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霸王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绝技丧敌胆
    顾宏虽然明知强敌当前,务须镇静应付,切忌妄动肝火,但仍忍耐不住,厉吼一声,观准项小芸前胸,双掌蓄劲,齐送推出。
    项小芸是易钗而弁的女孩儿家,最忌讳对方施展甚么探胸撩阴招数。如今见顾宏一出手便击自己前胸部位,不禁秀眉立剔,一面旋身避势,一面厉声问道:“艾老人家,这无耻狗贼,在‘嵩山’对你暗袭之时,用的是那只手掌。”
    艾皇堂深知项小芸有“红粉霸王”称号,对敌之际,一向手狠,遂应声答道:“他是用的右掌。”
    语音才了,项小芸儒衫轻摆,身躯竟又逆着来势,翻回原处。
    她在“单掌开碑”顾宏,发招之际,是由左向右旋身,使对方的攻势落空,如今则由右向左翻回,疾扣对方右臂的腕脉部位。
    项小芸去得象一阵旋风,来得象一道闪电。
    怪!怪得出人意料!快!快得难以形容。
    顾宏好不心惊,因为他没有见过这么怪的身法,也没有见过这么快的身法。
    “翠衣罗刹”孟鹃毕竟不愧为“氤氲教”下,第二流中的第一好手,无论在功力或见识方面,又均比“单掌开碑”顾宏,高明一些,见状之下,失声叫道:“这是‘游仙百式’中的‘前度刘郎’身法,虞朋友功力太高,顾香主恐怕难逃大劫!”
    顾宏双掌击空,未及变式,项小芸的皓腕已临,拇指中三根纤纤玉指,恰好扣住他右掌脉门要穴。
    指腕才一相触,顾宏便觉全身一麻一酸,好似所练内力真气,竟在刹那间,被人散尽,项小芸制住顾宏,回过头来,目注“翠衣罗刹”孟鹃,扬眉笑道:“你似乎比他要高明一点,竟认得出我的‘游仙百式’身法,我来问你,你适才既称他为顾香主,定然是‘氤氲教’徒,但不知是那一堂下的香主,你们的堂主教主,又是甚么人物?”
    “翠衣罗刹”孟鹃发现这虞姓少年的功力太高,自己远非其敌,遂在暗打脱逃主意,自然对于项小芸的问话,不加答理。
    项小芸冷笑说道:“你不答复,我会问他,谅他不敢不说。”
    说完,手上微一用劲,竟把“单掌开碑”顾宏的右掌拇指指骨,生生捏碎。
    顾宏惨嚎一声,疼得满头大汗。
    项小芸叱道:“你快些说,你是‘氤氲教’那一堂的堂下人物?堂主是谁?教主是谁?主坛所在的‘销魂堡’,位于何处,‘酒糟扁鹊’庄七先生,如今安在?若是再敢闭口不答,我便把你这只伤人右掌的每根指骨都生生捏碎。”
    “红粉霸王”的手段虽凶,但“氤氲教”的教规更狠,顾宏深知厉害,自然有问无答。
    项小芸“哦”了一声,又用劲捏碎顾宏的食指指骨,但这次她故意促狭,并非一捏便碎,而是一点一点地,加强压力,顾宏咬牙切齿,疼得汗落如珠,仍自不发片语!
    但“翠衣罗刹”孟鹃心中明白,顾宏目前虽可熬刑强挺,但经过对方无了无休的折磨,必有被磨尽勇气,松口招认之虞。
    故而,孟鹃遂乘人不注意之际,伸手入怀,取了两件东西,藏在袖内。
    项小芸见自己业已捏碎顾宏的两根指骨,这位强硬贼子,居然仍未招认,不禁冷笑说道:“我委实真想不到,你们对于‘氤氲邪教’,竟信奉到这种地步,但它的教规似铁,我的指力如钢,且看你这位‘单掌开碑’是铜浇还是石铸?”
    一面发话,一面又对“单掌开碑”顾宏的中指指骨之上,加强劲力。
    常言道:十指连心,那种指骨生生被人捏碎的剧烈痛苦,终于令“单掌开碑”顾宏丧失了熬刑勇气,但求速死地,厉声叫道:“虞朋友莫再用刑,我答复你的一切所问就是。”
    项小芸哂然一笑道:“好,我循序而问,你照实而答,彼此都减少无谓麻烦,我先问你是‘氤氲教’中那一堂的堂下香主?”
    顾宏答道:“我是孔雀……”
    “孔雀”二字才出,当空竟来了个“孔雀开屏”。
    “波”的一声轻爆,无数五彩烟光,象只绝大车轮般,在空中缓缓转动。
    项小芸生恐“神行酒丐”艾皇堂中了暗算,遂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低声说道:“艾老人家赶快屏息,这是昔年有名凶器之中的‘孔雀弹’!千万不能令那些五彩烟一沾身,并嗅入鼻内。”
    她一面发话警告艾皇堂,一面却暗运自己独门绝学“太乙神功”,在身躯周围,布起一片无形气网,连那“神行酒丐”,暨“单掌开碑”顾宏,也一并护在气网之下。
    项小芸护住顾宏之故,是恐怕被人灭口,无法查询有关“氤氲教”的秘密。
    何况自己在扣住对方脉门之际,即未雨绸缪先以“干天太乙真气”,震毁了顾宏的一身内功,根本不怕他再有甚么恶毒手段,暗中弄鬼。
    当空那一片宛若孔雀开屏般的彩色烟光,颇为浓密,足有盏茶时分过后,方随风吹散。
    “翠衣罗刹”孟鹃与“双戟温侯”吕奉天,自然业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艾皇堂苦笑说道:“项姑娘,我们空白忙了一阵,仍得不到半丝端儿。”
    项小芸“哼”了一声说道:“艾老人家莫要灰心,我们还有个人质在手,我不信这‘单掌开碑’顾宏,真能熬得过……”
    艾皇堂摇了摇头,截断项小芸的话儿叹道:“项姑娘,我们若有人质在手,自然好办,只可惜这名人质,业已变成鬼质。”
    项小芸闻言一惊,目光注向躺在自己身后地上的“单掌开碑”顾宏,方见他把左手小指,含在口中,已告全身发黑地,中毒死去。
    这种情况,显然是顾宏在左手小指以上,或指甲之中,染有剧毒,如今身落人手,内功又散,抗拒无力,更不敢泄露“氤氲教”的机密,遂只好服毒自尽。
    就在项小芸秀眉双蹙之际,艾皇堂又复长叹一声,手指四外说道:“项姑娘请看,‘氤氲教’下人物,那一个不是手段狠毒无比,庄老七落在他们手中,后果必然不堪想象的了。”
    原来,在这“演武场”中的十几名值役喽罗,均已中了“孔雀弹”所化彩色烟光剧毒,全数伏尸,并渐渐腐烂成十来滩腥臭血水。
    项小芸银牙一挫,扬眉说道:“这‘金风寨’的前寨之中,总还有人,我们且捉几个来,再加追问好了。”
    艾皇堂摇头说道:“不必,项姑娘只要从‘单掌开碑’顾宏,宁愿服毒自尽,也不敢泄密的一举看来,便可推测出‘氤氲教’对于教徒,必然订有甚么狠辣法规,控制极严,则纵把前寨那些喽罗,剥皮抽筋,也不会获得结果。”
    项小芸知道艾皇堂所说不错,苦笑说道:“艾老人家,我们这次‘金风寨’之行,虽算失败,但却应该从败中吸收经验,免得下次再犯同样错误。”
    艾皇堂点头笑道:“项姑娘的这句‘应该从失败中吸收经验’之语,可称至理名言。”
    项小芸笑道:“老人家既加赞许,我们便不妨仔细检讨一番,必须找出错误原因,方能避免重蹈覆辙。”
    艾皇堂想了一想,扬眉说道:“我已经想通了这次的失败原因,但说将出来以后,却请你这位霸王姑娘,不要发霸王脾气才好。”
    “老人家请讲不妨,‘楚霸王’项羽虽然不听范增忠言,但我这‘红粉霸王’项小芸,却颇愿闻长者诤语。”
    艾皇堂一面与项小芸走向前寨,一面缓缓说道:“我认为此次失败的原因,在于前后战略,未能一致。”
    项小芸愕然问道:“老人家请把这‘前后战略,未能一致’之语,解释得明白一些。”
    艾皇堂目注项小芸,含笑说道:“项姑娘,你为何易钗而弁,改扮男装。”
    项小芸笑道:“因为我‘红粉霸王’四字,颇具声威,被江湖人物,列为‘武林十七奇’之一,若以本来面目出现,怕把他们吓得滚的滚,爬的爬,不容易问出真话。”
    艾皇堂继续问道:“那位被称为‘翠衣罗刹’孟鹃的绿衣女子,仿佛颇骄,却为何不战而退?”
    项小芸答道:“这丫头既有眼力,也颇乖巧,她看出我施展了‘游仙百式’中的‘前度刘郎’身法,自知造诣悬殊,无法相抗,遂知难而遁。”
    艾皇堂再复问道:“单掌开碑顾宏在被你把右手指骨,一根根的捏碎之际,为何不拚命抗拒?”
    项小芸得意笑道:“因为我手指才沾顾宏脉门,便以‘干天太乙真炁’,把他的一身内功,完全废掉。”
    艾皇堂叹道:“这就是项姑娘无意中所犯的极大错误,你先匿盛名,后炫绝技,是不是战略矛盾?难道他们只怕‘红粉霸王’的耳内威风,便不怕潇洒书生的眼前厉害么?”
    项小芸“哎呀”一声,点头说道:“这的确可称为‘前后战略,未能一致’,老人家想得透澈,想得高明。”
    艾皇堂笑道:“假如项姑娘有所保留,仅用平常武技,战胜‘单掌开碑’顾宏,不施展‘游仙百式’的绝世身法,则‘翠衣罗刹’孟鹃,便可能还想与你放手一搏,也不至于知难而遁。”
    项小芸连连点头,艾皇堂继续笑道:“假如项姑娘不用‘干天太乙真炁’,把‘单掌开碑’顾宏的内功震散,则顾宏生望未绝,必将设法图逃,也不至于服毒自尽,使我们措手不及地,无法问话了。”
    项小芸的性格方面,虽然极为强傲,但自知错误之下,倒也从善如流,决不文过饰非地,点头叹道:“艾老人家说得完全正确,我们这一次的失败,便完全失败在所持战略,先后矛盾,而项小芸忘其所以地,炫技逞能,更正是构成矛盾的主要因素。”
    艾皇堂见她满面惭愧神色,遂又加以安慰地,含笑说道:“项姑娘不必过分悔恨,这大概也是‘酒糟扁鹊’庄老七的命中注定魔劫,非到难满,无法消灾……”
    项小芸双眉微剔,摇头说道:“我不同意您老人家这种‘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的看法,我一向认为‘人定可以胜天’,否则,江湖豪杰之十,大可抱膝悠闲,何必还要甘冒锋镝风霜,降魔卫道?”
    艾皇堂笑道:“那‘翠衣罗刹’孟鹃,和‘双戟温侯’吕奉天已逃,踪迹下落,定然隐蔽异常,不好找呢。”
    项小芸朗声说道:“我们不必畏难,反正‘氤氲教’既然广罗好手,独霸武林,总会有些蛛丝马迹,落在我们眼内。”
    两人一面闲谈,一面走到前寨,把寨中所积金银,分散给那群为恶不重的小喽罗们,命其各归乡里,回头向善。
    众人纷纷叩谢散去,项小芸又放起一把火儿,把这座“金风大寨”,烧了个干干净净。
    烧完“金风寨”,艾皇堂含笑说道:“项姑娘,我们如今是怎样寻找与‘氤氲教’有关人物?”
    项小芸双眉蹙处,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哎呀”一声,顿足说道:“我大概是被那‘虎皮裙’虞大刚,气糊涂了,怎么竟错过这个机会。”
    艾皇堂愕然问道:“项姑娘错过了什么机会?”
    项小芸愧然叹道:“这才真教‘眼前有佛,何必灵山’?刚才我们根本不必来这‘金风寨’,因为我知道有个人儿,可能是‘氤氲教’的重要党羽。”
    艾皇堂眼中一亮,扬眉问道:“项姑娘所说之人是谁?”
    项小芸暂时不答所问,反向艾皇堂问道:“艾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有位手下极狠,心中极毒的绿林人物,名叫‘冷面阎君’郭白杨?”
    艾皇堂点头答道:“我知道此人,他是横行川湘边境的独脚大盗,武功颇为不弱。”
    项小芸道:“这厮已非独脚大盗,他投入了‘氤氲教’下。”
    说完,遂把“日月庄”中之事,对艾皇堂叙述一遍。
    艾皇堂听完问道:“项姑娘,照你这样说法,莫非你知道‘冷面阎君’郭白杨踪迹何在?”
    项小芸摇头答道:“我虽不知‘冷面阎君’郭白杨的踪迹何在,却见过他的一位好友,物以类聚,声气相投,故而我怀疑此人也是‘氤氲教’下的魑魅魍魉。”
    艾皇堂道:“郭白杨的这位友好,住在何处?是何名号?”
    项小芸应答道:“此人姓刘名叔温,是个年老道人,住在……”
    艾皇堂不待项小芸话完,便自失惊叫道:“刘叔温,此人是不是豢养了许多猴子?”
    项小芸点头道:“不错,艾老人家认得他么?”
    艾皇堂连摇双手,苦笑说道:“错了,项姑娘你弄错了,这位刘叔温,恐怕不是‘冷面阎君’郭白杨的友好,即便是郭白杨的友好,也决不会投入‘氤氲教’下。”
    项小芸皱眉问道:“艾老人家,你凭什么判断得这样肯定?”
    艾皇堂笑道:“我就是根据项姑娘所说的‘物以类聚’之语,来作判断,因为刘叔温的身份太高,他不会与江湖恶寇为友。”
    项小芸妙目之中微闪精芒问道:“刘叔温能有多高身份?”
    艾皇堂道:“项姑娘,你知不知道‘人皮双煞虎皮裙,七剑三魔一暴君,红粉霸王乌指女,销魂鬼域是氤氲’四句歌谣中的所谓‘七剑’,是哪些人物?”
    项小芸摇头答道:“这几句歌谣,编成未久,其中十七绝顶高手,有甚多踪迹罕见,故而我在‘七剑’以内,只知‘四剑’之名。”
    艾皇堂取出酒葫芦来,喝了两口问道:“项姑娘所知道是哪四位剑术名家?”
    项小芸应声说道:“东剑钟强、南剑徐赤峰、西剑邱萍、北剑骆香雪。”
    艾皇堂点头笑道:“除了这东南西北四剑之外,再加上‘追魂剑客’高少霖、‘铁剑枯僧’大忍禅师,及‘猿公真人’刘叔温等,便共称‘七剑’。”
    项小芸恍然说道:“原来那刘叔温号称‘猿公真人’,也是‘七剑’之一。”
    艾皇堂笑道:“项姑娘请想,‘猿公真人’刘叔温名列‘七剑’,位居‘武林十七奇’,他怎会与‘冷面阎君’郭白杨,结成至友?”
    项小芸摇头说道:“这话难讲,‘武林十七奇’是以功力推列,并未在人品上,有所区分?譬如‘七剑’中的‘南剑’徐赤峰,与‘西剑’邱萍,就不是甚么正派人物。”
    艾皇堂微笑说道:“就算‘猿公真人’刘叔温,真与‘冷面阎君’郭白杨,或是投入‘氤氲教’下,但如今已无法寻觅他的踪迹。”
    项小芸双眉一挑说道:“怎么无法寻觅?那刘叔温就住在‘崤山鸿门岭’下。”
    艾皇堂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猿公真人’刘叔温,除了‘西昆仑猿公谷’外,在外云游时,经常变换居停之地,尤其是与人作甚约会以后,更复事了即走。”
    项小芸苦笑说道:“我本想走走回头路,再奔‘鸿门岭’,从‘猿公真人’刘叔温的身上,探听‘氤氲教’的机密重地‘销魂堡’究在何处……”
    艾皇堂听到此处,接口怪笑说道:“用不着再跑这趟毫无结果的冤枉路,我有办法。”
    项小芸目注艾皇堂,诧然问道:“艾老人家你方才束手无计,如今怎又有了办法?”
    艾皇堂笑道:“我这办法颇妙,还是被项姑娘一语提醒的呢?”
    项小芸越发莫名其妙地扬眉问道:“被我一语提醒?我究竟说了什么话儿,具有如此妙用?”
    艾皇堂咳嗽一声,怪笑答道:“日月双珠,我觉得可以在这武林奇宝之上,与‘氤氲教’的人物,发生接触。”
    项小芸含笑说道:“老人家请道其详,项小芸愿闻高论。”
    艾皇堂目光微扫四外,低声说道:“我昔年偶然翻阅过一本残书,知道‘日月双珠’是坠落在‘龙门’。”
    项小芸皱眉说道:“天下地名‘龙门’之处甚多,艾老人家既有‘坠落’之语,莫非指的是‘山西河津’与‘陕西韩城’之间的黄河‘龙门峡’么?”
    艾皇堂点头笑道:“相传当初‘双煞会龙门’之际,‘红衣恶煞’丑三泰身受重伤,垂危绝命之际,曾从口内喷出两粒毒药暗器,把‘黑衣恶煞’戈敦,打落黄河激流,两名盖世凶魔,就此同归于尽。”
    项小芸嫣然笑道:“这段武林故事,我也听人说过。”
    艾皇堂怪笑说道:“这椿事故,虽系人所共知,但掌故中还有秘辛,却知者极少。”
    项小芸冰雪聪明,眼珠微转之下,便似恍有所悟地,扬眉叫道:“艾老人家,我来猜一猜那‘红衣恶煞’刁三泰口中所喷大概不是什么毒药暗器,而是‘日月双珠’。”
    艾皇堂好生赞佩地,点头说道:“项姑娘心思真快,猜得丝毫不错。”
    项小芸道:“这‘日月双珠’,既然落水,必被黄河激流卷走,甚至已入汪洋大海,哪里还有什么寻找之望?”
    艾皇堂微笑说道:“日月双珠,分量极沉,故而‘红黑双煞’遗尸,虽被激流卷走,但这两粒武林奇宝,却嵌于礁石缝中,仍在‘龙门峡’口。”
    项小芸双目之中,异芒微闪地,扬眉问道:“艾老人家,你方才所说是否仅系常理推测凭空虚判?”
    艾皇堂道:“起初只是判断,但后来有善观星象之士,发现‘龙门峡’口的黄河激流以内,每逢朔望,均见异彩腾辉,此事遂有几分可靠,并非全是空中楼阁。”
    项小芸略一寻思,向艾皇堂问道:“龙门峡口,河流又急又深,舟楫难停,人体更是只一下水,必被冲走。故而纵知‘日月双珠’嵌于礁石石缝之中,仍告极难取得,不知艾老人家打算怎样加以利用?”
    艾皇堂笑道:“我打算把所知这项秘密,不着痕迹地,散布江湖。”
    项小芸道:“艾老人家莫非想引诱‘氤氲教’人物,去往‘龙门峡’口取宝?”
    艾皇堂目闪精芒,得意笑道:“我认为他们既知此讯,不会不起觊觎之心,我们只须守株待兔,藏在间中,便有两椿便宜好捡。”
    项小芸道:“两椿什么便宜?”
    艾皇堂怪笑说道:“那‘日月双珠’,若是落在正人侠士手中便罢,若是被邪恶之辈得去,我们何妨来个趁火打劫,坐享其成。”
    项小芸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这两颗珠儿的灵效威力不小,决不能使其落入凶邪手中,助纣为虐。”
    艾皇堂继续笑道:“纵令宝珠难觅,来者徒劳,但我们必可由此发现一些‘氤氲教’徒踪迹,暗加侦蹑。”
    项小芸听得好生佩服说道:“老人家此计甚妙,我们便依计而行。”
    艾皇堂道:“如今是五月中旬,倘若能把消息散布得尽量迅速,则在六月初一,或六月十五的黄河‘龙门峡’口,便会有一番热闹可看。”
    项小芸想了一想说道:“艾老人家,为了迅速起见,我们何不分头散布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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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双珠诱敌踪
    艾皇堂点头笑道:“倘若分头散讯,自然更为快速。”
    项小芸秀眉双挑,毅然说道:“凡事应该有所决断,说做就做,我们立即分头进行,彼此于五月底之前,赶到‘龙门峡’口的‘黄河’南岸相会。”
    这位“红粉霸王”语音方了,便即撮唇作啸,招呼她那匹放在山林之间的“乌骓宝马。”
    啸声才起,马声立呜,从山林间卷出一片乌云,向项小芸身边,如飞驰到。
    艾皇堂面含微笑地,向项小芸挥手而别。
    但他才走两步,忽又折回,向项小芸叫道:“项姑娘,我有件事儿,忘了嘱咐于你。”
    项小芸笑道:“老人家有何金言?项小芸必当遵教。”
    艾皇堂指着她身上所穿儒衫,怪笑说道:“项姑娘,你在传播‘日月双珠’下落讯息之时,务须仍是这副易钗而弁的公子哥儿打扮,否则,‘红粉霸王’项小芸得知藏宝所在,自己不去寻找,反而公开告人,岂非矛盾太甚,显蕴险谋,就未必有人肯上当了。”
    项小芸赧然笑道:“老人家放心,我已一误在前,怎会再误于后,我们小别半月在‘龙门峡’南岸相见便了。”
    艾皇堂含笑点头,转身别去,项小芸也飘身上马,放开辔头,任凭那匹“乌骓宝马”如飞驰骋。
    越过了两重山岭,忽然一声马嘶,从前路之上,隐隐传来。
    项小芸生性爱马,自然识得骅骝,闻声之下,便知是一匹千里良驹,决非俗物!她正在思忖,觉得马嘶不俗,前面峰脚下,便转出一匹黄色骏马,马上坐的是位黄衣书生。
    黄马来势神速异常,一晃眼间,那黄衣书生即与项小芸几乎擦肩而过。
    项小芸因嫌对方有些恃马而骄,双眉方剔,背后蹄声忽止。
    她回头一看,那黄衣书生正勒马转身,策骑走向自己。
    这黄衣书生年龄约莫三十上下,相貌尚称英俊,眉目顾盼之下,似乎显出一股骄暴之气。
    那匹黄马,又高又大,全身毫无杂色鬃毛,看来确是千中选一口外良骥。
    马鞍之上,挂着一口金丝缠柄,蟒皮作鞘,并嵌有明珠的华丽长剑。
    项小芸,知道对方圈马走回,必然有事,心中暗想:看这黄衣书生神情极做傲,若有无礼言行,不妨给他一个钉子碰碰。
    想到此处,那黄衣书生业已向项小芸所骑的“乌骓宝马”,看了几眼,狂笑说道:“这匹黑马不错。”
    这句话儿,说来太以没头没脑,也不知是夸赞马匹的自言自语?还是在向项小芸发话。
    项小芸冷笑说道:“我这匹黑马,虽然不算太好,但比起你那匹膘儿太重的‘黄膘马’来,总还强上一些。”
    黄衣书生想不到碰了一个钉子,不禁愤然说道:“你太骄傲了吧,我的黄马,未必不如黑马。”
    项上芸冷笑说道:“这事不必抬杠,我们可以比上一比。”
    黄衣书生怒道:“要比就比,我们赛上五十里路,倘若是我输了,我便把这匹‘黄骠马’的每一根马毛,都用剑剁成糊碎。”
    项小芸冷哼一声,扬眉说道:“你且准备,见我扬手为号,便即开始。”
    黄衣书生点头示意,项小芸把手一扬,一黄一黑的两匹罕世龙驹,便八蹄齐飞,双双卷出。
    十里狂驰,难分先后。
    项小芸忽然扬声叫道:“算了,我取消这场比赛。”
    一面说话,一面收缰,等到把话说完,跨下“乌骓宝马”,业已收蹄卓立,纹风不动。
    项小芸取消这场比赛之故,共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原因是觉得那匹“黄骠马”,也着实难得,倘若为了败在自己的“乌骓宝马”脚下,被黄衣书生挥剑杀死,未免太以可怜,太以可惜。
    第二种是五十里飞骑比赛之下,心爱的“乌骓宝马”,必然大出风头,万一被对方由马识人,认破自己身份,岂不又犯错误。
    项小芸有了这两种想法,遂赧然生惭,收缰勒马。
    一个是有意收缰,一个是拼命纵辔,故而黄衣书生虽然听得项小芸的语音之后,赶紧勒马,却仍冲出十五六丈以外。
    他圈马驰回,目注项小芸扬眉问道:“你这人看来也是位仪表不俗的少年英雄,却为何故中止比赛,显得毫无英雄气慨?”
    项小芸摇头说道:“我想起身有要事,不能为了和你赛马,而加耽误。”
    黄衣书生厉声问道:“什么要事?”
    项小芸强忍怒气,心想这厮既如此狂傲,便让他跑趟“龙门峡”,上上恶当,碰碰钉子也好。
    语随念发,接口说道:“我要去求借一身鱼皮水靠,找寻‘日月双珠’。”
    黄山书生目闪厉芒,失惊叫道:“日月双珠,这两粒罕世宝珠,听说已归沧海,漫说求借鱼皮水靠,便算你能变成一条龟儿,也无法寻觅。”
    项小芸哂然一笑,缓缓说道:“明珠未入海,日月在龙门,阁下不知其详,何必妄诩渊薄?”
    黄衣书生怒道:“谣言谁都会造……”
    项小芸不肯放过这造谣机会,立即接口说道:“我决非造谣,我是从一本残书之上,看见过这桩武林秘事。”
    说完,便装出一副神采飞扬之状,把“红黑双煞斗龙门”的那段故事,向黄衣书生讲了一遍。
    因为这是实事,并非造谣,遂听不出半丝破绽,只觉入情在理。
    黄衣书生脸色微变,目注项小芸,上下略一打量,含笑问道:“仁兄尊姓?”
    项小芸应声答道:“姓虞……”
    虞字才出,耳根立热,暗忖:自己怎么老是忘不了这个极讨厌的“虞”?
    黄衣书生笑道:“虞兄,既有如此要事,便请赶紧去借鱼皮水靠,不必和我赛马了。”
    语音一了,勒转马头,便自不辞而别地,徐徐驰去。
    项小芸知道这黄衣书生突然和善之故,定是贪念已起,要想先赴“龙门”,遂佯作不知地,也自纵辔转向。
    两人分别以后,项小芸回想那黄衣书生端坐马上,无论“黄骠马”如何疾驰,身形决不稍动的上乘骑术,以及目内所蕴冷锐神光,深知此人不俗。可惜连个姓氏,都忘了向他问上一问。
    尤其是黄马鞍上所挂长剑,外表华丽异常,剑质应也绝佳,莫非这黄衣书生,又是“七剑”之一。
    项小芸心潮起伏之间,一阵凉风,彤云如墨。
    这是暴风雨将临之兆,项小芸因自己身在荒山,必须觅地避雨。
    她拢目四顾,看见西面山峰之下,现了一角红墙,知是庙宇,遂策马赶去。
    马到庙前,空中金蛇乱闪,霹雳连声,蚕豆大小的雨点,业已倾盆疾降。
    项小芸伸手叩响门环,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寺门方启。
    开启之人,是个妙龄女尼,一见项小芸神情上似乎微感错愕地,合掌当胸,低声问道:“施主何事叩门?”
    项小芸因身是红装,又复一向倜傥,不拘小节,遂根本忘了男女有别,不应夜闯尼庵,闻言之下,含笑答道:“在下山行遇雨,想在贵庵借宿一宵……”
    说到此处,方想起自己如今是位年轻貌美的俊俏书生打扮,寅夜深山,尼庵投宿,未免于世俗礼教,颇有悖逆。
    谁知项小芸倏然住口,心生惭愧之下,那妙龄女尼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含笑说道:“如此狂风暴雨,自难夜行,施主尽管请进,出家人方便为本,借宿一宵,不算什么。”
    一面说话,一面合掌低眉,侧身让客。
    项小芸见对方已允借宿,便牵马进庵,含笑问道:“大师法号上下,怎样称呼?是否本庵庵主?”
    妙龄女尼摇头答道:“小尼红莲,家师善缘师太,才是庵丰,尚未请教施主尊姓?”
    项小芸赖得时时思索,引人起疑,遂答称姓虞,心想自己就算姓“虞”又有何妨,总不能除了“虞大刚”外,天下别无“虞”姓。
    红莲女尼含笑说道:“虞施主,这廊下已无雨水,请把宝马拴好,由小尼为施主引见我家庵主如何?”
    项小芸点头笑道:“在下既然冒然扰及庵主清修,理应拜谒致歉,至于这匹马儿,因尚通灵,不必拴系,就让它自己在廊下避雨便了。”
    红莲女尼闻言,向那匹“乌骓宝马”看了一眼,含笑赞道:“虞施主的这匹马儿真好,骨俊神清,兰筋竹耳,是头足有千里脚程的千里宝驹呢。”
    项小芸闻言,心中一动,暗忖:这红莲小尼既然识马,莫非尼庵主持,也是武林人物?
    意念刚起,红莲女尼业已走到阶前,向殿内禀道:“启禀庵主,有位虞施主,因雨借宿,现在廊下,庵主可否延见?”
    殿内有人答道:“来客既已入庵,哪有不见之理,红莲莫要慢客,说我出迎。”
    项小芸因闻得这庵主语音,亦甚娇脆,不像是年老之人,遂一面抢步登阶,一面注目看去。
    殿门人影微闪,出现一位身披淡紫缁衣的比丘尼,年龄方面,看去虽较红莲略大,却也决不会超过三十,眉清目秀,楚楚可人,可惜这份俏丽容貌,与她身份,不甚配合。
    因对于参经拜佛的出家人来说,这位紫衣女尼,仿佛少了一个“清”字,多了一个“艳”字。
    紫衣女尼才一走到殿口,便似为项小芸的风采所惊,目光注处,脸色微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当胸,施礼说道:“贫尼含英,迎接来迟,尚请虞施主莫怪我疏慢失礼之罪。”
    项小芸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在下夜行遇雨,求宿宝庵,扰及庵主清修,庵主只须权借廊下一脚之地,与我人马栖身,风停雨静,即当告辞……”
    含英女尼不等项小芸话完,便自侧身让客,微笑说道:“虞施主说哪里话来?贵客光降,草庵蓬荜生辉,哪有不请施主入殿待茶之理?”
    说到此处,转面向红莲女尼,扬眉笑道:“红莲,虞施主夜行遇雨,必受风寒,你且为他弄碗‘般若汤’来,消消寒气。”
    项小芸知“般若汤”是酒的别名,但因艺高胆大,遂仍毫不在意地,跟随含英女尼走进殿内。
    入殿以后,项小芸越发知道这所尼庵,定然纳垢藏污,不是规规矩矩的参禅拜佛之所。
    因为殿中虽然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个庄严佛境,但有股氤氲香气,定非佛前香火之类,而是女孩儿家身上的脂粉气息。
    寻常女子身上便算浓施脂粉,也不足为奇,但尼庵佛殿,何等庄严,有了这种氤氲气息,便足见主持人的六蕴不清,禅心未净。
    含英女尼笑道:“施主请坐,贫尼奉茶。”
    项小芸点头一笑,先向佛前拈香,然后才退到几旁坐下。
    含英女尼亲自斟了一杯香茗,双手捧过,目注项小芸,以一种异常娇媚的神色,微笑说道:“虞施主,请先用杯热茶驱寒,贫尼已命小徒红莲,为你准备酒饭。”
    项小芸未接杯时,心中便转,暗想这含英女尼,脸上神情,娇媚特甚,尤其是两道水汪汪的目光,好不荡逸飞扬,可能会在茶酒之中,对自己用甚诡计。
    但她戒意虽生,却在接过那杯热腾腾的香茶之后,毫不犹豫地,将其饮尽。
    因这位“红粉霸王”,自恃功力,暗觉只要有备在先,杯中纵蕴藏什么点滴断魂的厉害奇毒,也奈何自己不了。
    茶一入口,项小芸便发觉自己所料无差,茶中果然下有上好蒙药。
    她成竹在胸,神色不动地,仍把这杯蒙汗药茶,徐徐饮尽,然后摇了摇头,装出药性发作,神倦难支之状,伏几睡去。
    含英女尼方自格格一笑,那位红莲女尼,业已端着酒菜,走进殿中。
    她看见项小芸业已伏几晕睡,不禁娇声笑道:“庵主,这厮看来颇为精明,怎么不等我的‘迷魂酒’到,便着了庵主的道儿?”
    含英女尼得意笑道:“我也看出这姓虞的,是个不易对付的武林好手,遂故意命你准备‘般若汤’,把他的注意力和警戒心,都吸引到酒菜之上。”
    红莲小尼向几上那只业已被项小芸饮干的茶杯,看了一眼恍然含笑说道:“我懂得了,庵主真是高明,你把对方的注意力及警戒心,吸引到酒菜之上,他便防酒不防茶,一杯香茗入口,顿告玉山颓倒,作了庵主‘合欢床’上的今宵美点。”
    含英女尼失笑骂道:“小鬼头莫要在话中大表醋意,我有了今宵美点,难道还会不分你一杯羹么?”
    红莲小尼满面含春地,摇头笑道:“庵主,今晚我可不想分你的一杯羹了,因为残羹剩菜,吃起来既不过瘾,滋味也毕竟嫌谈。”
    含英女尼“哦”了一声,扬眉叫道:“小鬼头,你想造反?”
    红莲小尼不等含英女尼说完,便自接口笑道:“庵主莫要误会,我不是想造反,只是想今宵不必再长枕大被,疯狂合欢,应该各得其乐,你来享受这道新鲜大菜,把那位已经有点被你吃厌了的吕寨主,赏给我吧。”
    这时项小芸用上乘内功,逼住所饮那杯蒙汗药茶,不令发散,只是假装伏几昏睡,其实神智仍极清明,并把殿中一切,看在眼内,听在耳内。
    她证实这含英女尼与红莲小尼,果是佛门败类,荡妇淫娃之类,正想狂笑而起,为世除害,忽又听得红莲小尼说出了“吕寨主”三字。
    项小芸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吕寨主’不知是否在‘金风寨’中逃走的那位‘双戟温侯’吕奉天?自己何妨再佯装昏睡片刻,看看那‘吕寨主’究是何人?倘是吕奉天,则或许能从背后言语之内,听出一些有关‘氤氲教’的重大秘密。”
    她有了这种打算,遂仍暂遏杀心,沉稳不动。
    就在红莲小尼的语音方了之际,殿左小室中,一声冷笑,闪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面皮白净,身材英挺,果然是项小芸意料中的“双戢温侯”吕奉天。
    吕奉天目光微注,向项小芸略一打量,便自对含英、红莲等两个女尼,冷然笑道:“你们两个,莫要色迷心窍地,误把‘阎王印’当作‘豆腐干’。须知这姓虞的少年人,长得虽极漂亮,却满身是刺,决非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是道可口美菜。”
    含英女尼“唷”了一声,向吕奉天妙目流波,风情万种地,格格荡笑说道:“吕寨主,红莲虽然向我提出把你分给她的要求,但我并未答应,你何必便这样大发醋劲?”
    吕奉天摇头说道:“我不是发甚醋劲,而是怕你们不知厉害。”
    含英女尼双眉微挑,傲然说道:“吕寨主,你何必过分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要知道他纵是颗‘阎王印’,我也并不是盏‘省油灯’呢。”
    吕奉天冷笑说道:“你的一身功力,虽然比我略高,但不妨自己掂量掂量,比起‘翠衣罗刹’孟鹃孟香主,及‘单掌开碑’顾宏顾香主来,又复如何?”
    含英女尼听到此处,方自微吃一惊,失声问道:“吕寨主,这虞姓少年,难道就是偕同‘神行酒丐’艾皇堂老化子,大破‘金风寨’,逼死顾香主,吓走孟香主的那位神乎其技之人?”
    吕奉天点头笑道:“对了,我的一座‘金风寨’,便是毁在这位看来文质彬彬的少年书生手内,其人美如玉,其技勇如狮……”
    话犹未了,含英女尼便狂笑说道:“吕寨主,多蒙你对我关照,但就算他是一头狮子,如今也只是一只睡狮,我仍可以倚仗我的床闱绝技,把他收服成我的裙下臣虏。”
    吕奉天因尝过甜头,深知这位号称“缁衣素女”的含英女尼,专精“素女偷元”之术,床闱功夫,举世无双,遂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你那一套功夫,确实不凡,但除非是前度刘郎,领略过其中滋味,才会甘为你裙下之臣……”
    含英女尼一声冷笑,截断了吕奉天的话头说道:“你以为我没有办法让他一揽天台胜景,作我的入幕之宾么?”
    吕奉天笑道:“神女纵将罗带解,襄王未必入桃源,常言道:‘好事多磨’,你们之间的这段好事,可能也成就不易!”
    红莲小尼一旁掩口笑道:“吕寨主,你不必替我家庵主担心,如今虞相公已中蒙药,无法相抗,庵主只消喂他服上三粒‘龙精丸’,一杯‘扶元酒’,纵令他是鲁男子再世,柳下惠重生,也必会誓竭股肱之力,来对我家庵主,鞠躬尽瘁的了。”
    吕奉天双目一翻,扬眉说道:“这倒是一条好计,但对于‘单掌开碑’顾香主身遭惨死,与我‘金风寨’化作飞灰的如山仇恨,又待怎讲?”
    含英女尼吃吃笑道:“吕寨主,你不必着急,我们来个约法三章。”
    吕奉天方待发话,含英女尼又复笑道:“我和你总是自己人,更复早有交情,自然不会不帮助你报仇。但他若非闯入我这‘妙香庵’,饮了蒙汗药茶,也不致落到你的手内。故而,我想按照红莲适才所说计划去做,先让我享受三天,然后任凭你把他万剐千刀,报仇雪恨。”
    吕奉天闻言,想了一想,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切莫忘了‘妙音庵’中的‘缁衣素女’赵含英,及周红莲的名号,已注‘氤氲教’籍。”
    赵含英银牙微咬下唇,点头说道:“你不要抬出大帽子来压我,是含英虽入‘氤氲教’,但尚未去到‘销魂堡’中,参拜祖师。故连本教教主,此时也尚要对我客气三分,我计擒劲敌,立下大功,这先把他享受三天之举,难道还算是过份么?”
    项小芸闻言,知道这“缁衣素女”赵含英,也已入了“氤氲教”下,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禁颇觉高兴。
    她心中暗想,上次便因自己倚仗武功,举动操切,以致一事无成,如今却必须多加小心才是。
    除非对方立即把什么“龙精丸”、“扶元酒”之类淫邪药物,灌给自己服下,逼得自己立即出手之外,不妨等与“缁衣素女”赵含英,单独相对之际,再悄悄制住淫尼,逼问一切。
    好在彼此都是女儿之身,自己决不会有什么吃亏情事。
    项小芸念头打定,遂静看对方采取何等举措。
    “缁衣素女”赵含英语音一了,便伸手把项小芸捧抱起来,并对红莲小尼,格格浪笑说道:“红莲,你这丫头,平时总是唠唠叨叨地,说是吃了我的剩饭残羹,难得一饱。今机会已到,怎的还不粉墨登场,扮作貂蝉女,去和你那吕温侯,唱上一出白门楼呢?”
    吕奉天听得皱眉说道:“丧气,丧气,‘白门楼’一唱,吕布便将归天,你怎么不叫我们唱出‘战濮阳’,或是‘凤仪亭’?便没有语病。”
    “缁衣素女”赵含英荡笑连连,曼声吟道:“语病何如心病强?怀中抱得有情郎。各向禅房布云雨,劝君莫负好时光。”
    一面媚然低吟,一面便不再理会“双戟温侯”吕奉天和红莲小尼,独自抱着项小芸,走向西厢静室。
    项小芸见这“缁衣素女”赵含英,摆时并未向自己施甚淫邪药物,遂仍装作昏迷,听她摆布。
    赵含英把项小芸抱入了西厢静室,放上禅床,便低下头来,向她玉颊之上,香了几口。
    项小芸虽觉恶心,但恐惊动了“双戟温侯”吕奉天,只好仍自勉强忍耐。
    赵含英欲念已炽,遂离开禅床,走向柜前,去调配“龙精丸”、“扶无酒”等类淫药。
    这时,隔室之中,业已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一些布雨兴云的不堪入耳声息。
    项小芸身是光明侠女,处子娇娃,哪里有过这等耳福,不禁深觉消受不起。
    她秀眉双蹙,伸手往身旁锦被一指,锦被登时便湿了好大一块。
    这是她用绝顶内功,把适才所饮的蒙汗药酒,完全从指尖逼出。
    “缁衣素女”赵含英右手托着三粒“龙精丸”,左手端着一杯“扶元酒”,笑吟吟地走向禅床。
    但她刚刚走到床前,便看见项小芸业已把一双黑白分明的极美凤眼,睁得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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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纸剑斗青锋
    “缁衣素女”赵含英,悚然一惊,“虞相公”三字,还未吐出唇边,便觉胁下一麻,被项小芸凌空弹指,制了穴道。
    项小芸的身法何等迅捷?娇躯微起,玉掌双伸,便把那三粒“龙精丸”,和一杯“扶元酒”,接在手中,免得坠落地上,发出声息,把“双戟温侯”吕奉天及红莲小尼惊走。
    她弃去药物,把“缁衣素女”赵含英推倒禅床,自己也躺在她的旁边,并抖开锦被,双双覆盖。
    这样作法,在外人看来,锦被之内,定有无限春光,决想不出项小芸正施展神功,以严酷手法,向“缁衣素女”赵含英,逼问口供。
    项小芸颇为得意,自觉毫无破绽可寻,但她哪里知道她对于男女荒淫之事完全外行,越是布置得毫无破绽,便越是使隔室的“双戟温侯”吕奉天,有了警兆。
    她覆好锦被,放下纱账之后,方替“缁衣素女”赵含英,解开被点哑穴。
    赵含英方自低哼了一声,便觉心窝致命要害之上,疼痛异常,那位与自己同衾共枕的虞相公,并悄然说道:“赵含英,你对我所问话儿,务须不许有半句虚言的低声从实答复。否则我便点你‘五阴绝脉’,如今先让你尝尝这种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消受的酷刑滋味。”
    “缁衣素女”赵含英深知厉害,不等项小芸有所动作,便即低声叫道:“虞相公,你有甚话儿,尽管发问,我必将毫无所隐地乖乖作答。因为我懂得被点‘五阴绝脉’,是何滋味。”
    项小芸压低声音地,低声问道:“懂得利害就好,我问你‘氤氲教’的教主是谁?”
    赵含英答道:“虞相公,你要相信我业已身落人手,决不致再作谎言。关于‘氤氲教’名号,慢说我这新近入教,尚未朝参之人,便连‘双戟温侯’吕奉天,也不会知道。”
    项小芸秀眉微蹙,低声问道:“你既不知道‘氤氲教’教主的名号,总该知道教中主坛所在的‘销魂堡’,位居何处?”
    赵含英应声答道:“吕奉天只告诉我‘销魂堡’在五岳之内的一座幽秘城堡,却未曾说明在‘南、北、东、西、中’等哪一岳内。”
    她说到此处,语音略顿,向项小芸盯了两眼,苦笑说道:“虞相公,‘双戟温侯’吕奉天比我先入‘氤氲教’,当然所知较多,有关教中问题,你应该问他,怎么却来问我?”
    项小芸知道她所说是事实,正想起身,忽觉禅床微震。
    内家高手,应变极为敏捷,项小芸才有异感,“先天罡炁”,已布周身,人也一式“横渡寒塘”飘立地上。
    她虽幸脱劫数,但那“缁衣素女”赵含英却厉声惨嚎地,被禅床上所突然出现的一百零八柄淬毒尖刀,活活刺死。
    “妙音庵”既是淫邪渊薮,则禅床上设有机关,并不足奇。问题是谁发动机关,绝不顾惜“缁衣素女”赵含英性命的,想把她和项小芸一并置于死地。
    这问题不难解答,发动机关之人,是“双戟温侯”吕奉天与红莲小尼,原因则在项小芸缺乏淫邪经验,布置得不够严密,露出破绽。
    吕奉天与红莲小尼,正在鸾颠倒凤之际,突然勒马收兵,草草穿衣起立。
    红莲小尼恨得银牙一咬,正待喝问,吕奉天业已向她悄悄说道:“莲妹赶快穿衣,我们恐怕要准备逃命。”
    红莲小尼愕然问故,吕奉天低声说道:“你跟随赵含英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她一与男子合欢,立即淫声大作?她与虞姓小子入室已久尚毫无动静,岂非出了岔子?”
    红莲小尼被吕奉天一言提醒,立即披衣下榻,走到壁边,从一个特设觇孔之中,窥视隔室情况。
    这觇孔本是为了窥秘助兴而设,位置恰在隔室禅榻之后,自然把项小芸逼问赵含英的言语动作,听了个清清楚楚,看了个明明白白。
    吕奉天知道对方一身武功,决非自己所敌,遂钢牙暗挫,与红莲小尼,每人按动了一处机关。
    红莲小尼所按机关,是把项小芸所处静室的门户,加以封死。
    吕奉天所按机关,则是使禅床上的一百零八柄淬毒尖刀,蓦然刺出。
    这位“双戟温侯”吕奉天,是“一朝被蛇咬,十载怕杯弓”,他委实对项小芸扮的虞姓书生,太以畏惧,故而,一经按动机关,便携着红莲小尼,匆匆遁去,连后果如何,都不敢有所停留.再加察看。
    项小芸当然猜出定是“双戟温侯”吕奉天,在隔室弄鬼,遂欲立加擒捕。
    但伸手开门之下,发现门户已被闭死,并系极厚钢铁所铸,无法加以击毁。
    窗棂亦然,看去好似木制,实则全是纵横交错的径寸铁柱。
    这时,那具禅床四角,忽有缕缕白烟,自行腾起。
    项小芸知道必是毒烟,自己应该赶紧找寻出路,不能坐以待毙。
    她暗想门窗虽系铁铸,但墙壁屋顶等处,总会有些砖瓦,不至于完全都是钢铁。
    只要有丝毫弱点,凭自己的“霸王掌”力,总可一击立开。
    她正自心中寻思,目光四扫,突然听得“蹬蹬”两声巨震,迎面墙壁,便有点摇摇欲倒。
    项小芸秀眉微轩,暗想来助者是何人物?陡然又响起了一声“唏聿聿”的马嘶。
    这是她所乘“乌骓宝马”嘶声,项小芸不禁高兴得含笑叫道:“小黑真乖,再用力踢它一下。”
    语音甫落“蹬蹬蹬”地一连几记巨响,壁间越发砖石摇摇,尘飞若雨。
    项小芸一声冷笑,双掌齐推,人马合力,内外夹攻之下,硬把那坚厚无比的墙壁,推倒了好大一片。
    天光一透,彩凤立即出笼,项小芸身形闪处,恍若电掣飘风般,赶到隔室。
    亵衣在榻,秽渍犹存,禅房中春色无边,但制造春色的“双戟温侯”吕奉天,及红莲小尼,却早已鸿飞冥冥。
    项小芸气得跺脚,恨得咬牙,在她又气又恨之下,这座“妙音庵”,遂自然而然地,又步了“金风寨”的后尘,烈焰狂扬,付诸劫火。
    天下事往往皆合了“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俗语。
    项小芸两度有意寻找与“氤氲教”有关人物,探询教主是谁,主坛要地“销魂堡”位居何处?均未获得确讯,只从“缁衣素女”赵含英口中,听说“销魂堡”是“五岳”之内的一座幽秘城堡。“五岳”二字,范围太广,它包括了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及中岳嵩山等处。
    这五大名山,分处于山东、湖南、陕西、山西、河南五省,难道叫“红粉霸王”项小芸踏破铁鞋,一峰一壑地,去穷搜细找?
    不必,用不着她去找人,人家已来找她。
    “氤氲教”中的“孔雀堂”堂主“铁心孔雀”尹鹏飞,闻得他堂下香主“单掌开碑”顾宏,命丧“金风寨”之讯,业已勃然震怒,亲率三名好手,出得“销魂堡”,誓杀虞姓少年,替顾宏报仇雪恨。
    这位“孔雀堂主”的一身艺业,的确惊人,不仅位居“氤氲教”内三堂堂主之一,即以武功而论,也在“氤氲教”的“十大一流高手”之内。
    所谓“十大一流高手”,就是“氤氲教主”、“副教主”、“金凤、青鸾、孔雀”之内三堂堂主,教主的两名宠姬,以及“销魂堡”中的“三大护法”。
    这十位一流高手之外,其余二三流的好手,更复极多,故而,“氤氲教”三字,在当世武林中委实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令人侧目而视。
    “铁心孔雀”尹鹏飞率人亲出“销魂堡”之故,在表面看来,是为了替“单掌开碑”顾宏报仇雪恨,但实际上却是获悉那位虞姓少年太以厉害,生恐“翠衣罗刹”孟鹃又遭不幸,才特地赶来,想搭救自己心爱情妇的一条性命。
    尹鹏飞深悉“兵贵精而不贵多”之理,只选了三人随行,一个叫“子母双环”平念强,一个叫“神剑真人”黄霄,另一个叫“小霸王”卜书。
    前两人,是“孔雀堂”下的两名香主,也是“氤氲教”第二流好手中的有数人物。
    后一人,则是“铁心孔雀”尹鹏飞的爱徒,有一身极具火候的横练功夫,勇武绝伦,号称“氤氲教”下的“神力三将”之一。
    尹鹏飞是根据密报来援,所走路线自极正确,但四骑狂驰之下,已入河南地界,却仍未遇见“翠衣罗刹”孟鹃,及“双戟温侯”吕奉天的踪迹。
    “子母双环”平念强在马上一抱双拳,对“铁心孔雀”尹鹏飞笑道:“尹堂主,我们一路迎来,并未见着‘翠衣罗刹’孟香主的踪迹,莫非她已改道,或是暂时不打算回转‘销魂堡’了?”
    尹鹏飞双目方轩,尚未答话,蓦然听得迎面山峰背后,远远传来一阵泼风似的马蹄急响。
    这位“铁心孔雀”,“咦”了一声,低低说道:“来骑脚程不俗,马上人定是武林好手,我们四骑并行,挡他一下。”
    “子母双环”平念强,“神剑真人”黄霄等两人,闻言之下,一领缰绳,马分左右,把“铁心孔雀”尹鹏飞,及“小霸王”卜书师徒,放在中央部位,成了四骑并行情状,把道路完全挡住。
    尹鹏飞见阵容列好,一声“加鞭”,四匹骏马,便泼刺刺地奋疾狂驰,向前迎去。
    这时,对面来骑,业已转过峰角,看出是匹黄马,马上人黄衫飘拂。
    双方相对疾驰,势极快速,展眼间,便将遇合。
    疾风一息,蹄声立住,山道间突转静寂。
    二十只马蹄,纹风不动,西面十六只,东西四只,而东西之间的距离,不过八尺有余,一丈不到。
    在如此急骤的来势之下,如此仓促收缰,更均一勒即住,马立如山,怎不令双方都暗佩对方,具有极精骑术。
    “铁心孔雀”尹鹏飞巍坐雕鞍,目光电闪,看清对方是位三十左右的黄衣书生。
    此人相貌英俊,但眉目间骄气毕露,马鞍旁并悬挂着一口蟒皮作鞘,金丝缠柄,并嵌有七粒明珠的华丽长剑。
    尹鹏飞目光何等老辣,一眼便看出这黄衣书生,武功颇高,不禁心中一动,扬眉问道:“尊驾莫非姓虞?”
    黄衣书生因对方四骑并行,似是有意阻挡自己去路?业已眉腾怒气,目闪厉芒,心中大为不悦,再见了“铁心孔雀”
    尹鹏飞这等老气横秋,大迈迈的架势,遂越发恼怒地,冷然答道:“我姓什么?不劳多问,你们四骑并行,可是有意阻挡我的去路么?”
    “小霸王”卜书怪笑一声,点头说道:“尊驾猜得不错。”
    黄衣书生勃然问道:“你们有意拦路则甚?难道是想剪径抢劫?”
    尹鹏飞哂然笑道:“尊驾便把如山金银,堆在路边,老夫也连看都不屑看上一眼。我们拦道之意,就在问你一声贵姓?”
    黄衣书生傲然说道:“江湖偶遇,萍水论交,自通姓名,原是常事,但象你们这样强横霸道发问,我却不愿置答。”
    “神剑真人”黄霄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狂笑说道:“贫道奉劝尊驾,还是报上姓名的好,我们既已发问,怎肯容人不答?”
    黄衣书生目光一闪,凝注在“神剑真人”黄霄那张瘦削马脸之上,沉声问道:“道人莫自张狂,你凭什么逼人作答?”
    “神剑真人”黄霄冷笑说道:“江湖处事,强者为尊,贫道凭的是掌下神功,和肩头长剑。”
    黄衣书生剑眉一挑,从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哂薄神色,嘴角微披,淡淡问道:“你也用剑?”
    这句话儿,问得好不挖苦?黄霄不禁“哼”了一声,狞笑说道:“贫道黄霄,江湖间公送外号‘神剑真人’,大概总还懂得几手剑术。”
    黄衣书生向他肩后剑柄,看了一眼,哂然微笑地,指着自己悬在鞍旁的华丽长剑,扬眉问道:“你肩后是柄什么剑儿?,能和我的这柄剑儿比么?”
    “神剑真人”黄霄应声答道:“尊驾这柄剑儿,虽然珠光宝气,华贵无伦,但却只是古董架上的陈列之物。贫道肩后长剑,则不单是百炼精钢,并在剑锋之上,溅过了不少英雄碧血。”
    语音一了,伸手肩头,呛啷啷一阵龙吟,撤出了一柄上好青钢长剑。
    黄衣书生哂然笑道:“好狂妄的‘神剑真人’,我且叫你品鉴品鉴我这柄只配陈列在古董架上的三尺青锋。”
    话完,也自鞍旁缓缓抽出长剑,此剑,出鞘无声,但剑身的精芒极强,宛若在当空幻起条条闪电。
    “铁心孔雀”尹鹏飞等四人,谁不是大大行家,一见之下,均知道对方手中所持,是柄万金难求的罕世神物。
    黄衣书生神色突转缓和,目注“神剑真人”黄霄,笑吟吟地问道:“黄真人,我要请教一声,哪家富豪巨绅的古董架上,陈设得有我这种宝剑?”
    黄霄心中虽惊,但也见剑起意,贪念暗炽地,狞笑说道:“尊驾这柄剑儿虽好,但江湖中有句俗语,就是‘千里马还得千里人骑’……”
    话犹未了,黄衣书生便接口问道:“听真人之言,莫非认为在下不配使用此剑?”
    黄霄立意夺剑,遂故意激怒对方,点头说道:“鲜花插牛粪,明珠埋尘沙,贫道着实有些为此剑叫屈。”
    黄衣书生听对方把自己比成牛粪尘沙,不但不怒,反将眉宇间的骄傲之气,渐渐平息地,微笑说道:“道长快人快语,在下也知此剑,随我鞍旁,未免埋没,故久欲替它寻个合宜新主。”
    黄霄问道:“尊驾这‘合宜’二字,应该怎样解释?”
    黄衣书生笑道:“简单得很,凡属能够在剑术上胜我一招半式之人,便是这柄剑儿的‘合宜’新主。”
    “神剑真人”黄霄“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尊驾是要和我比比剑法。”
    黄衣书生纵声狂笑吟道:“为旧剑寻新主,踏遍天涯愿总虚?希望道长莫再令我失望才好。”
    一面说话,一面又把那柄精芒夺目的前古神剑,缓缓插回鞘内。
    黄霄愕然问道:“尊驾既要和我比斗剑术,怎又收剑则甚?莫非是嘴硬骨头酥么?”
    黄衣书生微微一笑,扬眉答道:“我这柄剑儿,是‘第一剑’,非遇当世武林中的第一流英雄人物,决不取用。你这位‘神剑真人’,看来份量不够,我遂收‘第一剑’,取‘第二剑’。”
    “铁心孔雀”尹鹏飞见这黄衣书生,一会儿傲气逼人,一会儿冷言讽刺,根本就未把自己四人放在眼中,心知必是扎手人物,
    但“神剑真人”黄霄的一身剑术,亦非弱者,遂立意先让黄霄出手,掂掂对方的斤两再说。
    黄霄听得黄衣书生之言,轩眉问道:“尊驾仿佛只有一柄剑儿,挂于鞍旁,你的‘第二剑’却在何处?”
    黄衣书生笑吟吟地,从袖中取出一物,摊在掌中,神彩飞扬,傲然答道:“道长请看,这不是我的‘第二剑’么?”
    “神剑真人”黄霄目光一射之下,不禁勃然变色。
    原来,黄衣书生所托在掌上的,是张折叠白纸,他慢慢把纸展开,居然是剪纸为兵,其形若剑。
    黄霄见对方要用一柄纸剑,来斗自己,起初气得几乎暴跳如雷地,立时发作。便转念一想,不禁怦然心惊,静气凝神,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右手横剑当胸,左掌稽首为礼,缓缓说道:“尊驾能以纸剑克敌,真是神乎其技,黄霄想在领教之前,先请示尊驾名号?”
    黄衣书生笑道:“你只要能把我打败,我连那柄宝剑,都要送你,哪怕还问不出我的名号么?”
    黄霄“哼”了一声,面布寒霜,沉声说道:“尊驾既然这样说法,便请赐招。”
    黄衣书生飘身下马,扬眉笑道:“道长不要以为我对你轻视,其实我是对重视,才用纸剑相敌。”
    黄霄莫名其妙地,瞠目说道:“尊驾此语费解……”
    黄衣书生接口道:“并不费解,因为我自入中原游侠以来,根本未遇对手,一身筋骨,委实懒散无聊,渴盼有一能使我稍为活动活动的大好机会。”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回手摸了摸鞍上的华丽剑柄,目光如电,一扫尹鹏飞等四人,继续笑道:“如今,居然遇见了一位‘神剑真人’,看来可以和我这柄纸剑,周旋上个十来回合,倘若我用这前古神剑,则你必上手立败,三合难支,岂不使我大为扫兴么?”
    黄霄双眉方剔,黄衣书生又复说道:“我把你认成我的对手,岂非对你重视,毫未轻视么?”
    黄霄强忍怒气,沉声说道:“既承蒙尊驾厚爱,黄霄敬请赐教。”
    黄衣书生闻言,伸手一拍马背,黄骠马缓缓走过一旁,然后真气微凝,使掌中纸剑坚挺如铁,扬眉叫道:“道长进招,你若能在我这柄剑之下,应付十五回合,我便把鞍旁古剑送你。”
    黄霄听他这样说法,不禁贪念顿炽,遂先向“铁心孔雀”尹鹏飞,微一躬身,再对黄衣书生振腕发剑。
    这位“神剑真人”,既以剑术成名,造诣自然不弱,所用这招“寒犀分水”虽因不知对手深浅,第一招志在试敌,只施展寻常招术,但从剑风之锐,剑影之密以上,仍然显示出不俗威势。
    黄衣书生点头笑道:“好一招‘寒犀分水’,招术虽俗,威力不弱。既能从平淡中显露功夫,足见你这‘神剑真人’之名,尚非完全幸致。”
    他一面发话,一面便挺着手中纸剑,向黄霄青钢长剑,所化的漫天剑影迎去。
    “铁心孔雀”尹鹏飞这时率同“子母双环”平念强,“小霸王”卜书,业已退向路旁,让出战场。
    他见了黄衣书生用纸剑硬接钢剑之举,不禁双眉深蹙,暗想:难道对方年岁这轻,便练成了“化纸为钢”的内家上乘气劲?
    念方至此,一柄青钢长剑与一柄纸剑,已告当空互合。
    两柄剑儿的剑质不同,自然听不见金铁交击的龙吟脆响。
    但也听不见纸剑被钢长剑削断的“嗤”然这声。
    漫天剑影全收,两柄剑儿,互相粘在一处。
    黄衣书生陡然剑眉双扬,发出一阵龙吟狂笑。
    狂笑声中,他把手内纸剑,振臂往外一展。
    “小霸王”卜书看得暗叫一声“不妙”,向“子母双环”平念强低声叫道:“平香主,恐怕黄香主的青钢长剑,要被对方夺出手去。”
    平念强摇了摇头,悄然答道:“黄香主剑术不弱,纵非对方之敌,大概还不至于一招失剑。”
    果然,黄衣书生纸剑猛展之下,“神剑真人”黄霄的整个身躯,向右飞出丈许,但那柄青钢长剑,却未被夺走,仍自紧紧握在掌内。
    这是黄霄乖巧之处,因为他初觉对方纸剑以上,似有无穷粘力,把自己青钢长剑粘住,然后便往外猛震。
    如此情形之下,胜负全在双方内力强弱,弱的一方,剑儿必告出手。
    “神剑真人”黄霄心中已觉恐非对方之敌,手上更是觉得压力奇强,根本持不住长剑。
    江湖中争斗,胜负原属寻常,但若一招失剑,却使自己羞辱太甚,无法再在武林立足。
    黄霄利害既明,遂灵机一动,不再勉强持剑,索性顺着黄衣书生的纸剑所震方向,连人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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