此可见,对方在这最后三招,也就是仅仅向自己所攻击的三招以上,必出全力,威势之强,定将石破天开,凌厉无比。
    “神剑真人”黄霄心中戒意既深,自然功行百穴,气贯周身,集中了全副精神,准备应付。
    谁知对方话完剑起,并未进身,只向自己遥遥虚点三剑。
    双方相距,足有一丈七八,慢说对方只是作势虚点,便算他隔空吐劲,也到不了这等远处。
    黄衣书生三剑点过,“神剑真人”黄霄果然毫发无伤。
    他见对方果系虚招,则用意已甚显明,是表示轻视地羞辱自己。
    黄霄愤然之下,脸红耳赤地,扬眉叫道:“尊驾不必倚技狂傲,你适才夸下狂言,如今十五招之数已满,是否把鞍旁古剑,送给我呢?”
    “铁心孔雀”尹鹏飞及“子母双环”平念强,“小霸王”卜书等三人,也觉这黄衣书生虽然武功极高,把“神剑真人”黄霄嘘耍得不亦乐乎,但十五招之数既满,却不能不说是输了东道,倒看他是如言赠剑,或是饰词抵赖?
    他们两种想法,均未猜对,那黄衣书生既不如言赠剑,也不饰词抵赖,只是面含冷笑地,喃喃自语。
    他这喃喃自语,也极奇怪,说的是:“七坎、将台、左期门、右期门、玄机、凤眼、笑腰、天泉、曲池、四渎……”
    “神剑真人”黄霄听得不耐烦地,厉声接口叱道:“尊驾是否想食言抵赖,否则,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却自言自语地,背诵这些穴道名称……”
    话犹未了,“铁心孔雀”尹鹏飞忽然大为吃惊地,“呀”了一声,目注“神剑真人”黄霄,皱眉说道:“黄香主不必多口,你早就败在对方手下,怎么还不自觉,赶快退后,由我与对方答话。”
    黄霄闻言,仍然瞠目惊奇,不知自己败在何处?
    “铁心孔雀”尹鹏飞嘴皮微动,暗用“蚁语传声”功力,向这位败得尚莫名其妙的“神剑真人”耳边,悄悄说道:“黄香主,你按照对方适才所念穴名部位,看看你所着的道袍之上,被人点了几剑?”
    黄霄闻言,略一垂头,不禁惊魂欲绝。
    原来,他所着道袍的“七坎”、“将台”、“左期门”、“右期门”……等部位之上,全被对方那柄纸剑剑尖,刺破了一个针尖小洞。
    身后的“凤眼”、“笑腰”等处,虽然无法察看,但也可以猜出,必与前胸、两臂,毫无二致。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连攻对方一十二剑,不仅剑剑无功,并在每次攻击之时,都被对方在自己要穴之上,不知不觉地,点中一剑。
    这是何等功力?何等手法?也可说是自己业已死过了一十二次。
    想到此处,这位“神剑真人”黄霄委实惭愧得无地自容,遂向“铁心孔雀”尹鹏飞躬身一礼,厉声叫道:“尹堂主,属下无能惨败,有辱盛名,今亦无颜偷生,且自刎人头,藉向堂主谢罪。”
    一面发话,一面咬紧牙关,举起手中长剑,便向颈间横去。
    尹鹏飞浓眉微蹙,屈指隔空轻弹,弹出一缕锐啸罡风,直撞“神剑真人”黄霄的执剑右肘。
    黄霄剑未及颈,便被尹鹏飞隔空弹指的锐啸罡风击中,顿觉右肘一麻,掌内青钢长剑,“当啷啷”坠落在地。
    尹鹏飞恐他心中难过,温言笑道:“武林人物过手切磋,胜负原是常事,黄香主不可如此气量狭隘,你且退过一旁,由我亲向这位朋友,领教领教。”
    话完,飘身下马,走到黄衣书生面前,略一抱拳,含笑道:“在下初时以为尊驾姓‘虞’,但如今却又认为你大概不姓‘虞’了。”
    江湖间,人因技重,“铁心孔雀”尹鹏飞身为“氤氲教”内三堂堂主之一,何等狂傲,但如今见了黄衣书生表现出上乘绝艺以后,说话的语意神情,遂不知不觉地,比较谦礼起来。
    黄衣书生把手中纸剑,卷成一卷,揣向怀内,对尹鹏飞摇了摇头说:“你起初的想法错了,如今的想法对了,我不姓‘虞’。”
    尹鹏飞微笑说道:“我再猜一次好吗?尊驾是不是姓‘钟’?”
    黄衣书生“咦”了一声说道:“我最近才入中原,仗剑游侠,闯荡未久,你怎么猜得出我姓‘钟’呢?”
    尹鹏飞指着黄衣书生金鞍畔所挂的华丽长剑,缓缓答道:“我早就觉得这柄剑儿,有点眼熟,但偏偏一时想不起它的来历,等到尊驾大展所学,使用‘东海迷踪剑法’以后,方确定这是当今‘乾坤七剑’中,‘东剑’钟强寸步不离的‘七星神剑’,但钟大侠春秋已近古稀,尊驾却尚是如此风神,莫非……”
    黄衣书生听到此处,垂手肃容,接口说道:“我叫钟少强,‘东剑’钟强,乃是家父。”
    尹鹏飞回顾“神剑真人”黄霄,扬眉叫道:“黄香主,你听见没有?这位钟少侠,是‘乾坤七剑’中,‘东剑’钟大侠的跨灶佳公子,你败在如此人物手下,还有什么不服气的么?”
    “子母双环”平念强、“小霸王”卜书,以及“神剑真人”黄霄等人,听了这几句话儿,俱都颇觉诧异。
    因为“铁心孔雀”尹鹏飞语气之中,似对钟少强曲意奉承,揄扬太过。
    钟少强听得对方话儿,轩眉问道:“尊驾怎样称谓?”
    尹鹏飞答道:“在下姓尹名鹏飞,有个‘铁心孔雀’的匪号。”
    钟少强学剑“东海”,委实初入中原,自然不知“铁心孔雀”尹鹏飞的身份来历,遂目闪神光,又复问道:“尹朋友打算怎样赐教?”
    尹鹏飞笑道:“我起初颇想领教一二,但获知钟少侠的身份以后,却又不打算和你动手的了。”
    钟少强愕然问道:“这是甚么原因,莫非尹朋友与家父谊属江湖旧识?”
    尹鹏飞摇头笑道:“钟少侠猜得不对,在下对于令尊‘东剑’钟大侠,虽然钦迟已久,却尚悭一面之缘。”
    钟少强皱眉问道:“尹朋友既非与家父素识,却为何在获知我的身份以后,便不愿与我交手了呢?”
    尹鹏飞微微一笑,目注钟少强答道:“这理由极为简单,钟少侠既是‘剑术世家’,自然希望与用剑高手较技,方能互相切磋。”
    钟少强听得方一点头,尹鹏飞又复笑道:“在下虽精武技,不精剑术,与钟少侠动起手来,似乎无甚趣味,故而,我想介绍一位对剑术有极深造诣之人,和你较量一下。”
    钟少强闻言狂喜,目内神光电闪,向“子母双环”平念强、“小霸王”卜书等二人,略一扫视,扬眉叫道:“两位是哪一位精于剑术,且请下场一会,钟少强携剑游侠,问技中原……”
    话犹未了,“铁心孔雀”尹鹏飞便摇手笑道:“钟少侠会错意了,我所说极精剑术之人,不在眼前,并非他们二人之一。”
    钟少强不肯放松,立即追问道:“此人何在?”
    尹鹏飞道:“倘若钟少侠当真想与这位出类拔萃的剑术名家,一分上下,便请走趟‘骊山’,在‘琼花谷’中的‘小迷楼’下求见。”
    钟少强扬眉叫道:“我愿意走趟‘骊山’,但尹朋友却须先把对方的名号见告,否则,我到了‘琼花谷’中,‘小迷楼’下,去找谁呢?”
    尹鹏飞摇手笑道:“钟少侠,不是我故意向你卖什么关子,皆因那人性情极怪,生平不愿意与知道他来历之人,互相动手,钟少侠到了‘琼花谷’中,只要声称是我‘铁心孔雀’尹鹏飞介绍来访‘小迷楼’主人,便不会有虚此行的了。”
    钟少强听他这样说法,遂向尹鹏飞略抱双拳,飘身坐上“黄骠马”背,纵辔疾驰而去。
    尹鹏飞目送人马同色的一点黄影,在前路转折处,消失以后,不禁从嘴角上,浮现起一丝冷笑。
    “神剑真人”黄霄一旁问道:“堂主,你怎不把这钟少强……”
    尹鹏飞不等“神剑真人”黄霄话完,便即摇手说道:“黄香主,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那钟少强家传武学虽高,但也未见得定能胜过我去,龙其是我们四人若来个合手联攻,定可使他埋恨重泉,尸横当地。”
    “子母双环”平念强狞笑问道:“堂主既有此心,却又为何放他扬长而去呢?”
    尹鹏飞笑道:“平香主有所不知,教主立愿将举世奇才,一齐网罗在‘氤氲教’下,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大可利用,才临时变计地,指点那钟少强,去往‘琼花谷’中,访寻‘小迷楼主人’。”
    “神剑真人”黄霄“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堂主是想把这钟少强接引入教……”
    尹鹏飞接口笑道:“他本人还在其次,我认为先行拢络了钟少强,使他沥血烙印,成了‘氤氲教’中人物,则他父亲‘东剑’钟强,迟早还不是‘氤氲教’中的一位护法么?”
    “小霸王”卜书,一旁赞叹说道:“恩师远虑深谋,委实令人敬佩,但问题却在‘小迷楼主人’,能不能拢络住钟少强,这厮看来持技骄狂,不是轻易肯向人低头的呢。”
    尹鹏飞满面得意神情,目注爱徒“小霸王”卜书,扬眉一笑,缓缓说道:“书儿,我来考考你的观察能力,你觉得钟少强的貌相之上,有何特点?”
    “小霸王”卜书冷不防恩师“铁心孔雀”尹鹏飞会有这么一问,遂略作寻思,皱眉答道:“这钟少强貌相长得倒颇英俊,但两道眉儿,似嫌长得太浓一点。”
    尹鹏飞点头笑道:“对了,书儿已然看出此人眉浓,便应该知道凡属眉浓之人,多半欲念特强,色心极重,钟少强既天性好色,又是血气未定的年轻后生,则到了‘小迷楼主人’手中,无疑立将俯首称臣,甘为情死,那里还怕他会飞上天去?”
    “子母双环”平念强、“小霸王”卜书,及“神剑真人”黄霄等三人,听完尹鹏飞的话,不禁均对这位“孔雀堂主”的精细思虑,暨观人入微的眼力,佩服万分。
    尹鹏飞自己也颇觉得意,但就在他们纷纷上马,准备再往前进之际,突然身后又起了急骤蹄声。
    这“哒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息,才一入耳,尹鹏飞便脸色大变,满面惊奇之状。
    “小霸王”卜书也讶声叫道:“恩师,这马蹄声好熟,好像仍是那钟少强呢?”
    尹鹏飞点头说道:“不错,一定是他,但我却想不出他为何去而复转?”
    展眼间,一骑黄影,已自远处出现。
    果然,来人正是骑着“黄骠马”的黄衣书生钟少强。
    马到近前,钟少强勒缰停蹄,向“铁心孔雀”尹鹏飞,抱拳笑道:“尹朋友,你刚才曾以为我姓‘虞’,莫非你是想找一位武功颇好的虞姓少年?”
    尹鹏飞闻言一喜,点头笑道:“钟少侠说得不错,你是否知道那位虞姓少年的踪迹下落?”
    钟少强扬眉说道:“我当然知道,不然又何必回来告诉你们?”
    尹鹏飞抱拳笑道:“多谢……多谢……”
    钟少强不等对方往下再说,便即接口狂笑道:“你不必谢我,我这回头报讯之举,便是对尹朋友为我介绍那‘小迷楼主人’,互相切磋剑术之事,略表谢意。”
    尹鹏飞生道:“钟少侠太以多礼,但不知那虞姓少年,今在何处?”
    钟少强想了一想说道:“如今是五月二十六,你们于六月初一之前,赶去‘黄河龙门峡’口,便可见着那虞姓少年,若是初一不能赶到,则六月十五夜间,也有希望找得到。”
    “铁心孔雀”尹鹏飞的江湖经验,毕竟老到,一听“初一、十五”这两个日期,便有所悟地,扬眉问道:“那虞姓少年,于朔望之夜,在‘黄河龙门峡’口出现,必非偶然,莫非寻甚宝物?”
    钟少强道:“尹朋友猜得不错,那虞姓少年,是在‘龙门峡’口的‘黄河’激流之下,寻觅‘日月双珠’。”
    尹鹏飞愕然问道:“日月双珠?根据江湖传言,这两粒罕世宝珠,不是早就归诸沧海了么?”
    钟少强摇头笑道:“此说不确,直到如今,每逢朔望之夜,那‘日月双珠’,尚在‘黄河龙门峡’口的滔滔急流以内,腾闪宝光。”
    说到此处,遂把从项小芸口中所听之语,向尹鹏飞转述一遍。
    尹鹏飞静静听完,抱拳笑道:“多谢钟少侠见告此事,钟少侠是否也去‘龙门峡’,凑凑这场热闹?”
    钟少强目闪神光,摇头答道:“日月双珠,谁不想要,我本来定去‘龙门峡’,但如今既知‘骊山琼花谷’内,所住的‘小迷楼主人’,是位剑术名家,则比剑之心,重于得宝,遂乐于山而不乐于水了。”
    说到此处,向尹鹏飞微抱双拳,黄影一飘闪,又复勒转马头,四蹄如飞地,绝尘而去。
    尹鹏飞目送钟少强背影消失以后,双眉一场,仰天狂笑。
    “子母双环”平念强笑问道:“堂主为何这样发笑?”
    尹鹏飞道:“我把钟少强遣往‘骊山琼花谷’,使他惑于‘小迷楼主人’的绝代姿色,万斛柔情,投归‘氤氲教’下,甚至连‘东剑’钟强,也可就此拢络,其得一也;前往‘黄河龙门峡’,搏杀虞姓少年,为‘单掌开碑’顾宏顾堂主报仇雪恨,其得二也;再若趁机夺获武林至宝‘日月双珠’,其得三也。世间事一举双得,已属难能,我竟一举三得,怎不心中高兴?”
    “神剑真人”黄霄笑道:“启禀堂主,‘黄河龙门峡’口的流势至急,骇浪奔腾,要想入水捞珠,谈何容易,我们四人,对于水性方面,均不甚精……”
    尹鹏飞连摇双手,截断“神剑真人”黄霄的话头说道:“黄香主不必多虑,我正有一桩任务,交派于你。”
    黄霄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稽首说道:“堂主请降法谕,黄霄恭候差遣。”
    尹鹏飞探手入怀,取出一面上绣“孔雀开屏”图样的青色小旗,递向“神剑真人”黄霄说道:“黄香主,你持我‘孔雀旗令’,立赴‘吕梁山赤龙潭’,命在该处建立分坛的‘白发龙王’谭玉成谭香主,带着他那身‘龙皮水靠’,于六月初一的初更之前,赶到‘黄河龙门峡’口,听我分派。”
    黄霄接过“孔雀旗令”,因时间已甚紧迫,遂丝毫不敢迟延地,立即向尹鹏飞躬身告别,策马疾驰而去。
    “小霸王”卜书笑道:“恩师这种调派,确实高明,有了‘白发龙王’谭玉成谭香主的那身水下功夫,以及他那套‘龙皮水靠’,真有希望把‘日月双珠’夺到手内。”
    尹鹏飞得意笑道:“书儿,你也得跑趟路儿。”
    卜书陪笑问道:“恩师有何差遣?”
    尹鹏飞又取出一面“孔雀旗令”,交与“小霸王”卜书,向他含笑说道:“书儿替我跑趟‘妙音庵’,提调‘缁衣素女’赵含英,去往‘龙门’候命。”
    卜书闻言一愕,皱眉问道:“恩师,‘龙门’之事,用得着‘缁衣素女’赵含英么?”
    尹鹏飞微笑说道:“书儿不要误会,我提调‘缁衣素女’赵含英,前往‘龙门’之故,并非为了她精于‘素女偷元’之术,而是为了她那根‘十丈朱绳’,对于夺取‘日月双珠’或有大用。”
    “小霸王”卜书恍然领悟,也就向尹鹏飞、平念强两人躬身告别。
    不提“铁心孔雀”尹鹏飞筹划夺取“日月双珠”的种种安排,且说那位几乎在“妙音庵”中,身遭不测的“红粉霸王”项小芸。
    项小芸毁却“妙音庵”后,便自骑着她那匹“乌骓宝马”,赶向“龙门峡”口的“黄河”南岸,准备与“神行酒丐”艾皇堂会合,问问他别来经过。
    眼看将到“龙门峡”,时间则系五月二十九,后日便是六月初一。
    项小芸一来因江湖中有不少人物,认得自己的“乌骓宝马”,生恐由马识人,暴露身份,二来更因“龙门”之战,可能群邪毕集,凶险甚多,万一招呼不到,使心爱宝马有所受伤,却是莫大憾事,遂在距离“龙门峡”十来里处,找了一户老实农家,以十两纹银,暂寄宝马。
    农家自然喜出望外,项小芸遂徒步赶往“龙门峡”口。
    时属月底,蟾魄无踪,仅仗着天空中的一些闪烁星光,照耀原野。
    项小芸走过一片树林,突然听得身后响起一连声的“唰唰”锐啸。
    这位“红粉霸王”内功既然深厚,耳力自也极聪,一听便知身后“唰唰”锐啸,是暗器掠空声息。
    他不仅听得出是暗器掠空,并听得出暗器共是七件,一齐打向自己。
    她不仅听得出七件暗器打向自己,并听得出假若自己不予理会,不作惊愕闪避,则这七件暗器,便件件虚飞,没有任何一件,会打中在自己身上。
    项小芸既然听出端倪,遂巍立如山,对于身后急飞而来的破空锐啸,毫不理会,连头都懒得摆动一下。
    “夺,夺,夺……”
    七柄蓝汪汪的小剑,每一剑都从项小芸的身边掠过,钉向她身前一株古木之上,惊险处间不容发。
    项小芸对于这些从自己左右两胁,左右两肩,左右两耳,及几乎擦着头发飞过的七线寒光,虽然视若未睹,但等飞剑钉上古木,发现剑身闪耀着暗蓝光色以后,却不禁秀眉微剔。
    这时,她才缓缓回身,向那七柄飞剑的来处看去。
   

举报

第十章辣手立摧花
    身后有一株巨树,枝叶异常浓密,项小芸目光才注,便见一条人影,从树后闪身射出。
    这人是个五十来岁的灰衣老者,肩露剑柄,身法矫捷,但那张瘦削脸庞上的两道目光,却炯炯逼人,太以锐利。
    这灰衣老者,在项小芸对身后剑风,毫不理会,镇静得异乎寻常之上,便已微吃一惊,暗料对方不俗。
    此时再一照面,越发为项小芸的英锐风神所惊,把自己眉宇间的狂傲神情,收敛不少。
    项小芸缓步走到距离灰衣老者约莫六尺之处,冷笑一声,发话说道:“方才那七柄飞剑,是你所发的么?”
    灰衣老者以为对方开口之下,必系询问姓名,谁知又出所料。
    项小芸既然这等问话,灰衣老者也只好应声笑道:“不错,那七柄剑儿,是我所发。”
    项小芸点了点头说道:“七剑齐飞,剑剑贴肉擦衣,但却使我毫发无伤,准头着实不错。”
    灰衣老者微觉赧然答道:“老弟的镇静功夫,以及‘听音辨位’能力,比我的飞剑手法,还要难能可贵。”
    项小芸听了对方的赞扬之语,并未有所高兴,依然神冷如冰地,沉声问道:“彼此风萍未识,尊驾突然炫技飞剑,从背后袭人,此事原因何在?”
    灰衣老者不等项小芸话完,便即笑道:“老弟是大大行家,应该知道我那七柄飞剑,全系发往空处,并无一剑伤人。”
    项小芸冷笑说道:“尊驾说的虽是实话,但万一被你暗袭之人,稍若惊慌失措,不论如何闪避,均将伤在你飞剑以下,何况……”
    说到此处,话锋略顿,手指钉在古木干上的七柄小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何况尊驾这七柄剑儿以上,柄柄皆淬剧毒,对于陌不相识,毫无仇恨之人,竟用见血封喉的毒剑出手,遂令我不得不请教请教尊驾上姓大名,是那一路的高明人物?”
    项小芸起初不问对方的姓名来历,等到责询得灰衣老者,无词可辩之际,始突问起,委实措词刁钻,刻薄无比。
    灰衣老者果然面红耳赤地,几乎无法答话。
    他奇窘之下,心想只有说出真实名号,或许可以仗着威望慑人,使这骨秀神清,牙尖舌利的少年书生,对自己稍为客气一点。
    主意打定,遂接口说道:“老夫姓邱名萍,号称‘陇中神剑’。”
    项小芸“哦”了一声,换了满面春风,抱拳笑道:“失敬,失敬,原来竟是列名‘武林十七奇’,‘七大剑侠’中的‘西剑’邱大侠。”
    “陇中神剑”邱萍见对方在得知自己身份以后,果然词色立变,改倨为恭,遂颇为高兴地,微笑说道:“老弟不必谦礼,你……”
    项小芸不等邱萍再往下说,便自装出一副茫然神色,皱眉问道:“邱大侠既是当世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明人物,怎么还好意思施展淬毒飞剑,从背后向人暗袭呢?”
    先捧得高,再骂得凶,是最上乘的骂人艺术,“陇中神剑”邱萍的江湖经验,虽极老辣,如今也被项小芸刻薄得无词以对,只好暂时移转话题,避不作答,反而向项小芸发话问道:“老弟怎样称谓,在武林中,属于那一宗派?”
    项小芸笑道:“我叫虞小刚,虽然性喜习武,却尚未归入何宗派。”
    邱萍虽觉从对方的气宇风神看来,分明已是极有成就的内家高手,但武林人物,莫不爱才,既听项小芸尚未归入任何宗派,便不禁动了收列门下之想。
    这位“陇中神剑”,方在一厢情愿地,动了收徒之念,项小芸又复笑道:“据我所知,凡属有了相当身份的武林人物,不论是邪是正,均必爱惜羽毛,有所不为,邱大侠一派宗师,更应如此,故而我认为尊驾若非假冒‘陇中神剑’邱大侠的盛名,否则那背后发剑之举,便定然含有特殊意义。”
    邱萍闻言,赶紧顺着项小芸的语意,点头笑道:“虞老弟,你猜对了,我此举的确含有深意”
    项小芸一步不肯放松地,继续问道:“邱大侠深意何在,尚请明白指教。”
    邱萍笑道:“我看虞老弟所走路径,似是去往‘龙门峡’口?”
    项小芸点了点头。
    邱萍笑道:“最近江湖中纷纷传言,武林至宝‘日月双珠’,落在‘龙门峡’口的‘黄河’激流之中,虞老弟想必也是为此而来的了?”
    项小芸见他如此说法,心知这“陇中神剑”邱萍,必是听了“神行酒丐”艾皇堂所宣扬之语,赶来此处。
    邱萍笑道:“一来今日才是五月廿九,那‘日月双珠’,非逢朔望,不射宝光,早去毫无益处!二来,老弟如今若是去往‘黄河’岸边,却有莫大凶险,故而我才出手拦阻,想对老弟告知利害。”
    项小芸本意颇嫌这“陇中神剑”邱萍,阴毒狂妄,是想把他尽情刻薄一顿,但如今说来说去之下,主意忽变,暗忖自己与艾皇堂到处宣扬以后,或许真有不少绝世魔头,赶来觊觎“日月双珠”,则对于这邱萍老儿,何不设法加于利用?
    想到此处,含笑问道:“邱大侠,我弄不懂你所说此时去往‘黄河’岸边,会有莫大凶险之语,却是何故?”
    邱萍含笑答道:“因为我看见几位在当世武林中的著名凶人,刚刚走向‘龙门峡’口,老弟若是赶去遇上他们,万一言语不合,可能立有杀身之祸。”
    项小芸听得扬眉问道:“邱大侠,你所说的著名凶人,都是谁呢?”
    邱萍答道:“虞老弟适才曾提及‘武林十七奇’之称,大概总听说过江湖间所流传众口的一首歌谣。”
    项小芰笑道:“是不是:‘人皮双煞虎皮裙,七剑三魔一暴君,红粉霸王乌指女,销魂鬼域是氤氲’?”
    邱萍点头笑道:“对了,就是这四句歌谣,我所说的著名凶人,也便是‘武林十七奇’的其中之一。”
    项小芸听出兴趣地,扬眉问道:“是谁?是‘人皮双煞’?还是‘三魔’……”
    话犹未了,邱萍便摇手笑道:“虞老弟猜得不对,是被称为‘一暴君’的‘玉面郎君’艾凤翔,以及他的四名姬妾。”
    项小芸哂然说道:“艾凤翔已往‘龙门峡’口,又便如何,难道他去的地方,便不许别人去么?”
    邱萍微笑说道:“这‘玉面郎君’艾凤翔,便因性情极暴,才有‘暴君’之称,尤其见了虞老弟这等人物,更必生事。”
    项小芸愕然问道:“生甚么事,我和他既无夙仇,又无新恨?”
    邱萍笑道:“那位‘玉面郎君’艾凤翔,自负风神绝世,他若见了虞老弟如此人物,必将自惭形秽,由妒生凶。”
    项小芸冷笑一声,扬眉说道:“我不相信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究竟是生了三头?还是长了六臂,他不惹我便罢,若惹我时,我便非要斗他一斗不可。”
    邱萍皱眉问道:“虞老弟,你真要于今夜前去‘龙门峡’口的‘黄河’岸边么?”
    项小芸如今已看透“陇中神剑”邱萍,垂青自己之意,遂决心善加利用他,点头笑道:“我一定要去,但不知邱大侠是不许我前去,还是与我一同去呢?”
    邱萍摇头笑道:“风月无今古,林前孰主宾,我没有权力,不许你前去‘龙门峡’口。”
    项小芸微笑说道:“邱大侠既然不加拦阻,我们便结伴同去好么?”
    邱萍笑道:“与虞老弟结伴同行,是我所愿,但因我必须在此,等候一人,最早也要明晚方能赶去。”
    项小芸闻言笑道:“这样说来,虞小刚只好独自先行,去到‘龙门峡’口,等候邱大侠了。”
    话完,笑吟吟地抱拳一揖,便自转身走去。
    “陇中神剑”邱萍忽然叫道:“虞老弟暂且留步。”
    项小芸讶声问道:“邱大侠,你莫非对我还有甚么高明指教?”
    邱萍手指古树,含笑说道:“虞老弟,我送你一柄小剑,你莫沾剑锋,用手指钳住剑柄,拔出带走。”
    项小芸目注邱萍,皱眉问道:“邱大侠,我向不用剑,你送我剑儿则甚?”
    邱萍笑道:“这种小剑,是我成名表记,虞老弟取上一柄,带在身畔,便算遇上‘玉面郎君’艾凤翔时,也使他有所顾忌,不敢过份狠辣,多少会留点情面。”
    若换平时,项小芸不但不会接受邱萍赠剑之举,并必将大发起她的“红粉霸王”脾气,把树上七柄小剑,一齐毁掉,和这“七剑”之一的“陇中神剑”邱萍,恶斗一场。
    但如今她因存心利用这位看来颇为阴毒的“西剑”邱萍,遂一面称谢,一面如言拔剑!
    邱萍见她拔出小剑,右手微扬,飞掷过一具小小红色剑鞘,并微笑叫道“虞老弟,你把小剑插入鞘内,配在腰间明显之处,凡属稍有见识的武林豪客,一看之下,便知你与‘西剑’邱萍,关系极为密切的了!”
    项小芸完全照做,把那红色小小剑鞘,配在腰间之后,即行别过邱萍,独目往“黄河”岸边走去。
    在她想来,艾皇堂与自己约定于月底相见,如今已是二十八,这位“神行酒丐”可能早到,不知会不会与“玉面郎君”
    艾凤翔遇上,起了冲突?
    项小芸一面思忖,一面行走,于不知不觉之间,业已距离黄河岸边不远,看见了“龙门峡口”狂卷如山的翻腾巨浪!
    这时,从一方巨石之后,袅袅婷婷地,转出了一个黄衣女子!
    项小芸目光微注,看出这黄衣女子,约莫只有十八九岁,柳眉杏眼,琼鼻樱唇,生得颇为俏丽!
    那黄衣女子起初是满脸怒容,神情极傲,似想对来人发话叱责,但等看清项小芸女扮男装那种分外清秀的绝代风神以后,却又换了一种关切之状,向项小芸低声说道:“尊驾是哪路人物?怎样称谓?倘若不想身遭惨祸,便请赶紧离去,千万莫在这‘龙门峡’一带,踟躇徘徊!”
    项小芸对于这位黄衣女子,一时倒猜不出是何身份,遂扬眉笑道:“多谢姑娘关切,在下姓虞,名小刚,但不知这‘龙门峡’一带,为何不能勾留?莫非‘黄河’之中,出了甚么厉害水怪么?”
    黄衣女子柳眉微蹙,急急说道:“虞相公不必多问,你赶快……”
    语方未了,倏然住口,有一白一青两条人影,从“龙门峡”方面宛如电掣云飞,疾驰而至!
    青衣人也是一位美女,但年龄方面,却比黄衣女子略长,约莫有二十三四光景!
    白衣人则是一位三十出头的英俊书生,但眉宇之间,却显露出一种异常残酷的凶暴神色!
    项小芸恍然顿悟,知道这白衣书生,必定就是名列“武林十七奇中的玉面郎君”艾凤翔,青衣黄衣二女,大概便是他所携姬妾!
    但根据“陇中神剑”邱萍所言,艾凤翔是携四姬同来,其余两个姬人,为何不见?
    项小芸刚刚想到此处,那白衣书生已先向她恶狠狠地盯了两眼,回头对那黄衣女子问道:“竹君,你方才可是称呼此人为‘虞相公’么?”
    青衣女子闻言,方对那名叫“竹君”的黄衣女子,暗施眼色,黄衣女子业已点头答道:“正是……”
    “正是”二字刚出,白衣书生面容忽冷,便自衣袖微翻,一掌疾拍!
    这种动作,出于项小芸的意料,故而等她见状想拦之际,业已不及!
    黄衣女子更是无法闪开,硬被白衣书生这一掌拍中前胸!
    她“吭”了一声,连退三步,立时娇躯摇晃地,站立不稳,并从嘴角、鼻孔、双眼、两耳等七窍之中,慢慢沁出鲜血,形状极为可怖!
    项小芸知她脏腑已碎,无法抢救,不禁柳眉倒剔地,向那白衣书生叱道:“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随便杀人。”
    话方至此,那白衣书生便冷笑一声,接口说道:“我管教我的侍妾,与你甚么相干?”
    项小芸道:“常言道:‘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那位姑娘,有何过失,竟被你置于死地。”
    语音方了,“噗通”一声,那位名叫“竹君”的黄衣女子,便告气绝仆倒。
    白衣书生从目中射出两股冷锐光辉,凝注在项小芸的脸上,厉声说道:“你还要问,她犯罪就是为你而起,我从来不许姬妾们,与任何年轻男子私自交谈,何况她竟敢黍颜无耻地,叫你什么‘虞相公’呢?”
    项小芸气得剔眉叫道:“你这人简直是个专制魔王,那位姑娘表示礼貌地,叫我一声‘虞相公’,难道就是‘舔颜无耻’么?”
    白衣书生在脸上又现出了一片森森杀气说道:“你这厮还不快滚?再若罗嗦,便也将死在我的手下。”
    项小芸皱眉自语说道:“奇怪,奇怪。”
    白衣书生厉声问道:“你奇怪什么?”
    项小芸看他一眼,冷冷答道:“照你这等心性凶恶,手段狠辣之人,既已杀了那位姑娘,却为何又对我不起毒意?”
    白衣书生冷笑道:“我因你是‘陇中神剑’邱萍之徒,看在那老儿昔日曾帮过我一件大忙的情份上,才饶你一条狗命。”
    项小芸闻言,不禁发出了一阵“嘿嘿”冷笑。
    白衣书生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起来,瞠目问道:“你是否精神不太正常,为何如此发笑?”
    项小芸失笑说道:“你自己的精神,才不正常呢?我笑的是你有眼无珠,竟把我看做‘西剑’邱萍的门下弟子。”
    白衣书生指着项小芸腰间所配带的小小红色剑鞘,诧然问道:“你身配邱萍的独门毒剑,难道还不是他的徒弟么?”
    项小芸“哼”了一声答道:“我不愿意有他那样的师傅,他也不配有我这样的徒弟。”
    白衣书生目光一闪,向项小芸重行打量几眼,剑眉双挑,发话问道:“你的口气不小,且报个名儿宗派,给我听听。”
    项小芸笑道:“我叫虞小刚,虽然喜爱武学,并下过几年功夫,却未归入任何宗派。”
    白衣书生以为自己问完对方姓名来历之后,对方定必也将反问自己。
    谁知等了片刻,却未见对方开言,遂目光电闪地,厉声喝道:“虞小刚,我问完了你的姓名来历,你为何不问我呢?”
    项小芸微笑说道:“我何必问,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白衣书生讶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且说来听听对或不对?我们初度相逢,风萍未识……”
    项小芸不等白衣书生说完,便自含笑说道:“人皮双煞虎皮裙,七剑三魔一暴君,我认为你便是被称‘暴君’的‘玉面郎君’艾凤翔,因为除你以外,别人大概都不会象这样蛮不讲理的凶狠毒辣。”
    艾凤翔听得竟颇为高兴地,仰天狂笑说道:“不错,不错,居然有人认为我是天下凶狠毒辣之人。”
    项小芸灵机一动,接口笑道:“天下第一,倒是未必。”
    艾凤翔双眉一场,厉声问道:“我不是天下第一狠心辣手之人,谁又是呢?”
    项小芸故意挑拨是非地,含笑说道:“当世武林中,第一凶狠毒辣之人,自然要数‘氤氲教’中的一些主脑人物,譬如……”
    说到“譬如”二字,项小芸故意把语音一顿,吊吊艾凤翔的胃口。
    果然,艾凤翔急于得知下文,立即喝道:“譬如什么?你怎么不说下去?”
    项小芸笑道:“譬如‘氤氲教’中,有位‘冷面阎君’郭白杨。”
    说话至此,项小芸故意又向艾凤翔向道:“你知不知道这位‘冷面阎君’。”
    艾凤翔应声答道:“我知道他是川湘边境的独行大盗,却不知业已投入‘氤氲教’下。”
    项小芸微笑说道:“这位‘冷面阎君’,就曾有看不起你‘玉面郎君’艾凤翔的言论。”
    艾凤翔“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他怎样看不起我?”
    项小芸道:“他认为那首‘人皮双煞虎皮裙,七剑三魔一暴君,红粉霸王乌指女,销魂鬼域是氤氲’代表‘武林十七奇’歌谣中的‘暴君’二字,应该是指他‘冷面阎君’郭白杨,不应该指你‘玉面郎君’艾凤翔。”
    艾凤翔意有未信地,哂然说道:“你是否在妄肆挑拨?郭白杨当真说过这些话么?”
    项小芸不悦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多疑?‘冷面阎君’郭白杨的这些话儿,是当众所言,又不是私室之语。”
    艾凤翔目闪厉芒,咬牙问道:“他还敢当众扬言么,他是在何处所说?”
    项小芸答道:“他是在‘日月魔翁’金振明的七旬寿宴之上,当众宣言,在场人物,除了我和金振明外,还有‘铁笔先生’罗子匡、‘六指抓魂’娄万杰、‘追风怪叟’路千通等。”
    艾凤翔听得对方说出这许多在场人物,自然知道决非虚言,遂杀气腾眉地,厉声说道:“好,且等此间事了,我便追擒‘冷面阎君’郭白杨,剥下他一身人皮,倒看看谁能当得起‘暴君’之称?”
    项小芸冷笑说道:“你倒说得容易。”
    艾凤翔厉声叫道:“怎么不容易呢?凭我一身所学,难道还胜不了一名川湘剧寇么?”
    项小芸笑道:“他若仍是川湘边境的独行剧寇,你想擒他,或许不难,但如今已入‘氤氲教’,声势浩大,党羽众多,便决非容易得手的了。”
    艾凤翔冷笑说道:“别人对‘氤氲教’畏若虎狼,我却视如鸡犬,‘冷面阎君’郭白杨既入‘氤氲教’下,便更易寻他,因为我只消走趟‘销魂堡’,去找‘氤氲教’的正副教主要人,还怕他们不把这‘冷面阎君’,乖乖送出么?”
    项小芸笑道:“世间万事,说起来都颇轻松,做起来却均不容易,就拿‘销魂堡’三字而言,当世武林中人,谁都知道是‘氤氲教’总坛所设之处,但谁又知道这座城堡,究在何处呢?”
    艾凤翔扬眉说道:“此事并不难查,因为我虽不知道‘销魂堡’的确切所在,但却知道定在西北诸省。”
    项小芸闻言,暗把“西北诸省”之语,记在心中,又向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含笑问道:“艾朋友,我要走了,关于你那位如夫人叫我‘虞相公’之事,你还有什么怪罪的么?”
    艾凤翔想了一想,冷笑答道:“换了我平常的脾气,你早已难逃一死。”
    项小芸接口笑道:“这样说来,你今日是发了善心么?”
    艾凤翔摇头说道:“今日我起初仍有杀心,但和你谈了一些话儿以后,却觉得你这人儿,委实风神秀绝,不杀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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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黄土埋佳人
    项小芸抱拳一揖,含笑说道:“多谢,多谢!……”
    刚说了两声“多谢”,艾凤翔便摇手说道:“你先不必谢我,我生平决不轻易饶人,我有三条路儿,任你选择一条去走。”
    项小芸今日是把自己暴跳如雷的“霸王脾气”,尽量抑压,以求为“氤氲教”多树劲敌,将“龙门夺宝”之事,弄得多采多姿,故而任凭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如何狂妄,均加以容忍地点头笑道:“你且把三条路儿说出,让我听上一听。”
    艾凤翔指着黄衣少女的尸体说道:“她叫‘竹君’,是我第四小妾,今日为你而死,我罚你挖个坟坑,把她埋掉,就算恩怨两清。”
    项小芸摇头答道:“这条路不行,因为葬玉埋香,是有情人所为,我虞小刚一来天生薄情,视脂粉犹如粪土,二来与‘竹君’姑娘,根本陌不相识,若是挖坑埋她,岂不无私有弊?故而我觉得挖坑之人,应该是你自己。”
    艾凤翔怒道:“为何应该是我?”
    “竹君姑娘既然是你美妾,则金盘捧酒,红袖添香,翡翠衾边,挑花帐里,侍饮侍读,问寒问暖之间,总对你柔情似水,密意如绵,今日负屈含冤地,死在你的手中,你难道还不应该亲手挖个坟坑,向她略表歉意。否则,竹君姑娘的一缕芳魂,在九泉之下,也是未能瞑目的呢。”
    这一席话儿,把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听得目瞪口呆,怔了好大半天,方点头说道:“对,虞小刚,你说得对,这个坟坑,应该由我亲手来挖。”
    语音才了,立即掣出一根短杖,动手掘坟,目中并有泪光浮转,不时瞥向竹君遗体,彷佛伤感颇甚。
    项小芸见状之下,心中一动,暗想这“玉面郎君”艾凤翔,虽然号称凶暴,但分明仍属性情中人,大概只是恃技狂妄,并未曾受过什么挫折磨练,才养成骄矜凶狠,事事独断专行的脾气而已。
    比项小芸心中更惊奇的,是那侍立在艾凤翔身边的青衣女子,她从未见过艾凤翔目中有过泪光,遂赶紧走到艾凤翔面前,柔声陪笑说道:“相公业已亲手掘土,竹妹足慰九泉,且请与虞朋友答话,继续挖坟之事,便由菊儿代劳了吧。”
    艾凤翔摇头叫道:“老三,这事不要你管,老四平素最乖,对我也最为婉顺体贴,今日我一时失手,误杀了她,倘若再不亲手替她挖个坟坑,委实于心何安?”
    说到此处,居然忍不住地,流出几滴眼泪,坠落在所挖坟坑之内。
    艾凤翔举袖拭去颊上泪渍,回过头来,向项小芸叫道:“虞小刚,你等我一会儿好么?”
    项小芸此时倒对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颇感兴趣,闻言之下,点头说道:“我不仅等你,并在你掩埋竹君姑娘之际,还要亲手向墓穴中洒上一把土儿,因为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于情于理,都应该向她略为致意。”
    艾凤翔听他这样说法,遂加紧挖好坟坑,把竹君遗体埋葬其内。
    项小芸果然一面抓了一把黄土,洒入坟坑,一面并长叹说道:“竹君姑娘,你可以含笑九泉的了,因为你这一死,具有莫大价值。”
    菊儿站在一旁,忍不住地抱拳问道:“请教虞朋友,你所说的‘价值’二字,应该怎样解释?”
    项小芸伸手指着“玉面郎君”艾凤翔,向菊儿冷然说道:“根据江湖传闻,根据‘武林十七奇’中的‘暴君’称谓,根据我初见他时的举措神情,综合研判起来,我敢下句断语,就是你这位艾相公,生平决未流过一滴眼泪。”
    菊儿不敢擅自答话,只向艾凤翔偷偷瞥了一眼。
    艾凤翔剑眉双挑,傲然叫道:“没有流过眼泪,有什稀奇?你这人看来文武兼资,见识颇广,难道就未曾听说过‘英雄有泪不轻弹’么?”
    项小芸点头笑道:“有泪不轻弹的,确是英雄,但无泪不能弹的,却是奸雄、是枭雄、是狗熊,因为他们流不出眼泪,便是缺乏人性,纵然练就一身绝学,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只能使人怕,使人恨,不能使人爱,使人敬,最多成为一个杀人魔王而已。”
    菊儿听得呆了,艾凤翔也听得呆了,项小芸却神色从容地,继续说道:“如今,竹君姑娘含冤一死,你这位艾相公,居然愧悔落泪,这就是你人性初萌,也就是你有泪不轻弹的英雄表现,因为是真正英雄,才肯悔过知非,回头是岸。奸雄枭雄等,则只有文过饰非,一错到底,竹君姑娘以一缕芳魂,诱发了你艾相公的英雄意识,据我所料,今后的‘玉面郎君’艾凤翔,或许与前截若两人,不会再有什么凶暴狠辣之名,慢慢成为一个真正的大豪杰、大英雄,难道还不能算是相当重大的价值么?”
    说到此处,转过面来,换了一副笑吟吟的神色,向艾凤翔抱拳叫道:“你方才所提出的三条路儿,只说了一条,还有两条,又是什么?”
    艾凤翔扬眉说道:“虞小刚,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儿,除你以外,从来没有人敢向我讲过一句旁敲侧击的冲撞之言,慢说是指着鼻子,对我臭骂。”
    项小芸点头笑道:“我相信你的话儿,这理由极为简单,一来你‘暴君’之名在外,二来真正英雄人物,不屑与你结交,而由一般没有骨头的无耻小人,整日向你胁肩谄笑,正因如此,也就日甚一日地,养成你骄狂暴戾的不良性格。”
    艾凤翔苦笑说道:“如今,你不单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并把我骂得十分服贴,想不出任何话儿,可以辩驳。”
    项小芸笑道:“这是因为我是纯客观地位的秉义直言,所说话儿,完全公公道道,针对事实,你遂无法强词辩解的了。”
    艾凤翔点了点头,苦笑说道:“你越是骂得我好苦,我便越觉得你可爱。”
    项小芸心中一惊,脸上微觉发烧地,失惊叫道:“你说什么?你觉得我可爱?”
    艾凤翔点头说道:“我不单觉得你可爱,并觉得你可敬,故而我所说三条路儿之中的第二条路,便是要你与我结为八拜之交。”
    项小芸决想不到这位被江湖人物,目为暴君的“玉面郎君”艾凤翔,竟会对自己如此发生好感?不禁有点受宠若惊地,失神呆立。
    艾凤翔笑道:“倘若我们结为八拜之交,便属兄弟骨肉,则慢说一名姬妾之死,就是再重仇恨,也将化成真挚友爱的了。”
    项小芸听出他是一片诚心,并非戏语,遂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你这种想法,确实超乎常人,不愧一代豪客。”
    艾凤翔大喜说道:“虞兄,你……你居然改了口气,对我有点夸赞起来,是不是答应我的八拜结盟之约?”
    项小芸摇头道:“你猜错了,我不答应。”
    艾凤翔先是一怔,旋即又自双目中闪射出狠毒光芒,厉声问道:“虞小刚,你为什么不答应?难道我艾凤翔高攀不上?”
    项小芸摇了摇头,含笑答道:“不是你攀不上我,而是我不敢高攀。”
    艾凤翔听她这样说法,神色又略转和缓地,扬眉笑道:“虞兄休要过谦,艾凤翔被江湖人物推列‘武林十七奇’中……”
    项小芸双眉微挑,截断了艾凤翔的话头,含笑说道:“我所谓不敢高攀之故,并非为了你是‘武林十七奇’中人物,因为在我看来,‘武林十七奇’何殊粪土,不值半文。”
    艾凤翔抚掌狂笑说道:“虞兄快人快话,‘武林十七奇’虽然不算什么,但敢把这五个字儿,视如粪土的,你却是第一人呢。”
    项小芸缓缓说道:“我不敢高攀之意,是因你有‘暴君’之称。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何况在‘君’字以上,还要加个‘暴’字?”
    艾凤翔苦笑说道:“虞兄,这‘暴君’二字,是旁人所称。”
    项小芸笑道:“是旁人所称,我才仅仅不敢高攀,若是你自己所称?我便连句话儿,都不屑于和你讲了,除非……”
    艾凤翔听出她有言外之意,急忙问道:“除非什么?虞兄怎不说将下去?”
    项小芸目闪神光,凝注在艾凤翔的脸上,继续说道:“除非你能把‘暴君’之号,转让给那位‘冷面阎君’郭白杨,则我可以接纳‘玉面郎君’艾凤翔,作我哥哥,或是作我兄弟。”
    这一番话儿,不禁又把这位艾凤翔听得呆在当地,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项小芸笑道:“总而言之,在目前来说,我不会走你所说的第二条路,你且再说出第三条路儿便了。”
    艾凤翔摇头道:“我不希望你走第三条路。”
    项小芸看他一眼,含笑说道:“我走或不走不,属两可,你且说说何妨?”
    艾凤翔被逼无奈地,目注项小芸,苦笑答道:“我从虞兄的风神气魄之上,感觉出你的武功程度,定也不弱。”
    项小芸点头笑道:“我自己也觉得蛮有一些三脚猫儿,四门斗儿。”
    艾凤翔叹息一声说道:“第二条路儿是作朋友,第三条路儿是结冤家,也就是最俗气的武林常规,我们该交交手了。”
    项小芸微笑说道:“你认为这条路儿最俗,我却认为这条路儿最雅,彼此既是武林人物,又何必掩饰什么好勇斗狠的江湖本色呢?”
    艾凤翔双眉紧皱问道:“听虞兄的言中之意,你莫非真要走这第三条路么?”
    项小芸针锋相对地,含笑问道:“听你的言中之意,莫非这第三条路儿,走不得么?”
    艾凤翔目光一闪,摇头叹道:“我是真觉得和你气味相投,渴望与你交成朋友,但若你选择第三条路儿,我们的这个‘朋友’,恐怕就交不成了?”
    项小芸道:“为什么呢?你不妨解释得清楚一些?”
    艾凤翔剑眉微轩,朗声说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常言道:‘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我们一经较量,便非分出输赢不可,到那时嗔心难退,傲气难消,不仅结交无望,并可能会成为永世之仇,却是何苦来呢?”
    项小芸听得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你这番话儿,说得倒颇诚恳透彻,但请尽管放心,我有个变通法儿,把所谓第三条路儿,略加修正,便不至于各走极端的了。”
    艾凤翔喜形于色说道:“请讲,请讲,我愿意听听虞兄的变通修正办法。”
    项小芸仿照他的语气说道:“这道理也极简单,我们何必磨拳擦掌,登刀动枪,一招一式地,拼死拼活。只消每人施展一桩功力,略加点缀,解消这场过节,留待异日缘会,不就不会太伤和气了么?”
    艾凤翔大喜说道:“虞兄此计甚佳,我们谁先施展?”
    项小芸微笑说道:“你是‘暴君’,又是‘武林十七奇’之一,自然应该先行示范,我这不见经传的江湖末流,才好学步。”
    艾凤翔目注侍立自己身傍那位名叫菊儿的青衣小女,扬眉叫道:“菊儿,你把我那张‘人皮软鼓’,带来没有?”
    菊儿恭声答道:“现在身边,但不知相公要怎样使用?”
    艾凤翔目光一扫四外,指着一片平坦崖壁,含笑说道:“你先把‘人皮鼓’张开,然后竖立在那片平坦崖壁的五寸以外。”
    菊儿闻言,则从腰间取出一张折叠人皮,及一具折叠鼓架,把人皮蒙在鼓架之上,系紧丝弦,便成了一只厚约五寸,径约一尺有余,两尺不到的人皮软鼓。
    软鼓张好,菊儿又取出一根细细收缩钢棍,放成六尺长短,叉在人皮软鼓腰间,举起鼓来,走到壁下,深深插入石中,使鼓面与艾凤翔所立之处相对。
    艾凤翔见菊儿业已安排妥当,遂走到距离那面人皮软鼓,约莫七八尺处,五指一扬,凌空虚击。
    随着他手指的轻重缓疾,那面人皮软鼓之上,便响起了或刚或柔,或洪或细的美妙鼓韵。
    项小芸对于乐律一道,并不外行,一听便知艾凤翔绝非仅仅显示凌空弹指之力,他所击鼓韵,竟成曲调,是一阕“渔阳三挝”。
    凌空弹指,击鼓成调,本已不易,但等一阕“渔阳三挝”,到了尾声,菊儿收去人皮软鼓之后,方知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之能名列“武林十七奇”绝非幸致,果有出众超群的惊人艺业。
    原来,艾凤翔不仅弹鼓成曲,并能使指力透过“人皮软鼓”,在鼓后平坦崖壁之上,镌出字迹。
    这是“隔山打牛”的一类功力,讲究要力虽透鼓镌石,却须使那“人皮软鼓”,丝毫无毁。
    如今,一阕“渔阳三挝”击到尾声,鼓音丝毫未哑,清脆异常,足见“人皮软鼓”,决无损坏。
    但鼓后壁上,却赫然现出了“是仇是友”四个拳大字迹。
    项小芸抚掌赞道:“艾兄这‘凌空弹鼓’的一阕‘渔阳三挝’,已使我大饱耳福,何况更把内家玄功刚柔两种劲气,随手挥洒,运用由心,委实可以称得起是当今绝艺的了。”
    艾凤翔眉目之间,也充满了骄矜神色,但口中却仍表示谦逊地,含笑说道:“虞兄过奖,小弟业已献丑,如今该瞻仰虞兄的内家绝艺。”
    项小芸向壁间“是仇是友”那四个字儿,看了一眼,便胸有成竹地,从腰间解下“陇中神剑”邱萍所赠的红鞘小剑。
    艾凤翔皱眉说道:“这柄剑儿,分明是‘西剑’邱萍之物,但虞兄偏偏又说与那老儿,毫无关系,真令我纳闷不已。”
    项小芸道:“艾兄不必纳闷,我来问你,假若我与‘西剑’邱萍,果有门户渊源,则我和他应该是甚么关系身份?”
    艾凤翔想了一想,欲言又止。
    项小芸摇手笑道:“艾兄不必碍口,有话但讲不妨。”
    艾凤翔见她如此说法,便应声说道:“因为‘西剑’邱萍,是独创‘陇中剑派’,无甚师兄师弟,假若虞兄与他有门户渊源,便多半是他们下弟子。”
    项小芸点头笑道:“艾兄猜得有理,我如今且表现一桩小巧功夫,艾兄或可由此看出,‘陇中神剑’邱萍会不会有我这么一位宝贝徒弟?”
    她一面发话,一面却把红色剑鞘中的那柄小剑,抽将出来,等到语音一了,便脱手往空中掷去。
    项小芸掷剑方向,也是对准那片平坦崖壁,但却掷得极高,约莫有三丈上下。
    剑系斜向上方掷出,并是车轮颠转,不是平直掷出。
    艾凤翔正摸不清她掷剑何意之际,项小芸又把手中红色剑鞘掷出。
    她掷鞘手法与掷剑手法不同,剑是车轮翻转,鞘是直立平飞。
    不仅如此,项小芸并在掷鞘之时,顺手掐了一段山藤,缠在鞘上。
    直等剑鞘即将飞到镌有“是仇是友”字样的平坦崖壁之前,方看出项小芸掷剑作用,其所显功力,也着实把那位“玉面郎君”艾凤翔,吓了一跳。
    原来,剑鞘飞到壁前,那柄在空中像车输翻转的小剑,也恰好落下。
    落剑毫无足奇,但落得太巧,便是功力。
    那柄剑儿,恰好转成直线,落在剑鞘之中,插了个严丝合缝。
    宝剑早已脱手,无人管制,但剑上的几个动作,却太以有板有眼。
    剑方入鞘,鞘上所缠的那段短短山藤,便自展开,与剑鞘脱离关系。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连鞘小剑,突然剑身一倒,由直立变成横飞,深深插入山壁之上。
    那段山藤,也变成半圆形地,嵌进山壁。
    剑藤所嵌部位,是紧接“是仇是友”等四个字儿之后。
    好了,项小芸的表演动作,业已完成,她是用一段短短山藤,及一柄小剑,在“是仇是友”四字之后,添了一个“?”疑问符号。
    这疑问符号“?”上面的半圆形,是山藤嵌进山壁,下面的圆点,则是露出壁外的小剑剑柄。
    这手法巧得惊人,并含有深意。
    所谓深意,全在那疑问符号之中,等于项小芸答覆了艾凤翔一项问题,就是彼此“是仇是友”尚在两可之间,端视艾凤翔的今后行为而决。
    今后他若能消除“暴君”之号,项小芸愿结知交,否则,她也许发发“红粉霸王”脾气,为武林除此一害。
    艾凤翔也是绝顶聪明人物,一看之下,便懂得对方添了这“?”疑问符号之意,不禁目闪精光,双眉连剔。
    项小芸走前几步,伸手一招,那段山藤,连同带鞘小剑,一齐脱壁飞出。
    这又是一桩武林绝艺。
    因为小剑是连鞘深没及柄地,嵌在壁中,倘若有人对其施展“凌空摄物”的内家神功,则小剑必将脱鞘而出。
    一般情形,确属如此,但换了项小芸来施为,便显得与众不同,她是连剑带鞘,用内功吸得一齐脱壁飞起。
    等到剑及剑鞘双双入手,项小芸便向艾凤翔笑道:“小弟献丑,艾兄如今可看出我是不是‘陇中神剑’邱萍的门下弟子了么?”
    艾凤翔哈哈大笑地,摇头答道:“不是,不是,因为纵算由那邱萍老儿,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表演得能如虞兄这般精彩?”
    话方至此,两条袅娜人影,忽自东西两方,电疾驰来。
    东边来的,是位绿衣美妇,西边来的,是位粉衣美妇。
    项小芸因这两位美妇,在衣着方面,除了色泽互异以外,无论质料式样等等,均与青衣少女菊儿,绿衣少女竹君,完全相同,故一望而知,不需思索地,便猜出定与菊儿、竹君,具有同样身份。
    “陇中神剑”邱萍,曾告诉自己,说“玉面郎君”艾凤翔带了四名爱姬同来,如今并知死的竹君,是第四,面前的菊儿,是第三,则这从东西两方,赶来的绿衣美妇,和粉衣美女,必系老大、老二。
    绿衣美妇略向项小芸瞥了一眼,立对艾凤翔躬身行礼含笑说道:“启禀相公,‘龙门峡’中……”
    艾凤翔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梅妃,你不必再提‘龙门峡’之事,因为我如今要想找寻的东西,业已不是‘日月双珠’了。”
    梅妃听得愕然问道:“相公,你不要找找寻‘日月双珠’,却要找寻什么?”
    艾凤翔目光微扫项小芸,扬眉狂笑答道:“我要找寻一个名叫郭白杨,号称‘冷面阎君’之人。”
    项小芸听得略吃一惊,暗忖:想不到这位一向被人目为凶残“暴君”的“玉面郎君”艾凤翔,竟说做就做,剑及履及地,豪迈无伦!看来他是真要把“暴君”名号,转赠“冷面阎君”郭白杨,以期与自己结为金兰兄弟。
    梅妃闻言不解,正欲再问,艾凤翔业向项小芸抱拳笑道:“虞兄,艾凤翔生平从事,想作便作,如今我便开始设法,要把‘暴君’二字,转赠给那‘冷面阎君’郭白杨,承当接受。”
    项小芸笑道:“艾兄豪迈无伦,虞小刚万分钦佩。”
    艾凤翔目闪神光,扬眉笑道:“此事若办不到,我也无颜再与虞兄相见!但若被我办到……”
    项小芸接口笑道:“彼此便八拜为盟,我要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大哥’。”
    艾凤翔高兴得轩眉狂笑说道:“虞兄,你游侠江湖,行踪可有一定所在?因为我若完成了这桩心愿,便须寻你报讯……”
    项小芸摇手笑道:“艾兄不必寻我报讯,代表‘武林十七奇’的那首歌谣,脍灸人口,倘若其中的‘暴君’人选,有所更易,何愁不传遍江湖?那时不必有劳艾兄寻我,虞小刚纵在天涯海角,亦当戴月披星,餐风宿露地,赶到艾兄面前,恭身八拜。”
    艾凤翔哈哈大笑说道:“倘若我们真能如愿,结成八拜之交,确是足以流传百世的一段武林佳话!为了使这桩佳话,美满得毫无缺陷,虞兄不妨预定一个定盟之地,以及证盟之人如何?”
    项小芸抚掌赞道:“艾兄这项建议,极为有趣,我先好好想上一个最理想的定盟之地。”
    艾凤翔见她话完之后,立即皱眉苦思,遂微笑说道:“我来帮助虞兄思索,说些胜迹奥区,供你参考!譬如‘泰山南天门’、‘黄山始信峰’、‘峨嵋舍身岩’、‘崆峒仙影峡’,甚至于泛舟于江湖河海之内,飞骑于瀚沙大漠之间……”
    项小芸听到此处,摇手笑道:“艾兄,你说的这些灵区奥境,都是‘极理想’的定盟之地,但却也都不是‘最理想’的定盟之地。”
    艾凤翔笑道:“虞兄既然这样说法,定是想出‘最理想’的所在了?”
    项小芸点头笑道:“我倒想出一个最理想的所在,只是有点危险性质。”
    艾凤翔纵声笑说道:“不论是虞兄,或是小弟,大概都不至于对‘危险’两字,有所慑惧。”
    项小芸扬眉笑道:“艾兄既然不惧涉险,我就把这地点说出,看你是否同意?”
    艾凤翔含笑说道:“虞兄可以作主,只要你认为是‘最理想’的所在,艾凤翔便无不同意。”
    项小芸目光电闪般,向艾凤翔暨他身边三位美姬,微一扫视,英姿勃勃地,朗声笑道:“艾兄,你认为我们把彼此八拜结盟之地,定在‘销魂堡’内如何?”
    “销魂堡!”这时站在艾凤翔身右,那位粉衣美妇,听了项小芸所说的话以后,低声惊呼!
    艾凤翔向她看了一眼,扬眉笑道:“莲姬,你惊奇什么?我既要把‘暴君’称号,转赠与‘冷面阎君’郭白杨,则把结盟之处,定在‘氤氲教’主坛所在的‘销魂堡’内,正是最理想的地点!”
    项小芸抱拳笑道:“艾兄,结盟之地,业已由我建议决定,关于证盟之人,应该由你提出的了。”
    艾凤翔摇手笑道:“不必,不必,虞兄的才智敏捷,显然比我所想,合适得多。”
    项小芸微笑说道:“艾兄既然这样说法,小弟便不再客气,我认为这证盟人选,不在其武功强弱,名头大小,却须有特殊意义。”
    艾凤翔喜道:“虞兄见解,委实高明得与众不同,但不知你心意中最理想的证盟人物,却是那位?”
    项小芸异常俏皮地,扬眉笑道:“我在未曾说出最理想的证盟人选之前,有项问题,要请艾兄作答。”
    艾凤翔点头笑道:“虞兄尽管见问,小弟必然竭诚以告。”
    项小芸问道:“君子之道,宛如日月之蚀,艾兄承不承认你在今日以前的情性举措,确嫌凶残暴戾。”
    艾凤翔满面赧然神色地,苦笑答道:“小弟完全承认,虞兄忽然问此则甚?”
    项小芸笑道:“如今艾兄已然明心见性,化戾呈祥,这种成就,是不是小弟与那位竹君姑娘,一生一死的改造之力?”
    艾凤翔连连点头,口中也连连应是。
    项小芸继续笑道:“既然我们是因此而订交,则所谓证盟之人,最好也具有‘妙手回春’的改造能力。”
    艾凤翔皱眉说道:“虞兄所说极是,但小弟思路,一向尚称敏捷,今日却不知怎地,突然迟钝起来,想不出虞兄所指具有‘妙手回春’改造能力的人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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